柯欣愣了愣，看着陈梦洋摔下去才反应过来，似笑非笑道：“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呐。”
陈梦洋不甘心地抬起头, 却瞬间痛呼一声再度卧倒在地。
一直不放心跟着陈梦洋出来的助理大叫了一声, 哆嗦着手指, 指着摔倒在地的陈梦洋，“啊！血……血——”
池旭皱了皱眉，抬眼一看。
陈梦洋不知道什么时候脸色煞白, 泉涌般往外出着冷汗，她张开嘴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嘴唇不断嗡动。
而她的身下，正缓缓地流出老大一摊血——
陈梦洋一手捂着肚子，一手努力地往前攀，嘴巴张得老大，最后才无比痛苦地断断续续挤出几个字，“救……我……”
鲜血不断自她的身下涌出，越聚越多，汇成了平常人不可能达到的量，每个人的鼻间都开始萦绕着一股浓浓的铁锈味，陈梦洋终于忍耐不住，开始大声喊叫。
池旭的脑子还有点转不过来，明明是陈梦洋想要害她，怎么突然间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她勉强保持着冷静，“打120。”
她伸手想要掏手机，却发现换了衣服后她的手机被忘在店里了，根本没带在身边。
而柯欣正在角落里背对着众人悄悄地拿着手机发短信，发完以后才若无其事地放回包里，发现池旭看着她，微微一笑，“我没带手机。”
池旭的眼神一顿，却什么都没说。
她刚刚清楚地看到，柯欣编辑了一条短信——“远光大厦五楼，陈梦洋流产”，发送给了一家知名的八卦周刊。
她的眼睫颤了颤，她转头看着话都说不出来了的小助理，“带了手机没有？”
小助理眼神闪了闪，右手悄悄攥紧了些许，她抬起头，抖着嗓子，“没……没带。”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陈梦洋落到如此地步，真可谓是时也命也。
三个人束手无策，而陈梦洋凄厉的哭嚎终于引来了大厦里的其他人。
当先的是披着西装匆匆下楼的李海洋，他看着眼前此景捏了捏眉心，“这是怎么回事？”
柯欣冷冷一笑，“哦，你的女神把自己作到流产了，你看不出来吗？”
李海洋看着她咬牙切齿，“柯欣，你不要阴阳怪气。”
柯欣女王般高高昂起脖子，艳红的唇微微挑起，“怎么？我有说错什么？李海洋，陪着你的小美人做你的春秋大梦吧，老娘懒得跟你说话！”
李海洋的身体明显一僵，他万分复杂地盯着柯欣，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轻轻解开身上的西装，抱着陈梦洋往外跑。
陈梦洋用手紧紧攥着李海洋的衣服，抖着声音，“海洋，海洋，救我。”
柯欣站在原地，始终未动，任由陈梦洋那一大票跟随人员从她的身边挤过去，她默不作声，双眼倔强地望着前方。
池旭却清楚看见，她的眼睛，悄悄红了一圈。
池旭不动声色上前，替她挡住了众人的眼光。
这里距离一附医院不是很远，与其等急救中心出车，不如直接打电话到医院等着接应。
陈梦洋的经纪人、助理、化妆师、造型师等加起来有十几个人，都一脸恐慌后怕跟在李海洋的后面跑，经纪人边跑还边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她们的保姆车就在停车场，到那就好了。
可惜的是，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狗仔队堪称世界上嗅觉最为灵敏的一种生物，任何一点八卦的消息都不肯放过。等李海洋好不容易跑到停车场时，却发现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埋伏起了狗仔队。
他们被扛着长?枪?短?炮的娱乐记者纷纷围住。
狗仔们拼命地往前递着话筒，闪关灯时不时亮起，争先恐后地开始大声提问。
“请问陈梦洋小姐是流产吗？”
“陈小姐怀的孩子是谁的？在陈小姐身上发生什么事了？”
“近日传出陈梦洋小姐被富商刘权轻包养的消息，陈小姐的孩子是不是跟刘先生有关？”
记者们提出来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一个比一个让人难以招架。
有几个保安想要过来的维持秩序，都被疯狂的记者们给拦在后面。
李海洋紧紧地护着陈梦洋，终于不堪其扰，大吼了一声，“这里有监控，人命关天！”
原来还拼命往前挤的记者们闻言面面相觑，为首的那个《朝阳时报》的记者率先收拾好器材让出一条路，“你们先去医院吧。”
有了典型，其余的记者们也都纷纷让出了小小的一条路。
还有个女记者不甘心还想继续往前挤，被她身边的同伴给拉住了。
他们这才艰难地从狗仔队中挤出一条通道，把陈梦洋送上了保姆车。
保姆车刚刚开动，那些记者们也都一个一个上了车，紧紧驱车跟随而去。
陈梦洋这件事，注定不可能瞒下去了。
池旭她们站在那扇巨大的落地窗前，将停车场里发生的事尽收眼底。
等到停车场彻底安静下来，她们才出来。
柯欣不知道从哪掏出一个钥匙，按了一下，不远处那辆黑色辉腾“滴”了一声，并且亮起了车灯。
柯欣毫不客气，打开车门就钻了进去，回头冲着池旭喊了句，“上车啊。”
池旭挑了挑眉，“这车哪来的？”
柯欣撇撇嘴，“李海洋那个王八蛋的。”
“钥匙呢？”
柯欣面无表情，“偷的。”
……
池旭在柯欣面无表情的气场威慑下终于不甘不愿地坐上了那辆“黑车”，她还没系好安全带，柯欣就开始挂档、点火、踩油门，一气呵成，辉腾像一匹脱肛的野马往前窜了出去。
池旭被柯欣咬着嘴唇拼命踩油门的模样唬得胆战心惊，“你慢点。”她忍不住嘱咐道。
柯欣眼睛里还冒着火，车速却开始慢了下来。
她完全没有目的地也没有方向，在C市里乱转，等她第三次把车开上了三环的高架桥上时，池旭才忍不住扶额，“你这样开，车迟早都会没油，找个安静点的地方停下吧。”
柯欣轻蔑道：“老娘就是要浪费他的油！”
……
池旭也没话说了。
柯欣熟练地超了一辆奔驰，她打开敞篷，红唇露出挑衅的笑，冲着后面那辆慢吞吞跟蜗牛爬似的奔驰竖了根中指，甩了对方一嘴尾气。
池旭揪紧身上的安全带，忍不住开口，“我这身衣服和饰品还没去还呢。”
柯欣勾了勾嘴角，“急什么，店又不会跑，你到时候干洗完再还回去，凯瑟琳会更开心的。”
也只能这样了，池旭摘下脖子上那根项链，小心翼翼地放好。
在《深宫》的片酬发下来之前，她依然还是那个名副其实的穷人。
等柯欣终于停下来时，已是夜幕时分，星子稀疏，朗月高高悬挂天际。
她把车停在C市著名的柳江边，看着明月倒影，杨柳依依，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池旭低头玩手机，抿着嘴，“陈梦洋流产这件事上头条了。”
柯欣眸光一冷，“她活该。”
池旭也是这样觉得的，她耸了耸肩，虽然没想到会发生那么多事，不过，陈梦洋流产这事可完完全全是她自己作出来的。
纵使别人要拿这事来为难她，她也不怕。
再说，她故意跳到监控区，从摄像头里，只能看到陈梦洋是从她身后摔下来的，谁也抓不住她的把柄。
有时候想要作恶，你就必须承担起代价！
夜晚的柳江本就是C市一大景，灯火绵延，车往重重，偶尔还能见到附近出来散步夜跑的居民。
柯欣把车停好以后，又不知道从哪搜罗出来两罐啤酒，夜风习习，两人沉默地坐在江边的长椅上。
柯欣递了一罐啤酒给池旭，打开自己的那罐，昂头嘟噜嘟噜灌了老大一口。
池旭把啤酒握在手心里，转头看着柯欣漂亮的侧脸，池旭歪头想了想，从系在手腕上的那个手袋里摸出一颗巧克力，“呶。”
柯欣接过巧克力，“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小旭，你这都装的是什么？”
池旭认真地开始数，“看情况，钥匙、开瓶器、零食、打火机、纸笔、卫生棉、安全套……”
“安……安全……？噗，你够了，谁没事把那个带在身上。”柯欣大笑着拍了拍她的肩。
池旭一本正经，“以防万一啊，要是遇上色狼了，起码不会怀孕，你说是不是？”
柯欣的嘴角抽了抽，眼睛往手袋里探去，“那你现在带了吗？”
池旭摇摇头，“包太小了，那么多东西装不下。”
“那要是今晚遇上色狼怎么办？”
池旭从手袋里翻出一样东西，“没事，还有这个。”
柯欣定睛一看，赫然是一大瓶防狼喷雾。
这姑娘……
细碎的光落在柯欣的眼睛里，笑过以后，柯欣百无聊赖地踢了踢脚，难得有些小女儿情态，“上次这样笑，还是三年前，跟我最好的那个朋友。”
池旭看着她一脸感慨的样子，“那后来呢？”
“她死了。”柯欣淡淡地垂下眼睛。
池旭愣了下，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柯欣抬起头，看着漫漫长空，眼睛红了一圈，似乎有着滴滴晶莹。
柯欣在沉默一会之后，就茫然地睁着眼睛，开始讲述她口中“那个朋友”的曾经。
是一个老套的青梅竹马的故事，却因为现实而无力。
两个女孩跟一个男孩一起长大，男孩喜欢上了女孩甲，女孩乙喜欢上了男孩。
一个恶俗的三角恋开端。
容貌出众的女孩甲从小就喜欢拍电影，掀起水花之后犹嫌不够，离开了女孩乙跟男孩，出去混娱乐圈。
女孩乙跟男孩在小镇里平平安安长大。
女孩乙最终跟男孩相知相恋，一切都显得那么水到渠成。
直到男孩大学毕业以后，进了一家世界知名的珠宝设计公司，再度遇上已经一跃成为白天鹅的女孩甲。
爱慕之心重新燃烧，他克制克制一再克制，却仍然克制不住。
女孩乙早已发现端倪，患得患失整日跟踪，最后在一天晚上，男孩撇开二人的约会出去接喝醉了的女孩甲。
已经有了抑郁症的女孩乙发现以后终于忍受不了了，她忍不了自己的男友的心被别人牵着走，举刀割腕。
……
从柯欣的字里行间，池旭猜到，所谓的女孩甲就是陈梦洋，女孩乙就是她口中那个“朋友”。
而男孩……想必就是李海洋了吧。
柯欣以旁观者的角度讲述这件事情，又是何等的感受？
池旭被这个故事最后的结局震惊到了，她有些恍惚，不由自主就捏紧了手上那罐啤酒。
易拉罐将她的手指染得冰凉，柳叶轻轻委顿在她碧绿的长裙上。
柯欣嗤笑一声，定下了一个结论，“这世上的臭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她豪迈仰脖，拼命地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酒，透明的酒液沿着她的喉咙慢慢流了下来。
池旭掏出一张纸巾，轻轻地给她擦拭着滴落到衣服上的酒液。
柯欣轻轻地撇过头去，从喉咙里发出细碎的哽咽声。
池旭看着她这副模样，忽而慢慢地把柯欣的脑袋搂了过来，靠在她的肩上。
月光似水，暮色无垠。
电光火石之间，池旭猛然想起了一个事，“你喝了酒，怎么开车？”
柯欣愣愣抬头，“你不会吗？”
池旭微笑着摇头。
柯欣毫不在意，“没事，喊代驾。”
她掏出她那个土豪金，手指戳了戳，才茫然抬头，“坏了，代驾的号码存在另一个手机里。”
“我就喝了两口啤酒，应该没事吧。”
晚间已凉，柯欣站了起来，打开车门钻进去，“我觉得应该没事，小旭你等等，我试试。”
池旭站在堤岸的公路边等她把车开过来，心里着实有点无奈，先是高架超车，如今又……
真想打个电话把她给逮起来。
辉腾慢吞吞地滑了过来，池旭看着柯欣再度打开敞篷，忍不住道：“你还是别，先问问别人有没有代驾号码。酒驾太危险了。”
柯欣有点迟疑地抬头，“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我去问问看也行。”
“可是，车没油了。”
“……”
我屮艸艸艸。
两人沉默地站在路边，九月的晚上有点冷，池旭抱着胳膊搓了搓，“这里有车打吗？”
“应该……有吧？”柯欣眼巴巴地看着路上飞驰而去的一辆又一辆的私家车。
“现在拖车公司下班了没？”
“我打个电话问问。”柯欣后知后觉，“呸，谁还管这个事，就让李海洋那个混蛋的破车被警察拖走吧！”
池旭沉默地盯着她，“所以我们要怎么办？”
柯欣讪讪地耸了耸肩，“那我打个电话给李海洋吧。”
说干就干，柯欣豪气冲天，噼里啪啦在她的土豪金上拨出一个号码。
“喂……噢，是我，你的车被我开走了……对，反正老娘已经开了！现在它没油了，我准备把它停在这……什么？我在哪？你自己不会用GPS定位吗？……你管我，你别来！告诉你，你特么的最好不要出现在老娘面前！我看到你就恶心，守你那个不知道打胎多少次的黄花大闺女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