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宁低头捂着额头腹诽,这是谁啊,身上和石头一样硬,叶宁痛的简直想哭。
颜昱昀急急地跑上前来,关切地问道:“老师,您没事吧。”
颜昱昀的老师?叶宁忍着痛抬头,当看到那张俊脸时,叶宁眼睛都瞪大了,怎么会是他?随即放下手,屈膝一礼:“叶宁见过侯爷。”
顾清瑜俯首看她,原本背在身后的手举到叶宁额前,想看看她有没有伤着,似乎这个举动又不妥,又握成拳放下。
顾清瑜清冽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温情:“疼不疼?”
原本低头的叶宁惊愕的抬头:“什么?”随即反应过来,连忙摆手:“不疼不疼。”
颜昱昀走过来数落她:“不疼就赶紧进去吧,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冒冒失失的,听到吃的就沉不住气了。纤琴,去给小姐拿个热毛巾敷一下。”
叶宁低头瞥了瞥嘴,转头进了屋里。
颜老太太看到除了孙子以外,还有一个挺拔的身影走了进来,仔细一瞧,笑着招呼道:“原来是定勇侯,快请坐。”
顾清瑜恭恭敬敬的对颜老太太行了礼,才落了座。
叶宁拿着热毛巾捂住脑袋听外祖母和顾清瑜攀谈,越听越觉得奇怪,外祖母和顾清瑜说话时候语气熟稔,不像是刚见面没多久。还有自己刚刚冲撞了他,若是一般人家,肯定是要喝斥自己这种冒冒失失的人的,而外祖母只是笑笑,并没有赔罪什么的,外祖母见了顾清瑜也没有起身行礼,甚至还安心受了顾清瑜的大礼。莫非顾清瑜和颜家颇有渊源?
颜老太太和顾清瑜聊了半天,叶宁百无聊赖,见无人注意她,让旁边的小丫鬟把那盒桃花水晶糕递过来,一边躲在角落吃糕点,一边竖起耳朵听他们说话。
顾清瑜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唇角不经意上扬了起来。大概说了一个时辰,顾清瑜才站起告辞。
叶宁嘴里还含着糕点,赶紧站起来行礼送顾清瑜,顾清瑜状似不经意般扫了她一眼,告辞离开。
热敷了一下午,叶宁的额头还有些发红,颜老太太把叶宁拉到身边,仔细看了看,呼了呼气:“还疼不疼?”
叶宁摇了摇头,又问道:“外祖母,颜家和定勇侯是什么关系啊?”
颜老太太想了想:“你外祖父曾与老定勇侯有交情,定勇侯府与咱们府偶尔会有来往。如今的定勇侯十分器重你表哥,收他做学生,对了,你父亲不是也收了个学生吗?似乎还收为义子了。”
提到沈言,叶宁也不想多说什么,含糊地点了点头。
用完晚膳,叶宁觉得有些撑,颜老太太生怕叶宁饿瘦了,一个劲的给叶宁夹菜,结果撑的叶宁都弯不下腰了。叶宁屏退了丫鬟,独自在颜府后院里走走。
不知不觉走到一个院子附近,听到里面有窃窃私语的声音,好像是二舅母的院子、叶宁好奇,凑近了听。
徐氏叹气的声音传来:“二爷今晚又留宿那个狐狸精那了?”
一旁的嬷嬷宽慰道:“夫人,您也莫要多想了,安心养好昭哥儿才是正经,昭哥儿是嫡子,那狐狸精即使生下儿子也越不过昭哥儿去,翻不起大浪来的。”
徐氏一听,似乎更忧心了:“唉,你也瞧见了,昭哥儿如今的模样,文不成,武不就,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出头呢。颜家虽家大业大,可总有分家的一天,大多家产是要分给大房的,以后咱们的日子可就苦了,你看看二叔一家过的,自从咱么老太爷一支带着大部分家产分出来,二叔三叔家那日子过的……唉,不说了,说不定咱们日后也要过那样的日子呢。”
那嬷嬷沉吟片刻:“夫人,您说若是昭哥儿娶了宁姐儿,老太太会不会多分点给咱们二房?毕竟宁姐儿可是她从小看到大的,老太太偏心她,不会愿意让她受苦的。更何况,宁姐儿嫁过来把大姑娘的嫁妆也带过来一部分,咱们害怕日子难过吗?宁姐儿以前性格是不好,可如今我瞧着,比以前好了许多了。”
徐氏似乎考虑了一下,沉吟片刻说道:“嗯,你说的不错……”
叶宁心一惊,一脚踩断了一根树枝,里面说话被打断了,那嬷嬷警觉的喊了声:“谁!”
叶宁心知不好,赶紧跑了,听到后面有人追来的声音,叶宁肚子撑的难受,估计跑不远,看到眼前就有一处小院子,叶宁想也不想,一个闪身进了屋子。
“谁!”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叶宁暗暗叫苦,真是刚出狼穴,又入虎穴。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六章 包扎
叶宁往偏室一看,更是吓了一跳,顾清瑜那个冷面将军正在洗澡,坐在浴桶里,露出精壮的肩背,背后有一道狰狞伤疤向下蜿蜒,叶宁不敢多看,急急避过了眼睛。
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有那个嬷嬷的声音:“你们几个去那边,你们几个再往前面走一走,你们几个跟我来。”
叶宁有些慌神,原本就算被瞧见了,也不过可以假装自己碰巧经过,尴尬的是徐氏才对。可如今若是被发现和衣衫不整的顾清瑜在一起,这可就说不清了,叶宁哀求地看向顾清瑜,食指抵在唇间,比了个嘘声的动作。
蕴蔚正提着两桶水过来,就瞧见一群人正要往院子里闯,大声喝止:“喂,你们干嘛呢,这是我们侯爷的屋子,你们大半夜的想干嘛?”
那嬷嬷哂笑了一下:“奴婢在找个丫鬟,不知这儿住的是侯爷,多有叨扰,还请小爷恕罪。”
顾清瑜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蕴蔚,出了什么事?”
蕴蔚回答道:“有个嬷嬷来找丫鬟,惊扰侯爷了,属下这就处理。”说完又对那嬷嬷说:“这里没有什么丫鬟,你们去别处找找吧。”
嬷嬷赔笑着应了,带着人走远了。
蕴蔚拎着两桶水,敲了敲门:“侯爷,热水来了,属下给您提进去。”
顾清瑜嗯了一声:“拎进来,就放在屏风处就行了,待会我自己提。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蕴蔚疑惑地看了一眼,他出去提水之前,屏风是没有遮起来的。
叶宁蹲在木桶后面,听到蕴蔚离开的脚步声,终于松了口气。蕴蔚走到门口,忽然停下脚步,反手一鞭子抽了过来,叶宁刚准备起身,一下子被顾清瑜按了下去,顺手扯过一件袍子盖在她头上。
蕴蔚一鞭子下了狠手,屏风都被甩了出去。顾清瑜一手遮住叶宁,躲闪不及,另一只手堪堪接了这一鞭子。
蕴蔚一看屏风后,只有顾清瑜坐在浴桶里,一手还接住了他的鞭子。蕴蔚吓了一跳,赶紧跪下抱拳请罪:“侯爷恕罪!”
顾清瑜摆了摆手:“你出去吧,今日早点休息,没事的话不要过来了。”说完把鞭子扔回给蕴蔚。
蕴蔚接过鞭子,看了一眼顾清瑜,心里虽然疑惑,却也不多问,起身就离开了。
叶宁躲在顾清瑜的衣袍下,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这是顾清瑜的衣服,有一种淡淡的龙涎香,沉静稳重的香气,叶宁感觉心似乎被安抚了,有了安心的感觉。听到蕴蔚的脚步声走的远了,叶宁的心渐渐放下来。
“呼啦。”盖在叶宁身上的衣袍被掀开,叶宁下意识捂住了眼睛,顾清瑜一边利落地把衣袍穿上,顾清瑜的声音低沉磁性,一边低头问她:“捂什么眼睛,我穿好了。”
叶宁这才把手放下来,今天可算是糗大了,叶宁不敢抬头看他,低声说道:“今日多谢侯爷帮忙,叶宁给您添了麻烦,天色晚了,就不打扰您休息了,我先回去了。”
顾清瑜幽幽开口:“外面那伙人可能还在找着,你现在出去,想直接自投罗网吗?”
叶宁想了想,确实有可能,一直这样蹲坐在地上也不是事,扶着木桶先站起来,也许是坐得太久了,腿一阵发麻,险些站不稳,顾清瑜伸手扶了她一把,叶宁才堪堪站稳。
顾清瑜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问道:“怎么了,半夜做贼被发现了?”
叶宁眨了眨眼睛,回答道:“不是做贼,是正巧碰上贼了。”
顾清瑜轻笑,也不拆穿她。后院就是女人们的战场,勾心斗角不亚于朝堂上你争我抢,也不亚于沙场上的炮火连天。这个叶宁,只怕又是碰上什么事儿了,每次见她,她都陷在这样那样的麻烦里。
顾清瑜开口:“你先在这坐会儿吧。”说完自己拿起一本书,翻了起来。
叶宁干坐着也尴尬,偷偷四处瞧瞧,趁顾清瑜不注意,悄悄瞥了他好几眼,可顾清瑜一副没发觉的神情,专注于手中的书本,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叶宁眼尖,看见顾清瑜的左手上有一道淤红的伤痕,应该是刚才接了一鞭子留下的伤痕。
叶宁心中愧疚,上次维千山的事情也多亏了顾清瑜,那天忙完了一切,把江雁送上马车,回头再看,顾清瑜已经没了踪影,自己还没来得及谢谢他。而今天也多亏了顾清瑜,蕴蔚是他的亲信,即便进来,事情也不至于传出去,可他考虑到叶宁会尴尬,一直替她遮掩着,甚至还接了蕴蔚的一鞭子。
叶宁想了想,也顾不得什么害羞礼教,自己都是活过一世的人了,还有什么看不开的?叶宁开口:“侯爷,您手受伤了,我帮您包扎一下吧。”
顾清瑜大拇指在食指上摩挲了一下,抬起头,说了声好。
叶宁找出药箱,找出酒水和金疮药,摊开顾清瑜的手掌,叶宁轻声说:“可能有些疼,您先忍着些。”
顾清瑜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在战场上,有时候刀剑砍进皮肉里都顾不得治伤,这点小伤小痛算什么?顾清瑜看着叶宁专注的神情,叶宁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眼睛,樱唇微抿,脸颊微红,顾清瑜心中一动。
叶宁细心给顾清瑜包扎好伤口,用纱布把手包裹住打了个结。抬头对上顾清瑜的眼睛:“好了。”
顾清瑜点头:“谢谢。”
叶宁有些不好意思,明明是他一次次帮了自己。
叶宁看了一眼更漏,差不多可以回去了,否则一会儿青竹和绿枝出来找就更说不清了。
叶宁向顾清瑜行了一礼:“那些嬷嬷也该走了,我也要回去了,今日多谢侯爷。”
顾清瑜嗯了一声,问她:“知道回去的路吗?”
叶宁浅浅笑了起来,露出两个小梨涡,颜府的布置,只怕没人比她更了解了。叶宁点了点头,向顾清瑜道别,悄悄从小院的侧门出去了。
顾清瑜远远看着叶宁的背影,翻起手里的书,书页中间,夹着一朵泛黄的桃花。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七章 生辰
叶宁绕了一圈才回房,青竹和绿枝正准备出门寻她,见叶宁回来才松了口气。
绿枝抱怨道:“小姐,你去哪儿了,怎么到现在才回来,也不让我们跟着,我和青竹都担心死了。”
叶宁坐在镜前一边拆着珠花,一边漫不经心的说:“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在颜府你们还担心我,我小时候可是经常一个人跑的。”
绿枝想了想,说的也是,小姐以前就不喜欢别人跟着的,一个人在颜府里四处跑,也就不再多问了。
又是被追又是躲,折腾了一圈,叶宁也累了,躺在熟悉的床上,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叶宁早早就被绿枝叫醒了。
绿枝把她从床上拉起来:“小姐,今儿是老夫人的生辰,小姐可不能贪睡了。”叶宁不敢含糊,从被窝里爬起来。
叶宁挑了件古烟纹碧霞罗衣,配上牡丹薄水烟逶迤拖地长裙,喜气而不媚俗,外祖母最喜欢自己这样的装扮了。梳洗一番后,青竹端来早膳,叶宁草草吃了些,就坐在铜镜前,等着绿枝给自己梳发髻。
绿枝看着镜子中的叶宁,小姐姿容越发出众了,小时候还是个淘气任性的小姑娘,近两年气质沉静了许多,越发动人了,即使什么都不做,都自成风骨。
绿枝歪着脑袋看了半天,终于决定了:“小姐,今日咱们梳朝云近香髻吧。”
叶宁笑着点头:“可以呀,你手巧,梳什么都好看的。”
绿枝笑着说:“明明是小姐漂亮。”
叶宁嗔怪:“巧嘴!”
绿枝手速很快,不一会儿就梳好了,青竹拿着小镜子在梳妆镜前照给叶宁看:“小姐你看,从后面看也一样漂亮。”
叶宁笑着点了点头:“嗯,绿枝真是越发手巧了,该赏!明日你就不必陪我了,回去陪陪你爹娘吧。”
绿枝十分惊喜:“真的吗?可是你身边只有青竹会不会不方便。”
叶宁点了点她的额头:“颜府这么多下人呢,不用担心,你就安安心心回去陪他们几天,要走的时候我会派青竹去叫你的。”
幸福来的太突然了,绿枝结结巴巴的问:“小姐,你是说我可以回家呆到离开金陵?天呐,谢谢小姐。”
叶宁扶起她,前世自己满心满眼都是沈言,从没有顾得上她们,也不知她们跟着自己究竟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叶宁心中暗暗发誓,今生一定要好好补偿她们。
青竹眼中闪过一丝失望,自己连亲生父母都不知道在哪儿?只记得很小时候就被卖到杂耍团里,四处奔波讨口饭吃,挨打挨骂都是常有的事,连那点三脚猫的功夫也是在杂耍团里学会的。直到流浪到金陵,颜老太太恰巧出趟门,就从马车里瞧见了卖艺的青竹,颜老太太一眼就看上了这个可怜的丫头,下了车,把她买了回来,赐名青竹,意在坚忍不拔的生命力。叶宁与青竹一见如故,从此,青竹就成了叶宁的小跟班,处处跟着叶宁。
叶宁看出青竹心里难过,捏了捏她的手:“青竹的亲人就是我啦,咱们天天在一起呢。”
绿枝挤进她们俩中间:“还有我,我也是。”
叶宁吩咐青竹带上自己绣的万寿图,一起去给外祖母拜寿。
暮语堂里已经来了不少人,晚辈都一一磕头献礼,颜老太太今日穿了一身如意缎绣五彩祥云锦服,显得十分精神,来献礼人都夸,真是个有福的老太太。
叶宁在喜字暗纹云锦蒲团上跪下,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晚晚祝外祖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晚晚绣了一幅百寿图作为寿礼,请外祖母笑纳。”
颜老太太笑的开怀,连忙让叶宁起来。青竹抱着一幅裱好的百寿图献上,颜老太太抚了抚密密的针脚,心中更加欣慰,连连夸奖:“晚晚绣工见长啊,许嬷嬷,好好收起来,挂在我卧房里,这真是外祖母见到最有心的寿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