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叶宓难以置信地看向英姨娘:“你,你居然打我。”说完又呜呜哭了起来,叶宓虽是庶女,可一直受父亲喜爱,除了长姐叶宜,谁给过她脸色看,可今天,母亲居然亲自动手打了她。
英姨娘也觉得自己下手重了,把叶宓搂进怀里,慌乱的哄她:“宓姐儿不哭,母亲……姨娘今天也是太急了,可眼下和老太太争只会让老太太对我更加厌恶,以后连翻盘的机会都没有了。再说……再说二夫人想接管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这些人跟着我这么些年,给她使点绊子有什么难的,以后她做不好,这差事还是得回到我手里。”说完,英姨娘似乎安心了许多,整个人都平静了许多。
“真的吗?”叶宓轻声问道。
“姨娘怎会骗你,你只需安心做你的二小姐。”英姨娘正了正神色,扶正了叶宓的身体,“宓姐儿,你已经不小了,不能时常把情绪挂在脸上,姨娘之前教你的,你怎么都忘了?”
叶宓愤愤说道:“我之前一直做的很好,直到叶宁回来……姨娘,这个叶宁就是晦气,先是克祖母,然后她现在一回来,我们就开始倒霉了。”叶宓的表情变得恶毒而扭曲,“如果有办法除掉她才好。”
正文 第三十九章 应对
“母亲,祖母怎么会突然把这件事交给你?”叶宁问道。
颜如澜温柔笑笑:“母亲也不知,不过既然交给我了,就要做的妥妥当当的。晚晚可要一起学着?”
叶宁点了点头。
景明寺祈福的事情倒是简单,叶家在临淮也是大家族,每年为景明寺捐了不少香火钱,这事只要和庙中主事说定时间,其余都按往年的旧例来做就行。施粥一事,颜如澜在娘家也是见过颜老太太做过,把往年施粥的账簿拿出来看看就行了。
颜如澜翻了翻账簿,秀眉微蹙,越往后翻,眉头皱的越紧。叶宁探过头去看,除了黄米,白米,小米的价格正常,其他的价格账本上都都比市价高了近一倍,而菱角米的价格写的是市价的三倍。叶宁在沈家也是掌管过家事的,一看就是有人从中牟利了,采买本就是油水多的肥差,而这些事是谁干的不言而喻。
“于嬷嬷,把去年采办食材的陈四交过来,还有把颜家米行的掌柜叫来。”
不多时,一个丝绸夹棉厚衫的肥胖男子就到了,对着堂上的颜如澜行了一礼:“小的陈四见过二夫人,不知二夫人招小人来有什么事。”
颜如澜笑笑,也没让他起身,说道:“早知陈掌柜管理府中采办,事务繁忙,今日特请掌柜来,也是有事要商量。”
陈四擦擦额头上的汗,不出所料,这个二夫人也就是个内宅妇人,从未采办过东西也没有主持过家事,怎会看得出来。堆满肥肉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夫人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小人定赴汤蹈火为夫人完成。”
“赴汤蹈火倒不用,陈掌柜先给我讲讲这粮价的问题吧。”颜如澜笑容不变。
陈四一边跪着,一边把去年的报价给颜如澜汇报了一遍。
颜如澜沉思了一会:“粮价的事情,我不是很精通,既然往年都交给你,今年还是交给你办。”还没等陈四谢恩,颜如澜继续说道:“我对粮价不太了解,所以请来了颜记米行的余掌柜来报价,陈掌柜有没有兴趣一起听听。”
陈四的汗又大滴大滴往下淌,尴尬的点了点头,跪得久了,膝盖酸疼,心中又慌乱,这才觉得二夫人果真不简单啊。
余掌柜坐在颜如澜下首,轻呷了一口茶,才徐徐开口,白米四百文一石,黄米五百文一石……越往后,陈四的脸色越难看。
颜如澜冷笑了一声:“若我没记错,刚刚陈掌柜报的价格,可是和这个相差巨大啊。”
陈四用袖子擦了擦汗,才回答道:“夫人不知,去年干旱,所以粮价涨的格外厉害。”
“哦?是吗,去年的旱灾并不严重,更何况,我们家二爷主管漕运和水利,听说去年虽干旱,但开闸放水,河运调水保障百姓农作,没听说竟严重到粮价上涨两到三倍啊。”颜如澜脸色已经冷下来了,“那你报一下今年的粮价给我听听。”
陈四此时哪敢继续骗颜如澜,如实报了市价,颜如澜听着大差不离,转头去看余掌柜,余掌柜暗暗点了点头。
颜如澜居高临下看了陈四好一会儿才幽幽开口:“既然今年价格确定下来了,数量就按着去年的买吧,丁嬷嬷陪着一起去采买,腊八施粥关乎叶家颜面,可不要出差错。米料挑选上,都费心点。就这么定了,先下去吧。”
陈四如蒙大赦,赶紧下去了,心中却叫苦不迭,这肥差可变成苦差了。
“这个陈四,就应该拖下去打一顿,母亲既然知道陈四中饱私囊,为何放过他?”叶宁忿忿不平。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我第一次管事就闹得人心惶惶也不好,以后慢慢来吧,更何况……老太太怎会不知?”
叶宁明白了,叶老太太也想偷偷补贴大房呢,若母亲闹大了,也只会更难看。
正文 第四十章 原谅
腊八越来越近了,颜如澜带着叶宁忙的团团转,终于把事情定的差不多了,腊八前一天,颜如澜带着叶宁去请早安,对叶老太太汇报:“母亲,腊八的事务都已经打理妥当,明日我带着哥儿和姐儿们去景明寺祈福,施粥那边有丁嬷嬷盯着,再派几个护院去维持秩序,应该出不来什么乱子。”
叶老太太笑了笑,握着颜如澜的手:“知道你是个好的,做事妥帖,交给你没什么不放心的。”
第二天,叶宁早早就被姜嬷嬷叫了起来,开始梳洗打扮,叶宁贪睡,闭着眼睛任由她们给自己梳头洗脸换衣服。
姜嬷嬷看她这副样子也只好叹气,吩咐青竹把叶宁头发梳紧实些,用篦子沾了水,贴着头皮梳,刮的叶宁头皮发麻,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姜嬷嬷挑了件碧霞云纹联珠对孔雀纹锦衣,玫瑰红蹙金双层罗裙给叶宁换上,梳起头发,绿枝挑了只羊脂色茉莉小簪,和一串红梅金丝镂空珠花给叶宁带上,经过温子贺上次开的驱寒药方的调养,叶宁的皮肤如羊脂白玉,两颊粉扑扑,气色极好,连上妆都免了。最后披上妆缎狐肷褶子大氅才放她出门。
叶宁长舒了一口气,急急往影壁走去,到了影壁才发现,自己来的算是早了,除了颜如澜已经到了,在吩咐下人,还有叶宸和叶宣,叶宸胳膊基本好全了,带着书毫站在一侧,叶宸气色比之前好多了,也许是叶宁之前劝他的话他听进去了,心胸宽广了些,眉间也不似之前那般阴郁,看叶宁过来,上前向叶宁行了一礼,叫了声姐姐,虽不是很亲切,但叶宁看得出,他对自己不再满心防备了。叶宣还是很害羞,低低叫了声三姐就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江雁也来了,江雁一身青缎掐花对襟外裳,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耳畔点缀着一对小巧的白玉耳环,看起来格外清丽,楚楚动人。江雁看到叶宁的一瞬,目光一暗,自己也是喜欢这样明艳的装扮的,可是自己寄人篱下,吃饱穿暖已经不错,何谈其他要求呢?江雁又一次自怜的想到了自己的身世。
叶宸看到了江雁,眼神暗了暗,转身走了。
江雁走到叶宁身边,轻声说道:“上次的事情是姐姐不对,姐姐不该擅作主张,可姐姐绝无对你的恶意,姐姐只是随口一提,没想到那王先生动了歪心思……”
江雁上次对王美菱说的话极有技巧,虽被拆穿,也不过是被训妄议舅舅房里事,可根本说不上挑唆王美菱去折磨叶宁,更说不上她暗示王美菱上位。叶宁心里也明白,叶老太太心里是偏向江雁的,自己若是揪着不放,不免要受叶老太太厌恶。叶宁眼睛转了转,看着自己搅在一起手指,咬了咬唇,纠结了好一会,才嘟哝着说:“表姐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表姐以后绝不会这样,让妹妹受这无妄之灾了。”江雁保证道。
“那好吧,那宁儿原谅你了。”叶宁对江雁扬起了一个甜甜的笑。
江雁长舒了一口气,到底是小孩子。
足足等了半刻钟,叶宋和叶宓才姗姗来迟。叶宓今天打扮的十分招摇,大老远叶宁就感受到她的珠光宝气。叶宓穿着云霏妆花缎织的海棠锦衣,镂金百蝶穿花云锦袄,外面披着八团喜相逢厚锦镶银鼠皮披风,头上插着一致金光闪闪的点翠嵌宝大发钗,叶宁暗暗怀疑是不是从英姨娘的首饰盒里偷出来的。叶宓心里还记恨着叶宁,虽然也不喜欢江雁,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只和江雁打了招呼,就转头上了马车,叶宋对叶宁歉然一笑:“妹妹就是这样,三妹莫要和她一般见识。”叶宁浅笑颔首,叶宋走到前面,上了马准备出发。
叶宁正准备上马车,听到身后有人唤她,转头一看,是大伯父叶明弘。叶明弘上前几步,上下大量了叶宁一一通,笑眯眯地说:“宁姐儿今儿真是好看,佛祖看了也定是喜欢的,说着拍了拍她的小脑袋。”似乎想起了什么,“大伯父送你的花串呢?怎么不带着,莫非是不喜欢?”说着表情就已经由晴转阴了。
叶宁赶紧解释:“今儿起得早,困的迷糊,走的时候就忘记带了。”
叶明弘显然不准备放过她:“那就差人回去拿吧,宁姐儿和那串金银花串正好相配。”叶宁也不多做争执,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让绿枝赶紧跑一趟,别误了出发的时间。
叶明弘这才笑了起来,朝叶宁挥了挥手,转身负手就往花街方向去了。
叶宁和颜如澜一辆马车,叶宓和江雁一辆,叶宸手臂虽已好,颜如澜还是不放心,叶宸和叶宣一辆。一行人浩浩荡荡向景明寺出发。
正文 第四十一章 花串
叶宁把金银花串挂在腰间,早上没睡够,搂着颜如澜,很快就睡着了。
直到一阵颠簸,才把叶宁吵醒,叶宁揉着眼睛坐起来,掀起帘子往外看了一眼,马车上了山路,难怪崎岖颠簸。往下看是万丈深渊,叶宁心有余悸,放下了帘子。
到了景明寺门口,寺庙主事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带着叶府众人拜了佛,主持祈福,结束后,颜如澜告诉他们可以在寺庙里走走,中午去厢房用素斋。
叶宁跪在大雄宝殿,拜了三拜,静静站立良久,才带着青竹和绿枝离开。
景明寺的寺庙园林也是一绝,曾有诗人赞叹:“可惜湖山天下好,十分风景属僧家。”景明寺依山伴水,取其自然环境的幽静深邃,以实现“远者尘世,念经静修”。
叶宁不知不觉就转到了后院,自从重生以后,一直呆在叶家后院,日子还算安逸舒适,只是不那么自由,做起事来总是束手束脚。
不知不觉走到了后山,虽是寒冬腊月,后山松柏苍翠,毫无萧索之意,听说还有一处天然温泉,地下有暖气,周围的花木生长繁茂,犹如身处春天。园林格局曲径通幽,叶宁转角处险与一青衣女子相撞,还好叶宁机灵,这才险险避开。
叶宁急忙对那青衣女子道歉,那青衣女子显然也是吓了一跳,抚了抚胸口,才笑着回答:“无妨,若是道歉也是奴家的不是,贪看这山景苑景,一时沉迷,这才惊扰了贵人。”
那青衣女子长得极美,连叶宁一个女子都要看呆了,淡白梨花面,娥眉如秋水,一颦一笑尽是风情。
自称是奴家,那应该就是青楼女子了,青竹立即把叶宁往后拉了两步,那青衣女子见了也不恼怒,只浅浅一笑,向叶宁福了福身,准备离去。只是低头一瞬,看到叶宁腰间挂着的金银花串,突然收敛了笑意,一双秋水剪瞳有千百种情绪闪过,拉住叶宁的手问道:“敢问姑娘,这花串从何而来?”叶宁离她近,清清楚楚的看到了这女子眼中的痛楚,细细看她的衣角和袖口,都绣着金银花缠枝,藤叶的颜色与衣服颜色相近,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看来,这花串和这个姑娘还颇有渊源。
叶宁也不隐瞒:“这花串是大伯父送给我的。”
“敢问姑娘是哪家小姐?”
“临淮叶家。”
叶家,青衣姑娘喃喃重复了几遍,似乎在想着什么,又对叶宁恳切说道:“奴家有个不情之请,叶小姐可否移步厢房一叙?”
正文 第四十二章 解围
青衣女子名叫金银,惠山人士,十三岁那年被继母卖到秦淮河畔,成了一名歌妓,由于嗓音婉转,容貌动人,一曲《春山恨》艳惊四座,从此名动金陵,那时的金银芳名眉君。
身在青楼,总不免遇上无赖之徒,眉君虽卖艺不卖身,却总有客人借醉酒之名,行无耻之事。那次,眉君一曲唱罢,正准备下场,台下便有人起哄,要眉君陪酒,眉君自然是不从的,打算像平日里一样,低眉敛目作出害羞姿态悄悄退场,可那客人并不准备善罢甘休,手一挥,几个家仆就冲上台,想把眉君拖下来。
眉君虽久居风月场合,却毕竟年纪小,也没见过这样蛮不讲理的客人,当时就慌了神,哭叫着躲避那几名家仆,台下那位客人嚣张地对着台上喊:“我劝你啊还是别费力气了,省省吧,我姐姐可是当今皇后娘娘,谁敢来救你。”眉君虽想过自己会有被迫接客的一天,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形,台下满是风流倜傥清高正义的风流才子,却无人敢站起来说句话。眉君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大庭广众之下欺负一个弱女子算什么本事!”话音刚落,一个一身墨色劲装的男子跳上台,一把墨色折扇宛如蛟龙,眉君还未看清他如何出招,那群家仆就已经纷纷哀嚎着躺在地上了。
方彧流大概从未见过如此嚣张之人,不知是气的还是吓的,颤着手指指向台上的男子:“你,你是何人!”
墨衣男子轻笑一声:“在下只是个普通人,公子不必清楚。只是公子就不怕这事传到言官御使耳朵里,再去参你一本,到时候给皇后娘娘惹了麻烦,不知公子又要在家受罚多久了。在下此举,也是为了公子好,为皇后娘娘着想啊。”
方彧流脸涨的和猪肝似的,忽红忽紫,恶狠狠的瞪了台上男子一眼,带着手下人离开了。
讲到这,金银的脸上浮起了一抹羞涩的神采,整个人都显得娇艳,仿佛又回到与情人初见的那天。
那墨衣男子解了围便下了台,没有多说一句话,也始终没有回头去看她,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却不知眉君一颗芳心已悄悄暗许。
听乐坊丫鬟说,他是大将军的左副将,刚刚打了胜仗,班师回朝,听说他英武不凡,侠义仁心,听说他随大将军南征北战,至今尚未婚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