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六完全不知陈茂玟的担心,指着玉佩道:“我很喜欢呢。”
太子奇道:“那你为什么不要呢?”
六六指着钟老头子道:“因为我吃了老爷爷的食物,您就赏我玉佩。那他们天天吃的呢?”
太子默然无语,片刻长叹道:“是我等失职,让百姓衣食不继。”
众人慌着要起身跪下。
不待众人跪下,太子起身眼光一一扫过众人,道:“仰无愧于天,俯不愧于地。诸位,愧乎?”
作者有话要说: 有时觉得三千字是若干个句子,很快
有时觉得三千字是好长好长的名子,好慢
第95章
是夜, 太子的房间里,太子沉声道:“河源县令何人?山南县县令何人?六部,御史台竟无人知晓沙河镇之事?信乎?”
太子胸中怒火冲天, 一拳砸下去,椅子扶手咔嚓一声断裂。
“太子殿下。”几人起身惊呼。
太子随意地瞟了手一眼,抬手示意大家坐下。
几人落座后, 张怀仁劝道:“太子殿下息怒,官场之中向来是互相推诿, 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这些沉疴旧疾, 一时半会也祛除不掉。急不得,且慢慢来。”
太子血红的眼睛慢慢褪去血色,眼神也暗淡起来。
他至今也没能上朝学政,他这个堂堂的储君, 仿若闲王一般无所事事,父皇根本不提他上朝学政之事, 杨阁老任首辅的内阁也是成了没嘴的葫芦,闭口不言。
既然他这个明正言顺的太子都没能上朝参政,其他的皇子自然更无资格上朝议事。想来这就是石淑妃的目的吧, 不受当今圣上喜爱, 又无实权的太子犹如没牙的老虎翻不起什么花浪。但秦 王如今已过十五, 石淑妃着急了,有他这个没上朝的太子忤在前面 ,秦 王又如何能上朝呢。
好在, 前不久他从母后的密室里发现好多折子的手抄本,各地各府民情掌故,有些是重大事宜,有些则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也有一些大事上,各部的行文,内阁的批复。让他对政事有些了解,不至于完全茫然失措。
想到此,太子笑了。他会治理好大周的江山,做个母后心中的明君。
太子收起所有的愤怒和浮躁,静下心来略微思索,问道:“张先生对两位县令可有所了解?”
“略知一二。”张怀仁道,“河源县令耿尚礼同礼部尚书同一个本家,只是耿尚礼这枝就离得远了,算是耿家旁枝的旁枝。据说为人甚是圆滑。山南县令则出自偏远的赣南,因为不善奉迎,年轻时吃过许多亏,在主薄位置上转了十多年。后改了性子,才升了县丞,县令。在山南县已任职六年。”
太子心中有了底,问:“张先生,你看这两人如何?”
“闻名不如一见。”张怀仁答。
太子正有此意,他想看看这两个县令当初是如何定下让沙河县服额外的差役的。
“周统领,明日派人快马加鞭,请两位县令过来,就说我专程在此候着他们。”太子吩咐。
但沙河镇的根本问题仍是在于沙河,太子颇是头痛,问道:“宋老可有法子解决沙河?”
宋老捋着胡须摇头,“难。首先得把水排出去,再把沙子清理掉,最后铺上肥沃的土地。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且银子费的不少,成效未必看得见。吃力不讨好的差事,估摸也没人愿意干。”
徐家英不怀好意地笑道:“正好留下工部那几人,让他们把沙河清出良田来。”
“牛不喝水强按头,他们做的也不经心,不定还借机敲诈百姓。何况,我看他们几人也没那本事。”太子心中叹息。
“那个墙头草下死手整我们,全派些窝囊废给我们,屁用没有,整天还叽叽歪歪的。”徐家英咬牙瞪眼道。
太子道:“朝中也鲜少有懂水利之人。”
说完,太子看向张怀仁,“张先生多留意,但凡是懂水利之类的都荐来,即便白身也不要错过。”
张怀仁起身应诺。
且说六六回到陈茂闵所在的住处,仍是愁着一张小圆脸。陈茂闵见了遂问:“六六,怎么了?”
“爹爹,你不知道,这里的人好可怜哟、没有饭吃,吃的东西是黑黑的面,都有股霉味。而且这霉面还少,里面合了树皮麦壳。”小小的人儿叹息,捧着一张脸发愁。
进入这沙河镇时,陈茂闵已觉不对。刚刚入夜的镇子听不到妇人唤儿吃饭声,童儿的哭闹声,连鸡犬狗吠也无。倘不是跟着太子一行,有随行侍卫压阵,他早带着伙计连夜赶往别处。等到此处,跟屋主一番攀谈,沙河镇的情况,陈茂闵不说一清二楚,七七八八也是知道不少。对此,陈茂闵虽说心中充满了同情,但他却无能为力,帮不上任何忙,最多走时,多留些银钱。
“小小人儿想大人的事,这些事自有太子他们想法子。”陈茂闵揉了揉六六的头发,“赶了一天的路,睡吧。”
“爹爹,你说太子殿子能解决这事吗?能让他们吃上没有树皮没有麦壳的饭吗?”六六睁着一双清澈的圆眼问道。
面对如此一双眼,陈茂闵安慰的话堵在胸中说不出口。
陈茂闵诚实地道:“爹爹也不知道。”
“明天我去问问太子殿下,求他务必想出法子帮帮这里的人。”六六道。
陈茂闵道:“太子殿下是好人,不会不管他的子民的。”
翌日,难得六六起了一个大早。待陈茂闵煮好粥,六六吩咐人去请杨文过来吃早忽。
陈茂闵有些奇怪,因为杨阁老的原故,六六甚是不待见杨文远。“今儿太阳从西边出了?”陈茂闵不小心说出了嘴。
六六伸着小脖子往外望了望,道:“爹爹,太阳还是从东边出的,没从西边出。”
陈茂闵失笑,摇头不语,帮着六六摆上肉干,糖醋藕片,清炒白菜以及燕窝粥。
估揣着杨文远快到了,六六亲自出门去迎接。这下子,陈茂闵的眼珠子险些掉下来,今儿,女儿对杨文远也太殷勤备至了,让陈茂闵都有些吃醋。
六六出了院门就见杨文远带着张五跟着伙计往这边走,六六忙迎了上去,脸如朝霞般灿烂,一双圆脸笑成了胖月牙,小嘴儿唤道:“杨哥哥来了。”
杨文远陡然见到这一幕,尚以为身在梦中,使劲眨了眨眼,仍见面前一张笑颜。杨文远忍不住道:“六妹妹今儿怎如此客套?”
六六黑眼珠子一转,胖乎乎地脸上荡出一圈又一圈的笑意:“听说杨哥哥是有大本事的人,六六想见识见识。”
杨文远听了,立马挺直背脊道:“那是,那是。”
陈茂闵听到声音迎了出来,道:“杨公子请。”
“世伯客气了,称我小侄即可。”杨文远问安后道。
进了屋内,三人入坐。六六殷殷勤勤给杨文远布菜添粥,让杨文远颇是受宠若惊。
杨文远连连道:“六妹妹,不用客气,我自个儿来。”
六六笑眯了眼,“好的,你自个儿爱吃啥就挑啥。”
一顿吃下来,宾主尽欢。除了陈茂闵心中微有酸意,女儿还不曾这样侍候过他吃饭呢。
伙计上了茶水退下去,六六又道:“这是我和爹爹在路上亲手摘的野菊花,不是甚名贵的东西,却有清火明睛之功效,你尝尝。”
陈茂闵见六六摆出一副正经招待客人的场面,心中越发的好奇。扭头往窗外瞧去,太阳仍从东边慢慢地中天移动,太阳没从西边起呀。
听说是六六亲手摘的东西,杨文远心中乐开了花,六六总算不讨厌他啦。他吃了一口野菊花茶水,连连称赞不已。
六六的胖月牙一现,轻声道:“听说杨哥哥最爱奇巧淫技,还曾做过水车。”
杨文远点头,没想到六六会是他的知音。凡是知他好奇技淫巧的,没有一人不说他不务正业。
“那你可以把沙河给清了吧?”
此话犹如一个惊雷在杨文远耳边炸响,他简单不敢置信,迷瞪着眼下意识地问;“你说甚?”
“清理沙河啊,把沙河变良田。”六六声音高起来。
杨文远险些把茶盏给摔了,颤抖着声音问:“你说让我把沙河给清理了?”
“是呀。”六六觉得很是奇怪,这话都说了三遍了,怎么杨文远就是不明白呢。
陈茂闵此时方明白为甚六六今儿对杨文远如此殷勤。
杨文远吱吱唔唔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六六怀疑地盯着他,猛地问:“你不会是不会吧?”
陈茂闵轻咳道:“六六,不可无礼。杨公子也不过比你大几岁而已,如何能做如此大事。昨天爹不是说了,这些事有大人操心,你不用管。”
六六的一张圆脸垮了下来,两只脚来回踢着,“那钟爷爷他们怎么办?大妞她们怎么办?”
杨文远抓耳挠腮,好一阵子道:“六六,对水利我目前还不懂。可我答应你,我会好好学的,一定学好。”
“哼。”六六扭了头不看他,又糊弄她,等他学好,不知猴年马月了,沙河镇的人能等那么久吗?
“哼。”六六扭了头不看他,又糊弄她,等他学好,不知猴年马月了,沙河镇的人能等那么久吗?
“要不,我们去瞧瞧沙河,怎么也得知道它长什么样吧?”杨文远道。
六六听了,觉得有理,方点头。
陈茂闵带着两人出了门,不知不觉汤测跟了上来。
“汤哥哥,这几日你在哪里?我都没有看到你呢。”六六问道。
汤测抿嘴笑道:“我在你们家的商队里。”
“哦,那你要照顾好自己哟,有事记得来找我。”六六一副大人口气说着话。
几人刚上了街道,就见太子一行。
“六六,你们去哪?”太子眼光扫过面前的几人问。
“我们去看看沙河,公子你们也去吗?大家一起了。”六六道。
“正好,正好一起。”徐家英走过来递给六六一个苹果。
六六的眼睛一下子晶亮晶亮的,抓过立时啃了一口,“好吃,好吃。”
然后举着没啃的那边递给陈茂闵道:“爹爹,你吃这边,我没啃过。”
“爹不吃,六六自己吃。”陈茂闵脸色有些窘然,他一个大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吃苹果也太丢人了吧。
六六仍举着小手,她记得爹爹也爱吃苹果的呀
太子等人一阵低笑,带着人先行离去。
陈茂闵四下瞄了一下,见没有人注意,低头快速地啃了一口,囫囵嚼了嚼就吞了下去。
“爹爹,给你。”六六又举起了苹果。
陈茂闵抱起六六道:“快走吧,等会就晚了。爹爹不吃了。”
陈茂闵紧走几步,跟上太子一行。钟里长在前面引路,出了镇口往北拐过去几步,面前就是条宽宽的沙河,放眼看去,全是细细的沙。众人皆惊,如此细密的沙子如何能清理再改成良田?
与之同时,六六的眼睛也睁得老大,因为她看见金气了,满河床上空全飘着金气。
作者有话要说: 更了
第96章
昨日斥候的到来, 在沙河镇引起小小的一阵骚动,沙河镇好久没有外人光临了。又听说有几十人来住沙河镇,仿若久旱逢甘露。沙河镇的人人人都忙碌起来, 扫地除尘,擦拭桌椅,连才会走路的小孩都颠颠地跟在后面帮着擦桌。以期让贵人们住得舒适挣些钱银。
今早听说贵人要去看沙河, 一镇子的人都尾随而来。虽说是一镇子的人,实际上不过是些年老体弱的老人及干瘦的孩子们。其中唯一的壮年却是个坡脚之人, 正拐着脚看着自己的孩子。
一些老人踩着脚底的沙子,嚎啕大哭, “这是我的地呀。”小孩也跟着在旁边哭泣。
另有人一屁股做在地上,拍着大腿头望天,“老天爷,你咋不给我们一条活路呀?老天爷, 老天爷……”
“哈哈,这是我的地, 沙地,寸草不长的沙地。”老人说着,一双如桑树皮的手捂着脸, 泪水从指缝中溢出。
钟里长抹去眼角的泪, 对着太子道:“贵人莫怪, 我们这些老不死的,每次看到这些沙地都像是心口上插着一把刀,难受啊。”
太子脸色沉重, 没想到沙河远比他想到的严重。
脚下踩着的沙地足有丈来宽,河面一眼望去看不到尽头。
钟里长指着沙河道:“这河面大约有三四丈宽,沙河是绕着半个沙河镇的。”
太子道:“水深几许?”
“中间最深处刚到我大腿这。”钟里长用手比划,“十来年前,沙河就是条沟,淹到小孩的小腿。那次洪水过后,沙河拓宽成如今样子,倒也不深刚及我膝盖。”
“到如今这样,是后来下游的几个村子听说这沙河淹了我们少河镇的田地,凑钱修了堤坝,拦着沙河的水不往下边流。这水位才慢慢涨到如今这地步。”钟里长惆怅道。
“你们就任由他们这样?不怕下大雨再淹了你们镇子?”太子脸朝着河面,看清他的脸色。
钟里长叹道:“那时,我们镇上的人已七零八落,只能由着他们。好在老天看不过眼,这十来年间,倒没有连续下过几天大雨。”
钟里长没说出来的是不至是沙河镇人单力薄,推挡不住几个村子,更因为是当时四乡八里的人都在流传沙河镇的人上辈子罪孽深重,这辈子是来受惩罚的,赎罪的。
“诸位大人,好好看吧,好好想想如何把这里沙子治理成良田。”太子朝着工部的几位大人语气不善道。
几位工部大人听了,神色各异。有人大着胆子道:“太子殿下此言差矣,我们奉命是去寻无烟石炭的……
太子冷哼一声,朝宋老那边走去。
那边宋老脱了鞋往水里去,边走边抓把沙子放在眼底瞧,陈茂玟也见样学样,还不时的问问宋老。
太子见了,跟着脱鞋往水中去。侍卫阻拦不及,纷纷跟着下了水,或是在周围护卫。
原来在六六身边的杨文远看见这一幕也跟着下了水,他要了解这沙子,这河水,为甚能把良田变成沙地。
除了陈茂闵和汤测,无人注意到六六的双眼冒着金光,一张白嫩嫩的脸也是绯红一片。
六六满心欢喜,小脑袋靠在陈茂闵的肩上,嘴对着他的耳朵,私语,“爹爹,我看到金子了,比上次那个金池塘多多了。”
陈茂闵脑中一片空白,在六六眼中不起眼的金池塘挖出了二十万两黄金,白银是二百万两。而今六六嘴中的这个多多不用想,也知必定是好几个金池塘,好几个二十万,几个二百万手一抖,这银子一出,朝堂也会为之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