禄存——陈虹旭
时间:2017-10-06 16:56:48

  胡大人把茶盏往案桌上重重地一放,历声问道:“谁是谁非,今天当着大家的面你们辩个清楚。”
  这话何其糊涂,难道谁会辩论谁就是是?
  花大宝因富家不认,自小受了不少白眼。好在花姑疼他又费心教养,他并未长歪,反而小小年纪却非常机灵。刚才他琢磨过洛大人的话外之意,就是说他的双色玉牡丹是靠富家的密法才养成。
  不等富家发话,花大宝抢先道:“各位大人,我有几句话问富家,倘若他们答的出,我承认我养的花密法是富家的。反之,就不是。”
  “问吧。”周大人道。
  花大宝谢过,朝着富家父子俩道:“富家密法如何得来?”
  富老太爷哼道:“洛阳城连三岁小儿也知,是我祖上无意获得。”
  花大宝从鼻子里哼道:“你说的不可考证,随顺你怎么编。我来说个可以考证的,我娘年幼是曾给晕在门口的老人一碗饭,那老人见我娘喜种花家里又是靠种花来养活,才传授予我娘种花的本领。百花村的人可作证。”
  富老太爷死鸭子嘴硬咬定是祖上偶然得到。
  花大宝又问:“既然富家有密法,为甚之前不自己种花?”
  富老太爷道:“因密法是祖上偶尔得知,怕子孙后代使用不得法反糟蹋了花卉,故指明要擅种花人才可使用。”
  “好说词。”花大宝冷笑道,接着问,“为甚金边牡丹只有一株?你们既然有密法再养出一株不是难事?今日的金边牡丹色彩已淡,再下去怕是双色变单色。你的密法怎不使出来?”
  这正是富老太爷深恨之处,再这样下去,金边牡丹再也不是金边牡丹。富老太爷兀自强辩,“培养一盆双色牡丹岂是容易?没个十来年岂能成?”
  这是一杆子支到十年后了。
  “笑话,我娘当年种出金边牡丹不过一年。”花大宝脸带不屑,“这玉牡丹也不过二三载。”
  洛大人道:“花大宝,你可还有问题?富家全答上来了。”
  花大宝心头直突突,他大意了,忘了不管富家如何回答,这狗官都会站在富家那边。
  “洛大人心急了,再这样问下去,富家都有说词,怎辩真假。还是另想法子才是。”周大人也不笨,直点富家耍赖。
  花大宝也听明白了,富家这是打算耍赖到底。花大宝脸上神色莫测,好一会,他上前道:“既然大家各执一端,谁也说服不了谁,那就由上天来决定吧,天道有公。”
  富老太爷有短暂地愣神,这小子傻了吧。天道真有公,就不会好人命不长,坏人活万万年了。
  洛大人笑着称是。
  周大人皱着眉头看着花大宝,心中叹气。他们是孙子门生,子不语怪力乱神。
  花会开场之前祭拜过花神,花大宝讨来香一柱,对天祭拜后大声道:“我花大宝养的双色玉牡丹若用的密法是富家的,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花大宝话音刚落,袅袅青烟竟笔直升上天,直达九霄。
  直至青烟消尽,花大宝方起身,站在一侧,目视着富家两父子。
  富老爷拉着富老太爷低声道:“爹,我心里着实害怕,我们认了吧。”
  洛大人凌厉的眼神扫过来,富老太爷打了个寒颤,挣脱富老爷的手,骂道:“你个不孝子,我们祖上正大光明得来的,有何畏惧?”
  说完,富老太爷接过旁人递过的一柱香,富老太爷心中突然有了惧意,脚步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富老太爷,行得端,还怕什么誓言吗?“洛大人的声音传过来。
  富老太爷后背一僵,他知道这种境地,由不得他不发誓了。双膝一软跪了下去,祭拜。到了这时,富老太爷也顾不得别的,色厉内荏,“我富家的金边牡丹不是用的花姑的密话,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说完,富老太爷立即望望天,见天依然是蓝天白云,收紧的心顿时松下来。
  天道?真有天道,早该劈了洛大人这个贪官!
  富老太爷扶着儿子的手颤巍巍地站起来,笑着对脸朝天的花大宝道:“你看,我们都发了誓言。“
  话音未落,天空中突然出现一团黑云,朝这边移来。富老太爷惊惧,拉着儿子的手连连后退,不想那黑云似乎生了根,紧追着富老太爷而去,接着轰地一声,一个炸雷直接劈在富老太爷的头顶。
  富老爷吓坏了,跪在地上双手合什求道:“老天爷,是我们富家黑了心,金边双色牡丹是花姑养出来的,求老天爷放过我爹吧,放过我爹吧,我愿舍了十年寿命换回我爹。“
  说来奇怪,好似这雷能听懂人话,雷声停,黑云散。黑老太爷躺在地上,头发焦黑,半边脸也是焦黑,好在胸口仍在起伏,气息尚在。
  富老爷连滚带趴地背起富老太爷往医馆冲去。
  众人方从刚才的那惊异的一幕回过神来,好些人捂着胸口道:“老天爷有眼,千万不要干缺德事。”
  自认两袖清风的周大人斜睨了洛大人一眼,“天道有公呀,有公。”
  场中空白地地方,只有花大宝牵着花小宝的手驻立,不知怎地,花大宝两兄弟并没有被雷声吓住,反倒是花大宝泪流满面,跪在地上伏头,“谢谢老天爷,谢谢老天爷。”
  花小宝尚小不知事,跟着花大宝学,花大宝哭,他也哭,花大宝跪下伏头,他也跟着跪下伏头,嘴里也道:“谢谢老天爷。”
  六六紧拧着眉头看中刚才的那一切,在她的眼中,这自然不是天意,世上苦难之人众多,庙里的菩萨也众多,天道和菩萨并不是有求必应。
  金边牡丹尚可算是人力逆天而为,但双色玉牡丹,绝不仅仅是人力可为的。想到这里,六六再定睛仔细瞧了瞧双色玉牡丹,只见牡丹上方隐隐有层红雾,六六断定她没有看错,那不是普通的红气,是血腥之气,不至是人血。
  六六蓦地想到那天花大宝一定要跟着她去阿四的家,深山野林。那天好些常打猎的人都没有捉住银貂,反倒让花大宝一个刚过十岁的小子给捉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写了好久
第134章
  六六双眼猛地睁的溜圆, 双色玉牡丹上面的那层红雾慢慢地聚集在一起,形成一滴红雨珠,滴入花蕊, 瞬间消失。那玉牡丹好似得到甘露的滋润透出层薄薄的温润的光芒,离它丈来远也能感受道那羊脂玉般的润泽和碧玉的清凉。
  忽地一阵风起,微风徐徐, 玉牡丹的花瓣片片散落于风中,随风卷起。将至人高时。又一阵猛风袭来, 羊脂玉似的花瓣,碧玉似的花瓣慢慢地成白色的轻烟和碧绿的烟雾, 然又在半空中形成一朵雾霭玉牡丹。俄顷空中乐声咋起,如晨间小鸟在欢唱,或如夜莺在低呤,或似春雨润大地, 或如母亲在哼着摇篮曲。乐止曲终,盘旋在半空中的雾霭玉牡丹顺风而升, 直上青云。
  原本惊悸不已的众人,忽地亲眼目睹如此景象,亲耳听到曲乐, 好似从地狱呼啦地来到仙境, 不知身系何年何处。
  沉浸在乐声中的人们, 无人发现伏在地上的花大宝,他的肩膀在剧烈的抖动。那是他娘的声音,在他幼时哄他睡觉时的哼唱, 在抱着小宝时的低呤。
  无人的荒山坡,简单的一个小包,是花姑的埋骨之地,小包前面有块简易的木碑,上面歪歪扭扭刻着:母花姑之墓,儿花大宝花小宝。
  空山无人,花鸟无声,荒芜的坟头。忽地,地上钻出一条条根筯,风一吹,根筯上长出无数的叶子,风再一吹,根劲上长出一朵又一朵的牡丹花骨朵,风又一吹,千朵万朵牡丹齐放,姹紫嫣红,迎风摇曳。牡丹花铺满整个小包,中间那一圈牡丹竟是千金难寻的金边双色牡丹。
  六六吩咐婆子扶起花大宝两兄弟,带着他们回了客栈。刚下车,花大宝一个踉跄,人朝地上扑去,在侧的石炭一把扶起他。
  花大宝脸色惨白,还撑着谢过石炭,嘴里兀自道:“我没事。”转眼花大宝整个人晕了过去,几人七手八脚地把他抬进了客栈。
  花小宝跟在后面一会儿叫着姐,一会儿唤着哥。
  等大家把花大宝放在床上,花小宝不知从那里抓来的红豆糕往花大宝的嘴边递,一边递一边喊,“哥,糕糕,吃吃,不饿,不饿。”
  六六上前哄道:“小宝,你哥在睡觉呢,等他醒来再吃啊。”
  “不。”花小宝摇着头,“哥,饿饿。”
  花小宝又举起几根指头,“哥,饿饿。”
  六六眉头轻蹙,“你哥是几天没吃饭了?”估摸着花大宝是没钱了,怕是几天未吃饭了。
  “小宝,你饿不?”六六柔声问,“姐姐让人给你拿吃的。”
  花小宝搖头,“我不饿,哥哥饿,我吃,哥哥没吃。哥哥吃,我不吃。”
  六六却听明白了,忍着酸意,“小宝和哥哥都吃。”
  接着,六六命人去煮粥,自己在旁边哄着花小宝。
  等大夫到时,六六才避了出来,往陈茂闵和郭氏的房间走去。
  郭氏仍是心有余悸,抓住陈茂闵道:“老爷,今儿真的打雷了,直往人身上打呀,真不能做昧了良心的事啊,那怕吃点亏也成。”
  六六踏进屋子里,奇道:“娘,你没有听到乐声吗?”
  郭氏脸上扯出一丝笑容,“听到了。”
  “那你咋只记得打雷呢?”
  郭氏紧紧抓住胸前衣襟,“富家老太爷的样子太吓人了,人不人,鬼不鬼的。”
  “娘,那是因为富家老太爷干了太多坏事,才遭报应的。我们陈家是积善之家,那是富家那样的人家能比的。”六六安慰着。
  “对,对,对。”郭氏松了手,连声应合。
  陈茂闵小声道:“你娘给吓住了。”
  六六不解,“我们家即没仗势欺人,又没做亏心事。娘,你怕啥呢?”
  陈茂闵虎着脸道:“六六,你去把金钗银钗叫来。”
  在门外候着的小莺捏着衣角,期期艾艾,“伯爷,小姐,上上月,夫人把吃酒赌钱的老胡一家子赶了出去。离开晋中前,花园扫地的一个丫头跑来说老胡死了,是夫人害死的。”
  郭氏小声道:“我是不是对下人太严了?”
  陈茂闵面无表情道:“老胡怎么死的。”
  小莺回,“听说是输了钱喝多了酒掉坑里。”
  “娘,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怎么就成了你害死的了?”六六鼓着脸道。
  小莺面涩,说了几句话,胆子也大了些,“夫人,那丫头跟老胡家的儿子相好。因夫人赶了老胡一家子出去,她娘老子不愿她嫁到老胡家,她就恨上夫人了,那天故意在夫人面前混说。”
  郭氏讪讪,“刚才看到富老太爷的样子,就想起来了。”
  “别说半截藏半截。”陈茂闵找了张椅子做下,指着小莺道,“实话实说。”
  小莺扑通一声跪下,“当时,她说我们伯府是吃矿工的骨血发家,要遭报应……”
  陈茂闵抬手止住小莺的话,让她下去,转身对郭氏道:“你相信那些话?”
  六六悄悄退了出去。
  一会,陈茂闵出了屋,六六应了上去。
  “回京后,你看着你娘些。什么乱七八糟的道姑,净给你娘胡说。”陈茂闵忙着外面的事,没太注意后宅之事。不想短短几月,有人把手伸到他后宅了。
  六六点头,“什么道姑?估计还没我有本事。”
  两人去了厢房,六六进门前,打量了一下四周,方关上门。
  六六悄悄道:“爹,我觉得这花大宝不对劲。”
  “嗯?”陈茂闵挑起眉头。
  六六跳到案桌上坐着,晃着两条腿。
  “你娘看见了,非说你不可。”陈茂闵搖搖头。
  六六嘻嘻笑道:“爹,你不说,天知地知我知你知啦。”
  “爹,那玉牡丹有些怪异,起初有血雾罩着。雷声后,那血雾汇聚成了血珠滴进花蕊中,接着那牡丹花就变成大家看到的样子了。”
  陈茂闵眉头一紧,“莫非那牡丹是由血养成?”
  “邪术?!”
  对邪术,两人都不甚了解,只好先放下这事,转而说起今天的突然而到的雷。对于六六的异能,陈茂闵是深信不疑,但对别的,他是抱有怀疑的态度。
  陈茂闵先道:“今日这雷,你瞧着是异常不?”
  “应该跟玉牡丹有关,具体的要等大宝醒了。”
  陈茂闵了然。
  送走大夫后,石炭禀报,“伯爷,小姐,大夫给花大宝看过了,说是饿的,至少有三日没进一口食。而且他手臂上有几处刀痕,特别是胸口有一个小指头大的血窟窿。”
  虽心中早有猜测,陈茂闵听后仍觉得不可思议,他抬脚往花大宝屋里去。
  待陈茂闵走远了,石炭从怀里掏出个东西,“小姐,你看,这是不是那只银貂?”
  六六定睛一瞧,巴掌大小,正是那日在深山中捉的,只是一身银色更加银光闪闪,乍眼看去,好似一块银子。
  六六伸出手指戳了戳它,它一动也不动,“死了?”六六又道,“肚子还是热的呢,没死。可也睡得太死了吧,戳都戳不醒?”
  花大宝睡到次日上午方醒来,他一醒来就有人报给陈茂闵和六六。陈茂闵带着六六去了花大宝的屋子里,见花大宝穿戴整齐正搂着花小宝给他喂饭。
  “好些了?”陈茂闵出声。
  花大宝放下花小宝,跪下实实在在地磕了三个头,“谢谢老爷小姐的救命之恩。”
  陈茂闵示意孔方扶了花大宝起来,“花大宝,我们有些事想问问你。”
  花大宝面无异色,好似知道他们会来询问,哄着花小宝出去玩。
  “你们可是想问双色玉牡丹如何养的?”花大宝道。
  六六道:“不用你说,我们也知道,你用自己的血养得呗。”
  花大宝镇定的脸裂开一条痕迹,他有些慌张道:“不是,花怎么可能用血养呢?”
  六六嗤了一声,“我们不仅知道你是用血养的,还知道用的是心头血。”
  花大宝摸摸自己的胸口,垂头丧气,“你们知道了。”
  六六一脸的好奇,“你家的密法难道是用血来养花吗?花养的再好,钱赚的再多,人命都没了,养花有什么用呢?”
  花大宝双手紧握,瞪着双血红的眼,“报复!我要富家和曾家不得好死!”
  曾家?陈茂闵道:“是你花小宝的家?”
  花大宝点头,鼻子酸涩,“他们不要花小宝,他们不要他的。讨厌花家的人,娘不打算嫁人的。曾鳏夫上门提亲,他们逼着娘嫁。曾鳏夫想要娘给他种出金边牡丹,娘没有种。娘有了小宝,他们还逼着娘给他们种花,还威胁娘,娘种不出金边牡丹,就不给小宝饭吃衣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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