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门房看守的俩小厮都心里犯着嘀咕,不过到底没敢耽搁,只丢下一句稍等,就匆匆跑去通报了。其实他们也想不通,自家夫人哪里来的三品大员夫人当嫡母啊,要是夫人真是林大人家的闺女,饶是庶女也不至于下嫁到偏远山村去做农门妻吧。
屋里林宝珠正闲散的靠在软榻上看自家汉子刚刚给搜寻来的话本,而那个爷们也正摆弄着她给画的改良过的袖箭,时不时的还会见机递几块茶点过去。
俩人一个被娇养的红光满面,一个依旧黑着脸但却难掩举止之间的柔情。瞧的进屋送茶水的香茗都忍不住抿嘴轻笑起来,边上坐在矮脚凳上同秀丽一块做绣活儿的春喜,也掩着嘴看过去。
“夫人,门房在外面候着,说是外面有人来拜访说是林家嫡母,他们不敢擅作主张推诿了去,就前来求问夫人如何打发。”香茗放下茶水,小声禀报。
“嫡母?”听到门房的通报,林宝珠还没反应过来,张满囤就有些不悦的眯起了眼。
他毕竟跟着到朝堂上朝了几日,大概也记清楚了朝中的一些大臣官员。若是他没有记错,门房所说的林夫人,应该是太常寺卿林大人的夫人。可自家媳妇当年明明是一路逃难而去,甚至若没有他那一碗粥的救济,指不定早就饿死了,而如今,怎就凭白蹦出了嫡母?
这个空当,林宝珠也就打原身的记忆里寻到了那个所谓嫡母的消息来,说是嫡母其实还不若说是压在原身头上的一座大山。各种手段暂且不说,许是原身姨娘的死,也有那位看似面相仁慈为人大度的嫡母使下的手段。
呵呵,这是要来认亲?之前用原身顶罪,甚至构陷原身让本不该被流放的人,被贬为官奴流放千里,而如今见她得了势,却又凑上来拿捏了?当真是好盘算......
“你且让人去回话,既然是林家嫡母,就回林家去,没得来我护国公府寻人。”林宝珠放下手里的话本,探身瞧了瞧边上春喜跟秀丽手里绣着的帕子。这也是近两日几个人新寻得打发时间的活计,由林宝珠画些好看的花样子,然后大家闲来无事凑在一块时候就绣出来。还真别说,经过春喜跟秀丽的手之后,那帕子上的图画简直栩栩如生,好看的不得了。
见夫人浑不在意,而且老爷也没有任何不悦,香茗就哎了一声应下弓身出了屋子。
眼瞧着快要晌午了,张满囤想着还约了朱能跟六子喝酒,所以就跟林宝珠打过招呼,然后宝贝似的把手里的物件收起来,领着自家媳妇给寻得小厮离开了。
满身骇气的老爷离开了,屋里的气氛瞬间就轻松了许多,瞧着春喜几个暗暗松口气的表情,林宝珠心里只觉得好笑。怎得她们一个个的把自家汉子当洪水猛兽不成,这般惧怕。不过这般也好,至少跟前几个伺候的,没有生过二心。
“我瞧着春喜跟秀丽都该得两份银钱了,瞧这绣娘的活儿都能让你俩给顶替了。”说着,林宝珠就抿着嘴笑起来,“昨儿个锦若还说你们绣的那帕子,可是让她在小伙伴里出尽了风头......”
也是因着她跟张满囤的恩爱,解决了许多武将的婚姻大难题,再加上越发活泛的大丫性子越来越像林宝珠,随性大方,所以在武将圈里可是受许多夫人太太的喜欢,连带着许多性子爽快的女孩子也跟她结了朋友。甭管怎么说,现在几个年纪差不多大的小姐凑在一起上女学,一起玩耍,倒是也不赖。
“那感情好,奴婢就谢谢夫人赏赐了,要是奴婢爹娘知道了,估计都要高兴的合不拢嘴了,赶明儿就能给夫人送来一大筐子土物。”性子最活泛的春喜笑嘻嘻的接了话茬,然后笑嘻嘻的把手里的并蒂莲花的帕子递过去,讨好道,“夫人可得说话算话,奴婢就现在这里用并蒂莲花祝老爷夫人恩爱白头只羡鸳鸯不羡仙了。”
这话一出,林宝珠一口茶就差点喷出来,感情这丫头还有这口才呢。不过瞧她得意洋洋逗趣的模样,林宝珠就探身戳了戳她的脑门,笑道:“就你是个鬼心眼,赶明儿我可得给你好好相看一番,早早把你许出去,也省得总惦记我那点赏钱。”
这话一落,自然就引起了一阵哄笑,林宝珠也因着寻到了几个没有歪心思想要爬张满囤床的丫鬟,心里欢喜,所以平日里自然也爱纵着她们。这会儿见人笑起来,她带着笑道:“夫人我可是为你操心操大了。”
见被夫人打趣了,春喜也不扭捏,虽然脸色有些红,面上多少也有点羞涩,不过依旧大大方方的回道:“那奴婢得先谢谢夫人费心了,不过就算许了人,奴婢也得在夫人跟前当值才是,奴婢可舍不得您这般宽厚的主子。”
“就着张嘴,光会哄了我高兴。”林宝珠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春喜,无奈的说道,“看来赶明儿夫人得寻个嬷嬷交你们规矩了,没得回头香茗秀丽冬梅也学了你的机灵劲儿。”
“夫人这是夸赞我呢,那嬷嬷什么的就不用了,回头夫人给我寻个说书的,我也给夫人学几个话本说说。”春喜见大家高兴,自个也笑起来。
底下几个跟着笑起来,香茗跟秀丽冬梅也跟着林宝珠附和几句,却不想夫人转了话头,又挨个打趣了她们一番。
左右屋里都是自己人,说起话来也没那么拘束,加上香茗自打知道自家夫人喜茶,特地学了许久,所以伺候起夫人喝茶来更是妥帖的很。十一月底,天儿早就冷了,不过却衬的屋里众人轻松惬意。
晌午时候,张锦若,也就是大丫带了青青跟红梅回来,满脸带笑很是欢喜。见到林宝珠就腾腾腾的跑过去,却在挨近的时候,放慢的脚步,然后像模像样的学着今天女夫子教导的那般屈膝给娘亲行了礼。
见娘亲满眼带笑,还连连夸奖了她,锦若才满心兴奋起来。母女俩说了一会儿话,知道锦若是得了朋友邀约过几日要去给朋友庆生,她才知道大丫为何欢喜。想了想,她拢了拢大丫鬓角的头发,笑道:“再过几日就是你跟在娘身边的时候了,当初也怪娘没有问清楚你的生辰,你爹也是个粗心大意的,娘就想着干脆就把腊月二十六定成你的生辰,到时候咱们也请了大丫的朋友过府如何?”
大丫,也就是锦若愣了一下,旋即就忍不住红了眼眶,心里欢喜却也酸涩。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说什么好。
林宝珠见大丫突然红了眼眶,心里也是疼惜不已,自然连声哄着说起话来。她是真心将大丫当闺女看待,加之又曾有一份相依为命等着自家那生死不知的汉子的情谊,所以对大丫的疼惜也是发自肺腑。
看着出落的越发亭亭玉立的闺女,她心里微微叹息,然后强忍着心中的疼惜跟莫名担忧笑道:“都是大闺女了,还这般容易眼红,当心让青青和红梅笑话你。”
有林宝珠的打趣,还有边上春喜几个连连说了几句好听话,使得刚刚还心有感动的大丫破涕为笑。听着屋里的笑声接二连三响起,大丫也就不纠结了,红着眼抬头用亮晶晶的眼神跟林宝珠撒娇半晌,直到最后外头说要开膳了,这才跟着青青红梅下去洗手准备吃饭。
到了后晌饭时候,张满囤就骑马归来了,因着身上有凉气儿,问过香茗知道夫人在小憩之后,他就先去换了衣裳散去一身酒气跟寒气。等拾掇的妥当之后,这才进了里间。
黄礼接过了自家老爷换下来的衣裳,然后抱着去了后院。边上春喜几个瞧见了,只捂着嘴笑起来,也不搭手,可是使得黄礼皱巴了一张脸一副苦兮兮的表情。
“你可莫要卖乖了,哪个不知道老爷不喜欢旁人伺候,就留你近身呆着。你要是不知足,赶明儿我就回了夫人,调你去马厩喂马,然后再寻一个好的小厮过来。”春喜活泼,说话也直来直去的,平时又被夫人惯着,所以说的话还真有些失了规矩。使得边上的秀丽拽了她好几下,也好在大家伙心思都纯善,倒是没引起过旁的事端来。
黄礼见是夫人跟前得力的春喜说话,赶紧笑嘻嘻的讨饶,然后抱着老爷的衣裳一溜烟的就跑去了后院。
说实话,最初时候他也觉得老爷迟早得寻个容貌俏丽的丫鬟伺候着,不说暖床吧,最起码也有脸面。要知道,京城里还没哪位大人就守着一个正妻过活。就算没有纳妾,身边也会放几个软玉温香来撑脸面。
第二百二十二章
第二百二十二章
可时候长了他才发现,除了老爷在朝堂的事儿自个拿主意之外,但凡府里的大事小情,哪怕是老爷要出外同同僚吃酒,都要问过夫人。但凡夫人有一丝不乐意,甭管是谁,老爷都是不稀得搭理的。
想明白这些,他自然就知道该给谁谄媚了。老爷是一等一的英雄,不过夫人却是能管住老爷的人,往后他还是的抱紧夫人的大腿呢。
近些日子林宝珠总会觉得身上疲累,许是前些日子搬家,再加上操劳张记在京城的生意问题,使得精神一直恢复不过来。所以平时没事儿时候,没到后晌,她都会小憩一会儿。
其实白日里也不是没人上门拜访,不说张满囤那些同僚,就是各路夫人小姐的,就够她头疼的了。好在那个汉子直接跟门房交代,说是夫人身体微恙,不见人。左右自家汉子都不在意用后宅的手段拉拢什么人,她又有什么焦急的呢?
再者说,如今她也看的清楚,自家爷们声誉越高,越不是好事儿。若是再牵扯上什么党派,怕是才要真正的坏事呢。
索性,她只管好好在府里养着,空闲了吃茶看话本听乐子,若是文书言那边有生意上的事儿,那边带了身边的丫鬟出去一趟。最初时候,别说是香茗春喜几个丫鬟了,就连她自个都有些担心随意外出会不会有些不便,毕竟她是商户身份且还以国公府人一品诰命的身份会见男子。不过后来发现,自家汉子压根就没那么小气,确切的说,他早就把一切风言风语帮自个遮挡住了。
也是那个时候,她才从朱能跟六子嘴里听到,自家汉子居然在金銮殿之上,当着满朝文武大臣的面,说了那么一番话。不仅护住了她商户女的身份,更是直接表明他不嫌弃,且一直引以为傲。
这也是为何,在京城中流传出她的身份,以及张记与她的关系之后,并无多少人冷嘲热讽的挤兑她的原因。不光是碍于如日中天的张满囤,更是碍于连皇上都未成说什么,甚至默许了她商户女的身份,旁人哪里还敢指摘?
睡得迷迷糊糊的林宝珠,忽而觉得身边的床榻凹下去一块,又感受到那熟悉的气息,干脆眼皮都没睁开,直接翻了个身滚进了自家汉子宽厚的怀里。
“媳妇,你这几天一直没什么精神,不若我请个大夫给你瞧瞧?”张满囤看着媳妇昏昏欲睡的模样,实在是不放心的紧。一日两日的也就罢了,如今都好些日子了,媳妇一直是这样,说困乏就困乏了,有时候连饭食都吃不了多少。
林宝珠迷迷瞪瞪的,用温热潮红的脸颊蹭了蹭自家汉子的胸膛,咕噜着说道:“没事儿,就是有些累,别的倒是不显什么。咱们刚刚到京城,多少双眼睛盯着呢,没得在搅出风雨来。”
她可不像就是一个犯困就看大夫,喝什么苦涩难忍的汤药。再有就是,在把有什么她身娇体弱的话传的满城风雨。也不知怎得,自打张满囤的英勇事迹被说书的传的绘声绘色之后,京城又兴起一股子争相攀比谁能说出护国公与夫人恩爱的二三事儿的风气来。
虽然无伤大雅,不过有时候跟文书言或者京城茶行的东家谈生意时候,时不时听到一些她跟自家汉子的事迹,怎么都会觉得窘迫的很。
瞧着媳妇眼皮发沉的样子,张满囤心里焦急难安,心道这事儿总不能由着她的性子了,赶明儿自个就求了睿王殿下,寻个可靠的府医前来帮着媳妇看诊。
心里拿定了主意,他就心疼的搂了媳妇睡下。一/夜无话,春/梦无痕,直到第二日他看着有些湿了的亵裤才有些无奈的苦笑起来。眼看媳妇还睡得香甜,他也不惊扰了她,干脆轻手轻脚的把媳妇安置好,然后翻身下了床榻。
提着自个的衣衫鞋袜蹑手蹑脚的出了里屋,这才让人端了热水到盥洗间收拾了个干净。当然,这时候他也无需多少人伺候,只让人悄没声的放下东西,自己洗漱一番就是。
张满囤是武将,要去上朝,自然不会文绉绉的坐什么轿子。加上黄礼也有些拳脚,胆大心细,跟着老爷骑过几次马,也就能顺利自个打马跟着了。
俩人骑马出府,身后有两行侍卫跟着,虽然张满囤自觉不用,不过规矩却是不能坏的。一行人一路无言,只驭马疾驰,不过一刻钟就到了宫门之前。几个人是打西边过来,自然要先沿着宫墙绕到朝臣候着的东华门候着。
如今时间尚早,不过寅时,所以宫门自然是紧紧关闭着,就算宫门之上也有护卫,对于底下成群结队的朝臣也毫无在意。
文官大多都在轿子里避寒,也有带了汤婆子的捂着手在外头相互叙话。而武馆则聚在一块说着军中的话,也有粗莽的说些吃花酒的事儿,倒是直白的很。
许三本是跟在张满囤身边的,后来因着立过几次功,加上犒赏三军时候被提拔为四品武官,所以这会儿也能跟在众人身后说着话。见到张满囤到来,他自然也早早就迎了上去,颇为恭敬的抱拳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