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说,远嫁的闺女是娘丢了的宝贝。自打石大勇变心之后,她是切实感受到了没有娘家的苦楚,所以如何能放心?就好比石大勇,当初也不是一心一意踏实肯干的老实人么?最后,还不是被外头的花花世界眯了眼,坏了心?
许是看出了张秀娘的顾忌,林宝珠一边逗弄着开始抓挠她头发的儿子,一边笑道:“嫂子放心,国公府就是招娣的娘家人,再者你也知道我眼里容不得沙子,若是六子当真变了心,就是我也饶不了他。”
作为女人,而且是有女儿的娘亲来说,林宝珠很是能理解张秀娘的担忧。况且,她经历过的是多少女人会崩溃的事儿,倘若一开始就经历渣男,许是还好一些,偏生前半生石大勇总是一副痴情真心模样,甚至到最后若非银两对上不上,许是会一直隐藏着他的心思。所以相比于旁人,张秀娘自然会更担心招娣能不能寻到个始终如一的相公。
顿了顿,林宝珠才挥手让身边的嬷嬷抱了儿子下去,然后拉了招娣到跟前,轻声缓道:“招娣,转眼之间,你也是大闺女了,婶子今儿问问你可是有什么想法?你也莫怕,眼下跟前的只我跟你娘还有六子,倘若你不愿意只管回绝了他便是。”
倒不是林宝珠设想不周,才没有私下里问过招娣的意思,而是她想过,若是这门亲事不成也不妨碍。一来招娣回北齐州桃溪县,而六子则任职在京城,俩人隔了甚远,也不怕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尴尬。二来也是她并不喜欢扭捏着,索性成不成来个干脆了当。
招娣羞红着脸,抿着嘴垂头也不吭声,直到宝珠婶子问完之后,才低低道:“我听娘跟婶子的......”
说完,她又涨红了脸瞪了一眼六子,然后就跑开了。只留下林宝珠同张秀娘怔了一下,随即露出个欢喜的笑来。女儿长大了,有了自个心思,不过到底脸皮薄。
而六子一见招娣瞪自己还一句话不说的跑开了,心里顿时急了,立马就要不管不顾的追过去。也亏得林宝珠反应快,一声吆喝把人喊住了,不然让府里打杂的下人瞧见了,还不知会传出什么难听话呢。
“大嫂,招娣的意思可是不乐意?”六子急得抓耳挠腮,恨不能直接追了人问清楚。
别看他平时给大哥出过许多鬼主意,可那大多数也都是打话本子上听来的,多是不靠谱的。再加上他一直都是同大老爷们打交道的,真没那么多细腻的心思,也就吹牛打屁时候说几句调笑的话,实际上长这么大,他连女人的手都没碰过。上次被人请去画舫吃酒,就因着怕伺候酒水的歌姬靠到身上,他当时就跟逃跑似的跳船跑了。为了那个,后来他可真没少被兵营里的兄弟笑话。
而现在看招娣也不搭理自个,直接就走了,六子能不着急么?
林宝珠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摇着头道:“你着什么急,还不赶紧回家去准备提亲礼。然后让人帮着置办聘礼聘书,我跟你说三媒六聘那样都不能少。”
被大嫂这么一说,六子才怔怔的跟做梦似的,然后求救般看向秀娘婶子,等得了点头应承,他才哎哎哎着,欢天喜地地跑开了。可是看的张秀娘也跟着发笑起来。
这件事儿就此算是初定下来了,后来求亲跟下聘的事儿,自然也是行的很顺利。因着林宝珠如今同张秀娘以嫂妹相称,所以招娣也是以护国公府堂小姐的身份定的亲事。
三月初六,宜嫁娶。也是六子同招娣大喜的日子。虽然算不得是多么隆重,但因着张满囤跟林宝珠的面子,朝中也来了不少人,而兵营中许多兄弟也告假来热闹了一番。
原本不少人还纳闷张满囤跟六子果真是兄弟情深,明明发迹了,却依旧对乡下妇人情有独钟。尤其是六子,怎么着也算是个新起之秀,就连九卿家的千金也多少仰慕他呢,少年将军年纪轻轻便是五品官职,还愁日后没有通天的前程?
可偏生,让人惊掉大牙的是,突然就冒出一个乡下女子成了他的新婚妻子。
还没等人惊讶诧异够呢,却见张记各地的铺子都派了人前来祝贺,那一车车的贺礼早在大婚之日前一日就在国公府门前排开了。端是那稀罕的喜洋玩意儿,还有不少有钱都买不着,如今只是张记自己生产还未入市的物件,就看的多少金尊玉贵的闺阁小姐跟妇人眼馋。
第二百六十一章
第二百六十一章
迎亲队伍排场热闹的一路前行,前面是吹吹打打的吹鼓手,各个都穿着喜庆的衣裳,那唢呐跟鼓上都贴着大红的喜字儿。而后紧跟着的是大红的花轿,左右是四个丫鬟跟两个老妈子,也都穿着崭新的衣裳,手中还拿着篮子时不时向四周抛洒糖果跟铜板。
路上看热闹的人得了赏钱,自然高兴,只是也有人说道:“真不知道那小将军怎就想不开,非要娶个乡下闺女,还搞的这般排场,莫不是那闺女国色天香?”
“可不就是说的,光听说她出身张记,颇有些身家,但就算丰厚难不成还能比得上京城的各位小姐?我可是听说,小九卿之一的太常寺卿家狄小姐可是寻死觅活的要嫁给这位跟随护国公的小将军呢。想那狄小姐,也是长安城中有名的才女,其大哥更是在江南优渥之地任职,家中家底不知几何......”说着,那开口的男子就忍不住咋舌感叹,“真真是可惜了,只盼小将军日后莫要后悔。”
他这话音还没消散呢,就见后边随性的抬嫁妆的队伍依次经过了,整整五十六抬嫁妆,却不比旁人家嫡女小姐差上几分。且看那箱子,第一抬虽然轻巧,但上面却明明白白摆着一沓用玉如意压着的纸张。还真容不得人轻视,大周朝约定成俗的规矩,若是嫁妆里有地契庄子,那就以纸张替代,而眼下瞧起来,明晃晃的告诉世人,这位新娘子陪嫁的庄子地产不止一二。而后五十抬虽然严严实实,不过但凡有点眼力劲儿的人,也能瞧清楚抬嫁妆的两位壮汉紧皱眉头显得很是吃力。而后面几抬,因着是全套家私,所以并未装箱,上好的黄花梨木家私跟紫檀木家私,这要是放在寻常人家,可是都够几辈子吃用了。
如此,可不是狠狠的打了人群中嘲讽招娣招摇的人的脸?怕是许多富贵高门人家,都拿不出这般丰厚的家底。就算是功勋人家,要拿出这般五十八抬实打实的陪嫁,估计也要好生掂量掂量。
鼓乐声在长安城的街道响起,随着八抬花轿行至一出府邸门前,边上随行的媒婆就笑着喊道:“新娘子下轿咯。”
之后各种仪式章程自有人指点提醒,而盖头之下的招娣,在被六子温热的手牵住时候,心才彻底安稳下来。想到娘亲跟婶娘说的那些话,她心里一片甜蜜。
原本以为幸福的日子也就如此了,却不想就在六子跟招娣新婚后第二天,朝中就出了事端。而京城中,原本的守卫军全被换成了禁军跟虎贲营的人马,之前本是繁华之处,眼下也时时能看到列队而过满身寒气的将士。一时之间,京城上下人心惶惶,就连婚假还未结束的六子,也因着担忧没等回门就又随着张满囤回了军营。
好在招娣是个明白事理的,纵然不知道京城中有何变故,却也知道这个时候绝不能拖自家男人的后腿。甚至为着安全起见,也为着不让六子分心,在回门之日,她自己带了丫鬟仆人携带回门礼回到了国公府。
因着突如其来的全城戒严,再加上兵士日夜在街上巷子里搜索寻找,闹得就连众多大臣都大气不敢喘。稍有门路的,眼下已经开始寻找退路了。
“回禀太子,龙禁军已经按着计划潜入宫中,且皇上身边也已经安排了人保护。”
得了回禀,太子睿王的表情才稍显轻松,他目光犀利看着图纸上的标记,半晌才眯眼吩咐道:“护国公,东华门与西华门就交给你了,这一次无比一击即中,再不能给老四老五老六任何机会。”
果然,天底下最好用的手段就是撺掇人谋反,而最好解决夺嫡之争的方法,也是谋反。一个谋反,注定会将所有人牵连其中,看就看到底有多少人心怀叵测意欲站队。
为着这盘棋,睿王等人可是布局许久。甚至能忍了老五把手伸向兵部,并且借由他管理户部的便利,将军饷跟粮草据为己有。更甚至,皇上暗中默许他几乎掏空整个国库。为的就是将他的胃口养肥......
私通外敌谋朝篡位,只这两项,就足以让心有异动的皇子全军覆没。
宫里凤鸾宫中,皇帝斜靠在床榻之上被皇后细心照顾着,而边上赫然就是一身戎装佩戴刀剑的五皇子。而边上则是他派人压来的文武百官,当然,还有几位宗室皇亲。
皇上身子孱弱已有数日,眼下行动不便满面颓然,只靠躺在龙塌之上,冷眼看着底下的种种并不开口。
“朕问你,你可知自己这是大逆不道以下犯上?”皇帝虽然处于弱势,但却也是经历过风雨洗礼而稳坐朝堂的。能当皇帝的人,怎会让自个处于狼狈境地?
五皇子只当他是强弓之末,颇为不耐烦的挥挥手,阴恻恻说道:“父皇还是别担心我是如何了,您身子不适,儿臣心疼您,只想帮您做些事罢了。日后,您还是安安心心颐养天年,莫要操心国家大事了。”
随着这句话落下,他就直接扯了一张早就准备好的空白圣旨,傲然笑道:“所谓成王败寇,日后史书上只会写道隐太子睿王意图谋反,儿臣是迫于无奈才替父皇清理门户清君侧的。父皇,还请即可就写下退位诏书,你我毕竟父子一场,若要刀剑相对怕是会伤了情分。”
这句话落下,底下就已然有几个早就归于五皇子阵营的大人,包括文昌侯跟林大人两个无足轻重的,早早就跪在龙塌之下冲着五皇子高呼万岁了。而紧随其后的,则有岳大人同几个平日里也算活跃的宗室皇亲。
不过最让皇帝没想到的却是,这些人中,竟还有他一手提拔本该是太子阵营的守卫军许三等人。更让他吃惊的是,连老四老六也站在了他一侧,而边上更是堂而皇之站着几位宗族皇叔。
随着这几位站出来表忠心,少顷之后朝中多位重臣乃至武将,愤愤越队而出,而许多原本摇摆不定的大臣,这会儿见五皇子竟然掌握了禁卫军虎贲营于守卫军,自也不敢再观望相继而出。
不过两刻钟,朝中十之七八的朝臣已然归顺五皇子。只余下那些真正属于帝王心腹之人,护着皇上跟皇后被五皇子带人围困着。
“父皇,儿臣劝你还是别做困兽之斗的好。”五皇子见皇帝面色冷凝,目中满是怒火,不由嗤笑道,“三哥这会儿估计正自顾不暇呢,京郊大营遇袭,粮草被烧为灰烬。估计这个时候,辅国将军已经派人围困了三哥等人,一时半会儿他是脱不开身来救您的。”
“哦,对了,忘记告诉你了,前些日子儿臣担心父皇身子,就压下了南方水患的消息。只是往年水患之后都会瘟疫横行,且南疆总会趁虚而入,也不知今年会如何。所以为着天下苍生考量,还希望父皇早些把玉玺交给儿臣,也好让儿臣帮着平乱不是?”
见老五居然敢动守卫京师的京郊大营,而且居然引狼入室同南疆之人联手动摇大周南方局势,他心中怎能不着急。历来水患就是南方最可怕的天灾,尤其加上瘟疫之后,怕是又要浮尸千里,百姓无家可归流离失所,饿死冻死病死的老弱病儿将会不计其数。一想到这些,刚刚还只是稍是淡然冷漠神情的皇帝,瞬间就成了真正的怒目相对。
“混账东西,你这是要动摇大周根基,将祖宗基业毁于一旦啊。朕就是死,也定不能让你如愿。”这般一动怒,他当下就急火攻心生生喷出一口鲜血来。这一吐血,当即就是的边上许多心腹大臣神魂俱裂,而却也更加坚定了投靠于五皇子之人的决心。
而对于这份变故,也惊的皇后连连安慰。不过在面对谋反的五皇子时候,却同皇帝同仇敌忾丝毫不泄露半分不安与惶恐。
“老五,你若不想被天下人唾弃,就赶快宣了御医前来给皇上看诊。否则本宫同整个贾家都将会与你不死不休,你也休想如尝所愿。”皇后本是贾家嫡女,只是为了避免外戚专权,所以贾家一直未曾被重用。不过饶是那般,贾家在整个大周却也有着举足轻重的分量,只因着贾家老太爷也曾是开国功臣,后封天下兵马大元帅。奈何后来贾家一门俱是女眷,而无人承袭衣钵,先帝为了示下恩/宠/,才点了如今的皇后为当今正妃。
“罢了,既然父皇不肯享清福,那也就不要埋怨儿臣手段狠辣了。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说罢,五皇子假意叹口气,装模做样道,“太子意图谋反,今废黜睿王太子之位。然东宫关乎国之根本,加之五皇子救驾有功,特令其监国。罪太子罪行滔天,引得上天将罪大周百姓,又使得皇上病重,吐血不治,其罪当诛。左丞相、兵部侍郎等人因协助太子谋反叛乱,被当场射杀......”
第二百六十二章 二更
第二百六十二章
说罢,他扬声下令道:“来人,将左丞相一干人等压入天牢。另外,给我围了乾清宫正元殿跟福寿宫,传令给外面的禁卫军与守卫军,若无我命令出宫者,不拘身份格杀勿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