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揉捏着她的手,突然想到一事,脸上就是一凝,认真道:“只是此事除了我,再也不要和任何人提起,待我查清楚事情源由再作定夺。”
为何静姝会和前朝皇室后人生得很像,还几近以假乱真?天生的政治敏感立即让姜琸意识到此事可能对静姝造成的潜在威胁。
虽然“梦境”一说很是荒谬,但静姝既然借“梦”将此事告知于自己,不管实情到底如何,哪怕静姝有一丝可能的危险,他也会慎重彻查此事。
静姝听到他突然变得凝重的语气,有些莫名的抬眼看他,她的眼睛还湿漉漉的,睫毛湿湿的,一小簇一小簇的微粘在一起,迷茫又可爱。
他忍不住又低头亲了亲她的眼睛,在她炸毛之前抱了她哄道:“姝儿,你别生气,我很快就要离开京城,可你功夫才刚练,身边又没什么人,白府的人愚蠢又自私,我实在放心不下。”
“你看到我们的指环了吗?那是我十岁生辰时,皇伯父赐给我的,说是等我遇到了自己喜欢的姑娘,就将凤环送给她,让她做我未来的王妃。你看,你的指环是母妃亲自帮你带上去的,就是她都没有反对,所以你也不要反对好吗?”
其实你反对也是无效的。
信息量太大,静姝的脑子瞬间又嗡掉了,竟然忽略掉了他那一句“让她做我的王妃”,姜琸并非蜀王世子,按理将来只能封普通爵位,还得看皇帝心情,如何他的妻子会是“未来的王妃”?虽然静姝知道,他前世的确因为战功而被提前封王了,但那也是后来的事。
可是想到他在说那什么公主之女的事,静姝勉强把自己今日受惊过度明显负荷不了的心勉强按了回去,把感情之事也压在了脑后,也顾不上两人的动作暧昧,低声道:“我,我怀疑那女子和我祖父有什么联系,不然,不然为何我一直在蜀中,她会认识我?只是……”
她很有些纠结,毕竟勾结前朝余孽,那是灭族之罪。可是她现在真的需要姜琸帮忙去查此事,她不想坐以待毙。
果然如此。姜琸心道。
他不知道那“梦”的真假,而他的猜测是静姝是从不知何渠道知道了白家和凌国公府以及那女子的联系和可能的阴谋,所以这才这么决绝的不肯入住白府,同时还这般努力防备白家保护自己。
姜琸想到此,又是一阵莫名的心疼和不舍,想到白府竟敢如此狠毒且胆大妄为而隐生怒气,他抚慰道:“嗯,我知道,此事我会有分寸,会处理好的,定不会让你和你母亲有事,白府,也不会有事。”
如果白府真的牵涉其中,他也会直接暗中处理了相关人等,不会把事情捅到明面上,否则对他和静姝的婚事有碍,虽然他也不在乎,最后应该也不会有太大影响,但他不希望这中间让静姝受到伤害,毕竟,他的对家也很多。
不得不说,虽然姜琸想左了,但就这件事情的处理决定来说,却是正正好。
但也因着这事,姜琸想着先调查清楚此事解决了可能的隐患,再定下自己和静姝的婚事,免得让自己的对家注意到静姝,调查白家,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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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琸离开,静姝暂时解决了一个压在心头的重担,或者说,因有着姜琸的承担和他的承诺,总算是拨去了一直蒙在静姝心上前世浓浓的阴影。
可是却也增添了另一层让她无可适从的甜蜜负担。
好在经了太多事,静姝的心志早已很是坚定,她抚着手上的指环,觉得想太多也无益,至少她现在并不排斥姜琸,甚至,甚至有一些喜欢,不,其实是很喜欢……只是不敢深入去想而已……所以她决定还是暂时将此事放下,反正姜琸又要去西宁很久,想到此,她又隐隐生出些担心和不舍起来。
不过无论怎样,她也丝毫不会停下自己的努力,无论有没有他,她都要自己变得强大起来,这样才能让她真正的有安全感,她实在厌恶透了那种有心无力无可奈何只能含冤忍屈的感觉。
而且,她也知道他身处环境复杂,如果,如果他们真在一起,她也希望自己能够帮到他,而不是一味的需要他的保护。
第二日,冬影便带回了两个侍女,道是她原先在北地的亲戚,北地有灾,得知她在京中,便投奔而来的。
虽然朱嬷嬷碧萱碧蔓等人看到这两个侍女气质硬朗,起先对此说法颇有点怀疑,但后来知道这两个侍女竟也会功夫,并且脾性什么的实在不像普通侍女,想到冬影是镖师之家出身,反是释去了疑虑。
这世道,普通女子哪有多少习武的。
这两个侍女自然其实是姜琸送过来给静姝的护卫,静姝问两人的名字,两人却是让静姝赐名,静姝本想让她们随了冬影的名,又兼现在她们身处映梅山庄,唤作冬梅和冬雪,却又觉得不够雅致,便一时兴起改了叫千梅和千雪。
日子按部就班的过,姜琸离开京城之前,静姝又送去了不少零零碎碎的药物药草给他,都是从原苓那里黑来的,原苓是个机灵的,大抵也猜到她是送给姜琸的,虽然很是消遣了静姝几次,但都尽心尽力送了不少好东西出来。
不过静姝的日子注定不可能平静,她虽然住到了庄子上,自然知道白府那边肯定也不会消停,更不敢对白府的动静掉以轻心,因此早在蜀地时便已收服了父亲身边的小厮和书童,让他们有什么消息都让人递过来。
这些时日,白府那边陆陆续续的就送来了些或还好或不好的消息,例如静姝的长姐白静妘一直跟父亲白二老爷提议,想过来庄子上陪妹妹住上些日子,这本是她对妹妹的一片关爱之心,却不想引来了其他人的心思,紧接着白三夫人就领了女儿白静妍庶女白静柔,道是也想送她们两过来庄子上陪着静姝些日子,多些姐妹陪着静姝也不至于闷着了,或有什么事大家也好开解帮衬。
虽然暂时白府那边的人还没杀进静姝的天地来,不过静姝估计依着自己父亲的性子以及祖母的霸道,怕是不多久也会拦不住了。
因此静姝早有准备。
静姝将映梅山庄隔开,在前面一部分的小田庄里修了一个一进的小客院,对外一致都说只是住在那一进的小客院里的,每日便在那里读书习字抄经。
而真正后面的主庄则是掩在了密林之后,平日里都是封锁着,若有人问起,也只当是陈家庄子的一部分。
静姝在小客院的房间则早修了一个密道直接通向了后面主院。
为防人多口杂,或者白府的人突然过来,朱嬷嬷碧蔓秋蕊采荇几人以及从蜀中带来的其他一些打扫的嬷嬷和小丫鬟也都是留在了这个前面的小客院服侍。
在后面主庄的则是些早就在那边服侍打扫的,以及碧萱冬影还有原苓以及她的两个小丫鬟,及后千梅和千雪也住到了后院。
如此就算白府的人什么时候过来,静姝也是有法子招呼他们,并且绝不会让他们进到后面主庄的。
另外还有一则虽无碍但却颇让人恶心的消息便是,静姝的三叔白三老爷竟然跟她父亲白二老爷替其夫人韦氏的娘家侄子韦则翰提亲,想求娶静姝。
还道是现在静姝名声已损,怕是亲事困难,这位韦侄子也算是他二哥看着长大的,一直以来都对静姝倾慕,也不在意静姝命硬又被退过亲的名声,仍是想求娶静姝,请他二哥白二老爷应下这门“难得”的亲事。
白二老爷脑子虽然算不得多清明,但自有他看人的一套标准,虽然他向来对白三老爷这个幼弟非常友爱各种照顾有加,此次也是黑了脸。
因为韦家这位公子在白二老爷眼里实在不堪,不说读书不行,到现在连个秀才功名都没考上,还风流好色,年纪轻轻尚未定亲,屋里已经有了好几个通房,连庶长女都生了出来了,只不过送去了他大哥房里养着,对外只说是侄女而已,但这事却经不起调查,白家人其实也都大多知情的,对白二老爷这向来注重诗书礼仪君子之德的人来说,这种人怎么配得起自己知书达理如花似玉的女儿?
亏他三弟竟然有脸来跟自己提亲!白二老爷简直怒火中烧!
况且女儿和自己母亲命相相冲之事,慧源大师说了,并非是女儿命不好,只是因为女儿命中福泽深厚,他母亲和她命相不对,受不起她的福泽而已,只是为着孝道,这话不好说,这才隐了去,这些人竟敢说他女儿命硬命相不好?!
为着此事,白二老爷也是好一顿训斥自己弟弟,然后多日不欲和他说话,白三老爷赔礼道歉也不行。
这事虽然被父亲挡住了,静姝还是恶心的不行,不过她想到前世,怕是这三婶娘和韦氏还会不死心,用些下作的手段,也不知会不会在她祖母那里吹什么风,届时祖母再给父亲压力。
不过,若是祖父另有“打算”,又是另一回事了。
静姝想起前世,突然觉得,若“自己”不是被凌国公府看中,以自己前世没什么防备的处事,又和四堂姐白静妍六堂妹白静柔住一个院子里,说不定就被她们得逞了不一定。
这,真是够恶心人的。
这则消息是让人恶心和厌恶,而另外两则消息却更是令静姝产生了些许不安。
一件是温习元中了二甲进士,名次比前世好像还高上了许多。
本来这也不关静姝的事了,可偏偏温习元高中进士后,拒绝了好几名亲事,甚至包括他前世结的那门亲,那位工部尚书家的孙女,并对外宣称的理由是,他已有意中人,这位意中人还本就是他的未婚妻,便是白家五小姐工部郎中白大人的小女儿,只是因着误会才解除了婚约,但他心意并未变,还会想着法子求得岳父的谅解,续了婚约。
然后温习元还真就递了帖子拜访了白二老爷,道是原先和表妹周兰月定亲一事委实只是老人的随口之言,并作不得真,现在表妹已经另许人家,还求白二老爷能念在误会解除,及他对静姝的一片赤诚之心的份上,再续前约。
不管白二老爷现在对温习元是啥感官,但此事说实话着实让他有些尴尬,因为他现在只是工部的一个正五品郎中,工部尚书有意招温习元为孙女婿,就算他不计前嫌,他如何还敢和自己上司的上司去争?
这层关系倒是暂时勉强解了静姝的围,只是却到底是个隐患。
另外一件事则是凌国公府老凌国公,也就是凌修安的父亲曾经到访过白府,和白老太爷见过一面。
前世的印象中,静姝并不记得自己和凌修安定亲之前,凌国公和自己祖父有过任何交集,当然了,也许只是因为前世她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而已。
白家一个是小小的文官家族,凌国公府,是炽手可热的勋贵家族,本无交集,更何况是老凌国个亲自拜访自己祖父!这至少证明了静姝之前猜测怕是八成是事实,就是白府或者祖父早和凌国公府有勾结!
这些变数,尤其是温家的变数令得静姝尤为恼怒,她不知这温习元是抽了什么筋,竟然这般肆意在外宣扬他们的“婚约”,还要“再续前约”!
她恨不得送他一瓶药,把他毒哑的药!
这些事情静姝第一时间得了消息,而姜琸虽然已经离开了京城,但却也同样迅速便得了消息,相比较静姝的细思谋划,想着如何破解,姜琸却是直截了当,雷厉风行了许多。
第34章 父女之间
静姝得了那些消息,正筹谋着该如何化解, 那边厢, 白二老爷这日休沐就携了长女白静妘过来看望静姝了。
静姝仍是在前面那座小客院接待了他们, 陈二舅更是专门过来了一趟,请白二老爷和白静妘一会儿去陈家那边院子里用午膳。
不过陈二舅打了声招呼便离去了,道是把时间留给白二老爷三父女,快到用膳时再派人过来请他们。
白静妘到了庄子上便在细细观察庄子以及这小院子的环境。
只见院子虽小, 却也布置得简朴大方, 又兼院子里种了不少乡间花草,尤其是那一簇一簇的栀子花, 已是满是花蕾, 清香阵阵,清雅别致, 让人不由得心旷神怡。
白静妘细细打量了一番, 再看看招呼自己的妹妹,虽然打扮简单,只身着素布衣裙,却十分清新可人,面色也是晶莹剔透, 便笑道:“姝儿,看见你这个样子我可才算放心了下来, 这些日子我们都很担心你在这边不习惯, 就是父亲也因着这事而愁得很。不过现在看来, 我觉着这里也不比白府差, 又自在。”
静姝听言只浅浅一笑。
一侧的白二老爷则是咳了一声,其实他每个休沐日都会过来看望一趟静姝的,这个月也是来了几次了。
小女儿年幼,隔壁虽有陈二舅一家照顾,又有不少仆妇,但到底还是有些不放心的。只是他比较刻板,并不善于和女儿表达这些关心的情绪。
白静妘笑着看了一眼有些别扭的父亲,转头又对静姝温柔道:“先时我一直想着过来陪你一起住,可父亲却没有答应。”
“这次好不容易求得父亲应了过来看看你,我看还是姝儿你跟父亲说说,就让姐姐过来陪你一起住吧,这里虽然还不错,但到底你一个人住在这里闷了些,且你初到京中,将来也是要长住的,什么都不了解不知道总归不好。我想着,平日里也好跟你说说京中的情况,有时也可带你去参加些京中的宴会,认识认识些人的。”
这确实是白静妘真心为静姝考虑。
她觉得妹妹已经虚岁十五,之前又退了亲,现在被打发到庄子上看样子暂时是回不去的,但却不能真就在庄子上这般被幽禁似的一直过着日子,怎么样也该多认识认识些夫人小姐,说不定就能遇上什么好亲事。
这话就是白二老爷听了都忍不住点头,他不让大女儿过来,不过是因着小女儿的要求才没答应的,并不是认为此举不妥。
不过静姝听言却是摇摇头笑道:“姐姐,你的心意姝儿领了。只是姐姐嫁期就是半年后,现在也忙着绣着嫁衣准备嫁妆,如何好住到这偏僻的庄子上来?耽误了姐姐的大事,岂不是姝儿的罪过?”
又道,“再说了,我住在这里平日里也都是有舅父舅母照应,还有舅家表妹和原师姐陪着,当真不会觉得闷,其实每日里又要抄经念经又要跟着原师姐学些药理知识,忙都忙不过来呢。”
白静妘听了这话却是略皱了皱眉,叹了口气,有些忧愁道:“姝儿,这说是念经礼佛,你这日子也别太过得真如在寺庙中了,什么抄经念经学药理知识,每日抽出一两个时辰也就罢了,心诚也不在时时抄经念经的。”
这不过是些托词,静姝不想就此事深谈,只又笑着道:“姐姐,原本你过来住我自然也是极高兴的,只是……”
静姝看了一眼一直在旁喝茶虽默不作声却也专注听着她们说话的父亲一眼,继续慢慢道,“只是如果你住过来,你也知道三婶娘的性子,怕是不让四堂姐和六堂妹住过来是不肯罢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