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反应过来,便很快都围了过来换着花样的赞着静姝,只是静姝那样静静的坐在那里,听了众人赞美的话并不像其他新娘子那般娇羞得脸都抬不起来,而只是微带了笑听着众人说话,让人说着说着就又有些闪了神。
也有那心中繁酸欲挑事的想说上一句两句酸话,可是看着新娘子那模样,莫名就想起前一阵新娘子驳斥康王妃的事,那酸话竟是咽在了喉咙里,化成了酸水,又吞回了肚子中。
到得吉时,外面又是阵阵的鞭炮声,便有丫鬟婆子兴高采烈的进来禀告,道是来接亲的队伍到了,郡王爷亲自走在了前面,怕是不一时就要入来了,外面虽然有静姝的兄长和表哥们在外拦着,但郡王爷还带了几个朝中有名的才子,想来早有准备,外面那些人拦也是拦不住的。
果然不多时,便又有丫鬟过来禀告说姑爷已经往前厅走了。
此时静姝已经盖了大红盖头,由着全福夫人和喜娘在两边扶着,慢慢行去了前厅,在前厅再跪别父亲容二老爷和母亲陈氏,由兄长背着送去外面的花轿。
陈氏看着女儿由喜娘扶着拜别自己,听着旁边喜娘的吉祥话,眼泪就忍不住刷刷的落下来,就是容二老爷在此情此景下也忍不住红了眼圈。
陈氏强忍着等静姝一行完拜礼,就起身行上了前,拉了静姝的手强忍着哽咽,怕一说话便控制不住自己,也没有说什么,只亲自扶了她送到了长子容延樟身边。
静姝却是知道母亲必然很是不舍,虽然好像不是那么合适,仍是开口低声劝了几句,故带了些轻松的语气道:“母亲,女儿过几日就会回来看您,以后郡王爷不在家中,女儿也尽可以回来住着……”
听得喜娘一阵冒冷汗,忙打岔道:“夫人,小姐,这吉时就快要到了,还是速速上了花轿才是。”
陈氏听了静姝的话,也是又觉心伤又觉好笑,也怕女儿再说出什么不适宜的话出来,再顾不上难过,就扶了她让容延樟背着送出了门。
姜琸此时倒是一直很有耐性的在一旁候着,然后拜别岳父岳母,跟着出了门,只是等容延樟背着静姝快到花轿时,不待喜娘上前,就直接接过了静姝,抱着她送进了花轿。
静姝又什么都看不见,简直被最后这凌空一抱吓了一跳,入了轿中好一会儿才回魂过来,这,这人也真是……
她定了一定神,待轿夫抬了花轿行了一会儿,便偷偷掀开了盖头。
这一路从容府到肃郡王府,好说也要大半个时辰,她要是干坐着还不得闷死。
五月底的天气已经开始闷热,静姝又穿着厚重的嫁衣,头上戴着凤冠,盖了盖头,原本以为这一路上在轿中必会很辛苦,谁知此时到了轿中定下心来,就感觉到了阵阵凉意,极是舒适,往两边看去,便看见两边角落里都放置了冰桶,盛了满满的冰块。
花轿布置得很是舒适,里面竟然还特意放置了几个果盒,打开尽是一些干果,甜品还有水晶葡萄……然后一边角落还有两本书籍……
轿夫们一路抬得也非常安稳,显然是受了交代,静姝早上服了原夫人的汤药,并不觉得饥饿,所以对那些甜品干果什么的并无兴趣,她听得一路都有鞭炮声,外面有旁观路人的嬉闹声,靠在软软的厚垫上,心境竟是格外的平和。
如此行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的路才到肃郡王府。
花轿被抬到外院,待花轿落稳,喜娘上前开了轿门,只是不待她搀扶静姝落轿,早已下马的姜琸就已经行上前来,亲自抱了静姝下轿,然后直接抱着她一路进入了肃郡王府,到了外院,这才放了她下来,牵了她的手行入了主厅。
此时厅中主位上早已坐了专门从蜀中赶来参加他们两人婚礼的蜀王和蜀王妃夏氏,下面则侍立着蜀王世子和世子妃。
姜琸牵着静姝上前,便在蜀王和蜀王妃满脸笑意下,又扶着静姝跪下,然后由喜娘引导着,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三夫妻对拜,行了大婚礼。
此时并不用新娘行斟茶礼,两人大婚礼毕便直接先入新房再行合卺之礼,而蜀王蜀王妃则是留在了厅中招呼宾客。
第95章 洞房花烛
静姝被姜琸牵着手, 由喜娘在前引着入了新房。
静姝虽看不到,但还是感觉到一起入那新房的并非只有自己和姜琸,听着脚步声和动静大约有不少女眷在观礼后便也跟着一起去了新房,照习俗,这些女眷应当是姜琸这边比较近的亲族。
待她被扶着坐到床上,便感觉到不少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只是虽有轻笑低语声, 新房里却也算是难得安静的了。
待她坐定, 就听到喜娘喜庆的声音道:“新郎官掀盖头了~祝新郎新娘称心如意,白头偕老, 百年好合……”
静姝微微抬了头,不过片刻便感觉眼前一亮,却是姜琸已经用一柄红绸缠绕的鸳鸯戏水玉如意挑开了自己的盖头, 她眨了眨眼,目光直直就撞进了姜琸含笑的眼眸中。
姜琸看着静姝,看她因着娇羞格外娇艳的面容, 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这本是习俗, 寓意着“白头偕老”, 可是他要努力克制住,才没让那手滑下去, 触一触那娇嫩绯红的脸颊。
静姝感觉到姜琸看着自己, 眼神比往日任何时候都要炙热和欢喜, 她忍不住就脸颊生热, 然后心就扑通扑通跳起来,直到听到周边有笑声传来,然后就有声音赞叹道:“天,天哪,新娘子好美!”
静姝这才想起房间里还有好多人,她转头,便看到几个或熟悉或陌生的美妇人正笑吟吟的带了几分戏谑的看着自己,也还有几个宗室少女,如成仪县主,康王家的明仪县主,兰仪县君等人。
不过当今皇室宗室人员本就不多,几个藩王还都就了藩,京中也就没几个亲眷,此时房里一共也不过就只有七八位女眷的样子。
一眼看过去,除了康王家的明仪县主目光有些复杂,其他人皆是面带友善的笑容,或是温柔,或是奉承,或是钦羡的,并无人有明显的恶意。
静姝只略略看了一眼,便只作害羞状垂下头来,这个时候,她可没想去搭些调笑的话来。
只很快便有两位妇人上前来,一位端上了一个系了红绸的乌木盘子,上面摆了一只乌金雕花碗,里面盛了一些红枣花生瓜子一类的干果,另一位也端上了同样的乌木盘子,盘上却是一小碟红枣莲子花生糕,倒也做得玲珑可爱。
喜娘就先抓了一把红枣花生莲子干果,一边说着吉祥喜庆的祝词,一边就洒在了静姝和姜琸的身上,虽然略感不适,但静姝强忍了动也不动,偷眼看旁边坐着的姜琸,看他身上滚下红枣花生来,配上他的表情,想他往日的样子,当真是说不出的违和,又忍不住嘴角弯了弯。
接着喜娘又从后面妇人那里端了那碟红枣莲子花生糕至静姝的面前,这些礼节静姝自然是早就知道了,便伸了手拿了小勺舀了一小块尝了尝。
糕点里面自然都是夹生的,但说实话,静姝也没太尝出来,只是在喜娘笑着问“生不生呀?”的时候,静姝仍是垂了眼小声道:“生。”
然后房里一下子便热闹起来,哄笑声,祝福声,大家轮次上前说着“早生贵子,开枝散叶,多子多福”的吉祥话。
这番热闹一直到又一妇人端上了行合卺之礼用的彩丝相连的鸳鸯纹红色描金细酒杯,众人这才停下了祝福之辞,又是笑意盈盈的看向了两人。
静姝便顺着喜娘的指示小心的取了一只酒杯,和姜琸喝了交杯酒。
那酒许是特制的,红红的,甜甜的,比平日里自己酿的梅子酒葡萄酒都要好味道,静姝饮完放下酒杯后,竟还忍不住微微舔了舔唇回味了一下,然后抬头便看到姜琸似笑非笑看不出涵义的眼神,心头便是一跳,忙又低下头来。
众人虽不知道两人之间小小的互动,但见新郎看着新娘目不转睛,新娘低头娇羞不已,又是笑出了声。
礼毕,喜娘又说了一番祝词,便欢欢喜喜的领着先前那几位妇人一起出去了。
原本此时姜琸应该是先出去应酬客人,然后房间里的女眷会留下和新娘子说说话,不过显然姜琸没想着按规矩来,他只转头笑着看了自己大嫂蜀王世子妃钟氏一眼,钟氏便很有眼色的张罗着众人陆续先出去了,只离去时,回头笑着对姜琸道:“三弟也别太久了,一会儿就要出去陪客呢,我们待会儿再过来陪弟妹说话。”
这话好似再平常不过,可却听得静姝耳尖热了热,心莫名的跳了跳。
待众人离开,丫鬟们便也无声退下,最后出去的那位更是细心体贴的掩上了房门。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姜琸就伸手抚过静姝的额头,温声道:“我之前已经跟大嫂说过,一会儿她们不会再过来了。天气较热,一会儿我出去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房,你便先梳洗沐浴了休息即可。”
这样的天气,一整日的穿戴着凤冠霞帔,虽然花轿房里都备了冰桶,凉爽得很,但静姝的额上还是有些微微的湿,所谓“美人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那也只是一说而已。
静姝点头,顶着这么重的凤冠,着实不是什么舒服的体验。
不过她想了想,觉得应该表达一下自己对他的关心,便道:“你,也不要饮太多酒,早些回房。”
姜琸听了她的话,那原先正常的笑容立时变得有些奇怪起来,眼睛眸色都深上了许多,他低头,咬了咬她的耳尖,低声道:“自然,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不过是应付一下他们便会回来陪你。”
静姝的脸“轰”一下只觉得热得滴血,猛地推开了他,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她只觉心都要跳出来了,脑子乱哄哄的,想着说点什么,便顾左右而道:“好,好重,这个凤冠,脖子都好痛……”
姜琸看她惊羞慌乱的模样,真真是可爱至极,他低低的笑了笑,然后伸手按了她的肩,另一只手便去帮她卸那凤冠,道:“嗯,别动,我帮你先卸了去。”
静姝扭头,扯到头发,轻呼一声,一阵疼痛传来,然后便听到了姜琸低低的似乎极愉悦的笑声,她龇了龇牙,先时的羞涩慌乱倒是全没了……
姜琸一边道“让你别动就别动”,一边就帮她小心卸了凤冠,放到桌上,再仔细的抽走了她束发的发簪夹子,发侧固发的小梳篦,让浓密的黑发直直披散下来,最后还伸手帮她揉了揉头顶和两侧。
静姝顿时轻松了不少,她呼了口气,道:“这个也太重了些吧,做新娘真不容易……唔,脖子都要断了……不过好在只有一次……”
又嘀咕道,“听说皇后娘娘的凤冠足有十斤重,每年祭祀,节庆佳日都要戴了主持活动,这一戴就是一整天,就这,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姜琸的目光闪了闪,心里又有些好笑,放在她头顶的手便滑到她的脖子上,力度适中的帮她按了按脖子,不得不说他的力度控制得太好,酸痛中又说不出的舒爽,静姝原本还在嘀嘀咕咕的,此时也忍不住“唉唉”了两声。
姜琸手里握着她细细嫩滑如凝脂般的脖颈,低头看她微眯了眼如小猫般慵懒舒适的表情,看她长长的睫毛颤动,红唇未启,心里就热度就往上涌了涌,他侧了脸,暗叹了一声。
他一会儿还要出去待客,此时若是忍不住开了个头,真的还不知道自己舍不舍得再出去,罢了。
他帮她按了一会儿,就柔声道:“一会儿让千梅千雪她们进来服侍你,记得要泡了沐浴药汤,不可偷懒,你今日一整日坐着,必是很疲累的,明日又要一早起身行斟茶礼,之后又要入宫,不比今日轻松。”
静姝觑了他一眼,知他关心自己,可听着这话却忍不住就想起原夫人的话,和那些药膏子,那脑子就又歪了去,原本恢复正常的心又不正常的砰砰跳起来,忙摇了摇头,见姜琸用略有些不解的目光看向自己,哀叹了一声,推他道:“你快出去陪客人吧,不然大嫂她们还不知心里想什么呢,我一定会好好休息的。”
姜琸觉得她很有些古怪,但他的小姑娘本来就古怪,今日又是新婚夜,更加古怪些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便笑了笑,不再理会她变来变去的情绪,低头在她的额上印了两吻,便在静姝的催促下出去了。
姜琸离开,静姝的大丫鬟秋蕊千梅千雪还有几个眼生的丫鬟都进了来。
静姝原先的大丫鬟碧萱已嫁了人,现如今作为陪房也跟着过来了肃郡王府,只不过是做了管事嬷嬷,帮静姝管着外面的事。
此时众人进来,显然已经受过姜琸的吩咐,并未对静姝已除了凤冠有丝毫诧异,反是有条不紊上前来或是服侍静姝,或是去准备沐浴用水等等。
秋蕊上前帮着静姝除了大红喜服,一个小丫鬟又端了一碗燕窝粥一些点心上来,静姝因着早上用了原夫人的汤药,并不会特别觉得体虚乏力,但一整日都没有吃东西,还是觉得饿的,便接了过来,简单用了些。
垫了肚子,便去了隔壁房间沐浴,那里丫鬟们已经调好了浴汤,那浴汤微微漾着碧色,上面浮了一些新鲜花瓣,冒着浅浅的雾气。
静姝沐浴向来不喜丫鬟在旁服侍,众人皆是知道她的习惯的,备好汤药,将她的中衣置于一旁便低头退到了屏风后。
静姝这才除了衣裳,踩着木台阶踏入了大大的浴桶中,然后滑入水中。
水温刚刚好,水面漂浮的花瓣因着静姝的进入而打着漩涡,在朦胧的水雾中显得格外水嫩鲜灵,还隐隐散发出清新的香味,静姝感受着水温和清香,叹息一声,只觉每一个毛孔都舒展开来,今日一日的疲劳也似乎一扫而光。
静姝慢慢在浴汤中调息着呼吸,不自觉就又运起了平日浸药浴的心法,如此整整浸了小半个时辰,直到浴汤的水已是凉透,丫鬟在屏风轻声提醒,她才慢慢起了身,拿了布巾擦了身子,穿了中衣,重新回到了新房中。
秋蕊上前帮她细细吸干了头发,肌肤上抹上了凝膏,这才扶了她回床上歇息。
静姝躺回到床上,因着太过舒适,也或许根本就是特制药汤的作用,竟似完全忘记了今日乃是自己的新婚之夜,只朦胧着,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姜琸是在一个多时辰后回到新房的,其实彼时客人并未全散去,只是他陪饮了一圈便先回来了,众人或是颇有眼色,或是因着他平日里冷厉的性子,并不敢拦他。
姜琸掀开帷帐,就看见静姝正睡得很安稳,黑发如缎般在枕边散开,更映衬得肌肤如雪,白皙中又微微透着粉色,长睫微颤,红唇微翘,美得动人心弦,说不出的让人心悸涌动。
姜琸伸手,却在离静姝面颊一寸距离时停了手,生生抽了回来,叹息了声,转身便去了隔壁房间沐浴。他刚刚急着回来看她,连衣服都还未换,满身的都是宴席上的酒味杂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