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灵吉菩萨的经不会差,那西天的自然更好。”我理所当然的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如此一来,自然能够更加坚定我们西行取经的决心。”
“师父说得对。”悟风和我立场一致,自然站在我这一边,“西天尚有万里之遥,我们怎可挑三拣四,好高骛远。”
“还有,”我继续说道,“悟清如今要和我们离去,可他手下的那些小妖该当如何?如果就此放任不管,要是造了孽,被还在悟清身上,他这西行忏悔之路岂不全废?”
悟清听到这句话,感觉有些怕了,“我把他们全都遣散了?毕竟跟了我那么多年……”
“反正灵吉菩萨镇守在此地,不如我们把这件事一并托付给他。菩萨做事自然有度,我们也能放心西行。”我一锤定音。
这两千里我们走了月余,好在如今乃万物勃发之际,山间翠绿倒也清新可爱,只是悟饭不太高兴,因为现在的野果子不是没结出来,就是青绿酸涩无法入口。
不过即使这样,悟饭还是整天跑的不见人影。莽山中是它的主场,等我们走了一半的时候,猴哥忽然乐了起来。
大家都看向他。
“悟饭不愧是老孙花果山里的孩儿,在这里当上猴大王了。”猴哥看着远处,“正被母猴子缠着呢。”
我:“……”
我还没有做爷爷的心理准备。
悟饭大概也没想着当爹,反正,大概走了一千五百里的时候,它又重新回来了。我皱起眉,准备教训它。
猴哥对我笑道,“师父别恼,悟饭只是调皮,它还是个童子身呢。”
我:“……”
我发现自己无语的时候特别多。而且,猴哥,你的火眼金睛不是看这个的吧?
小须弥山虽然有一个小字,但实际上却是一座高山,山腰处有祥云浮现,瑞霭纷纷,钟磬悠扬,香烟渺渺。
“好地方!”我忍不住开口赞了一声,除了人迹罕至一点,这里更像是名山藏古刹。
猴哥随即去叫门,开门的是一个道人,脖子上挂着念珠,嘴里念着佛号。
如果要认真介绍身份,我一般被称作东土大唐驾下御弟三藏法师,猴哥也是这么介绍的,不过那道人却是双眼一眯,“太长,记不全。”
好有个性。
“只记唐僧玄奘就好。”我说,“贫僧乃从东土大唐前往西天取经的和尚,路过黄风岭的时候听闻南面而千里处是灵吉菩萨的道场,特来拜见,以沐佛音。”
“且等等,我去禀报菩萨。”那个道人转身离去。
没一会儿,我们就被引进门,朝里看,我就觉得当初我那水陆大会华而不实,和这里差了十万八千里。
灵吉菩萨是位男士,但一想到观音,我又有点不确定了。不过,如果抛开这一点小问题的话,我觉得他比观音讨喜的多,至少,和他说话很舒服。
悟清站在堂中央,战战兢兢的跟灵吉菩萨汇报了一下自己接下来的打算,然后眼巴巴的看向灵吉菩萨。
灵吉菩萨略一沉吟,话还没说出口,只见悟清一下子变回原形,先是趴在地上,然后后腿站立,前肢缩在胸前,一双黑豆眼雾蒙蒙水润润,“请菩萨开恩,弟子愿意护送师父一路西行,诚心忏悔。”
灵吉菩萨顿了顿,“既然你有诚心,我便在如来佛祖那里为你说项。只是,若你再犯,不用佛祖出手,我就直接拿了你。”
“谢菩萨!谢菩萨!”悟清用短短的上肢不断作揖。
我表情严肃,听着灵吉菩萨的话,看着悟清,一边唾弃着卖萌可耻,一边忍住自己想上手撸两把的冲动。
悟清跟我说,他是灵山脚下的得道老鼠,那个品种叫做黄毛貂鼠。我只听过仓鼠小白鼠,不知道黄毛貂鼠到底是什么模样,想来想去,想出了一个黄毛家鼠的样子。老鼠作为四害之一,想也知道在国人心目中的地位,但我没想到,悟清的原型居然这么萌。
他长得可一点都不像老鼠!
要我说的话,有点像家里养的那种宠物貂,圆溜溜的黑眼睛,尖尖的鼻子,两颊上的胡须随着说话一动一动;身子是细长条,不用想就知道柔韧性极好;身上的毛发是那种仿佛在发光的淡金色,油光水滑,撸起来手感一定特别好!
噫,我之前还遗憾遇不到猫妖,只能揉猴儿子的毛脑袋。现在……
噫,忍住,这是徒弟,不能乱撸。
谁能理解我这种在遇到猴子、黑熊、野猪之后见到萌物的激动心情?!
我们在灵吉菩萨这里住了一个月,我和悟风每日听灵吉菩萨讲经,听得如痴如醉;悟清大概还在装乖阶段,也留在一边旁听;猴哥和猪八戒天天在山里搞东搞西,弄得人家不得安宁,虽然灵吉菩萨没说话,但是,那么脾气温厚的一个菩萨,我也不好意思总赖在这里,在把新的经文都记熟之后,我就带着几个徒弟告辞离开了。
灵吉菩萨送了我们一程,在我转身离开的时候,仿佛听到了他在我耳边的叹息声:金蝉子,你若早早珍惜,不在法会上打盹,又哪来的十世轮回,受此磨难……
我缩了缩脖子,唉,又被认错了。
真愁人。
你们这些神佛犯的错,为什么要我来承担责任?
灵吉菩萨的话把我从对新经文的沉迷中拽了出来,直到我们被一条大河阻了路,我都是无精打采的。好在大家以为我是不舍得离去,倒也没起疑心。
我看着那条大河,一眼望不到对岸,只余水面波涛。
“这里不像有船家的样子……”我犹豫了片刻,“悟空,你看看,这上游和下游有没有窄一点的地方让我们过?”
猴哥跳到半空中,一会儿又下来,“难,这河上下都看不到尽头,我们面前这水面就有八百里宽。”
“师父!”悟清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一边,“这里有一块石碑!”
石碑上有三个篆字,流沙河。
我想了一会儿,这不是沙师弟的地界吗?
猪八戒指着石碑,念着上面的字,“八百流沙界,三千弱水深。鹅毛浮不起,芦花定底沉。这可怎么办啊?”
我正想要要不要猴哥去自报家门,就听到水浪翻滚冲击之声,循声望去,一个相貌丑陋凶恶的妖怪从河里钻出来。
一头乱糟糟蓬松的红毛,眼睛亮的像是发光,脸还是蓝色的……
这是沙师弟?
等等!我的童年滤镜没出问题吧?
还我老实忠厚不多话的沙师弟!
第38章
小学音乐课本里有一首歌给我印象深刻,怎么唱的来着?蓝脸的窦尔敦盗御马, 我一直以为那是艺术加工, 毕竟, 说唱脸谱嘛,京剧里的那些扮相浓墨重彩, 夸张一些无可厚非, 但我没想到, 有朝一日, 我会遇到一个真正的蓝脸。
要是这个蓝脸是别的什么妖怪,我也不会这么少见多怪。妖怪嘛, 长成什么样子都不稀奇, 但是, 但是!在我的印象里, 从流沙河里出来的, 是我的徒弟预备役, 忠厚老实不多话也绝不会偷奸耍滑的沙师弟!
我开始犹豫,到底是我的童年滤镜出了问题,还是这压根不是沙师弟。
好歹是天庭的卷帘大将,玉帝在招员工的时候不会不考虑员工形象吧?
还是说,有了二郎神这个能以一己之力拉升整个天庭颜值平均值的人的存在,也就不在乎几个拖后腿的了?
我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走了神, 再回神的时候,猴哥已经带着猪八戒和蓝脸打了起来,悟风悟清留在我身边保护我。我又看了一眼飞在天上的那个蓝脸, 唔,阿凡达要是长这样,卡梅隆的电影得扑死。
看得出来,那个蓝脸的实力处于下风,但因为占据流沙河的地势,猴哥和猪八戒也拿他没办法,因为那个蓝脸,他打不过的时候,会跑!
猴哥气咻咻的回来了。
我才知道曾经大闹龙宫的猴哥居然不善水战。
所以说,东海龙宫里的那些虾兵蟹将包括龙王的武力值该有多渣啊。
我想了想,正要开口,猴哥就已经做好决定了,“八戒,一会儿你去引那妖怪上来,往高处引,悟清,你用风在下面接着,拦住那妖怪躲回流沙河的路,悟风,你继续保护师父,我就不信,我们师兄弟会对付不了一个水怪!”
我很想提醒猴哥,摆出这个阵容,实际上就已经在某种程度上指向了一个事实。
“悟空。”我想了想,还是觉得先礼后兵比较好,虽然之前已经打了一架,但是,能和气一点,还是和气一点比较好。“我们与那蓝脸妖怪无冤无仇,只是想借路而已。不如待把他引上来之后,你与他好好说说,就说我们是从东土大唐而来前往西天的取经人……”
“师父!”猴哥打断了我,“我知道你喜欢度化妖怪,但那个妖怪一身人味,不知道吃了多少过路人,在这里作恶了多久,他可不会看你是个取经的和尚就放你过去,没准还想尝尝大唐的和尚是什么滋味呢!对付这种妖怪,不用多说,直接打老实了,到时候,师父你想怎么度化就怎么度化!”
说完,猴哥对着猪八戒打了个眼色,猪八戒就一头扎进了流沙河。
我犹豫了一下,觉得就刚才猴哥和猪八戒与那个蓝脸打架的架势……不说猴哥,如果那蓝脸真是沙师弟,作为曾经的卷帘大将,总不会认不出昔日的天蓬元帅吧?没人规定一条河不能被两个人占着,于是我就不说话了。
不过在猪八戒把那个蓝脸从水里诱导出来,又被无情抄了后路,只能和猴哥打的热闹的时候,我又想起来,猪八戒下凡之后是投了猪胎才变成这个样子,没准之前他的相识就认不出他了呢?所以,同理可证,这个蓝脸妖怪是不是也有同样的遭遇?
这个想法在我心里磨来磨去,让我拿不定主意。另一边,占据已定。
那个蓝脸大概实在顶不住猴哥和猪八戒的双重攻击,即使之前一直表现的很忌惮河面之上他之下的那层黄风,他还是义无反顾的一头扎了进去。
那黄风并不挡人,但明显可以看出来,那个蓝脸在穿过黄风之后,整个人的身形都不稳了,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
猪八戒在空中嘿嘿一笑,“悟清师弟,快撤了你的风,待俺老猪下去把他拿上来!”
自信心简直爆棚。
不过这次,猪八戒可一点都不算吹牛,他扎进水里没多一会儿,就把那个蓝脸提了下来。
“小样,还治不了你?”猪八戒得意洋洋,“再跑啊,再跑就让我悟清师弟造一个风笼,看你能不能吃得消。”
悟清挺了挺胸,一脸骄傲。
我觉得我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挺胸缩爪黑豆眼亮亮的金毛貂。真的,在看到他对灵吉菩萨卖萌之后,无论他做什么我都会忍不住联想到他的原形。
长得萌不是你的错,可长得萌还卖萌就不可饶恕了。
“好了,师父,妖怪给你抓上来了。”猴哥扛着如意金箍棒,踢了那个捂着眼睛的妖怪一脚,“先度化着,老孙再去看看有没有别的法子过河。实在不行,老孙再去南海一趟,他要我们去取经,总不会让我们被一条河拦下来。”
我有些不甘心的抿了抿嘴角,明明河里应该有个自己人的,沙师弟到底哪去了?我宁愿花些时间把沙师弟找出来,也不想让猴哥去南海找观音求助。
总觉得这样就像是低人一头似的。
虽然这种说法有些好笑,作为一个和尚,我比观音可低了不止一头。
“取经?你们是前往西天的取经人?”地上那个蓝脸却挣扎了起来,“你们是从东土大唐而来前往西天的取经人?”
“是又何如?”猴哥问。
“我……我遵观世音菩萨法旨,在这里等待取经人,与他做个徒弟,护他前往西天!”蓝脸的话打碎了我心里的侥幸。
观音只在流沙河里留了一个人吧?那个人是吃苦耐劳的沙师弟吧?这个蓝脸怎么回事?
知不知道童年的美好回忆被打破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
猴哥呲了呲牙,“你说你是观世音菩萨放在这的?”
“菩萨他老人家到底在路上给师父安排了多少徒弟啊?”猪八戒也开始哼哼,“如果再加上师父自己收的……这一路上光去化缘就能把人吃穷。”
我抽了抽嘴角,不愧是猪八戒,最关心的,永远是最实际的问题。
我也挺想知道的,到时候我身后带着一溜儿妖怪徒弟……
噫,这不是会不会把好心给化缘的人家吃穷了的问题,而是有没有人敢让我们去化缘的问题。
“正是。”那蓝脸回答。
我咳了一声,“既然如此,你先起来,我们好好说话。”
于是,我知道了,这位的确是沙师弟,曾经的卷帘大将。
天蓬元帅被贬是因为借酒醉调戏嫦娥,当时我就觉得这处罚有点重,但到了卷帘大将,他的处罚也不轻。
据他说,他是在蟠桃会上失手打碎了玻璃盏,被玉帝打了八百杖,而后被流放流沙河,每七日,会有飞剑穿胸肋百余下……
前面还好,后面我听着都疼,每七日体会一下百箭穿胸的感觉……谁想出来的招儿,变态吧。
“这次,太白金星就没求情?”我忍不住问。
“太白金星?”沙师弟有些茫然,“是赤脚大仙给我求得情。”
我的第一感觉居然是谢天谢地,总算出现新鲜面孔了。
“那后来呢?”我问。
“我整日待在流沙河中,肚饿时抓行人来吃。不想一日抓到了木吒身上,与他打了几十回合才收手,便知道了观音在此,于是我上前赔罪,他替取经人收我做了个徒弟,让我入佛门,免受飞剑穿胸之苦,与我摩顶受戒,指沙为姓,取了个法名叫悟净。我送走菩萨,就在此等候取经人了。”沙师弟回答。
等会儿!
悟净这个法名居然不是我取的?这观音怎么这么喜欢越俎代庖,我收徒弟,却连命名权都没有……猪悟能我也就忍了,因为悟能听上去很像无能,另取了了八戒的别名。可是到了沙师弟这里又来了一回……悟净这个法名很好听,居然不是我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