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妇人不甘心就此罢休,她身边的婆子更是伶牙俐齿,步步紧逼道:“哟,这位姑娘,我见你穿的也不俗,这一身的绫罗绸缎,只怕是贩卖人口得来的吧!”
如意终也忍不住了,怒目瞪着那婆子道:“你怎能如此污蔑我家小姐!本朝祖训,穿衣不得越制,我们若非正经人家,怎可随便乱穿衣服!”
徐妙锦拉了拉如意的袖子,示意她不要再与这不讲道理的主仆二人继续纠缠下去了,便与如意和徐安转身想走,怎知那妇人的车夫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拦住了主仆三人的去路。那妇人走过来冷笑道:“我家老爷可是在东宫当差的,那是何等身份,今日怎能让你这黄毛丫头欺负到头上!今日你们必须随我去应天府衙门!”
徐妙锦冷笑了一下道:“去就去,我们三人行的正不怕影子歪!还怕了你不成!”
☆、第37章 徐安被冤(中)
第三十七章徐安被冤(中)
徐妙锦主仆三人跟随那妇人等人来到了应天府衙门,那衙役瞥了瞥那妇人问道:“你们因何事而来啊, 可有递状纸?”
那妇人白了那衙役一眼, 轻蔑道:“要什么状纸!你们应天府尹尹大人就是我表兄!”
如意拽了拽徐妙锦的袖口悄声道:“郡主,这还是个连带关系的。”
徐妙锦悄声回到:“不怕, 大明律中且有规定,诬告罪加一等, 越诉鞭笞五十, 这妇人无知,鼠目寸光, 我看那应天府尹也不是什么好人,这妇人且贪得一时便宜, 我倒是要看看谁笑道最后!”
那衙役听了这话,忙向里面通报了一声, 这时只见从府衙内走出来一位官老爷, 那官老爷定了定神,瞧了瞧那妇人,便对那妇人施笑道:“哟, 原来是周二夫人啊, 失敬, 失敬!”
那周二夫人白了一眼那官老爷,没好气地道:“推官大人还不请我们进去?”
那推官大人谄笑道:“哟, 周二夫人,这实在是对不住,您一位妇道人家, 想必是不懂这诉讼的规矩,这诉讼是要先递状纸的。”
“我管你什么狗屁规矩!今日这黄毛丫头要拐走我家英丫头,天子脚下敢如此明目张胆地贩卖人口,这还有没有王法了!”那妇人厉声呵道,此时周围已经围了不少围观的百姓,都对这六人指指点的,如意见状便连忙反驳道:“你……你血口喷人!谁……谁贩卖人口了!”
“除了你们!还能有谁!”那妇人双手叉腰,气焰嚣张地道。
那推官大人见此刻双方都无意退让,又围了这些个百姓,实在是脸上挂不住面子,便对那周二夫人谄媚道:“哎,周二夫人莫生气,咱们有话好好说,来,我引你们去写状纸。”说罢那推官便引着几人进了府衙。
那府衙的掌文书是个秀才,见周二夫人一行人走了过来,便向那推官老爷谄媚道:“杨老爷,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那杨老爷指着那周二夫人对那秀才使眼色道:“这位是周二夫人,乃是我们府尹尹大人的舅妹,她相公周二老爷是当朝进士,在东宫黄子澄黄大人门下,此番她要告这位姑娘贩卖人口。”
那秀才一脸惊讶地打量了徐妙锦主仆三人一番,与那推官大人耳语道:“大人,那姑娘看起来像是个官家小姐啊,万一是咱们得罪不起的人……这周二夫人怕是没有见识,我看您还是问清楚些吧。”
那推官杨大人觉得秀才说的话也是有理,便问徐妙锦道:“小姑娘,你姓甚名甚,家住哪里,随身可有带路引?”
徐妙锦对推官杨大人躬身一辑道:“小女子乃是应天府人士,此番并未出城,何故要随身携带路引?”
只见那杨大人捋了捋胡须,面带好奇地道:“哦?你说你是本地人,那你父母姓甚名甚,是做什么的?”
只见徐妙锦淡定自若地答道:“回推官老爷的话,家父家母已经亡故,家中长辈只剩兄长,小女子的兄长不才,适逢祖上荫庇,袭了魏国公爵位,小女子姓徐,芳名妙锦。”
“徐妙锦?就是为新科状元郎和翁姑娘牵线的那位中山王府的小郡主?”推官老爷表情甚是惊讶地与那秀才面面相觑道。
“别听这丫头瞎胡说,她要是中山王府的,那我还是宫里的娘娘了!”那周二夫人白了一眼,没好气儿地道。
那秀才与推官老爷耳语道:“杨老爷,此事蹊跷的很,那小姑娘莫非真的有可能是郡主,自她一进来,我就觉得她气度不凡,那周二夫人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如此见识浅薄。”
推官杨老爷低声道:“听闻这周二夫人生不出儿子,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那周二老爷便纳了好几房妾室,这周二夫人在家中受尽妾室排挤,我想她是精神有些不正常了。”
那秀才压低声音道:“咱们且先验证那小姑娘的身份吧,如若真是中山王府的小郡主,那这事要是闹到御前去,老爷您这官位,怕是要不保啊!”
杨老爷一听这话,马上就急了,他转过身来问徐妙锦道:“姑娘说你是中山王府的小郡主,可有何物可以证明?”
徐妙锦想了想,此番她是出来上香的,并未带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牙牌或是路引,便灵机一动取出腰间荷包递给那推官老爷道:“杨老爷可派人携此物,去中军都督府寻徐膺绪徐大人,便是妙锦的三哥,三哥见到此物之后,必定会派人来寻我的!”
推官杨大人拿了那荷包之后,便马上派人前去中军都督府了。不一会的功夫,就听人回报道中军都督府来人了,徐妙锦回头一瞧,只见那登门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她三哥徐膺绪。
徐膺绪取出腰间牙牌给那推官看了一眼,那推官连忙躬身施礼道:“下官不知指挥使大人亲自登门拜访,还请大人恕罪啊!”
徐膺绪并未理会那推官,便径直走到小妹徐妙锦面前,焦急关切地询问道:“妹妹这是怎么了?三哥看到妹妹的荷包,便急忙赶过来了。大哥四弟都不在家,妹妹要是出了什么事,三哥可怎向他们交代是好!”
徐妙锦淡淡一笑,颇为无奈地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此时站在一旁的周二夫人,见她真是中山王府的小郡主,已是吓的腿都软了,若不是周二夫人身边的婆子搀扶着她,此刻怕是她已经瘫倒在地上了,身边的小姑娘见娘亲瑟瑟发抖,便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徐妙锦走上前去安慰小女孩道:“小妹妹别哭了,姐姐一会买醉仙楼的芙蓉糕给你吃可好?”
那小姑娘倒是好哄,一听芙蓉糕便破涕而笑了,只是脸上的泥土尚未擦干净,刚刚泪水混着泥土,脸上愈发显得脏了,徐妙锦便取出帕子,帮小姑娘拭了拭脸,那小姑娘渐渐显出白白胖胖的脸蛋笑了笑,甚是娇嫩可爱。
徐膺绪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跟这帮人耗着,他此刻更关心的是事情闹到这副地步要怎么解决,那妇人身边的婆子此刻倒是突然清醒了过来,忙跪下给徐膺绪磕头道:“大老爷饶命啊!我们太太本来就在家中受老爷的气,一时想不开才得罪了郡主大人,全是老身的错,大人要打要罚要寻命,都找老身便是,可千万不要怪罪我家夫人啊!”那婆子便哭边砰砰砰地磕头,再见她抬起头来,额头上已经泛出微微血痕。
徐膺绪没好气地道:“你家夫人与你家老爷在内宅之事,我管不着也不想管,可莫要把气撒到我妹妹头上来,我妹妹乃是当今圣上亲封的郡主,怎能容你们这般羞辱!”
徐妙锦并非不明事理之人,她见事出有因,便连忙扶起那婆子道:“这位妈妈,我看您也应该是周二夫人身边伺候的老人了,可否与我讲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见那婆子泪眼婆娑地哽咽道:“郡主是明事理之人,我家太太并无子嗣,只有英丫头一个女儿,老爷便以这为由,娶了好几房妾室。太太平时为人要强泼辣,自然是看不惯老爷成天被那些莺莺燕燕围着,便与那几房妾室多有争执,谁知老爷宠着那几房妾室,每次都数落我们太太的不是,我们太太便好像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魇了似的,精神时而恍惚时而清醒,这才得罪冲撞了郡主。”
徐妙锦此刻已经明白过来,这妇人如若在现代,应该是患了某种精神疾病,这古代的妇女地位啊……她一想到内教中学的那些女则女训,就觉得厌恶至极。她突然想到平时闲来无事翻看大明律的时候,好像有看到这么一条,便转过身去问那推官道:“杨大人,小女子不才,隐约中记得大明律中有涉及到男子不得宠妾做妻的条律,请问这周老爷此举是否是僭越了?”
只见那杨大人捋了捋胡须叹了口气道:“郡主说的没错,大明律-户律之卷第六,婚姻第三条-妻妾失序,凡以妻为妾者,杖一百。妻在,以妾为妻者,杖九十。”
“那此事便是了了,这是男子犯错,与这女子又有何干系!”徐妙锦微微抬起小脸,双手掐腰道。
“郡主,您这不是让下官为难吗!仅凭这婆子一言之词,若无实证,下官怎敢去拿东宫之人啊!况且那周老爷是位进士啊,这……下官怎敢啊……清官能断家务事,郡主您就别难为下官了……”那推官杨大人面露难色说道。
“妹妹,人家周老爷家的家事,咱们自然是管不到,可是今日也不能白让我妹子受如此这般侮辱!”徐膺绪劝慰徐妙锦道,说罢又转过头去厉声对杨大人道:“今日这事还是杨大人按照大明律法来处置吧。”
那杨大人此刻亦是左右为难,一边是应天府尹的舅妹,应天府尹乃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又牵连到了东宫,另一边是中山王府,京城最有权势的勋戚,这事怎是他一个小小的推官能决定的了的啊!正在这左右为难之际,只见外头有人传报道,说应天府尹尹大人亲自来了,这下这小推官杨大人顿时便觉松了一口气。
只见这应天府尹尹大人信步走入殿内,旁边还有一位穿文官官服的中年人,徐膺绪见此二人并肩而来,便朗声笑道:“呦,尹大人和黄大人今日怎有幸一同前来这应天府衙门啊?”
原来那顺天府尹尹大人身边的文官,便是翰林院编撰,东宫伴读黄子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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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徐安被冤(下)
第三十八章徐安被冤(下)
说实话,谢依琳对黄子澄可是完全没有好感, 历史上的他……不就是迂腐书生的代言人吗。可是谢依琳怎么也没想到的是, 在六百年前的应天府衙门公堂上,她居然跟黄子澄大吵了一架!还没吵过他, 哎……怪就只怪自己学艺不精,不是土著吗。自己要是有燕王靖难之时那演戏的本领, 或者胸中有朱权一半的墨水, 也不至于说不过这黄子澄了!
只见徐妙锦瞥了一眼尹大人与黄子澄,那尹大人, 道貌岸然,一脸的假笑, 想必是官场老油条,才能混的上这应天府尹的位置。黄子澄个子稍矮, 却又略肥胖, 圆鼓鼓的脸上硬装出一副清高的神色来。
尹大人对徐膺绪拱手施礼继而又是一脸僵笑道:“哟!指挥使大人,您今日怎么有幸大驾我们这小小应天府衙啊?”
“那还不是因为小妹受人诬陷,牵连至此的, 要不然我们徐家清清白白, 无缘无故跑到你这应天府衙门来做甚!”徐膺绪一脸不耐烦的说道, 武将的性子最是直接了当,不似文臣那般弯弯绕绕, 此刻他只想这案子早点了了,好带小妹早点回家去。
“呦!那这位想必就是徐小郡主了,下官失敬, 失敬!”尹大人看了一眼徐膺绪身后的徐妙锦,又谄笑道。
此时徐妙锦亦抬头瞥了一眼黄子澄,只见黄子澄面带一丝不屑,微微扬起下巴,摆出一副不愿意攀附中山王府的清高姿态来。
那尹大人见此时气氛尴尬,便又假模假样地笑了笑道:“啊,各位大人都别拘着了,来来来,咱们说说这案子吧!”说罢便转过身问那推官道:“杨推官,这是怎么回事啊?”
杨推官见顶头上司问起,便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只见尹大人捋了捋胡须,转了转滴溜溜的眼珠,此刻尹大人心中正盘算着,这事闹到此刻,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那推官派人去寻他时,没遇到黄子澄,这事也就他从中调停,跟中山王府私了了,他知道中山王府的人向来不是多事之人。可这黄子澄就不一样了,现在东宫,中山王府各陷一只脚在这泥潭里,他若不大义灭亲,这事就得闹到御前去,到时候可就不只是一条人命的事了,他尹大人官职也将不保。
尹大人思来想去,为了自己的仕途,此刻顾不上自己的表妹了,舅舅舅妈早已不再人世,他们亲戚间走动也是越来越少了,于是便狠下心对那杨推官道:“大明律诬告罪加一等,鞭笞五十,你这推官连基本律法都不清楚吗!还不快去!”
那周二夫人身边的婆子此刻已哭的泣不成声,她爬着趴在尹大人脚边,拽着他的衣摆哽咽道:“大人怎能如此狠心!夫人好歹也是您的表妹啊!夫人身子柔弱,这五十鞭子下去只怕命也没了,老身!老身愿意代替夫人受罚!”
那尹大人心意已决,便一脚踹开那婆子道:“无知妇人,国家律法面前岂能讲亲情!”说罢便用余光瞄了一眼黄子澄,黄子澄此刻正微微颔首表示同意。
这时候只见两个衙役手握着那沾着盐水的鞭子走了过来,徐妙锦看了看那两个衙役手里的鞭子,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暗暗想着,那鞭子足有铜钱粗,还沾着盐水,正如那婆子所说,这五十鞭子下去周二夫人怎能再有活路了!于是便挺身而出道:“等等!”
众人见她站了出来,便都齐刷刷地盯着她看,徐妙锦理了理思绪,镇定道:“周二夫人能犯下今日之错,皆是因为她夫君犯了妻妾失序之罪,各位大人为何只判周二夫人的罪,而不去追究她夫君之罪?”
“这……”尹大人此刻内心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他都为了调停双方要大义灭亲了,这小郡主还想怎样!
“非也!非也!”这时只见黄子澄摆了摆手,又背手摇头道:“这内宅之事,应由家族长辈来调解,怎能拿上公堂的台面,再者,郡主在内训中应该习过‘女戒’,正所谓,夫者,天也。天固不可违,夫故不可离也,这道理郡主应该懂吧!”
懂你个头!谢依琳在心中暗暗啐道,若不是附身在这高贵小郡主的身子里,若不是顾全中山王府的颜面,我现在真想扇你黄子澄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