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见房中有声响,便推门而入,她见徐妙锦已醒过来,便笑盈盈道:“锦丫头醒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大哥在这里陪了你三天三夜了,这会刚刚睡着。”
徐妙锦强撑了一口气,慢慢起身,握住大哥的手道:“大哥辛苦了。”
徐辉祖淡淡一笑,摇了摇头道:“妹妹可不能再做这样的傻事了,旧病未愈,又寒气侵体,刘太医差点没把你救回来。”
“皇上还是未改变心意,对吗?”徐妙锦试探地问道。
徐辉祖无奈地点了点头道:“君无戏言,况且圣旨已下,此事怎能再有回旋的余地。”
徐妙锦心中一沉,难道这世上,真的不存在兵马指挥张泰之女吗?还是她穿越到了一个平行世界,这个国家国号虽然也是大明,却与她已知的那个大明历史轨迹不一样?可是如果是这样,为何之前她经历的种种,自洪武二十三年到今日,所有的历史事件都是与她在后世史书上看到的一样,偏偏这历史轨道,就在她身上偏移了?难道从此刻起,便要产生蝴蝶效应?后面还会有靖难吗?燕王朱棣还会创建永乐盛世吗?
********************************
第三卷第四卷引子
大明永乐元年元月,新年将至。
南京皇城内储秀宫中,如意正对着铜镜为徐妙锦梳头,此刻已经戴好了掐金丝的狄面,忽闻外面有宫人来报,皇后娘娘驾到。
徐妙锦起身出去相迎,皇后徐仪华款款走来,忙扶起妹妹,笑盈盈地说道:“妹妹已有四个月的身子了,何须再与姐姐行如此大礼。”
“君臣有别,即使是自家姐妹,现在长姐是中宫皇后,妙锦岂有不拜的道理。”徐妙锦揽过长姐的手,扶她坐到了榻上。
“皇上已命钦天监算了吉日,不日便要举行封妃大典了,妹妹如今怀着龙种,那典礼复杂的很,姐姐怕妹妹到时身体会吃不消,所以奏请皇上一切从简了。”徐仪华微笑着握着妹妹的手,一路走到今日并不容易,当年先帝为小妹赐婚之时,小妹九死一生,如今有情人终得圆满,她眼中已是含着闪闪泪光。
徐妙锦为此并未有什么反应,只是淡淡地道:“一切听皇后娘娘安排便是了。”
“小妹心中还怨恨陛下吗?如今之局面来之不易,今后你我姐妹二人,一个是皇贵妃,一个是皇后,也算为我徐家光耀门楣了。”徐仪华握着妹妹的手,眼中流露的尽是真情实意。
“妹妹心中怎敢怨恨陛下,姐姐如今贵为皇后,妹妹只想求姐姐一件事情。”徐妙锦虽目中无神,但却隐约透出一丝坚定的神色。
“妹妹且说来听听,如若长姐能办得到,姐姐一定会帮妹妹办的。”徐仪华疑惑不解地问道。
“妹妹如今在这深宫中安胎,每日甚是无趣的很,但求姐姐允了御史大夫景大人家的静琪妹妹,进宫来陪我打发时间。静琪妹妹与我自幼/交好,如今她父亲正得圣宠,这事应该难不得姐姐吧?”徐妙锦拿起桌上一个茶杯,眼中并未半分神色。
“妹妹竟会说笑,让景妹妹进宫来陪妹妹并不是什么难事,可妹妹不能为了一己私欲,让景妹妹与夫君忍受分离之苦吧!”徐仪华疑惑不解的看着小妹,她不知小妹心中又在打什么主意,怎会突然想起让景清的女儿进宫陪她。
这时只听着门外有人传报,说皇帝驾到,姐妹二人便起身迎了出来,只见永乐皇帝身着常服,神采飞扬地走了过来,如今新帝刚刚登基几月,奸相佞臣便已铲除殆尽,国家逐步走上正常运行的轨道,又恰逢永乐元年新年在即,皇上心中怎能不悦。
皇帝走到二人面前,徐家姐妹二人忙是上前躬身行礼,皇帝扶起两位后妃,笑容满面道:“如今锦儿身子重,日后就别行这般大礼了,外面风大,快进屋里去吧。”
待众人坐定,如意为永乐皇帝朱棣奉上一杯茶,朱棣笑盈盈地问道:“刚刚朕来之前,你们姐妹二人在聊什么啊?”
“回陛下的话,臣妾正与妹妹商讨封妃大典之事呢,妹妹如今身子越来越重,臣妾怕她受不住那些繁杂礼仪。”皇后徐仪华嫣然一笑道。
“是该一切从简,锦儿身子向来就不好,朕可不想自己的亲骨肉有什么闪失。”永乐皇帝拿起茶盏,抿了一口茶如是说道。
“求陛下与皇后娘娘成全,让景大人家的静琪妹妹进宫来陪我。”徐妙锦突然起身跪倒在皇帝与皇后面前。
朱棣忙放下手中茶盏,扶她起身,温柔地说道:“锦儿快起身,朕刚刚说过不必拘礼,这伤了胎气可怎么是好!”说罢又转头看向徐仪华,疑惑不解地问道:“锦儿为何突然要景清之女进宫相陪?”
徐仪华卷了卷手中的帕子,莞尔一笑道:“妹妹说在这宫中烦闷,景家妹妹与小妹自幼/交好,陛下就允了她吧。”
朱棣将徐妙锦扶到榻前,看她坐定,便拉起她的双手柔声说道:“锦儿要是觉得心中烦闷,朕允了便是,明日便宣那景清之女进宫陪你。”
作者有话要说: Dear All,第二卷完结啦!明日开始更第三卷《大宁风云》!感谢支持!
☆、第54章 大婚(上)
第五十四章大婚(上)
魏国公徐辉祖自小妹昏迷之后,在小妹床前守了三天三夜, 这会小妹刚刚苏醒过来, 他自是心中欢喜。
李氏倒了一杯清水给徐妙锦,徐辉祖见小妹已无大碍, 便叹了口气道:“皇上宣我去了乾清宫,我已了然皇上此番的良苦用心, 大哥知道小妹心中怨恨, 怨恨皇上拆散你与大姐夫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可是在军国大事面前, 皇上亦有他的考虑。”
徐妙锦无奈的笑了笑,她心如死灰, 事到如今她还能怎样,该做的都已经做了, 却最终还是逃不出天子所布的棋局, 生在公侯之家,便注定要牺牲自己的幸福,去做皇上手中的一颗棋子罢了。
“大哥不求别的, 只求妹妹能健健康康的活下去, 开心幸福的嫁人, 大哥知道这是强求妹妹了,可是为了我徐家上下几百口人的性命, 大哥求妹妹不要再继续执拗下去了好吗。我徐家虽有陛下御赐的丹书铁券,虽顶着大明开国第一功臣之家的头衔,可是你知道大哥每日心中有多殚精竭虑吗!父亲去的早, 对我徐家来说反倒是件幸事,如果父亲还在世的话,也难保我徐家不会成为另一个胡惟庸或是蓝玉啊……”徐辉祖无奈叹息道。
“大哥,我懂了,之前是我太自私,只考虑自己的幸福,却不顾全家人的安危,还请大哥不要怪妹妹。”徐妙锦心中已是心灰意冷,却还握着大哥的手安慰道。
“小妹心中不要怨皇上冷酷无情,皇上疼了你这么多年,又怎会不希望你幸福,只是太子之薨对皇上打击太大了,如若太子还在世,就是你想嫁谁,皇上都不会阻拦,可是事到如今,皇上不得不以北疆的防务为重,毕竟这大明江山,将来是传给皇太孙的。”徐辉祖语重心长的如述着。
“皇上是怕大姐夫在北疆拥兵自重吗?”徐妙锦用袖子掩了掩唇,咳嗽了几声,李氏忙走上前来帮她盖了盖被子,徐妙锦却抬起头,握着大哥的手,目光坚定地问道。
徐辉祖轻轻点了点头,对妹妹说道:“大宁地处北疆军事要塞,深入与蒙古作战的军事前线,皇上把如此重要之地分封给宁王殿下,可见心中对他期望有多高。小妹自小聪慧,又自幼与宁王殿下交好,皇上考虑再三,还是希望小妹能辅佐宁王殿下,在北疆建一番功业,皇上对小妹如此这般看重,心中自然不想小妹辜负了他一片苦心。”
“大哥,妹妹已知晓皇上的良苦用心……只是有些事情,若是天意……”徐妙锦话到嘴边,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她心中清楚如若这个世界还有靖难存在的话,那她与宁王将来会站到大哥的对立面去,她心中不忍看到大哥将来的结局。
徐辉祖帮徐妙锦盖了盖被子,言语关切地叮嘱道:“皇上挂念妹妹的病情,已将大婚推迟到了秋天,礼部和钦天监已经算好了吉日,妹妹且先安心养病吧。”
徐妙锦安静地躺下,冲大哥点了点头,既然命运已这般安排,她如今能做之事,也只是默默承受罢了。
挺过了傲雪凌霜的应天府,终于迎来了春暖花开,但此刻的北平城,却依然是冰天雪地。
燕王朱棣在风雪中静静矗立了良久,良久,头上肩上满是积雪,宛如雪人般在呼啸的北风中一动不动,燕王妃徐仪华看在一旁,心疼不已。道衍顶着风雪匆匆进了燕王府的大门,但被告知燕王此刻闭不见客,道衍并没有理会,只是径直朝着王府后花园中走去,守卫见状并不敢阻拦,待到了后花园,道衍见到矗立在风雪中一动不动的燕王,叹息地摇了摇头,便径直走了过去。
“殿下可是为皇上给徐小郡主赐婚之事而烦忧?”道衍开门见山地问道。
燕王朱棣并不理会他,只是依旧一动不动地在风雪中矗立着。
“殿下!”道衍突然跪倒在他面前,厉声问道:“殿下到底还想不想要那顶白帽子!”
朱棣此刻眼中闪过一丝被触动的神色,旋即又冷冷地说道:“如今这般局面,还有争的可能吗?”
“殿下为何看不透,如今才是最好的局面!”道衍语重心长地劝道。
燕王朱棣似乎突然明白过了什么,他忙俯身扶起道衍,悄声说道:“本王心中清楚大师之意,此处不是说话之地,大师且随本王去书房详谈。”
洪武二十七年的春夏似乎过的特别快,转眼就到了金秋时节,中山王府此刻热闹非凡,集万千宠爱的小郡主终于要出嫁了,应天府的街头巷尾百姓纷纷议论着,听闻中山王府的小郡主才貌双全,与宁王殿下乃是天作之合,才子佳人,皇上这段姻缘赐的真是妙极。
徐妙锦的一众闺中密友此刻更是不能放她清闲,马恩慧,齐如玉与景静琪则是日日来中山王府盯着徐妙锦做针线活,铁凌菲则在一旁吃吃喝喝地看笑话,徐妙锦做这些本来就不在行,却要硬被逼着做,心中自然是不甘心。
“恩慧妹妹不准备与皇太孙的大婚,日日跑到中山王府来做什么!”徐妙锦被她们唠叨的烦了,便不耐烦地问道。
“我与锦姐姐可不同,皇太孙殿下要为太子守孝满三年才能举行大婚,我还能在闺阁中待的比锦姐姐稍长些,再说我针线活也比锦姐姐做的好,锦姐姐的针脚这般粗制滥造,怕是只有宁王殿下自幼与你熟识,才不会介意吧!”马恩慧用手中团扇轻掩朱唇,微微笑道。
徐妙锦越听越气,索性把手中未做完的刺绣摔在了桌上,负气不语。
铁凌菲则在一旁打趣道:“当初我说锦姐姐将来必定会嫁宁王殿下,你们还笑话我,如今陛下这姻缘赐的极好,街头巷尾百姓都纷纷议论此乃天作之合呢!”
“就你这丫头话最多!你再瞎说,将来我让宁王殿下收你做了侧妃!”徐妙锦白了铁凌菲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妹妹可不想跟姐姐抢如意郎君!妹妹……已经有心上人了……”铁凌菲突然话锋一转,低下头去面红耳赤起来。
众人听闻便觉一惊,都好奇地侧过头来问道:“凌菲妹妹快如实招来,那人是谁?”
铁凌菲双目含羞,柔声说道:“只是位寒门学子,与我爹当初一样,正在苦读经史,准备下次秋闱呢,上元灯节时在三山街偶遇到,心中便已属意于他。”
徐妙锦手中握了握戴在玉腕上的绿豆底玉镯,心中一阵失落,她羡慕铁凌菲,如若不生在这公侯之家,便不会有这些烦恼。待到大婚之日,她便要将这玉镯永远束之高阁,这半年来,他再未曾与她有过半封书信,她曾经多次想提笔给他写信,但每次提笔,还未落字,泪水便已染湿了信纸,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对他说些什么,他们终究是两条平行线,永远走不到一起去了。
大婚之日临近,徐妙锦却辗转反侧,这一朝嫁了人,她便要随宁王北上,就藩大宁,京中这些人,这些事,将逐渐随她远去,可是她放心不下家中兄长,放心不下马恩慧等闺中密友,她不知道这已经改变的历史,还会不会再重新回到她所熟知的那个轨道上去,洪武皇帝还有四年多的光阴,就要永远与世长辞,到那时还会不会有靖难?
徐妙锦披了一件披风,走到桌案前,在一张便笺上写下了一段话,写完之后精心折好,放到了一个香囊中,便疾步往四房小院走去,此刻徐增寿与沐氏尚未就寝,徐增寿在案前看着兵书,沐氏则在一旁安静地做着针线活,景昌这几年长的很快,小孩子随着年龄的增长,鞋子总是要重做。
这会只听到一阵轻轻的敲门声,沐氏放下手中未做完的鞋子,走到门前问道:“这么晚了,是谁啊?”
“四嫂,妙锦可以进来吗?”门外传来了徐妙锦的声音,沐氏连忙把门打开,将她迎了进来。徐妙锦看着四哥四嫂,笑嘻嘻地说道:“四哥四嫂还未睡下啊,妙锦这么晚来叨扰,真是不好意思。”
“锦丫头这是快出阁了,舍不得你四哥四嫂了吗?”沐氏给她递了一杯茶,笑盈盈地问道。
徐妙锦接过茶杯,径直向徐增寿走去,取出怀中香囊,递给徐增寿,表情郑重地说道:“四哥,妙锦即将离家远嫁,心中放不下四哥四嫂,这香囊中有一锦囊,四哥现在且先不要打开看,劳烦四哥收好,待到皇太孙继位的第四年,定要将这锦囊取出,按照锦囊上说的做,方可保四哥一命!”
徐增寿接过香囊,好奇地笑道:“妹妹何时通晓这占卜算卦之能力了?怎会想到这样一出,皇上如今龙体安康,皇太孙继位,要等待何年何月呢!”
徐妙锦见徐增寿如此这般表情,全未把她心中忧虑之事放在心上,突然下跪求道:“四哥信也好,不信也罢,妹妹跪下求四哥收好这锦囊,在皇太孙继位的第四年打开,妹妹求你了!”说罢便已是泪如雨下。
徐增寿见小妹如此这般,便连忙起身扶她起来,把那香囊交给了沐氏,叫她收好,徐妙锦见四哥做此举动,方才放心,便扑到四哥怀中呜呜地哭了起来。
沐氏收好了那香囊,便回身劝慰道:“锦丫头莫要担心四哥四嫂,将来到了大宁,要好好照顾自己才是,哥哥嫂子不能一辈子陪在你身边遮风挡雨,那大宁地处蒙古边境,人口繁杂,怕是不比京中这般太平,锦丫头定要时刻谨慎小心才是。”
徐妙锦抬起哭红的泪眼,哽咽道:“四嫂放心,妙锦定会时刻小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