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炜,速召御林军进宫!”赵弢神色大变,言毕才发现霍炜早已不知所踪,脸色由怒转悲,众叛亲离……竟来得这么猝不及防。
“皇上驾到!”太和殿外有声音远远传来,众臣纷纷向外看去,为首之人身着绛紫四团龙纹袍常服,一步一步,坚定有力地踏入太和殿大门。
庆熙帝“死而复生”,殿内或惊喜或惊慌的大臣纷纷跪地行礼。
“赵弢,这一局,终是你输了。”
☆、梦终梦醒(小修改)
庆熙六年,九月二十,黄历上书此乃大吉之日,但这整整一天,皇城内外几乎被鲜血清洗了一遍,老百姓闭门不出,听到外面传来的声音便吓得战栗不已,被软禁在南安王府的菁玉亦听到了风声,庆熙帝反攻地如此之快,倒出乎了她的预料。
不过如此一来,前夜她给探春的药歪打正着派上了用场,算算时间,霍炜也快毒发了,虽然那毒不足以致命,却足够让他痛不欲生失去战力,到时候随随便便一个普通人都能杀得了他。
长安城内厮杀遍地,消息传到南安王府,探春坐立不安,想找菁玉一起逃出去,却被府兵拦住不许她们见面,探春焦灼不堪之时,却见几个府兵匆匆忙忙将菁玉带走了。
探春隐约猜到了什么,霍炜这么着急派人带走北静王妃,一定是和北静王正面对上了,心跳不由得越跳越快,暗暗祈祷上苍保佑,庆熙帝反败为胜,她也能脱离樊笼了!
皇宫里的厮杀在水溶生擒赵弢的一刻便停止了。庆熙帝重归皇位,将赵弢打入天牢,查抄其府邸,同时派兵缉拿南安郡王霍炜,水溶主动请缨,还未出皇宫,便有探子来报:“王爷,南安王抓了北静王妃,逼西门将士开了城门,已经出去了!”
水溶惊怒不已,一路向西纵马飞驰,出了城门,看到地上一溜的车辙马蹄痕迹,立即追了上去。
追了二十里路,水溶终于发现了霍炜一行人的踪影,远远地看见一个人突然从正在疾驰的骏马上跌落,一众府兵惊慌不定,连忙拉住缰绳下马查看,队伍止步不前,却不知何人受伤。
水溶率兵前来,将霍炜一行人团团围住,这才看见受伤之人竟是霍炜,摔伤十分严重,血流满头,手脚骨折,剧烈的疼痛贯穿四肢百骸,让他说不出话来,只能看到一张脸扭曲得十分难看。
赶车的府兵神色大变,喊道:“北静王妃在我们手里,你……”话音未落,车帘后蓦然伸出一只纤纤素手,击中他后颈,那人立即昏了过去。
“拿我做人质,也不掂掂你们有几斤几两。”一道人影闪出马车,顷刻之间放倒了守着马车的几个府兵。
其他府兵目瞪口呆,结结巴巴道:“你,你,你不是……”
菁玉气定神闲,不予解释,要的就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霍炜堕马受伤,追兵已经赶到,基本没她什么事了。
水溶纵身一跃落至菁玉身边,解下身上的斗篷给她披上,温言道:“你没事吧?”
没想到来人竟是水溶,菁玉心头一喜,委屈地嘟了嘟嘴,揉着肩膀道:“有事,这一路颠得我都快散架了,现在还疼着呢。”
水溶心疼地道:“我马上给你出气。”言罢转身拔剑一挥,剑影身形形如鬼魅穿梭,挡在霍炜面前的十个府兵还未反应过来,突觉喉头一凉,下一刻便倒地而亡,剩下的府兵个个面面相觑,很快有人缴械投降。
水溶居高临下看着霍炜,躺在地上的男人满头鲜血,狼狈不堪,毫无昔日风范,他收剑入鞘,淡淡道:“我本来想杀了你,但现在我改主意了,你现在这个样子,比让你死更有趣。”转身走向菁玉,说道:“你跟我骑马回去可好?”
菁玉看了一眼不远处模糊的人影,点头道:“嗯,我也不想坐马车了,颠得慌。”
水溶一挥手,立时有士兵抬起霍炜,将他送上马车,霍炜积攒了许久的力气,忍痛道:“水溶,是爷们就给我个痛快!”
水溶冷笑道:“急什么,我在海南经历的痛苦可比你这多多了,不让你易地而处,如何消我心头之恨呢?”
“要不是,要不是我突然腹痛,怎么会堕马,怎会落到你手里!”霍炜被抬上马车,犹不死心,尚且完好的右手死死抓住车框,咬牙切齿目呲欲裂。
菁玉扫了霍炜一眼,闲闲道:“哦,我给你下毒了。”
对上菁玉铮亮的眼眸,霍炜这才发现她根本就没有失明!她给他下毒?什么时候的事?他竟然毫无感觉!他竟栽在一个女人手里,真是奇耻大辱!霍炜惊怒交加,抖着手指向菁玉,张着嘴却说不出一个字,气血上涌,竟晕了过去。
水溶命令手下士兵押送霍炜一行人回天牢,他先送菁玉回家,再进宫面圣。
回城途中,水溶和菁玉同乘一匹坐骑,菁玉靠在水溶怀里,说道:“我跟你说个事。”
“何事?”
“我要你帮我保一个人,我的表妹贾探春,她如今在南安王府。待她出来了,就不再是贾探春,而是我在海南结识的义妹。”
水溶沉思片刻,道:“这也不难,只是你为何还要让她改头换面呢?”
“这是我给她的承诺。”菁玉也没想瞒着水溶,将她和探春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水溶惊讶道:“原来是贾探春给霍炜下毒!没想到她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主。”
菁玉不满地道:“她爹把她当礼物随便送出去,霍炜也不曾以真心待她,她大好年华,难道就活该给霍炜陪葬么?她爹不见得会救她,她为自己谋划,我觉得没什么不对的。”
“娘子所言极是,为夫受教了,一定把这件事办妥当。”水溶一手拉缰绳,另一只手环住菁玉的腰,感慨地笑了笑,“她这一点挺像你,你对我就挺心狠手辣的,不过,我喜欢。”
菁玉的心狠狠地一抽,前世他以命相救,她也不会放弃自己的原则与人为妾,今生他诚心忏悔,若无清虚观摄魂之事,她也不想与他再续前缘,分离的时刻很快就会到来,到时候她还是会走,离开他,后会无期,他说的没错,她待他的确……心狠。
“菁玉,你怎么被霍炜抓住了?”神思恍惚间,菁玉听到水溶在问她。
“我送母亲和妹妹去天津,王狗儿通风报信,霍炜在半路拦截我们,还抓了刘姥姥当人质,就这样,我就被他抓了。”
水溶沉思片刻,问道:“当时钟离烨在不在?”
菁玉“嗯”了一声,诧异道:“怎么了?”
眉间聚起一丝阴冷,水溶若有所思道:“钟离烨知道你被霍炜抓走了,却不告诉我,你说他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菁玉蓦然一惊,水溶不知道她被霍炜抓了,那么林海定然也不知道,钟离烨为何不将此事告知他们两人,除非有人特意吩咐了不许他说,而那个人,除了庆熙帝还能有谁?为了他的夺位计划,不许有任何变数,如果水溶知道她在南安王府,他一定会去救她出来,这样一来势必打草惊蛇,扰乱他的部署。
“呵,我为他卖命,他却如此待我。”水溶笑得萧索,意兴阑珊地叹了口气,“这权力更替,我两辈子都腻味了,我明儿就交了兵权,过咱们的逍遥日子去。”
水溶数次出征保家卫国,他最在乎的妻子身陷险境,庆熙帝却不许他知晓,为的就是以防万一,不允许出现任何变数。菁玉会武功精医毒,但如果她没有这些自保的本事呢,又或许,在庆熙帝看来,牺牲一个林菁玉算不得什么,水溶还能再娶门当户对的如花美眷。
想到这里,菁玉对庆熙帝本就不多的好感消散得无影无踪,真不知道安然到底看上他哪点,叹道:“皇帝不都这样凉薄么,什么都比不得他的皇位要紧。赵弢让霍炜抓我还想见我师父,学什么长生之法,你说当今那位,会不会也有这心思?”
水溶蓦然一惊,他怎么就没想到,自古追求长生的帝王数不胜数,见过神仙的却寥寥无几,从无一人得以长生不死,菁玉是剑仙之徒的事早已经传出去了,万一庆熙帝也有这想法,那该如何是好,树欲静而风不止,注定是不得安宁了,还是早早离开这是非之地才好。
庆熙六年的九月,在史册里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赵弢意图篡位,软禁庆熙帝嫁祸王安然,拥立幼帝挟天子以令天下,南安王霍炜,在南海之战中谋害北静王水溶,随从赵弢犯下谋反之罪,庆熙帝很快做出了判决。
革赵弢王爵,贬为庶人,念血脉亲情,留其一命,发配易县帝陵为先帝守灵,其家眷发配边疆,永世不得踏入长安。革霍炜郡王爵位,诛其九族八百七十三人,因此事下狱及被流放充军者亦数以千计。
其他投靠了赵弢霍炜一干臣子皆有大理寺查办,被赵弢革职罢免的几个大臣官复原职,查抄其家产悉数归还,但每次抄家,总有人中饱私囊,他们吞下去的比登记在册的东西多了何止两倍,这些事情谁不清楚,庆熙帝查办了赵弢一党的官员,除了其名下产业充公,其他诸如藏书名家字画古董等物,皆均分给那些被赵弢诬陷革职的大臣们。
饶是如此,林家仍被狠狠扒了一层皮,土地山林店铺都回来了,家中历代主母的嫁妆单子也在,比着单子也基本都拿回来了,但其他一些没有登记的物件,诸如古董字画等价值难以估量的东西,仍缺了不少,好在梅夫人和庞熠的画作因其名声的缘故已不值钱,且世间少有,仅林家和已故的和怡老亲王收藏,这几幅画别人都不屑一顾,倒是尽数都收回来了。
贾敏对旁的东西都不甚在意,尤其宝贝这几幅画,一一展开查验,《春素晴光图》尚且完好,《西湖烟雨图》、《牡丹仕女图》和《琴茗图》却有几处破损,贾敏心疼得不得了,家宅安顿完毕,立即和黛玉着手修复工作。
庆熙帝决心整顿,借着赵弢谋反之事收拾那些尸位素餐占着爵位吃空饷不干事的官员,金陵四大家族首当其冲,保龄侯忠靖侯和王家借国库银钱数以百万,族人只知享乐不思报国,以此为理由查办史王两家,亦牵出不少两家贪赃枉法收受贿赂重利盘剥等数不胜数的罪名来。
史王两家获罪,贾家岂能幸免,荣宁二府贾政贾珍与反贼赵弢霍炜来往甚密,涉嫌谋反,革贾珍爵位,交由大理寺查办,贾珍之妹贾惜春自小寄居荣国府,与贾珍从无来往,倒因此躲过一劫,暂时无事。
贾琏对庆熙帝还算忠心耿耿,在平安州任知府这几年政绩还算不错,庆熙帝对荣国府倒没有一刀切全办了,而且贾赦除了花天酒地收集古董之外,也没干过什么违法乱纪的大事,就以治家不严之罪革了贾赦的爵位,将贾政打入监牢,查办其谋反之罪,因此也牵连出其妻王夫人包办诉讼重利盘剥的罪名,一并将贾政一家打入监牢受审,顾念史老太君年岁已高,不必惊扰,亦保留了她的诰命。
贾母一直偏疼二房,贾政一家老小锒铛入狱,让她如何不心急如焚,当场便病倒了,贾敏回娘家探望贾母,此番打击太过,贾母已是日落西山,仅剩一口气了。
吊着一口气,贾母仍要求贾敏帮扶贾政,救宝玉出来,贾敏在梦中见到贾家获罪没落,宝玉却性命无碍,为了宽慰贾母,就应承了,反正无需她出手,宝玉也不会出事,至于将来过得如何,那也不是她关心的事情。
贾母弥留之际,看着床畔的一儿一女,只余满目哀伤,贾赦与她自小就不亲近,贾敏这些年与她也生分了不少,到头来,临死时却还是他们给自己送终,而她最疼的宝玉却不知在何处受罪,不禁老泪纵横,趁着自己还有一口气,把她的梯己都分了。
贾母命鸳鸯拿了账本出来,徐徐道:“这些年府里青黄不接,老大当年还硬是凑钱还了国库的欠款,当时我还怨你,如今竟是幸事,幸亏早还了,不然现在连你也进了牢房。公中早没钱了,你们都知道,典当东西供府里的花销,总共有十多万两的银子,建园子支出去十万两,迎丫头出阁给了三万两,老大,你别怨我偏心,好歹你还有琏儿是个出息的,那些剩下的财物,就不给你了,都给小辈们分了吧。”叹了口气,流泪道:“只可惜三丫头没福,被她老子生生害死了。”
霍炜被诛九族,探春是他的侍妾,又岂能幸免,贾母想起探春已死,哭得更难受了。
贾赦早就知道贾母偏心宝玉,她的梯己就算全给宝玉他也无可奈何,但自己的儿孙有,他纵有不满,也无话可说。
贾敏只觉心痛,母亲年轻时贾家何等兴盛,临老竟用自己的梯己补贴阖府开支,大哥二哥都是不中用的,琏儿有出息,也幸亏他早早出去了,可除他之外,娘家竟无一人可顶立门户,让母亲临死还为儿孙操心。
贾母偏疼宝玉,将盈利的田庄店铺都给了宝玉,另有一万两白银并一些古玩字画,剩下的财物分成数分,给贾珠一家留了一份,若他们一家三口能出狱,这些钱财足够他们的花销,贾琏一家也分了不少,贾环和贾琮各有一万两的财物,亦给惜春巧姐和平儿所生的薇姐儿留了各两万两的嫁妆,令人意外的是,贾母竟给黛玉也留了一份,一共三万两的财物,当年修大观园从林家借了两万两,如今还钱,贾敏念及母女情分不好收,贾母便以给外孙女添妆为由,也算是还钱了,贾敏到底还是她最疼的女儿。
数日后,贾母撒手人寰,驾鹤西去。
贾敏为亡母守孝一年,黛玉为在室女,要为外祖母服五个月的小功,她和钟离烨的婚期便定在了次年年底,菁玉已经出嫁,只需服三个月的小功,顺理成章地把水溶赶去了书房。
黑骑卫立下大功,人人封赏,庆熙帝擢升卫若兰为龙禁尉首领,钟离烨无需降级袭爵,另有丰厚赏赐。而林海次子林志在此次平叛中的表现得庆熙帝青眼,封龙禁尉,在卫若兰手下历练。北静郡王升亲王爵位,另有赏赐。
贾史王薛四大家族,本来薛家没落最早,庆熙帝也不屑治他们,却禁不住薛蟠自己作死,仗着四大家族的名头到处耀武扬威惹是生非,如今史王贾三家获罪,薛蟠的罪名也接二连三地被揭露出来,打入了监狱。
与此同时,卫若兰对父母提出,要求聘薛宝钗为妻,卫桭大为震惊,薛家与卫家并不门当户对,更何况现在薛蟠还获罪入狱,以卫若兰的门第人品,何愁娶不到大家闺秀,便没有同意。但林潆却十分支持,劝说卫桭:“我见薛姑娘几回,知书达理又稳重,我觉着那孩子不错,挺好。再说这次,兰儿和薛姑娘一起出生入死,患难见真情,你若是棒打鸳鸯,硬生生逼着兰儿娶别人,到时候夫妻不和,看儿子怨你不。”
林潆说什么就是什么,卫桭岂有不应,就随卫若兰去了,找媒人择日上门提亲,没想到这个时候,庆熙帝下了一道圣旨,薛宝钗此次立下大功,封怡安县主,饶了薛蟠的死罪,但活罪难逃,判流放八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