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夫人还想硬撑,可她那张如花似玉的脸分明已经挂不住了,她拼命挤出笑,但那笑却难看的像是老妪一般,还带着几分死气沉沉。
九王将那匕首对准城主夫人的鼻尖,轻轻说道:“夫人,你是聪明人,本王现在还让你说,是给你机会。你可不要浪费。”
城主夫人似乎又想哭又想笑,整张脸现在皱成一团,以往她对着九王总是尽可能显现的千娇百媚,如今却好像没了这个劲头,她仿佛认了一般,耷拉下头,就连红腰都看得出来,她在思考到底九王给的这个机会值不值得。
良久,终于听城主夫人有些哽咽地说道:“都是妾身一时糊涂。请殿下……饶了妾身吧!”
这话似乎是认罪,关城主立刻狠狠瞪了过来,巴不得将城主夫人生吞活剥:“你做下了这等不要脸的事情,还想要饶了你?!”
这倒货真价实像一个丈夫的嫉妒,城主夫人如果和陈王是裙带关系,那关城主可是不折不扣戴了顶绿帽子。
城主夫人却不理他,连忙膝行几步看着九王:“殿下,那匕首的确并非那哑女的,而是妾身之物,都是妾身不满城主多年冷落,陈王巡视边关的时候,妾身出城上香被他瞧上,强了妾身去……妾身实也不愿意,奈何错已铸成,这匕首是陈王送妾身的生辰贺礼,妾身一直收藏于隐秘处,不想被那哑女发现,偷走了这匕首。妾身知道那哑女死了后,便想着能将计就计,将这匕首赖在那哑女的身上……都是妾身贪生怕死,求九王殿下看在妾身这几日尽心侍奉的份上,给妾身一条活路吧!”
事情到此,对红腰来讲,这转折已经十分精彩。包括城主夫人的哭诉,都是那么悲伤凄惨,要说唯一不满意的,便是已经睚眦欲裂的关城主了。
“你果然与那老匹……勾结了多年!”关城主看着城主夫人,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的表情,“你对得起我吗?!”
城主夫人面色陡变,冷笑道:“不用说的这么好听,我们之间本来就是交易。若说到对不起,你当初毁我城池的罪,怕是更对不起我吧?”
关城主气的发抖,用手捶地面:“贱人!贱人!”
看样子若不是他还跪在地上,早就跳起来扑向城主夫人了。
可是城主夫人此时早就靠近九王身边,看样子她刚才的动作都是故意的,怕是早已料到了关城主此刻发狂。
这对夫妻虽然貌合神离,但之前好歹还做做门面功夫,现在双方撕破脸,嘴脸是一个比一个丑恶。
但不管台下如何风波云涌,九王始终都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淡懒样子。约莫是看底下二人争吵够了,他才淡淡开口:“这就是夫人要告诉本王的全部?”
城主夫人将注意力从关城主身上转移出来,立刻磕头道:“妾身认罪,求九王殿下开恩。”
九王望着那匕首,上面镶的珠玉还发着光,和晋王不同,陈王对自己心爱的女人可算得大方体贴了。
“真的,”九王慢慢说道,“没有要补充的了?”
城主夫人心里有些不安,她不明白她都已经什么都认罪了,为何九王还这样咄咄逼人,他不就是想要匕首的真相吗?
哐当一声,那匕首被九王丢到了旁边的桌子上,把玩了这么久,瞬间就弃若敝屣,这丢匕首的动作就好像是在把城主夫人毫不犹豫丢掉了一样。
九王淡淡说:“既然如此,那本王便开始定罪了。”
就像是开堂审案,有人认罪,那就该宣判画押了。
听见这话,原先愤怒的快要失去理智的关城主,一下子看向了九王,神情似乎也僵硬了起来。
九王慢慢看了城主夫人一眼:“即便从前夫人生在边境的附属国,但边境早已划归赵土,所以夫人依然是正经的赵国人。作为赵国的百姓,夫人却和陈国的君王暗通款曲,即便本王对你赵国的律法不熟,也知道这样的罪,连最重的车裂之刑都是轻的。”
城主夫人面如土色,嘴唇更是发抖,但她竟有骨气,并未再出声告饶。爷可能知道求饶也无用。
九王说道:“不过既然方才夫人求了本王一番,本王到可以做主免去这车裂之刑,就改为凌迟吧。夫人是女子,想必挨不了多少刀便会去了,起码尸身上还能留个体面。”
比起车裂,凌迟只是少几块肉,似乎是轻了一些。
不过听完这些,城主夫人已是眼白上翻,似乎要晕了过去。
红腰这时觉得身上一冷,本来已经渐渐止血回暖的身子,仿佛又起了一阵古怪的变化,接着她发现自己似乎说话的能力。
她努力张嘴,想引起九王或者白面车夫的注意,但这时候甚至没有人往她的床上看一眼,之前白绫裹在脖子里的濒死感,似乎又一次袭来。
九王看了一眼白面车夫:“车夫,这就把夫人拖出去吧,凌迟之刑,就不必麻烦城中的府兵了,你直接代劳即可。”
竟然让白面车夫来对城主夫人动手,这大概连关城主也没有料到。他脸色白了白,似乎想说什么,但是看向九王后,便默默把话咽了下去。
白面车夫扶着腰间的长刀,走向城主夫人,城主夫人惊惧地看着他,一边不由自主开始往后退:“不……”
但是她的声音虚软无力,似乎连喊叫的底气都失去了。她已经认了罪,九王宣判她凌迟,她就算逃到天边去,也终究是逃不过去。
白面车夫抓住了城主夫人的胳膊,把她提起来往门外走。
城主夫人完全放弃了希望,垂着头被白面车夫拖行。
就在这时,忽然响起了一声少女的尖叫:“不!!”一直站在城主夫人不远处的姬柔,发了疯一样冲向白面车夫,口中则在尖利咒骂:“你这下人给我放开!别用你的脏手碰夫人!”
红腰第一次见到一个敢跟白面车夫拼硬的人,姬柔竟然直接用手去掰白面车夫捏着城主夫人肩头的手,见掰不开之后,就开始对白面车夫又踢又打,一边咒骂不停。
九王眉眼深邃,看到姬柔突然如此,本来已经半死的城主夫人也忽然惊醒了过来,她盯着姬柔,仿佛气急一般吼道:“谁让你个贱婢上来了?还不给我退下去!”
可是纵然她骂的这么狠,姬柔非但不走,眼看从白面车夫手里救人无望,竟然跪下来抱着城主夫人的腿嘤嘤地哭了起来。
城主夫人仿佛受到了极大屈辱,立刻想要甩开姬柔,口中也骂的更狠:“少纠缠不休!如今本夫人自身难保,你别想上来讨什么便宜!”
正文 022章 九王心计
九王看着下方撕扯的二人,眸中慢慢地浮出一丝意味深长,嘴角笑了一下:“夫人何必这么动怒呢,既然这婢女对你如此忠心,便让她陪着夫人去,这样到了黄泉道上,夫人也不至孤单。”
此话一出,城主夫人和姬柔都纷纷地变了颜色。特别是姬柔,刚才还一副恶狠狠的样子,如今她看向上首,浅笑温和的九王,竟然嘴唇发白颤抖像是蒙了。
城主夫人已经从半个月前那个风情万种的美丽夫人,变成了苍白干瘪的老妪一样,整张脸孔和身上的气韵都老了几十年。
但是,她还是趁九王不注意狠狠瞪了姬柔一眼,姬柔也不知是刚才被九王吓得,没了胆气,一下就松开了手。
只听她骂道:“滚!本夫人就是死,也是赵王亲封的赵国夫人,无需你这个出身低贱的婢子为我陪葬!”
姬柔脸色涨得通红,眼泪也在眼眶中打转,她期期艾艾地看着城主夫人,一副拼命把委屈忍下去的样子。
可是白面车夫却没有继续动作,依然和城主夫人停留在原地,他目光轻轻扫向了九王。从刚才那句话,他就感觉到九王有了别的意思。
果然九王低柔笑出来,看向已经缩在一边的姬柔,说道:“夫人说不想让你给她陪葬,你呢,你想不想和自己伺候的夫人一起去死?”
九王这话显然是在认真问姬柔,姬柔从开始倔强咬着唇,到后来意识到以后的瑟瑟发抖,她一下子扑倒在地上,开始不停地磕头:“九王殿下,求求你,你饶了夫人吧!殿下……”
姬柔长得有三分像城主夫人,但是她更年轻,正是花一样的年纪,所以那张脸孔比起城主夫人也格外美丽动人,特别是如今挂着泪珠,因为害怕发抖的身体,但凡有一点怜香惜玉的人,都会从心底里忍不住对这个少女升起怜惜之心。
九王是男人,在这点上,他应当同大多数男人一样。
姬柔这个年纪,又加上城主夫人的熏陶,早已对自己的魅力熟知在心,是以她毫不掩饰地露出了自己的心碎绝望,盼望九王对她有所垂怜。这才能让今晚的一切事情有了转机。
姬柔哭了一气,见九王似乎没有阻止的意思,但也没有说什么软和的话,姬柔心里越来越没底,却也只能更用力地哭着。
到最后眼泪实在是哭干了,她的眼睛甚至因为流了太多眼泪,而变得干涩发疼,她才忍不住抬起眼看向九王。
九王依然保持淡淡的笑意,好像在姬柔哭之前和哭之后,他都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姬柔的一颗心沉到谷底,所有的希望都湮没。
九王轻轻说道:“姬柔姑娘这我见犹怜的动人样子,倒和夫人很有些相似。”
嘴里说着姬柔的样子动人,可是他分明不为所动,还意有所指地看向了城主夫人。
城主夫人腿脚发软,白面车夫这时也松开手,她就一下子瘫倒在了地面上。
姬柔看着九王,开始不断往后退:“你是魔鬼,你不是人……”
白面车夫脸色一冷,手已经握在刀柄上,忽然城主夫人就尖叫着扑过来死死抓住了他的手。
动作于是停止,但却不是因为城主夫人的阻止,只有此刻不能说话的红腰看见了,九王在姬柔说话的同时,给了白面车夫一眼。
那应当是在阻止白面车夫动手,否则,就算来一百个城主夫人,都不可能阻拦刚才那一刀。
但城主夫人不知道这些,她看到白面车夫刚才要抽刀,已经崩溃了,再次爬到九王的面前,嘶声说道:“告诉我你要什么,我什么都愿意给!”
九王微微低下头,和城主夫人目光平视,在这个角度,他就好像是一个残忍而高高在上的神。
九王说:“夫人,那把匕首上镶嵌的紫玉,是陈国宫室中,送给成年的皇室公主的,夫人才刚对本王说,这匕首是陈王送你的,莫非,以夫人这把年纪,还能是陈王的公主吗?”
陈王现在也不过就是而立之年,城主夫人最多与他相当,再怎么样,也不会是陈王的女儿,更不会是公主了。
一番话,让城主夫人面色死白,看向九王的目光更是无比空洞。
九王抬起了身子,继续疏远地看着城主夫人,说道:“本王方才对夫人说,还愿意听夫人分辨,证明在给夫人机会,可是夫人并未珍惜这个机会,反而用另一个谎言来诓骗本王,如今山穷水尽,才想着要对本王求饶,是不是迟了。”
城主夫人忽然一个激灵,上前想要去扯九王的衣袍,被九王避开。她却哭叫道:“是妾身错了,妾身愿意万死,只求殿下饶了姬柔,饶了妾身的女儿……”
厅中仿佛有无声惊雷落地,脸色死灰的还有关城主,他瞪着城主夫人,仿佛已经石化了。
姬柔的年纪,便是看起来刚刚成年,那匕首,是送给陈国成年的公主的,这个公主,就是姬柔。陈王和城主夫人生下的女儿。
这就能解释姬柔为什么能代替城主夫人送来那套红裙,还能解释她在府中超然的得意地位,城主夫人当然不会亏待自己的女儿。
一切仿佛都明白了,姬柔和哑女做了一场戏,匕首也不是哑女偷来的,而是姬柔偷偷塞给了哑女,让趁着红腰来救人的时候,哑女就能用匕首杀了红腰,甚至顺利的话,九王也一并可以除去,计划只要成功,以后自然可高枕无忧了。
只可惜,计划很完美,唯一不完美的,大概就是九王不知为何都知道了。
姬柔听见城主夫人说出来之后,便用手抱着身体一直在发抖,她那三分效似城主夫人的脸孔,现在成了她不可抹去的罪证。
关城主忽然就朝着姬柔扑了过来,脸上是彻骨恨意:“我杀了你这孽种!”
姬柔一直是呆滞状态,反应过来想躲的时候,关城主已经扑到跟前了,她惊恐地尖叫了一声。
只见一道血雾飞起,关城主的胳膊断开,他整个人就倒在姬柔面前,发疯地抱着断臂处打滚。
姬柔心有余悸地看着他,一边脸上却忍不住有劫后余生的庆幸。看关城主刚才的样子,毫不犹豫是会杀了她的。
城主夫人还在求饶,希望九王绕了她女儿,见九王无动于衷,城主夫人忽然狠狠瞪向了一旁打滚的关城主,说道:“殿下只要肯放了姬柔,妾身便告诉殿下关城主这些年卖国叛变的事。”
关城主尽管痛的打滚,但听到这话,他还是不可置信地看向城主夫人,仿佛不认识她。
九王轻轻一笑,似乎有些慨叹:“本王一直觉得,夫人实在很聪明,比如夫人就很明白,要达到目的,就要拿出一些东西来交换的道理。”
城主夫人来了些精神,她看着九王:“殿下、可是同意了?”
九王慢慢地道:“不如夫人你先说说看,关城主都做了哪些事。”
城主夫人立刻直起身子,已是毫无犹豫:“关城主早知道哑女的身份,而且他利用妾身和陈王私相授受,陈王许诺过只要他日吞并了赵国,便会让关城主当一方诸侯。”
说到这,她忽地就冷笑了下:“要说他唯一不知道的,大概就是妾身早已和陈王有了个女儿,还一直养在他府里吧。”
关城主痛地在地上叫骂:“毒妇!毒妇!”
城主夫人忽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冷笑道:“毒妇?你当初灭我家园,屠我族人的时候、还有垂涎柔儿美色,想要将她收房做小妾的时候,你又是何其的阴毒?”
这夫妇二人真是多世的冤家,偏偏造化弄人,才成了如此深的孽缘。
九王幽幽道:“这样说来,夫人和陈王也不是什么萍水相逢,而是早有勾连,包括关城主,都是暗中给陈王通风报信,多年来只是筹谋将赵国当一块上好的肉,送给陈国当踏脚石。”
城主夫人脸色一白,道:“是的。”
九王看着她的脸:“夫人先前是赵国附属部落的子民,家园被赵国所灭产生痛恨,便想让赵国和你的部落一样,尝到灭国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