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消息报告给燕王,燕王大怒,事情都过去快一个月了,南家人去楼空,马车里更没半个影子,那现在南家人到底去了哪里,根本不可能有人知道了。
燕王神情暴虐,他并不愿意相信南家已经脱离了自己的掌控,他便把手下的暗卫叫出来,暗卫是当初武帝时代的遗留,这些暗处鬼魅能把地下三尺的人挖出来,除了,燕王一直以为已经死了的俞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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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无双的藏身地实在很巧妙,燕京的百姓更是没有那个好奇之心,去深究大街上随处可见的丑陋的马车里面有什么。
一辆外表不起眼的灰蒙蒙马车,里面另有乾坤,每次马车都是贴着墙壁或者一扇门,姬无双正好从马车另一侧走下,根本不会有人发觉。
和姬无双一起来燕国的那个人,似乎也是扮演着微妙的马车夫角色,看他当日对付红腰旁边中年男人的身手,必然不是善茬,所以红腰一向避免与他说话。
即便这样,红腰的这些行为落在马车夫眼里反而更刻意。
所以很长时间,马车夫对红腰毫不掩饰敌意。
这时外面的人忽然来回报,冷冰冰地:“公子,外面有盘查的燕兵。”
姬无双本来懒洋洋地靠在马车厢壁上,闻言忽然一睁眼,有一股戾气:“怎么会有盘查的人?”
他们顺利走到燕京都相安无事,怎么可能说被盘查就被盘查。
“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姬无双沉下了脸。
那人漫不经心看了一眼红腰,“属下不知。”
姬无双慢慢看了红腰,又看向那人,眯眼道:“你怀疑她?”
那人显然不打算留情面,冷酷地说:“属下只知道,走到燕国这两个月来,从没有发生任何盘查的事,我们的也从没有被燕国任何人注意。”
这可真是无可挑剔的说词,我们这么久都没事,你一来就出事,不是你的问题是什么?振振有词的强盗逻辑
停顿片刻后,姬无双目光慢慢看向了红腰,目光有些冷。
这些王者就是这样,表面看说一不二,威严天成,实际上疑神疑鬼,内心左右摇摆,根本没有所谓的主见。
红腰本不想说话,可是这时,那男人竟然一个箭步过来,从怀中掏出了一枚丸药,就要硬塞入红腰的口中。
这般粗暴,红腰一想就知道是毒药,这些人不仅自以为是,还根本没有怜悯之心,拿别人的生命当做儿戏。
她用力挣扎着闭上嘴,可是哪里是一个男人的对手,很快她的牙关被掰开。
眼看那药丸就要入肚,姬无双慢悠悠道:“住手。”
那男人就停止了动作,看着姬无双。
姬无双有些意味深长:“别轻举妄动,这丫头很有些邪门,你那些毒药,很可能奈何不了她。”
那男人目光掠过一丝冷意:“公子的意思是?”
姬无双挥挥手,示意男人先离开马车。男人松开了红腰,最后暗含警告地看了一眼,便转身离开了马车。
红腰则沉默,她心中早已警铃大作,不知道要干什么。
姬无双向红腰面前近了一步,眯眼道:“我说的没错吧,红儿,和别人的普通相比较,你觉得自己算不算是邪门?”
红腰凉凉的:“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姬无双用手帕擦拭着指尖,一边好整以暇地看着红腰,“你不知道没关系,我来讲给你听,外面搜查的人很快就会搜到马车,如果真的本王那么运气不好,被他们搜来了,本王决定最后关头,就用你的身体挡刀。”
红腰捏着手指,告诉自己不要认真,认真就输了。
姬无双的目光,有些流连地在红腰白皙的颈项间扫过,他同时伸手握住了红腰的衣领。似乎要为红腰宽衣解带。
红腰僵硬肩膀:“陈王,请自重。”
怎么也是一个诸侯国的王,竟然这么轻佻随便,若说红腰不知道他的身份还好,自从知道他竟然是一国之王,红腰就觉得实在荒唐。
姬无双却一点自觉都好像没有,他盯着红腰语气阴凉:“为什么匕首捅你的心口还不死?”
这是当时红腰在被带去地下,第一次被搜身时,所有进入地下的女子为了确保身份没有威胁,都会脱衣脱鞋。
红腰心口的疤痕,被吉娘和当时的几个老嬷嬷当做怪胎。
本以为这些事情不会传到姬无双的耳朵里,可没想到他早就知道的一清二楚。
诚如那日吉娘夸口的,这地下再怎么昏暗无边,实际上你有任何轻举妄动,这暗处都有一双眼睛盯着你。
红腰却没有慌乱,双眸的光芒反倒愈发镇定地和姬无双对视:“我告诉过你,这一切都是误会和巧合。”
姬无双挑眉:“又是巧合又是误会?为何红儿你的生活里就这么不一般?”
话里话外都带着讽刺,还是当年地下黑暗中的姬无双。
红腰干脆坐直了身子,有些事她有必要要说,若是任由眼前这陈王陛下的想象力发散,今天能要她红腰赔罪,后天就是直接锁牢狱。
但红腰抬头,看到姬无双的眼神果然很冷,她淡淡咽下了唾沫,“那些官兵不是冲着你来的,若我没有猜测,那些人其实是在找南家的人。
本以为姬无双听不进去,没想到红腰刚一开口,姬无双的目光立刻如电一样:“你说什么人?”
红腰慢慢地出声:“南家人,前些日子这城里的刘家大公子死了,死因就是因为娶了南家的大小姐南荆儿,刘家跟燕国的王关系匪浅,自然要让燕王为他们做主。”
姬无双目光动了动,也不知信了没有,他看向红腰声音拖曳悠长:“红儿,九王喜欢你,是不是就因为你如此和别的女人不同?”
红腰咬着唇,她最怕姬无双提到九王,那会让她想起,姬无双到燕京的目的,像个最后的疯子和赌徒一样,要燕王和九王为了出兵陈国的事付出代价。
姬无双忽然看了一眼马车紧闭的门:”你知不知道刚才要喂你毒药的人是谁,他是我陈国第一勇士,姬原。”
红腰看着他,第一勇士,就是用毒药威胁人的勇士吗?
姬无双似乎看出来,眯眼笑了笑:“你放心,只要本王不下命令,他还不敢伤你。但是既然现在外面有追兵,要是真出了什么事的时候,本王少不得就要拿你做挡箭了。”
红腰慢慢抬起头看着他:“要是真的盘查到这辆马车,有我在,只会比没我在更危险。”
姬无双敏锐地盯了她一眼:“你说什么?”
“因为我也是被燕王通缉的重犯。”红腰慢慢地说出这句话。
马车里片刻安静,姬无双的神色已经冷下来,他看着红腰:“你此话当真?”
红腰淡淡看着他:“南家大小姐成亲前一天,派一个婢女去刘府试婚,那个婢女,就是我。”
然后一夜过后,刘常青就死了,燕王想让红腰死,应该是比让南家还坚定,至少她看起来还是那个直接动手的。
姬无双的眸子这下真的如暗夜冷酷一般,红腰却越发慢腾腾:“要怪只能怪你运气不好,偏偏抓了我来,自己却一步不敢离开马车。”
明明就是骄奢淫逸的君王,曾经为了鲜血续命,就能囚禁几十个华菱少女,红腰和他争执,也不会有什么愧疚。要是死之前,能让陈王姬芜君来陪葬,她也是值得。
正文 063章 旧疾复发
话说燕王也不傻,发现了南家用一辆空的马车调虎离山之后,就猜测南家其实并没有向南走,那么,南家会去的地方,便是反其道行之了。
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还好燕王清楚的很。南家人如果跟他玩这种招数,那么燕京就是第一个要搜寻的地方。
这一次燕王不打算放过任何可能,下死令给搜寻的官兵,这些官兵细致到连一个小小的角落都掘地三尺确保无恙。
守在马车外面的姬原,终于冷冷地:“公子,这样下去我们会被发现的。”
如果陈国的君王,被人发现在燕国,他们的下场,只怕比用任何酷刑杀死的人都要惨烈。
姬无双面对着红腰看过来的凉凉目光,忽然伸手捏住她的下颔,冷笑道:“红儿,你说在这种情况下,我会怎么办?”
红腰看着他的脸,平心而论,她想不出这种情况下他还能够脱身的办法。
“你没有办法,”红腰声音冷淡,“就算你戴了人皮面具,只要官兵发现了我,一样会带你们走。”
除非姬无双想办法让红腰离得远远地,那他和姬原可能还有机会脱身。
姬无双捏着的手劲加大,阴笑着:“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红儿,不过我不会让你如愿的。”
姬无双抓起红腰的领口,把她丢到了马车角落,对车外冷冷吩咐:“刀拿进来。”
姬原声音冷素,半晌才道:“是。”
一把薄薄的刀片顺着马车车门缝隙塞了进来,姬无双粗暴地拔下了刀,锋利的刀刃在他手掌掠过。
红腰警惕看着他,虽然她不相信这人会杀她,可是看着刀的风刃,她还是难免不适。
姬无双嘴角阴阴一笑,那刀锋带着寒气,冷冷划过了他的掌心,顿时,鲜血喷涌出来,就看到他猛地撂下了刀,似乎不堪疼痛似的,紧紧攥着伤口,看着不断流出来的血。
“你疯了吗。”红腰吸了口凉气,冷冷靠着角落说道。
姬无双抬起猩红的眼睛看着红腰:“很快你就知道我是不是疯了。”
这猩红的双眼,让红腰有不好的预感。因为熟悉,所以不舒服。
那流出来的血滴在红腰裙子上,红腰想躲开,却被姬无双伸手抓住,姬无双说:“我还记得你第一天来的时候,穿的是一条红裙子,真是怀念。”
红腰有些心惊肉跳,姬无双好像开始神志不清了的样子,他不是本来就有疾病在身么,现在这个样子,该不会是旧疾复发?
接着红腰瞥了一眼姬无双的手臂,头皮赫然一炸,因为那条手臂,皮肤忽然皱在一起,好像一瞬间老了很多岁的感觉。
这种模样……
红腰忽然想要挣脱:“姬无双,快住手!”
姬无双的眼睛十分猩红,已经几乎看不见黑色的瞳仁,这也让他跟正常的人再次有了区分,他盯着红腰的时候舔了一下舌头,有些红血丝。
红腰现在浑身是姬无双流出来的血,这些血有的呈现出过度的鲜红,对比姬无双逐渐变黯淡苍老的皮肤,简直如同诅咒一般。
红腰吸着冷气:“你根本是在自杀。”
姬无双冷哼了一声,再次对外面叫道:“姬原,进来。”
姬原冷冰冰地迅速推门进来,就在等着姬无双的这句话,他进来之后,姬无双把那个装面具的盒子丢到了他身上:“把面具给这个女人戴上。”
那个薄薄的人皮面具,专门给姬无双用的改装身份面具,现在他命令红腰戴上去。
姬原露出一抹残忍的冷笑:“是。”
那人皮面具被拿出来,姬原冷冷地逼近红腰。
红腰被姬无双用手臂捏着,奇大的力气让她躲都没地方躲,她气得声音变色:“姬无双,你迟早会被发现的,既然你现在不敢挑起战争,不敢让你陈国数万百姓陷于战火,你当初又为什么要做那谋朝篡位的事?!”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没有当日因,哪来今日果。
姬无双忽然捏紧了手掌,而姬原拿着人皮面具,狠狠压在了红腰的耳廓周围,顿时,刺骨的冰凉贴在了红腰的肌肤上,红腰一瞬间作呕,有种阴森的感觉渗透四肢百骸。
姬无双阴寒入骨的声音响起:“不管你是听谁说的,不过显然你还不明白,这天下素来能者居之,若是我杀了燕王,燕国就是我说了算,反之亦然。”
这些人哪里还有什么怜悯之心,红腰脸色寒冷,贴了一层皮之后她仿佛都没了自己的灵魂。
也许这几个诸侯王都是这样认为的,毕竟最终谁得了天下,天下的历史就有谁书写,而战败的人没有这个权力,到时候光辉还是黯淡,只在他们一念之间。
姬无双忽然重重地跌在了马车的椅子上,看到他,姬原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情绪:“公子,您不能再流血了,这样下去会威胁到您的生命。”
此时的姬无双,苍老了三十岁都不止,就像是,当初地底下“阎公子”的样子,虽说阎公子本来就是个空谈,不存在的人,他们都只不过是陈王姬芜君留在这世上的幻影。
姬无双的声音依然冰冷:“把追兵打发走。”
姬原脸色凝重,跪在失去了反抗之力的姬无双跟前,磕了一个头。接着回头,闪电般点了红腰的哑穴,让红腰失去了最后翻盘的机会。
然后马车再次被从外面锁紧,红腰和姬无双躺在一起,他身上散发的腐朽老妪味道,让红腰有一种身在死处坟墓的感觉。
“为什么你这样的人,也能活着。”红腰心里想。
而姬无双仿佛能从红腰的眼睛中读到她的思想,冷冷一笑:“不是我死,就是他亡,而我能活到现在,就是和我作对的人都不在世上了。”
红腰的指尖没有任何温度,在她用白绫自缢,醒来后命运就不属于她了,她随波逐流,当年赵家人逼迫她嫁人的那一点恶念,突然好想就变得不是什么了。和九王,和眼前这个人相比,他们动动手指,害的都是数万人的命。而那些因之死去的人们,却连这些罪魁祸首的名字都不知道。
这面具让红腰始终有浑浑噩噩的作呕感,隐约马车的门终于被打开,进来的却是两个陌生人,看他们身上的铠甲,自然是燕王的亲兵。
亲兵们当看到姬无双满脸的皱纹和死气,再看红腰直挺挺的面容僵硬的病态,眼眸里颇流露出嫌弃。
姬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暮气沉沉的:“这是我的两位兄弟,都是身染重病,我正是带着他们,来到这燕京寻找诸葛大夫求医的。”
燕王亲兵不耐烦说道:“诸葛大夫一向不出面为人看诊,连陛下都请不动他,你以为你是何人?”
姬原的声音更带了一丝丧气:“我们再也没有生路了,只能姑且来试试。”
“蠢。”亲兵骂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