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人笑的多了就不知道真假,红腰就吃不准九王有没有因为任务失败的事怪罪她,毕竟他的脸上永久不会让你看出痕迹来。
红腰摸了摸鼻子,实在受不了艾草的香气,就转身进了屋。
事件又出现了转折,魏大监跪在彦华殿外对晋王御天行请罪,说其实公主在来到晋国的途中,因为路途遥远时日悠长,在路过陈国的时候,曾经遇到一伙盗贼,把公主劫掠去了,这伙盗贼贪图魏国的钱财,企图用公主当人质换取赎金,后来在魏国众位护卫齐心协力下,终于把公主救回来。
魏大监“痛心疾首“地表示,他根本不知道那群盗贼的目的竟然是祸水东引,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在公主身上下了蛊毒,想要谋害的其实是晋王陛下。这件事虽然是无妄之灾,但也是他们魏国护卫不周导致,所以甘愿受晋王陛下的责罚!
魏大监身为魏国第一佞臣,摸透君王心思的功力绝对称得上炉火纯青,要做忠臣不易,做佞臣更要比做忠臣的技术含量高,君主身边最受宠的佞臣,都是最善于揣摩人心的人。
红腰听到他对御天行说的这番话,又推卸责任又拉了陈国垫背,看准了陈国现在一日无君,这脏水泼了更不用负责任。
可是魏大监不明白,他就是说的比这些还漂亮,御天行也不会信他了。
红腰至此相信御天行这位晋王,真的是一副欺骗性的外表,披着昏庸的皮罢了。他知道魏国公主深中蛊虫那一刻,就问九王,这蛊虫是什么时候下的。
九王就说出了,迟则半年。
红腰这等凡夫俗子也就午夜梦回骤然惊醒的一刻,才能理解这些妖孽之间的对话。
九王是不是真的想推魏国去死?
不然他为什么要明确地告诉御天行,公主中蛊虫,是在半年前。
魏大监编的那套劫匪的说词根本不攻自破,御天行肯定不会相信。
魏大监又来找九王了,他几乎上前要捏住九王的手,如果不是白面车夫将他挡着,他腐烂的银牙都要露出来了,他对着九王却是颤声哀求:“你能救公主吗?”
红腰当时正装作在院子里看蝴蝶花,耳朵却已经伸了过去。
“能不能?”魏大监颤声恳求着,现在只有魏国公主突然醒过来,一切还有指望。
九王拿着一本《太平广记》,幽幽地看着贴上来的魏大监,“这蛊虫能不能解,大监自己不知道吗,即便不知道,写封信问一问皇太子,要是有解药,也正好让皇太子送来。”
魏大监忽又恶狠狠,跟得了痉挛症一样:“九王!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九王又看了他一眼,直接从石桌边起身,走到了清静的树下继续看书。
白面车夫揪住魏大监的肩膀,想要将他提溜出去,只见魏大监忽然露出一个阴冷的神色,眼神往白面车夫一扫。
白面车夫立刻感觉到脑后凉风袭来,他迅速扔开魏大监,回身格挡住了一把一米长刀。
之前说魏大监身边有高手,魏国来的高手,甚至有好几人。
魏大监面色阴沉盯着树下的九王,露出了腐烂的牙齿,他只有在极不高兴的时候才会露出烂牙,因为他神经质地追求华美的一切,从他身上妖艳恶俗的衣服就能够看出来。
红腰终于不再装作看蝴蝶花,警惕地转过身盯着魏大监看。
一共出现了三个魏国高手,紧紧缠住白面车夫,纵然白面车夫身手卓绝,也没缠的不能丝毫分神。
魏大监冷笑一声,朝着树下的九王走过去。
红腰一时心底转过千万个念头,也许这是她将功赎罪的好机会,她要做出拼死保护九王的样子,跟魏大监拼了。
所以红腰立刻跑向九王,她站的地方本就距离树下极近,直接像大燕一样飞扑上去,瞬间拦截在魏大监和九王之间,用眼神先与魏大监厮杀了一番。
魏大监喝骂:“贱婢!”
红腰冷冷地,借着此刻把想说的话说出来:“老淫棍。”
在魏国,连三岁女孩儿都被教育不要接近一口烂牙的老头子,没准就是这喜欢寻欢作乐的魏大监假扮的。
魏大监做着老淫棍的事,却死活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包括现在红腰骂他,他都是立刻青筋凸起,恨不得一口把红腰吃了。
“贱婢!当初也不看看是谁肯给你一条命……”
他不说还好,说了,红腰就下意识眼角余光去扫九王,当初是九王开口她才活命,这个老太监根本没想要放过她。
魏大监张牙舞爪地伸手过来,红腰英勇就义地站在那里。
九王终于从树下看过来,那眼神一接触魏大监,就让魏大监双腿颤抖了一下。
永远是妖孽,妖孽的王爷……
“红儿,退开。”九王淡淡说。
红腰闻言一怔,诧异地回头看了看,见到九王平淡的神色。
她犹豫了一下,慢慢挪动脚步从刚才的位置退了几步。
道路通畅,魏大监瞪着九王眼睛通红,他的声音就像是从阴曹地府传来的:“王爷,你跟晋王的丑事,我魏王和皇太子都早已知道。倘若,你这一次见死不救,本大监不能安全无损地回到魏国去,即便魏国他日灭了,我魏国也会在灭国以前,把你们的丑事抖开、让天下每一个人都、知、道!”
声嘶力竭变态的冷笑,此刻都体现在魏大监身上,不知怎么红腰就想起当初在那间小小的别院里面,他折磨那些妙龄的女孩子取乐,脸上同样是一种变态,变态的狂笑。红腰那时候就没觉得魏大监是个正常人,而即便是九王跟这样的疯子对立起来,也让红腰觉得冷汗涔涔。
九王的神色看起来都没变,红腰却觉得他身上透出来冷沁的气息,脸上依然是淡笑:“魏王跟皇太子不是你,他们那种身份,说的每句话,都必须自己来承担后果。”只见九王眸子幽深起来。
在魏大监听来,这话只是又一种轻蔑罢了,他忽然手肘一动,痴痴地靠近九王的脸。
红腰又要冲过去,但九王伸手让她别动,在魏大监快要触碰到他的时候,一道飞来的匕首划破了魏大监脖子,魏大监惨呼着翻滚倒在地上,捂着脖子伸腿痉挛起来。
那匕首上看来抹了什么毒药,不然这浅浅一道伤口不至于如此厉害。
红腰忙朝白面车夫看去,白面车夫在三人中浴血,目光还冷冷盯着九王这里。
真是尽忠职守的护卫,红腰眼睛都看直了。
九王从树下拿过那本书走过去,站到在地上滚动的魏大监旁边,屈起一膝半蹲下来,凝视魏大监痛苦变形的脸道:“等到这件事了结了,我跟魏王的交易就到此结束了。”
正文 104章 杀鸡取卵
交易结束了。
红腰听着这五个字,再看着地上面无人色的魏大监,她发现有很多事情,真的不是她所能够理解的。
但总有是她知道的。便是魏大监在喊出要宣扬晋王和九王所谓“丑事”的时候,就注定了他不会有好结局。而今时今日,红腰也算明白了,九王当天让她不要说出暗月公主的事情,并说,魏大监的确知道了一些事情,但,并不是他以为的那件事。
原来,是这样。
白面车夫在三大高手的围攻下也不落败绩,这事情简直传遍了大晋王宫。
御天行居然还很有兴致地来向九王要人:“王爷身边有此等高手,不知愿不愿意为本王效力?”
九王笑笑:“那要看车夫的意思了。”
白面车夫面无表情,迎接着御天行殷切看向自己的目光,还是那副死人样子。
红腰心里叹口气。
九王就慢慢说道:“车夫这个人没有喜欢的东西,钱和权都不感兴趣。所以陛下想要用利益让他臣服,是不可能的。”
御天行牙痒痒:“本王不信,如果是这样,凭什么你能让他听话?”
九王眯了眯眼,自然不会回答这个问题。
红腰却抬起了眼眸,看向白面车夫方向,白面车夫没有喜欢的东西,未必,至少,红腰曾经看见过,他像个正常人一样流露感情,说明他完全具有七情六欲。
有趣的是,晚上红腰准备回房休息的时候,眼前又出现白面车夫那张脸。
还是那句熟悉的话:“王爷要见你。”
红腰从来不知道自己对九王那么重要,竟然最近连续要白面车夫带她去面见,她简直都不知道这是个好事还是坏事。
而九王笑盈盈地坐在宽大的书桌前,等红腰在指定的位子跪坐下来,他才含笑说:“我要取你的一点血。”
这院子还是从前那间院子,只是因为九王长住了,所以就开始狠命地布置了一番。这张桌子更是两个角摆了大大的宫灯,书卷纸册摆的密密麻麻,就是从来不读书的人,也会对这张桌子产生无限兴趣。
红腰甚至问不出,王爷你取我的血干嘛?
而九王说了话,也没有等红腰同意,就伸手握住了红腰纤细的手腕,轻柔地抬到了自己面前看着。
红腰看着自己的手腕被九王捏住,另一手,依然是用骨扇的尖刺,划开了红腰一根手指的指腹,殷红的血滴落,九王早有准备,一只秀丽的琉璃盏,接住了滴下的血,足足取了三五滴之后,琉璃盏杯底被染红了。
然后九王一副很轻柔地放下红腰的手,微笑道:“这就好了。”
红腰看着自己的手指,伤口很浅,所以流了几滴就不流了,九王就好像知道一样。
她再次抬头看了看,见到九王用一个盖子盖住了琉璃盏。
被取下来的血,第二天被喂给了行宫里的美人公主。
红腰在旁看着的时候,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作何想的,九王把琉璃盏里的血尽数滴入了公主口中,而红腰因为距离的远,这次没有看到蛊虫在皮肤下游动毛骨悚然的样子。
回头看到红腰眼睛发直的样子,九王把空了的琉璃盏放入了自己的袖中,而御天行就站的更远了,这个他大兴土木为“美人”建造的行宫,现在好像他自己根本不愿意踏入。
只是看到九王从床边退下之后,他才勉强地派了一名宦官去查探。
那宦官无法违抗命令,只能小心翼翼地靠近床榻,神情中贪生怕死。
好不容易看到了床上美人公主的模样,那宦官不由又仔细看了看,这才迅速退出来,对御天行汇报道:“陛下,奇了,那些虫子好像都不动弹了。”
宦官起初还怕,可他刚才靠近看到的公主,皮肤上没有任何异状,这才让他敢从上到下打量。
御天行眸子眯了眯,看向九王,笑道:“王爷可真是法宝,这种蛊都有办法。”
红腰这时握住了自己的手,觉得今天就是有点凉。
御天行意味深长地瞥了瞥红腰:“这血能杀死蛊虫吗?”
九王说道:“不能,但是可以让蛊虫沉睡,并且一滴血液可以延缓一段时间,如果需要长久,就需要持续地供血。”
哦,御天行悠长地拖了一声。
九王总是把所有话都说的那么明白,有人喜欢,就意味着有人要倒霉了。
红腰不由想,这算是九王给她的惩罚吗?
她虽然从来没认为自己能逃过一劫,但是当真正来临的时候,感觉还是有所不同。而似乎是碍于红腰还在旁边,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这么大的面子,御天行哦了一声之后,就没有再细问下去,而九王收了琉璃盏,也没有多留,直接带着红腰回到了院子。
但是第二天御天行就单独召见了九王,说了什么不得而知,只知道九王回来的时候,脸上依然是平时那种淡淡笑着的神情。
至少说明御天行说的话,没有影响到九王的情绪。
九王让红腰有时间的时候到他房里一次,所以红腰就趁着午后烹茶的时候,给九王送去了一盏新茶。
还是那张大书桌,白天和夜晚有不同的风景,白天没有宫灯,但是书桌上多了别的装饰,显得更大气华丽。
红腰先洗了一遍茶具,用最上层热水泡过的杯子斟满,递给九王。
这么讲究的方法是婢女进入大户人家之前,都得会的。红腰就是只要学过的东西,不管多久都不会忘。
九王握着那只被精心泡过的杯子,嘴角含笑着,可惜说出的话却有点煞风景::“还记得之前在行宫,你坐在床边的时候,那些蛊虫都拼命想往你身上爬吗?”
红腰只以为那是一次意外,而那次以后,晋宫里也没有人敢靠近公主的床。
她只是认真看着九王,并不说话,因为她知道九王肯定还有话要说。
九王轻叹了一声:“你的血气味,很吸引那些蛊虫,但是对它们也是剧毒,所以沾上了你的血,那些蛊虫会全都溃散。”
原来,其实有这个原因?红腰恍然。
低着头,展开自己双手去看,指腹的伤口虽轻,但就跟之前受的伤一样,完全无法愈合。她知道自己的身体有异常,她其实还用过血做过武器,可是迫不得已时候用来逃命,和自己被动地被人取血,不就相当于鸡下蛋和杀鸡取卵的区别吗?
红腰没有隐藏自己微微发抖的身体,九王看着她的样子,慢慢眯起了眼睛。
在他看来,这个姑娘确实是有变化的,这种变化的产生很难说不是自己的影响。
“红腰,你血的作用现在已经被晋王知道,你觉得他会怎么做?”而且还是他亲自告诉晋王的。
红腰虽然身体还在抖,但好像只是身体下意识的反应罢了,她的面部神情,和说话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平常:“晋王陛下自然会让我连续取血喂养蛊虫。”
这句话本身很怪异,被自己说出来就更怪异几分,尤其还是这种平淡的口气。
九王眸中掠过了一丝兴味:“为什么这么肯定?毕竟你虽然没有得到晋王信任,可是也从没有开罪他,他对你的印象也不坏。但是那一位,很显然已经成了魏国毒害他的罪人。”
是啊,美人公主就算再怎么得宠,现在御天行对她肯定一点感觉都没有了。而红腰却没做过什么,甚至她一直是个很会看眼色行事的人。
可是红腰就是有这么肯定,她有些僵硬地盯着九王的脸看着,半晌说道:“因为同人不同命。决定一个人分量的,其实不在于性格或者运气,只在于天生下来的那个身份。她再罪无可赦,开罪于晋王,她也是公主。我给晋王留下的印象即使达到了满意的地步,我也是个婢子。婢子和公主,从开头就没有可比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