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鬼神大人——薇沫
时间:2017-11-18 16:19:45

  “只是,你是真的觉得自己做错了吗?你真的反省到,并且认真悔改了吗?还是你依然拿这个作为借口,把一切不如意都归结到别人的身上!”
  “你胡说!”
  季妙云忍不住辩解,可阴烨尘根本不给她反驳的机会:
  “那你要怎么解释你现在的生活?从我们进屋到现在,每每谈及季存见,你的神情不见一丝悲伤,你说季存见的父亲抛弃了你们,可是据我所知,赵春英肯做阴亲还是他牵的线。他三天两头给你们母子汇钱,这是彻底断绝往来的表现吗?我看过季存见的病历,就是比较罕见的心脏发育不全,心尖突出透过胸腔的膈肌里长到了腹腔里。这一点医生的诊断书写的详细准确,只要安心静养,并不会有生命危险。可是你厌倦了这样的生活,嫌他是你的负累!你总是在他身边灌输奇怪的思想,让季存见误以为自己是一个长了两颗心的怪物,让他逐渐对人生绝望;季存见每天能够见到的人只有你,他能依靠的也只有你。可你去从来没有给过他生的希望!”
  我听得手脚冰凉,刚才在车里凌睿拿给九哥的材料里竟然含了这么多可怕的细节信息,九哥都是怎么捕捉到,又把它们串联起来的?!
  却听他有条不紊地继续分析:
  “有一点我很奇怪,季存见是吞服了大量安眠药自杀至死。请问他从哪里拿到那么大剂量的安眠药?”
  季妙云惊呆,她矢口否认:“那是他自己偷着攒下的!”
  “是么?”阴烨尘冷笑:“那季存见寻死的意志还挺坚定!不过,请你再给我解释一下,一个生活都不能自理的人,是如何背着家人偷偷地藏那么大剂量的安眠药?难道你平时给他递药以后,都不会盯着他服食以后再离开吗?”
  “我……我没有时间!”
  阴烨尘再笑,毫不客气地戳中她言辞间的漏洞:
  “可你不是如此地爱他,当年明知他有可能残疾还舍不得打了他,宁可冒着孩子有可能病残的风险也要生下他,既然你生了他,为何又不好好照顾,怎么会连看着他吃药的时间都没有?”
  季妙云被问住,神情发虚,被戳穿的刺痛让她面目狰狞,却无处辩解。
  一切仿佛尽在阴烨尘的掌控之中,他高高在上,仿若审pan之神。
  “不过,看你平时工作还真的挺忙,美容院刚起步业务要跑,顾客要招揽,遇上常客还想着在怎么打个折把人留下来。你的确是忙,三年里飞了不少地方,国内国外玩了个遍。这就是你忙的理由?让我猜你是怎么跟季存见解释的呢?找亲戚借钱?去找他亲生父亲求钱结果碰壁?反正你说什么他都会相信,就算你说为了给他治病已经家徒四壁,一贫如洗他也深信不疑。就这样,你慢慢的腐蚀掉了这个孩子对生的希望,对这个世间的眷恋,他无比崇敬死亡以后的世界,他希望自己这个拖累能早一点离开,这样就不会让母亲再为自己吃苦,而他自己也可以重新开始,过新的人生。”
  九哥每说一句,季妙云的脸色就苍白一分。而我的心也跟着冰凉,难以置信。
  “你不经意地以担心他失眠为由,加大剂量,而他不动声色地私藏药片。你明明看见了,但你却装作不知道。终于,他把自己弄死了,可是家里却总有一股阴冷的气息。你到过冥界,身上阴阳界定不明,那段记忆让你对冥界和死亡充满恐惧。你以为是你的儿子发现了一切,回来找你。你害怕,你恐惧,才会疾病乱投医,求他的父亲引荐了一名阴媒人。你以为超度一下就可以万事大吉,只可惜,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自己犯下得罪,全部都写在你的灵魂里。你骗得了所有人,可你骗不过自己的灵魂。”
  季妙云满脸震惊,想来九哥的分析一切都完美无缺,甚至连她当时的打算他能看得出来。
  阴烨尘笑了笑,却依然无情冷漠:
  “人的灵魂从一出生时是透明的,随着长大,你做错的事,你隐瞒的罪,全部都载入其中。罪孽越重,魂魄的黑气越重。人死以后,不肯投胎的执念太深的,戾气会加速灵魂的黑化,等到整个魂魄都变成黑色,化为厉鬼,那就是没有退路的死局。季妙云,你想知到你的魂魄已经有几成黑了吗?”
  他平静地看着她惶恐不安,就像是猫看着在垂死挣扎,负隅顽抗的小老鼠。
  “你以为这几十年还在人世间就算是活着了吗?于你而言,不过就是一具裹着腐烂灵魂的行尸走肉。你为了苟活出卖自己的灵魂,贱卖自己的良心,甚至连自己的骨肉都可以作为交换的物品,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负隅顽抗,想蒙混过关,这就是你所谓的知错?”
  季妙云彻底傻眼,她眼睁睁地看着从一开始地自以为是掌控全局,到后面一点点崩溃,再到此刻的束手无策,自始至终,她就像一个跳梁小丑,自导自演了一部“苦情剧”,却只感动了自己,恶心了别人。
  我的心此刻就跟坐过山车似的,一开始只觉得季妙云母子特别可怜,年纪轻轻就因为天命自己的生活被搅得一团乱;可正是因为她的这层伪装,才骗过了所有人。
  可却偏偏骗不了自己。
  季妙云几近疯狂,她不停地否认“不是这样的,我是被逼的”,只可惜,当她为逃避自己良心谴责而编织的谎言被戳穿以后,血淋淋的现实让她无处逃避。
  也许一开始季妙云真的对堂前作证没全说真话感到愧疚,可一旦她尝到了说假话得甜头的滋味,这种心理就会越发膨胀。
  她心疼儿子,舍不得骨肉,所以生下来;可是没日没夜的照顾又让她后悔了这个决定,于是,她一面拿儿子作为要钱的筹码,一面又扮演着可怜痛苦的母亲角色。最终,害死了自己的儿子,也让自己滑入不可自拔的深渊。
  难怪,刚才一进门看她光鲜亮丽的外表就觉得奇怪,一个刚死了儿子的伤心母亲,又怎么会还有心思收拾自己?
  难怪,她对儿子的事情一直抗拒不言,甚至企图把这一切再怪到别人身上,以缓解内心的负疚和不安。
  “一入魔狱,终生为魔。身魔易去,心魔难解。”阴烨尘幽幽道:
  “枉你还有机会再世为人,却尽做一些猪狗之事!此刻你怎么还有脸说这都不是你的错,你只是被逼的?只有贪生怕死之徒才会把责任推给他人,只有软弱无能之人才会回避自己的错误永远有借口!冤有头,债有主,躲得了一时你逃不开一时,季妙云,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说!”
  他字句铿锵,掷地有声,虽没有shen判之心,但季妙云已经底首认罪。
  季存见那个到死都还对母亲充满愧疚的男孩,如果他的魂魄还没有碎,看到,听到这些,一定会觉得自己白活了吧。
  有的时候,真相就是这么地残忍。
  幸好,他永远都不会知道。
  阴烨尘手中团起幽冥流火,那火焰又红又烈,所到之处黑气尽散。
  引魂簿再现,上面缓缓出现季妙云的名字。
  天命示下,半个月后,季妙云将会过劳死。
  “你不是怕死么,作为你苟活二十年的惩罚,这半个月,请好好享受最后的时光。”
  九哥说完,就用法术将季妙云弄晕过去,而这段记忆也会化成一个不真实的梦境,让她无处诉说。
  他做完这些,脸上的神态十分疲惫,甚至都没有理我们,就自己先离开了。
  凌睿看着昏迷的季妙云,愤愤道:
  “让你再多活半个月也是便宜你了。当初就是你们这些贪生怕死的人,胡乱攀咬,才害得阴九流落在外,成为冥界的弃徒!你们这样的人,就该入十八层地狱,受尽折磨,还配投胎,哼?”
  他骂的倒是痛快,不过这个“你们”是什么意思?
  回到会馆,九哥就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说是要“闭关”,我猜他应该是心里不太好受吧。
  没想到找天命关联人,还挖出一个当年堂前的什么证人,只是看情形九哥是不会告诉我那个堂前是怎么回事了,我决定去问凌睿。
  说明了来意,凌睿虽然也一副在气头上的样子,不过还是玩味地看着我,问:
  “你真的想要知道?”
 
 
正文 第112章 那些难以磨灭的恨
  凌睿的反问很奇怪,他好像不想让我知道,用这种方式让我知难而退,可是又忍不住想告诉我似的。
  不行,我一定要弄清楚。
  “你告诉我吧,我很担心他。还从没见他解决一个执念以后,情绪这么大。”
  彼时我们正坐在会馆的贵宾室,屋子里就我们两个人,凌睿给我泡了一杯龙井,看来这个故事很长。
  “二十四年前,阴九奉引魂簿之命前往人间勾魂。不想引魂簿失实,引魂地点和人员出现偏差,误判之下错误地引发了那场突如其来的车祸。三十八人丧命,数百人的命运受到牵连,创下阴玄司成立以来最大的一次事故!事情发生以后,阴九被抓回冥界,虽然有越先生一力担保,但是他依然吃了不少苦头。案件陈词当中,情势对阴九不利,天命混乱他是主犯。屈死的灵魂统统跳出来控诉阴九铁血无情,草菅人命。阴九拒不认罪,否认曾经篡改过引魂簿,受了重刑,法力大减。要不是越先生以自己的地位和法力保他,只怕阴九此刻早已化成忘川里的一片碎魂。”
  凌睿神色凄楚又不忍,他悲凉地说:
  “十八层地狱,一百零八道酷刑,拔舌、铁树、舂刑等等,他一一受遍,才换来阎罗愿意重审的机会,阴九已经奄奄一息,只想力证自己的清白。只是没想到重审当天,偏偏有那么几个不安分的阴魂,不知道受了谁的好处,反口攀咬阴九,甚至拿出了当时阴九擅用法术破坏引魂簿和天命的证据,再加上当时更有阴魂以死明志,让阴九的案子再也没有翻身的可能。首当其冲的就是季妙云。”
  他回忆道:
  “当时属她叫的最凶,最后,不仅案子没有翻成,越先生也因为包庇孽徒,被阎罗贬职,受刺穿之刑。而阴烨尘,则被阎罗流放,入无间地狱受刑。行刑的当口,越先生羽化,碎魂消亡,而阴九行刑过后,大家都以为他必死无疑,却不想他竟然挺了过来,阎罗惜才,才把他悄无声息的封印。”
  我无比惜痛,凌睿却比我还要激动,他悲愤道:“就是季妙云还有那几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当事人,一口咬定是阴九草菅人命,不遵行天命之令。正因为他们的那些以偏概全的陈述,才导致阴九蒙冤至此!他当时已位列阴玄司指挥使,是越先生最看重的徒弟,九万阴差听他差遣,他有什么理由去破坏天命?我们所有人都不相信,想要替阴九求情,可是即便当时的阴玄司众兄弟在殿前跪断了腿,阎罗也没有一丝动容。”
  “九哥是被冤枉的,就算是他错引了人的魂魄,那也一定是有人陷害,对不对?”我揪着心,问他:
  “九哥的引魂簿,到底是谁改的?!只要抓住那个人不就可以揪出真相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凌睿淡淡地说:“当时的九哥,比肩陆判,和陆判仅半头相隔。或许还有别的什么原因,这个案子就这样草草定论,一代大将越先生也因此陨落,阴玄司被改组,溟烈一跃而上成为新的掌舵人。从那以后,阴玄司……不,是阴司局就再也没有任何眷恋和美好可言了。”
  凌睿怅然若失,我的心里也像憋着一团火,无处可释怀。即为九哥感到痛心,又觉得前途茫茫。
  我收回心思,忍不住问他:
  “凌睿,照你这么说,就算九哥回到冥界了又能如何?当年陷害他的人怎么肯轻易放过他。他的铮铮铁骨,满满真心当年就算是受尽折磨也不曾屈服,拒不认罪;是阎罗不得已才把他流放到人间,可若他以弃徒的身份回去,昔日里那些仰他鼻息的人又怎么会放过奚落耻笑他的机会。九哥……他到底想没想过这些?”
  “怎么没有想过?”凌睿冷笑:
  “你以为就凭一道阴阳交界的大门就拦得住他么?即便九哥还处在当时刚出封印的状态,冥界的一般阴差也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鼎盛时期。可是揽住阴九的不是能力,而是背负在身上的一条条血命和罪状,他不是不想回去,而是不能回去。他这些日子一直在努力,查当年的真相,尽力去弥补天命扰乱的秩序,都是在向冥界传递一件事。”
  凌睿深深入情:
  “他在向冥界证明,即便真的有错,他也在尽力弥补、改正。他曾说,天命若因他而乱,那么他愿意穷极一生,哪怕牺牲自己,也要让天命从他终结。”
  我深以为然,听这些话也不由自主地带入自己的感受。以前听九哥说这话时,只是觉得他很酷,就像是一个想要拯救世界的大英雄,无比地崇拜他。
  可现在听来,总觉得这句话更深一层,有着不为人知的隐忍和坚持,他不仅仅是想要洗刷自己身上的冤屈,不仅仅是为了替越先生报仇,他更想要做的,是匡扶没落腐败的秩序,是重整低迷消寂的阴玄司。
  有句话说,从哪里跌倒,就要勇敢的从哪里爬起来。
  这份勇气,的确难能可贵。
  明知前途茫茫,案件已经被尘封二十四年,当年知道真相的人都如海上浪花卷起的泡沫,风一吹就散了。想要找到这十二个人估计要花费很多精力和时间,而想彻底让天命归位,那简直比登天还难。
  我陷在自己的沉思里有心重重,凌睿忽然打断我,道:
  “月丫头,如果你真的心疼阴九,真的为他着想,以后请好好努力,好好守护他。因为,这一路走来的阴九,已经背负太多辛酸和负累,可他偏偏又是一个不喜欢吐露心声的性子,什么都喜欢自己一个人扛着,很少情绪化。所以,希望你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不要放弃他。哪怕……有一天,当你发现有的事情也并非你想象的那么美好。”
  他欲言又止,我却没有太在意他眼底的担忧,一心只为九哥要背负这么沉重的负担而感到心疼。
  但九哥的愈合能力实在强大,原本我还担心他要消沉一段时间,没想到晚饭的时候他就跟没事人一样了。
  “九哥,你没事啦?”我傻呵呵地问他,结果遭了一记白眼。
  此处按下不提,我还是不要多话了。默默地吃晚饭,阴烨尘才慢吞吞地甩给凌睿一袋资料,冷静道:
  “看来你很闲,那正好,去给我查这几个人。”
  凌睿一脸莫名,道:
  “我哪里闲了,我一天累死累活地春跟着你去查案子找人,还要打理会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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