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看重的儿子居然为了一个舞女跟他说出那样的话,甚至说要和顾家撇清关系。
他不是害怕,而是寒心。
或许让顾云接手也并没有什么不好,可让他怕的却是让像顾云这样一个既没有能力又不够努力的人来接管这么大的家业会出现很大的岔子。
自己终有入土的那一天,不能给顾家一个好的结局不是他所愿。可他现在所能看见的东西,却都让他不安。
要想得到必须要牺牲,顾中延望着窗外的冬风刮着树叶沙沙的响着。
心不由得沉淀了下来。
顾青雪披着风衣出了门,迎着寒风从顾家后门出去,将门稍稍关上。
后门外的赵义龙站在风中,朝她走来,脚步带着几丝沉重。
“青雪。”赵义龙走向她。
顾青雪吃了一惊,抬头看着他,脸色苍白。“龙哥~”她无力的喊了一声。
“从前你有心事的时候总喜欢到桥上走走,今天也如旧?”
顾青雪脸上仰起一丝笑,抿嘴一笑。“如旧。”她说道。
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幽静的胡同里。顾青雪低着头,鼓起勇气的忍受着寒风的洗礼。
“今天楠子做的不对,不过也是事出有因。”沉默了许久,赵义龙突然说道。“你明白的,姑父确实做的不对。”
顾青雪停住了脚步,“虽然我支持二哥,一直以来都支持他,无论他做什么,做的对或者是错,我都觉得他是我二哥,他做事总有自己的原因,可今天让我大跌眼界。”顾青雪摇了摇头。“二哥不是二哥了,至少不是我认识的二哥。”
赵义龙一时语塞,停在胡同里,“青雪,你要明白……”
“我明白。”顾青雪抬起头,灯光让她的脸清秀许多,虽然此刻被寒风吹得有些僵红,可面容神采如旧。
赵义龙愣了。
顾青雪笑了笑。“龙哥,怪不得你们总是说我长不大,现在我能理解了,但我要开始反驳了,真正的开始反驳,我想告诉你,告诉二哥,告诉所有人,我顾青雪长大了,从今天开始我不再是孩子。”顾青雪抬起脚往前面走。
赵义龙望着顾青雪的背影,随后也跟了上去。
街道中不时传来黄包车的拉车声,顾青雪保持着沉默,一路上若有所思的看着周边的小巷,穿过了一条条胡同,最后站在了桥上。
赵义龙不解的看着她的背影,心中莫名有些苍凉。
顾青雪蹲下身捡起桥上的石子,用力的朝着水里扔去,静静的黑色河面上泛起了水花。
“不必闹心,不好的都会过去,不开心的事也会过去,所有好的坏的最终只会变成过去式,何必跟过去式纠结……”赵义龙开始长篇大论。“依我看……”
“过去式……”顾青雪笑了笑,像是冬夜里稍稍开放的梅花。“龙哥的意思是说,我也会变成你的过去式吗?”顾青雪抬头看着他,一脸笑容。
“你永远是我的好妹妹,永远这么天真烂漫。”赵义龙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永远开开心心,没有什么事可以伤的了你,姑父和楠子的不快只是一时的,说到底楠子是顾家的人,他不可能胳膊肘往外拐的,他只是一时被气昏了头,否则今日也不会贸然前去找姑父理论,说出来的话虽然有些过了,可他有口无心。”
顾青雪笑了笑,双手摸着石砌的桥梁,桥梁很冷,蚀骨的冷,上面凝固着冬日的霜,被风吹得和石桥融为一体,格外的僵硬。
“青雪,依我看……”
“龙哥怎么这样喜欢为他人辩解?”顾青雪回过头看着他,心里有些无奈。
赵义龙愣了愣,笑道,“我只是就事论事,不想让你不快,也不想让你跟楠子或姑父之间有什么误会。”
“龙哥说到底还是在为二哥辩解。”顾青雪一口咬定,随后咬了咬嘴唇。“龙哥这么喜欢为别人辩解,那龙哥有没有想过为自己辩解呢,想必龙哥为自己辩解更加厉害吧。”顾青雪打趣道,随后笑了笑。
赵义龙有些不明所以。“青雪,今天的你让我手足无措。”他突然说道。
“是啊,今天我不是龙哥的小丫头了,我是顾青云。顾家三小姐,而龙哥是赵家大公子,当认清了各自的身份后龙哥就不在是龙哥了,青雪也不再是青雪。”
赵义龙低头笑了笑,随后望着平静的黑色河流。
顾青雪本想再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无论如何也没说出口。
漫长的夜里……
石东连夜将预备在平城周边的货物通过水路运到了平城,他座在石府里,等待着运送完毕。
天色渐渐的明亮了起来,雾气笼罩着的夜晚逐渐朦胧而苍白起来的时候,石东终于听到了手下传来的信件。
“完毕。”
两个字仅仅足够让他安心。
他站了起来朝着楼上走去,推开卧室的门,只见付韦娇静静的躺在床上。
睡梦中的她微微皱眉,像是心中想起了什么不高兴的事。
石东面上露出一丝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脸。
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付韦娇见到邓世昊的眼神,随后心里一沉,舞女始终是舞女,终归是成不了良人。
他关上了台灯,随后上了床。
第二百零五十八章 勇气
张靳庄一早便到了军区大楼,许警卫员箭步朝着这边走了进来。
“许警卫员……”
“警卫员早啊。”余超打着招呼,两眼怪异的盯着许警卫员。
“莫元帅的话,让顾师长今日前去莫家商议要事,速度越来越好别耽误了大事。”许警卫员冷着一张脸,鄙夷的看了两人一眼随后便走了。
余超和张靳庄相视一望,“什么情况?”
“我哪知道。”张靳庄摊了摊手随后拿起自己的帽子,“找人去。”
余超跟了上去,“也真够早的。”他说道。
“是因为没有准备所以咱们才会觉得太早。”张靳庄开动了车。“昨天派出去监视石东的人有没有消息。”
余超两眼一亮,“没消息,昨夜等着他们给我打报告,不过这一夜似乎平静得很,比任何一天都要平静。”余超靠在了桌子上呼了一口气,随后搓了搓手。“冻死我了,雾真大。”他说道。
张靳庄眉眼深了几分,盯着他,“比任何一天都要平静?”
“是啊,比……”余超突然立了起来,“往平城码头去。”他心里一震。“立刻。”他突然说道。
张靳庄开动了车,随后立刻往码头的方向去。
码头岸边笼罩着大雾。
车还没停稳余超便踉跄的下了车,一眼望去除了大雾笼罩眼帘以外,面前还躺着几具平军士兵的尸体。
余超连忙奔了过去,伸手打着尸体,“起来!”他有些急躁,“起来啊!”他站了起来踹了一脚,“都特么给我起来!”
“这就是风平浪静背后的情况。”张靳庄两眼阴郁。“看来石东早发现了,不过是现在才借机下手。”
“我特么干死他!”余超一脸焦虑,“石东……”他捏紧了拳头,随后看着面前的几具尸体,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沸腾了起来。
张靳庄捂着头有些伤神,“我们干砸了,一夜之间不知道流出了多少证据,或者又有多少不干不净的东西悄无声息的被带进了平城。”他呼了一口气。
“找师长去。”余超将车门立刻打开,随后上了车。“老张,开车。”
张靳庄闻声转身便上了车。
顾楠早早的便起了床,客厅里坐满了人,伍娘和尚佳在厨房里收拾着早饭。
玉珍座在沙发上研究新式花样,在一块布上细心的研究着,格外专心。
“绣的很好。”顾楠注视着玉珍的手法,眼神落到了布料上,“不过这样好看的花样为何要绣在碎布上?”
“因为我要练习,只有多尝试才能绣出更别致更好看的花样。”玉珍低头笑了笑,随后望着楚横。
从昨天到今天他始终冷着一张脸,不用猜也是因为昨天那只猫死了才让他如此低沉。
顾楠自然注视到了楚横的异样,他拍了拍楚横的肩膀。“跟我来。”顾楠突然说道。
玉珍手里的针停顿了一下,在楚横站起来的那一刻随后又开始绣花。
楚横看了她一眼,“绣的很美。”他说道。
玉珍低着头,面色绯红。
阳台上望前头望去,满眼笼罩着大雾,模模糊糊,远如天边却又近的真实。
“昨天的事,我明白你跟小白的感情。”顾楠安慰着他,生怕他因为昨天的事不高兴。
“姐夫,我想跟你谈谈。”楚横身上带着几分男人气。
他的话有些出乎顾楠的意料,可顾楠却一脸从容。“你说。”
“我已经不难过小白的死了,我只想知道,你是不是我姐夫。”楚横一脸严肃。“是我真正的姐夫吗?”他带着质问的语气。
“话里的重点是什么?”顾楠撑在阳台栏杆上,侧头看着他。“就为了跟我谈这个?”
“姐夫是二十七师师长位高权重,姐夫有很硬的后台,我感觉到了,每次一出门都会有人给姐夫让路,穿军服的军人会给姐夫敬礼,没有人见到姐夫不是客客气气的,他们都怕惹到了姐夫,足以看出来姐夫很厉害。至少比一般人还要厉害。”
顾楠脸上露出一丝笑,犹如滔滔江水嘎然而止。
“姐夫无限风光,可学堂里的同学们却说姐姐是狐狸精,他们说…………”楚横握紧了拳头。“我不管姐姐做过什么不好的事,她再怎么样都是我姐姐,他人口中的姐夫千好万好,而姐姐却一无是处,究竟是为什么。”
顾楠一愣,随后一脸坦然,“谁告诉你的?”他问道。
楚横退了几步,“谁告诉我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能让姐姐这样被人说。”他认真的看着顾楠。“姐夫是爱姐姐的,我看的出来,姐夫对姐姐好,对我也好,没有姐夫的话我无法进学堂念书,我也无法住进这么好的房子里,昨天来闹事的人,是姐夫的家人吧?”楚横刻意回避顾楠的目光,若有所思的盯着前面的大雾。
“从哪里知道的?”顾楠微微眯眼。
楚横所知道的东西远远出乎了他的意料。
“究竟是谁告诉你这些?”顾楠不由得产生怀疑。
“姐夫只需要告诉我是或不是。”楚横咳嗦了几声,“我不想让姐姐闷闷不乐,我只有这一个姐姐,不管姐姐喜不喜欢我还是讨厌我,我都只有这一个姐姐,我不希望姐姐过的不好。”楚横一脸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