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说奇葩就直说,憋不死你!
云樱心里腹诽一句,不想理这种不懂欣赏甜豆花的蠢货,扭头就要走。
这时,从雅间里传出一句:“荒谬!豆花从来只有咸的,哪来甜豆花?”
云樱身形一顿。
声音,怎么那么耳熟?
9.第九章
她回了头,透过那扇雕花木门,窥见了里面的风景:人影绰绰,全是锦衣华服的贵公子。靠窗的位置,坐着一名男子,下巴微抬,神情倨傲。一袭玄色长衣,领口袖口是金线绣的图腾,尊贵大气。
这…这不是那头白眼狼吗?
难怪觉着声音熟悉,敢情是他在说话!
对方在这时侧过脸来,和她对上了视线。眸光微闪,竟是愣了一愣。显然没有料到会在这里遇见她。
她不是在地里帮她爹种田吗?怎么跑到金福楼来了?
薄御眯起眼,她身上朴素的白裙跟达官贵人遍地的金福楼很不搭调。也不知道是怎么混进来的。难不成,在这里干粗活补贴家用?可方才明明听见她找小二要了一碗甜豆花......
心上疑惑,不由多看了她几眼。
云樱也在打量他,中午撞见他的时候,还是一身黑色劲装,怎么摇身一变成了贵公子?难不成,是乔装打扮混进敌营当卧底,趁对方不备一招致命?嗯,应该是这样,不然一个穷剑客哪儿来的时间和银子上金福楼潇洒。
虽然忌惮他的杀人不眨眼,心里却愤愤不平,迟疑半晌,她还是忍不住嘀咕一句:“见识短浅!没吃过甜豆花的蠢货!”
说完这话,她扭头就跑。余光瞥见他脸上裂了的表情,有种扳回一局的感觉,便好心情地笑了。唇角勾起的一刹那,被雅间里的人看个正着,顿时脸色更加难看。
“薄兄,看来你被那位姑娘小瞧了呢。”站在门口的人目睹了全过程,笑得肩头抖动,回身调侃一句。
薄御沉着脸冷哼一声,并不想搭理他的话。只是捏起酒杯,连着喝到见底,然后提起酒壶,又要斟满。
一旁的人赶紧劝住:
“薄兄,身子不好便不要多喝,待会儿又该吃药了。”
“是啊,大夫说了忌酒,偶尔喝两杯就成,别贪杯。”
薄御闻言,不甘地搁下酒杯,表情略微阴郁,垂下去的眼眸却暗暗划过一丝讽笑。
旁的人见他心情不悦,就不敢再说话,只招呼他吃菜。谁不晓得薄家大公子身体羸弱到房事不能?喝两口酒都被念叨,心情能好到哪里去?偏又不能任性,否则连床榻都下不了。
乐姬很有眼色地抚一首婉转的小曲,琴声如鸣佩环、余音袅袅,抚平了缭绕屋内的烦躁,只留平和于心间。
不得不说,金福楼的老板很会做生意。不仅供应珍馐美馔,让人流连,请来的乐姬也是极品美人,据说是跟隔壁的兰香楼联手共享一杯羹。如此一来,金福楼的酒菜卖得出去,兰香楼的姑娘也能招揽贵客。每个月都有贵客一掷千金为美人赎身,兰香楼的名声越来越响亮,却也越来越缺人。
很不巧的是,程芳芳穿的就是兰香楼的老板,男友一朝变太监,她又流落风尘,可谓厄运连连。如今生意遇到瓶颈,再找不到新的漂亮姑娘,她就可以关门大吉了。
“姑娘呢?买来了吗?”程芳芳翻着账本,表情暴躁地问门口的春燕。见对方表情尴尬,她就知晓事情没办成。
如今太平盛世,国富民安,龙城里卖身葬父的女子越发稀少,牙子里的姑娘又是不签死契的,根本找不到合适的人。
程芳芳扣上账本,只觉头疼。
原身靠姑娘们的赎身费赚了不少,可那也不是细水长流的办法,培养一个娇艳美人,需要大量的时间,有的甚至从八九岁就开始培养,十五六岁才卖出去。可以说是投入时间长、回报过慢。
想了想,给群里发消息征集办法。
程芳芳:开的青楼要倒了,谁有好的主意?是时候发挥你们的商业头脑了。
蒋雪:2333,叫你一声老鸨,你敢答应吗?
程芳芳:去去去,别闹!赶紧出主意。
陈琳:还缺人吗?我来当个卖艺不卖身的花魁怎么样?
程芳芳:可以啊,我养你都成。
陈琳:嘤嘤嘤,抱住不放。
王晴:你们那儿生意不是挺好的吗?经常看到有美女到我们店买首饰,金主出手阔绰。
程芳芳:别提了,美女都卖完了,楼都要空了。
赵永:要不你就直接关店大吉,何必待在乌七八糟的地方?龙城的纨绔花样多,你又拼不过惹不起,万一见色起意你怎么办?
程芳芳看到这句话,沉默了。
她抬头,朝屋内的大铜镜看去,古铜色镜面倒映出她徐娘半老的身影,原身家穷,十岁被卖来青楼,十四岁有了第一位恩客,说要替她赎身,娶回去当姨娘。原身信了,一等就是十年半载,后来那男人南下离去,连声道别都不曾有。
手指摸上喉咙,那里早已没了淤青的勒痕。原身死的时候想必是绝望透顶了吧!可再绝望,能有她现在绝望吗?仿佛钻进了死胡同,青楼关与不关,都无法得到她想要的结果。
卖了青楼,拿着这么多年的积蓄买座宅子的确可以安然度日。可何瑞在宫里没有办法出来,她也不可能嫁人生子,一个人守着座空屋子该有多寂寞?倒不如继续在兰香楼待着,成日里有那么多姑娘陪着,还热闹些。
群里还在继续出着主意。程芳芳盯着屏幕,唇角苦涩蔓延。那么多的消息里,唯独没有何瑞的......
自从他们穿越来之后,何瑞就没再和她联系过,就好像彼此已经默认了分手,除了那次在群里自曝新身份他冒过一次泡,之后就仿佛消失了一般,一个字都不曾说过。
她攥紧手,下唇咬得发白。
为什么别的同学都能分配到很好的身份,偏偏他们二人,一个太监,一个风尘?
心里不平衡,看着群里好命的人冒泡,她便觉得烦躁。索性关了群,在纸上列出方才看到的办法,依次参考。
绞尽脑汁的新方案,在第二天发布到群里。
程芳芳不打算把视野局限于赎身费上面,而是目光放长远,做出了招揽长期工、临时工的决定。想赚钱又不想签卖身契的姑娘,可以选择短期合同,进青楼的门槛降低,手续简单,自然有人来。
更重要的是,她不打算直接提供特殊服务。而是将一楼大厅打造成聊天喝酒的场所,客人们进来后,点上酒水,遇到心仪的女子,便过去搭话,双方看对了眼,可去二三楼的雅间共度春宵。
程芳芳:闭门三天,再开业全场八折优惠,老同学嘛,直接免费!感兴趣的可以来哦~
一群现代人,对于青楼并没有当朝人那样强的排斥感。更多的是感到好奇。因而群里不少人都表示会来捧场。
兰香楼重开的当天,来看稀奇的人挺多。鞭炮声中,围了一圈探头探脑的看客,瞧见往日里灯光昏暗、只在夜里生意爆满的青楼大敞开门,不觉啧啧称奇。
里面的姑娘们也穿得很正经,一眼看去倒像是寻常人家的女子,一点都不妖娆媚色。这就更让人觉得稀奇了,一时间倒有不少好奇的人跃跃欲试着想进去。
云樱到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了不少客人。她把贺礼奉上,随即便在一楼大厅里随意逛起来。
暧昧的桃红色帘布全都换成白色印字的轻纱,台上乐姬抚弄琴弦,曲调低婉,倒衬出几分高雅来。正中央摆着两张月牙形的长椅,可供休息。再往前走,便是吧台式的点餐处,提供酒水和小菜。两侧的角落里有隔了屏风的雅座,方便看对眼的男女交流感情。
玩腻了妖艳贱货的客人们只觉眼前一亮,也装起了文质彬彬,皆是举止有度、以礼相待,看上去倒像是寻常男女间普通的茶会。
人渐渐变得多起来。
云樱穿梭在人群中,很快就撞到了人。
“对不……”最后一个字,在看到对方的脸后,咽了下去。
面前站着一袭白衫的男子,袖口有水墨色的图腾,款式简约。此时他眉梢微扬,凤目泛着幽深的光,薄唇轻动,便是一声讽笑:“大白天逛青楼?当真是比男子还风流,令人刮目相看。”
云樱是不知道自己走了什么霉运,给同学捧个场也能遇到这个人,当即便黑了脸,反唇相讥:“彼此彼此,公子若不是饥渴难耐,又怎会跑来逛青楼?”
薄御闻言,脸上的得意之色全然不见,窘迫一闪而过,他绷紧唇,低斥一句:“我从未见过你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我也没见过你这般傲慢无礼之人。”云樱回嘴一句,扭头便汇入人群。
刚走了两步,被人从身后拉住胳膊。
疑惑地回头,对上的却不是方才那张惊为天人的俊颜,而是一张满面油光淫.笑着的脸!
10.第十章
云樱登时一阵恶心,用力地抽回自己的胳膊,没好气地问:“做什么?”
那人嘿嘿笑两声,用锦帕擦擦鼻尖上的汗珠,他的皮肤像是涂了一层永远也擦不掉的油,泛着黏稠的光。见云樱脸色不好,他也没有强硬地再次去拉她,而是略略后退一步,邀请道:“姑娘,要不要跟我去雅座喝杯酒?”
这话翻译成直白的现代语那就是:约吗?
云樱纳闷,她素面朝天,连个头钗都没带,比兰香楼后厨的大娘都要朴素,大厅里这么多人,居然眼瞎瞧上了她!娟秀的眉蹙了蹙,立马拒绝:“不约。”
她抬脚就要走,被扯住了袖子:“诶,别走啊,大家坐下来喝一杯,交个朋友总不会错。”
“我并不想跟公子交朋友。”
“哼!装什么矜持,夜里还不是被剥光了躺在男人身下承欢?”男子见她不给面子,冷下脸来,直言不讳地骂了一句。
云樱正要爆发,有人先她一步,动作先于言语,一拳就砸在了他脸上。
搭讪的男子疼得捂住脸,嗷嗷大叫起来。
周围的人听见动静很自觉地让开路,围成一个圈,站在离突发事件最近的位置,津津有味地观摩。
“靠!哪个不长眼睛的打本大爷?”男子哀嚎着,不忘指挥自己手底下的人讨回面子,“去!揍死他!谁揍得狠赏谁一百两白银!”
听见有赏赐,几个下人攥着拳头就挤上来,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
云樱朝后退了一步,侧头看向替她出气的人:来人系着玄底暗金纹络的发带,高束的马尾潇洒地扬在脑后,简约干练的黑色劲装,腰带却镶着一枚白玉,从做工来看,便知价格不菲。
他看了云樱一眼,沉声道:“让开点。”
云樱疑惑地退后,下一秒总算知道他那句话什么意思了。
几乎是在她退到安全区域的一瞬间,他轻轻撑了一下云樱的肩膀,借力抬腿,朝蜂拥而至的几名男子脸上踢去。啪啪啪几声,动作潇洒连贯到一气呵成。
一眨眼的功夫,地上就躺了一排哀嚎的人。
“满嘴污言秽语,下次再叫我碰见,就撕了你的嘴!”
兰香楼的姑娘们见他相貌堂堂,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顿时不淡定地红了脸。作为风尘女子,少不了被人侮辱,却从来没人替她们出声,因为她们的身份是卑微到地里的尘埃,万人唾弃,死了都被嫌脏。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出面教训污言秽语的登徒子。
“季...鸿?”云樱唤了一声,群里发自拍的时候她扫过几眼,虽然有点印象,却因为是第一次以新身份和他见面,而不太确定。
英朗的男子转过脸来,冲她点点头:“是我,你没事吧?”
他今天是约了叶淮风几人来给程芳芳捧场的,本不想惹事,结果一进门就听见有人侮辱他的同学,还是宋芸熙的好友,这口气可不能忍。
“没事,谢了,不愧是少将军,功夫了得。”云樱笑着道谢。
季鸿被夸得不好意思,赧然地别开脸,沉默片刻,忍不住问:“宋芸熙她…最近可好?”
这话令云樱眼眸一亮,心里叫一声有戏!忙替好友助攻道:“不好,你也知道皇宫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若是有机会,你就把她给弄出来吧。”顿了顿,又补一句,“不过,你也别太担心,宫里还有蒋雪她们在,暂且没事。”
这话染红了季凌坚毅的俊颜,他轻咳一声,解释道:“我随口问问而已。”
云樱含笑看着他,并不拆穿。宋芸熙总在她耳边抱怨季鸿是个木头人,不解风情,说自己陷入遥遥无期的单恋,可这架势,季鸿若是对她没有好感,云樱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季鸿被她洞悉一切的眼神看得不自在,他挠了挠头,转身朝背后看去,同来的叶淮风站在那里,揶揄地鼓了鼓掌。
“去!别打趣我!”见他嘴唇微动,显然就是要说英雄救美四个字,季鸿赶紧制止他,面色绯红。
叶淮风倒是住了口,可后来的赵永就没顾忌那么多,张嘴便夸:“哟!我们的少将军帅炸了啊!”
他缓步走来,停在叶淮风身边。两人皆是穿着考究、锦衣华服,举手投足间流露出雍容之态,一时间引起不少姑娘的注意。尤其是叶淮风,那张美如冠玉的脸,好似暗夜里的萤火,惹得姑娘们趋之若鹜,不多时,便有人主动搭讪,邀他去雅座喝酒。
叶淮风向来洁身自好,来兰香楼不过是给同学捧个场,就温雅地拒绝了姑娘们的邀请。
他看向云樱,笑着打了声招呼:“你怎么一个人?”
“我刚来,在找王晴。”
“落单很容易招惹方才那种色鬼,来,咱们找个雅座喝酒去。”赵永揽过她的肩膀,哥俩好地往雅座走。
叶淮风走在后面,用折扇打了一下他的胳膊,提醒道:“云樱是闺阁里的小姐,你别动手动脚,这里人多眼杂,坏了她的名声你负责?”
赵永委屈地收回胳膊,揉了揉:“负责就负责,我不是说了吗?全班女同学都可以嫁给我,问题是,她们不想嫁我,想嫁你啊。”
叶淮风又敲了他一下,这回是脑袋:“娶回去又不是当摆设,我看你还没理解责任二字怎么写。”
三人落座,程芳芳亲自送来好酒好菜:“云樱,方才对不住了,店里时不时就会出现这种客人,我没注意到,不然一定亲自上去撕了他。”
“可别,你是老板,跟客人起冲突总不好,季鸿已经帮我教训过了,你别往心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