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碧微笑道:“真是不巧呢,公子前些日子刚刚出门,恐怕二位是见不到我们公子了。”
崔百泉道:“那不知道慕容公子何时回来?”
阿碧沉吟道:“公子的事情,我一个小小的婢女哪里知道呢。”
过彦之低声道:“师叔,慕容复不在,怎么办?”
崔百泉道:“不在都是这个丫头说的,我们还是要去参合庄走一遭。”
阿碧道:“二位既然是来拜访我们公子的,上门是客,先请去用一杯清茶可好?”
崔百泉笑着道:“好,自然是好。”
阿碧又道:“这里去燕子坞,都是水路,不如我划船相送,先去我住的地方休息一下。”阿碧是慕容家的侍女,说话间温柔软语,殷勤周到,教人不好拒却。
崔百泉道:“如此却是有劳姑娘了。”携着师侄的手,轻轻跃上小舟。虞梦笑笑,也上了小舟,那小舟只略沉少许,却绝无半分摇晃,这手轻功让阿碧不由刮目相看。
过彦之低声道:“师叔,怎么办?”他二人是来找慕容家报仇的,如果有虞梦这个准高手加入,他们的压力会更大。
崔百泉摇摇头,让他低声,示意他见机行事。
阿碧一边划桨,一边哼着小调,吴语依侬。
虞梦拱拱手,“一路同行,还没有问二位怎么称呼呢,在下姓木,大理人士。”
“你是大理人?”崔百泉在大理生活多年,一听她是大理人,心情顿时放松了一些,“老夫崔百泉,这是我的师侄过彦之。”
虞梦道:“哦,原来是金算盘和追魂手啊,久仰大名。”
他们三人说着话,阿碧只静静的划桨,时不时的说上两句话。
过彦之急于复仇,对姑苏慕容一家可以说是恨之入骨,可是见眼前这个小姑娘言笑晏晏,天真烂漫,虽然满腔怨恨,却也难以向她发作,心想:“这丫头主动引我们到庄上去,那是再好不过,好歹也得先杀他几个人给恩师报仇。至于这个丫头到时候饶她一命好了。”
舟行湖上,几经转折,转入了一个大湖之中,极目望眺,但见烟波浩渺,水天一色。
过彦之见湖面宽广,人烟稀少,心中暗暗提防:“这大湖想必就是太湖了。我和崔师叔都不熟悉水性,这丫头只须将船一翻,咱二人便沉入湖中喂了鱼,还如何替师报仇?至于那位木姑娘,天知道是敌是友。”
崔百泉也想到了这点,寻思着若能把木桨拿在手中,这小姑娘便想弄翻船,也没这么容易,便道:“姑娘,我来帮你划船,你只须指点方向便是。”
阿碧笑道:“啊哟,这可不敢当。我家公子倘若知道了,必然要骂我怠慢了客人。”
过彦之见她不肯,疑心更甚,笑道:“我和师叔都是男人,如果让姑娘动手我们会很不好意思的。”
“哟,二位会划桨嘛,划桨可不是直接划一划就可以的,二位可不要让船翻了哦。”虞梦笑着说道。
阿碧向虞梦看了一眼,笑道:“木姐姐说的是呢,而且琴韵小筑已经不远了,二位再等一下就好了。”
崔百泉问道:“为什么不直接去参合庄,琴韵小筑又是什么地方?”
阿碧道:“琴韵小筑是公子爷赐给我住的地方,阿朱姐姐住的地方叫做听香水榭。公子爷不在庄上,我也不方便把二位带到庄上,二位不如到琴韵小筑歇息一下。”
阿碧将小舟划入一处小港,但见水面满是荷叶,再划了一段水路,全是菱叶和红菱,碧波之中,红菱绿叶,煞是好看。菱塘尚未过完,阿碧又划着小舟从一丛芦苇和茭白中穿了过去。
路径复杂,崔百泉叔侄不由起了戒心,暗暗记忆小舟的来路,可是一眼望去,满湖都是荷叶、菱叶、芦苇、茭白之类,简直是一模一样。一阵风吹来,芦苇飘动,眼前的风景又变了。二人不由暗中叫苦,因为就算此刻记得清清楚楚,霎时间局面便全然不同,要是阿碧真的想要算计他们,他们还真的出不去了。
崔百泉、过彦之二人提着兵器,不经意的注视着阿碧,只要她一有动作,他们就立刻动手。
虞梦并不在意,她本人的武功远高于三人,而且水性也不错,就算落入太湖之中也有活下来的办法。
阿碧看到二人的提防,也不在意,继续用力的划着小舟,时不时的曲曲折折转着路线。
经过两个多时辰之后,虞梦遥遥的望见远处绿柳丛中,露出一角飞檐,想必那就是阿朱和阿碧住的地方。
这时候阿碧好似松了一口气般说道:“到了!大家看,前面就是听香小筑,划了半日船,我可是累的很呢。”
崔百泉苦笑道:“是我们不会划船,不然就可以帮阿碧姑娘划一段路了,不过这一路风景还真是不错呢。”
阿碧笑道:“崔大叔要是喜欢,不如在这湖里住下如何?”
听到她说“在这湖里住下”,崔百泉不由一惊,斜着一双眼看着她,但见阿碧言笑晏晏,看着天真烂漫,似乎全无机心,但他还是不能放不下心来。
阿碧将船直向那绿柳阴中划去,到了近处,众人都看见一座松树枝架成的木梯,垂下来通向水面。阿碧将小船系在树枝之上,回头笑道:“诸位请上岸吧!”
众人逐一跨上岸去,见四五座房舍散落着建造在一个小岛屿之上。房舍小巧玲珑,很是精雅。小舍匾额上写着“琴韵”两字,笔力不弱,颇像名家手笔。
正文 第57章 水木清华,婉兮清扬(18)
阿碧将众人引到小厅里,请大家就座,少时便有仆人奉上清茶和糕点。
虞梦端起茶杯,一阵清香扑鼻,揭开盖子,只见淡绿茶水中飘浮着绿色的茶叶,嫩芽初展,芽大叶小,生满纤细绒毛,尝了一口,只觉得滋味鲜醇、回味甘厚。
虞梦道:“这是碧螺春吧?果然是好茶。”她暗中吐槽,阿朱和阿碧这两个丫头日子过得还真是潇洒,待遇不比一些千金小姐差。
崔百泉、过彦之二人见茶叶古怪,碧绿有毛,不免疑心有毒。都不敢喝,可是虞梦都喝了,他们不喝是不是不太好,可是在别人的地盘还是悠着点好。
阿碧听她说出茶叶的名字很是惊讶,“咦,木姐姐认识这茶叶?碧螺春,碧螺春,好雅致的名字。我们本地人都叫做“吓煞人香”呢。”
“碧螺春,好茶,还是木姑娘起的名字好听。”崔百泉说道。
“哈哈。”虞梦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送上来的四色点心是玫瑰松子糖、茯苓软糕、翡翠甜饼、藕粉火腿饺,每件糕点形状都极为雅致,就算不喜欢吃,用来观赏也是极为悦目的。
虞梦捏起一块玫瑰松子糖,琥珀一样的颜色,咬了一口,兼具玫瑰的清香和松子的浓郁,虞梦忍不住想到了上一个任务中的女儿薛宝钗,想到了宝钗是如何的嗜甜食,而当时自己又是如何逼她节食的,一转眼已经物是人非。
阿碧发誓,她刚刚在木姐姐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叫做慈爱的神色,木姐姐的年纪应该不大呀,怎么会流露出这种神色?真的好奇怪。
她笑着道:“木姐姐,放心,我已经差人去找阿朱姐姐了,阿朱姐姐应该很快就来了。”
过彦之一直沉着气不说话,看虞梦喝茶吃点心和阿碧说笑话,两人慢慢悠悠的,心里早就憋着一股气,这时突然霍地站起,喝道:“慕容家的亲人住在那里?我过彦之上参合庄来,不是为了喝茶吃点心,更不是听你们说笑解闷,是来报杀师之仇的。我过彦之既来到这里,也没想活着出去。阿碧姑娘,请你去告诉你家主人,我是伏牛派柯百岁的弟子,今日来替师父报仇雪恨啦。”
说着软鞭一甩,只听得一声响,一张紫檀木茶几和一张湘妃竹椅子被打散了。
阿碧既不紧张害怕,也不气愤恼怒,淡淡的说道:“江湖上英雄豪杰慕名前来来拜访我家公子的,每个月总有不少,有说话和善的,当然也有像过大爷这般凶狠狠的,我阿碧还真不害怕呢。”
崔百泉纵身离椅,和过彦之并肩而立,喝道:“小丫头,我也不为难你,我只想知道我的师兄柯百岁到底是死在慕容家谁的手下?”
阿碧轻轻的看了他一眼,很是镇定,嘴角还挂着淡淡的微笑,她说道:“令师兄是什么人我并不知道,怎么你们家有人出事了要算到我们慕容家的身上,这是什么道理?”
过彦之双眼通红,看着阿碧,恨恨的说道:“我师傅是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击碎天灵盖而死。你敢说这不是慕容家的独门武功?”
虞梦讥讽道:“是不是慕容家人动的手,是谁动的手,你们都不清楚,居然就跑到姑苏来,还为难阿碧这么一个小姑娘。二位还真是厉害呢。”
过彦之满腔怨愤,无可发泄,这时听虞梦说话无礼,软鞭挥出,鞭头便点向她的心口,那知虞梦手掌一伸,白白嫩嫩的一双手如有磁力一般,远远的便将软鞭抓了过去,说道:“我说过彦之,咱们远来是客,有话说话,动什么武啊。”说完将软鞭卷成一团,还给了他。
这手隔空抓物让崔百泉看得很是震撼,原本以为这女子轻功不俗,没有想到内力也很是厉害,如果他眼睛没有瞎的话,肯定知道自己不是这个姑娘的对手。
而过彦之胀得满脸通红,抓着被扔到怀里的软鞭,觉得接又不是,不接又不是,他的这点武功在那位木姑娘眼前还真不够看的。
崔百泉向虞梦拱手道:“敢问这位姑娘尊姓大名?今日给崔某这个面子,日后定有重谢。”
虞梦面带微笑问道:“崔百泉,你凭什么觉得你今日能走出这个庄子?又凭什么觉得我会给你面子?”
崔百泉默默无语,他流落大理多年,除了一身功夫什么都没有,但是看到这个姑娘,他觉得自己连一点自豪的本钱都没有了,现在的年轻人怎么一个个都那么妖孽啊。
“哼,你又有什么了不起,不过是……。”过彦之气鼓鼓的说道。
虞梦道:“不过是什么?我也没什么了不起,就是武功比你高点。”
阿碧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崔百泉拉拉过彦之的衣袖,让他安分一点。
另一厢,阿朱见又来了找慕容家麻烦的人,不由皱了皱眉头,最近来慕容家找事的人怎么这么多?
她原本准备像以前一样靠易容术去戏弄他们,可是小丫鬟告诉她在小厅发生的事情后,她不知怎么的,并不想易容,以自己原本的模样去见来人,尤其是那位木姑娘。
不多时,一个身穿淡绛衣衫的少女走了进来,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鹅蛋脸,眼珠灵动,脸上有一种精灵顽皮的神色,和阿紫倒有六七分相似。
厅中有三个外人,她一眼就看到虞梦,她擅长易容之术,看出了虞梦戴了人皮面具,她很好奇这个武功厉害的姑娘到底长什么样,她笑着说道:“有劳各位尊客就等,阿朱怠慢了。”
过彦之回了一个“哼”字。
虞梦随手一指封了他的哑穴。
“一阳指,这是一阳指。木姑娘,原来是你!”崔百泉认出了虞梦使出的武功,自然也认出了她,脸上倒是哭笑不得,这位镇南王府的郡主武功可不是一般的厉害啊,而且行事作风很是古怪。
“是我,否则,你以为你凭什么活到现在。”虞梦摘下了人皮面具,露出倾城倾国的容颜。
正文 第58章 水木清华,婉兮清扬(19)
阿朱阿碧本就是美人,也看惯了美人,但虞梦绝色的容颜还是让她们吃了一惊,丝毫不比曼陀罗山庄的王姑娘逊色。
过彦之倒吸一口气,愣愣的看着她,崔百泉无奈的拍了师侄一掌,“在下崔百泉见过郡主,还请郡主替我这不成器的侄儿解开穴道。我二人立刻离开苏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