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地之城——天如玉
时间:2017-11-19 16:43:57

  “不顺路吧?”
  “嗯,确实不顺路……”
  言萧接了老板娘递过来的门卡,把地图卷了卷,塞回包里,拖起行李上楼。
  小板寸好奇地追问了一句:“哎,你一个人去这三不管的地带干什么啊?”
  “流放。”
  “……”小板寸莫名其妙,眼里的女人头也不回地踩着楼梯往上走,侧脸绷着,居然不像是在开玩笑。
  刚进房间,言萧的手机就响了一声。
  她放下行李,手指点上去滑开屏幕,是裴明生发来的一条微信:“一切顺利?”
  言萧没回复,准备放下手机,他又发来一句:“别真记恨我啊,师兄所做的都是为你好。”话后附带一个嘴角下拉的表情,还卖可怜。
  手机终于放下来了,紧跟着又来了第三句:“别再去酒吧了。”
  言萧懒得跟他废话,干脆把他的微信拉黑了,然后从箱子里找出他给的那只厚纸袋,顺手把电视机打开,盘腿坐在床上拆。
  封口拆开,东西一股脑倒在床上,里面是她从业的相关证件、履历,一封给考古队的介绍信,一把车钥匙,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某汽车4S店的地址,签了裴明生的名字。
  纸袋拆了就破了,言萧把那些东西都放进背包里收起来,抬头看见电视机里正在播一个鉴宝节目,几个专家学究模样的人围坐一堂,对着拿上来的“宝贝”鉴定真伪,说的头头是道。
  没看两眼她就轻蔑地笑了一声:“一群骗子。”
  拿过遥控器摁了关机,她背了包,又走下楼。
  柜台边的人还在聊,跟她搭话的那个小板寸看到她问了句:“已经这个点了还打算去景点吗?”
  言萧笑笑,往外走:“不去。”
  “出去吃饭?”
  “不是。”
  “那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酒吧。”言萧走远了。
  小板寸一愣,回头问老板娘:“她从上海跑来西安就为了泡吧?难道上海的酒吧还比不上西安?”
  老板娘被他的话逗笑了:“谁知道呢,也许是喜欢喝酒吧。”
  言萧就近进了一间酒吧。
  西安的城市是厚重的,酒吧却有一种清新的格调。
  驻唱歌手哼唱着民谣,她一身白衬衫黑长裤,膝头摆着只双肩包,独自坐在角落里,和满大街的游客没什么两样。
  装扮保守,不惹眼,今夜没有男人来聊骚。
  店里的客人不多,入夜后就显得格外安静,只有音乐和窃窃私语。言萧渐渐觉得乏味,抿了两口酒,从膝头的双肩包里拿出一台数码视频显微镜来在手里摆弄。
  这是用来做鉴定的仪器,她把仪器打开,对着手里的酒杯扫。
  当然扫不出什么价值,完全是打发无聊,毕竟现在还有什么东西能让她鉴定呢?
  刚想到这儿,身边坐下了一个人:“你是做古董鉴定的吧?”
  言萧抬眼,那是个年轻男人,五官在昏暗的灯光里看着模糊,只有脖子上挂着根手指粗的金链子扎眼。
  “算是吧。”
  “怪不得,我见过有鉴定师用这个。”金链男指指她手里的仪器,口气流里流气:“你外地的吧,整个西安做鉴定的就没我不认识的,也没不认识我的。”
  言萧“哦”了一声,关她什么事。
  金链男却还不走,有点找茬的意思,伸手进外套的口袋里摸:“来,你帮我鉴定个东西,看看你眼神好不好。”
  言萧摆弄仪器的手停了一下,笑了笑:“行啊。”倒不是要在他面前证明什么,她完全是闲着无聊。
  金链男一只手按亮了手机灯,照在另一只手上,那只手伸了过来,小心翼翼的拢着,直到言萧眼前,摊开,里面是一小块玉。
  言萧两指捏着那块玉拿到眼前,发现这是个玉璜。
  玉璜在古代是样礼器,在远古某些宗教礼仪活动里也是巫师祭司的重要配饰。手里的这块弧面上有绵延出去的刻纹,两端还有穿线的孔,证明这块玉璜还有其他部分,这可能只是其中一节。
  仔细观察,玉质老旧,沁色自然,有点杂质,裹着一层厚厚的包浆。轻掂,手感沉重,用手里的酒杯轻轻敲一下,声音清脆悦耳,余韵悠扬。呵气,有股浓烈的气味,是新近出土的气味,这种味道只有经手过无数玉器的人才有经验感觉到。
  言萧单凭眼力就已判断这是真品,手里的仪器根本没用,抬头就说:“压堂货。”
  意思是放在店里就是镇店之宝的那种,绝对是一等一的好货。
  一般人都要看个半天才敢开口的,她居然这么快就有了定论。金链男把玉接过去,冲她竖了个拇指:“有点眼力啊,行,刚才算我得罪了,我请你杯酒吧。”
  一瓶上好的皇家礼炮送了过来,他拧开,给言萧倒满一杯。
  言萧端起玻璃杯轻轻晃动,里面的冰块随着酒水轻摇,叮叮的轻响,灯火被摇碎,把她一截雪白纤细的手腕映的点点发亮,鲜嫩的惹眼。
  金链男顺着她的手腕看到了她的脸,才发现她不仅年轻还很漂亮,挺直小巧的鼻子下面一双丰润的唇,下巴尖的弧度在暧昧的灯光里让人有伸手去捏的冲动。
  “美女,怎么称呼啊?”他的语气不觉有点轻佻了。
  言萧忽然低声说:“注意看好你的东西。”
  “什么?”金链男没反应过来。
  言萧捏着玻璃杯的手指腾出一根,往斜前方一指。
  那里坐了个男人,昏暗的一片难以看清容貌,只看得见他利落的短发,刀削般的侧脸,逆光勾勒出他宽阔的肩,叠起的腿收在阴影里,面朝着他们的方向,似乎已经看了很久。
  金链男看过去,嘴里低低骂了句“操”,手里的酒杯放了下来。
  刚站起来,旁边忽然冒出来两道身影,直扑向他。
  金链男被压在沙发上,旁边的言萧受了连累,人往后仰,手里的玻璃杯打翻,滚在沙发上,酒水翻了她一身。
  那两个人影不发一言,抬手迅速击打了金链男几下,他连哼都没哼出一声就软了。
  一切就发生在电光火石间,迅速的不可思议。
  言萧还没来得及出声,口鼻就被一只大手死死地捂住了,身边赫然多出了道人影,下意识去看斜前方的座位,那里的男人没了。
  金链男软在她身后,正好被她和那个男人遮挡着。
  动静很小,没人在意,灯光昏暗,歌手依然唱得深情款款。
  后面的两个人像是在金链男身上摸索什么,手擦过衣服窸窸窣窣的响。
  那个男人也没闲着,贴着言萧坐下,身体紧紧挤压住她,一只手捂着她大半张脸,另一只手夺过了她的包,在里面迅速翻找。
  离的很近,言萧隐约看到了他的脸,眼窝深邃,蕴着片阴影,挺鼻,薄唇。
  她悄悄抬腿,想把桌上那瓶皇家礼炮踹下来吸引别人的注意,男人脸都没转一下,长腿一动,及时夹住了她的双腿。
  言萧一瞬间就感觉到了他腿部的肌肉,硬邦邦的像块铁,隔着布料把她的小腿制得死死的。
  男人看都没看她一眼,低着头,手下翻找的动作很快,他的手指忽然夹出了那封信,裴明生给她的介绍信,看到信封的刹那,他的目光朝言萧看了过来。
  言萧的眼睛盯着他,看不清他的神情。
  后面忽然有人低声说:“找到了。”
  男人回了一声极低的“嗯”,像蒙在了被子里,闷而沉,然后出乎意料的,他掏出手机对着言萧拍了张照。
  快门静音,闪光亮起的瞬间言萧看清了他的脸,短发下的额头平整,双眼皮很深,眸光黑漆漆的沉凝,不苟言笑地阴沉着脸。
  拍完他迅速地起身离开,那两个人影也跟着一起走了。
  言萧失去禁锢就从沙发上滑坐下来,手扶着脖子大口大口地呼吸,心里窜出把无名火,爬起来就冲了出去。
  一直追到大街上,只有路灯树影,那几个男人早就不见踪影。
 
 
第3章 
  回到酒吧,沙发上的金链男已经不见了。
  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醒的,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要不是窒息的感觉还在,这一切就好像根本没发生过一样。
  言萧坐在沙发上,打开背包检查了一下,钱包和仪器都还在,裴明生给她的那些东西也齐全,除了那封介绍信被那个男人拿起来看了两眼之外,其余的东西似乎连摆放的位置都没变过。
  但他拍了她的照。
  难道是想敲诈勒索?
  言萧憋了一肚子火,一连倒了两杯酒灌下喉咙,结账出门。
  步行回到一棵树客栈已经过了晚上十一点,那两男两女还没睡,正在柜台边玩牌,老板娘趴在旁边饶有兴致地看着。
  现在还没到旅游旺季,这个客栈里基本上就他们这几个客人,进进出出总能碰到。
  言萧没跟他们打招呼,直接上楼。
  那几个人已经注意到了她,有个姑娘惊讶地问了句:“你这是怎么了?”
  言萧的白衬衣上还残留着半干的酒渍,已经成了一块褐色,就在胸口,很扎眼,她也懒得解释:“没怎么。”
  那个小板寸也看了过来:“哎,你……”
  没等他说完,言萧人已经转过楼梯口了。
  房间一进门的左手边就是洗手间,言萧甩上门就开始脱衣服,进去放洗澡水的时候瞄到镜子,人一愣,当场爆了句粗口:“操!”
  镜子里的她脸上留了个明显的手指印子,就在她口鼻的两边。
  言萧对着镜子揉了揉两边脸颊,又拨开水龙头抄水搓了两下那印子,疼倒是不怎么疼,但她皮肤白,这印子特别明显,有点紫红,就像用笔描上去的一样。
  所以她刚才走回来的一路都带着这两撇……
  难怪刚才楼下他们是那种反应。
  那狗男人,什么手劲!
  包里的手机在响,言萧一把关了水,走出去看,来电的是裴明生。
  正好有火没处发,看到他的名字全是气,电话没接,她把裴明生的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了。
  倒霉,来西安的第一天就这么倒霉,没一件顺心事。
  洗完了澡,言萧拿毛巾浸了冷水,拧干,搭在脸颊上敷着才睡下。
  到后半夜,她忽然醒了。
  被梦惊醒的,醒过来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扶着脖子大口大口地呼吸,一摸额头,全是汗。
  闭上眼,脑子里还盘旋着那张脸,那个男人的脸。
  梦里他的手很大,捂着她半张脸,严严实实,动都动不了。
  言萧在黑暗里曲着腿坐在床上,双手撑着额头,缓了半晌,再躺回去,怎么也睡不着,睁着眼睛直到天亮,掀了床单去洗漱。
  脸上的红印子已经消了。她对着镜子里的脸看了看,觉得不妨碍见人,离开房间出了客栈。
  打车到了商业广场,刚早上八点半,很多店都是刚开门营业。
  言萧走了十几分钟,拐进一家汽车4S店。
  裴明生给她的那张纸条上就是这个地址。
  店里还没有其他顾客,她一进门就受到了工作人员的特别关注,好几个人过来询问需要什么服务。
  言萧问:“你们的经理是哪位?”
  马上就有个瘦削的男人出来跟她打招呼:“我就是这里的经理,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言萧把裴明生的纸条递给他,对方看了一眼就明白了:“哦,您就是裴明生先生说的那位言萧小姐吧?请跟我来。”
  言萧跟着他走了几步,停在一辆小轿车旁边。
  经理指着那辆车说:“这是裴先生给您准备的车,还嘱咐我帮您找司机。您什么时候出发,走哪条路线?要是都确定好了,我现在就帮您安排司机过来。”
  这种时候总算又感觉出裴明生难能可贵的优点出来了,他做事细致,干什么都计划的好好的。那个考古队所在地太偏僻,只能开车过去,这点他也考虑到了。
  唯一欠考虑的是车型,眼前的这辆是名牌豪车,通体鲜红,软顶,可以折叠做敞篷,开着上路未免也太惹眼了。
  跟裴明生这个人一样,外表斯文,内心骚包。
  不过言萧也不挑,掏出车钥匙就打开坐了进去,对那位经理说:“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开。”
  “那不行吧,裴先生特地交代过的……”
  言萧就在他的话音里把车开出去了。
  赶上早高峰,车开上街头没多久就停了,言萧设好了导航,坐在车里缓缓搓着自己的手指。
  这是工作上带来的习惯,为了保证手上的感觉,她很注意活动双手,纤细的手指轻轻搓捻,血脉流通活络,可以让指尖更为敏感,现在这么做却完全是无意识地缓解心里的烦躁。
  遇到堵车,西安跟上海的街头看起来也没什么两样,同样都是路上挤满了车,一眼看不到头。
  她的目光漫无目的地往车窗外面看,扫到一辆越野车上,顿住。
  越野车通体黑色,体型彪悍,但她不是在看车,而是在看车里的人。
  驾驶座上的男人有着刀削般的侧脸,利落的短发,搭在车窗边沿的胳膊挽着衣袖,露出一截结实的小臂。
  车流开动,言萧的目光随着他移动,脸转了半圈。
  她觉得那应该就是昨晚酒吧里的那个男人。
  不可能认错,经过昨晚,再加上夜里那个梦,他的脸在她脑子里简直太深刻了。
  进入下个路口,遭遇红灯,车又停住。
  言萧紧紧盯着车窗外,那辆黑色的越野车又停在了附近,这次停在了她前面。
  她看到车后排还坐了两个人。
  正好三个人,绝对没错了。
  言萧冷眼看着,把越野车的车牌号记了下来。
  红灯结束,越野车朝右开走,很快就在视野里剩下模糊的一点。
  她的手指点了点方向盘,终究手下一转,跟了上去。
  越野车开得很快,但始终就在城里绕。
  言萧跟着他们都快把西安的所有城墙给看遍了,注意保持车距也没有太接近,好几次差点跟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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