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万岁。。。”周自恒料不到他会有此一问,一时支吾。
“说。”
“皇上让十三阿哥自行处理即可。”周自恒低下了头。
自行处理,皇阿玛还真是心思缜密,胤祥苦笑。一步步算计着让自己走进圈套,如果手上真的沾染了这些人的鲜血,他以后还有何脸面去见颜颜呢?手里的朱笔“啪”的一声折断,面上却是平静无波,“放了。”
“放了?”周自恒难以置信,“您可听过他们的供述,说是有个什么郡主的。。。”
“周大人是想违背圣上的意思。”胤祥淡淡说道,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圣上说了交由我处理,想必周大人清楚得很。”
周自恒对上他锋锐的目光,不由低下头,“是,下官明白。”
漆黑的夜色中,一辆破旧的青骡马车出了城,渐渐驶远。
胤祥站在人来人往的杭州街头,满心凄寂,“不醉不归,这个名字好。”
作者有话要说: 7.16 We are back.全线开虐。
☆、人生若只如初见(捉虫)
“你可想好了?”康熙捻着手里的碧玺珠串,不疾不徐的说道。
胤祥跪在地上,紧紧盯着那吉祥如意的图案。不然怎么办?他暗自苦笑,苏杭之行是皇阿玛的特意安排,不就是为了让他知晓颜颜的身份,更明白他们之间的不可能。只是没想到,在这之前,那个女子就已经决定放手,所以他挣扎还有什么意义。
胸中痛楚弥漫,胤祥垂下眼帘,语气了无生机,“请皇阿玛赐婚。”
过了有一盏茶的时间,方听得康熙冷冷的声音的传来,“朕说过什么。还不快滚下去!”
“儿臣告退。”胤祥慢慢站起身来,退到门口。又停在那里,背对着康熙叫道:“皇阿玛,额娘走之前曾跟儿臣说,人生若只如初见。儿臣从前想着,”胤祥停了一停,似乎在笑又带了深深的倦意,“人生那么长,若只有初见,岂不遗憾。现在儿臣大约能明白额娘的心情了。多谢皇阿玛。”话毕悄然离去,留下满屋惆怅落寞。
康熙听到最后,脸色大变,手中的碧玺珠渐渐收紧。
“原来皇上对臣妾的宠爱不过因为故人难忘?”康熙想起那双眸子,沉静如水,与锦瑟一般无二。
“敏敏,可又听说什么了?”康熙抚上美人微微颤抖的小手,赫然发现她掌心里有一个纸团。打开,竟是多年前的一幅旧画。原来如此。
康熙又惊又怒,“你怎敢随便乱动朕东西?”小心的将那皱巴巴的纸推开,不过是一张小像。美人执伞,回首浅笑,与面前之人有七八分相似。
“臣妾不过是个替身。”章佳氏面容哀伤,低低自语。
康熙有些心烦,这宫里谁不是这样。他的妃嫔佳丽未必爱他爱得紧,他也不过是开枝散叶尽到一个帝王的责任。
从前,他是想过付出真情的,可惜付之流水。如今,替身就替身罢了,何来那么多要求。康熙沉下脸,冷冷的道:“朕不在意,敏敏也无须介怀。”
这算什么?章佳如敏静静的看着康熙,好一会儿,福了福身,“臣妾明白了。臣妾告退。”
后来再见,那双眸子里的欢喜,娇嗔渐渐疏离成淡然,冷漠,直至死寂。
听说她生病的时候康熙去了几次长春宫。
初时,章佳如敏总是沉默。最后一次,意外的,她坐在嵌丝楠木梅花榻上同他说起了从前。
女子柔柔的细语声在那个春夜里,分外让人留恋。
皇上记得吗?臣妾第一次觐见,竟然分不清东西南北,好丢人呢。女子吃吃的笑了起来,一如从前。
她第一次觐见,竟然不辨方向,娇羞慌乱的模样,与锦瑟相似的容颜,让康熙一下从御座上站了起来。
以后的日子,温馨而美好。康熙似乎也弥补心中了多年的缺憾,如若不是她翻出那张旧日的小像。
朕不在意,康熙想到。是章佳如敏还是锦瑟朕都不在意。他轻轻的伸过手去,“敏敏。”
那女子却敛下眉,静静说道:“皇上,人生若只如初见。”
回京后不久,康熙颁下谕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之皇十三子,爱新觉罗胤祥,人品贵重,文武卓然,已至行冠之龄。今有兆佳氏嫡小姐,兆佳氏鏡嬑,年芳十八,满洲正白旗人氏,秀毓名门,凛遵内则,朕钦其为十三阿哥嫡福晋。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日大婚。
布告中外,咸使闻之。
钦此!
康熙乙酉年六月”
出了太和殿,十阿哥瞅着那边胤祥胤禛走远了,连忙凑到八阿哥,九阿哥跟前窃窃私语,“皇阿玛这是怎么了,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呢。我这怎么回家跟如玉交代呢。”
“不然呢?”胤禟斜了他一眼,冷冷的道,“你想她跟着十三?”
“咱们好歹是兄弟不是。”十阿哥很有些感慨,毕竟是自己的小姨子。抬头一看胤禟脸色不妙,连忙换了口风,“我没别的意思。再说九哥你不是对如心没心思了嘛。”
“闭嘴!”胤禟狠狠堵住他的话,脸上戾气渐深,“回家就跟你那个好侧福晋说,她的如意算盘落空了!”
胤誐尚未明白什么意思,他已拂袖而去。胤誐挠了挠头,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八阿哥,“九哥今天好大的火气。”
果然人还是蠢点好,胤禩这样想到。大约明白了当初皇阿玛为何执意将颜家大小姐指给老十,偏他还当个宝贝。
回京的御舟上,胤禩和一名侍卫闲聊。自然,他八贝勒是一向如此平易近人的。
“颜大人操练的那些兵士个个百发百中,不过我们十三爷也不差,以一敌三,愣是没落下风。”言语间满是崇拜。
“十三弟的骑射一向出色。”胤禩接道,笑着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你们跟着出去倒是省了不少心。”
“也没省心,还挨了顿刺。”那侍卫大大咧咧的说道,到底入行时间短,并不知道有些事说不得。
“怎么?”胤禩不动声色的敛了笑,静待下文。
十三阿哥自杭州府衙地牢里看过三藩乱党之后就买酒大醉。回京后不久原本执意不肯娶亲的他却接受了皇上的赐婚。
有意思,胤禩摩挲着手上的翡翠玉扳指想到。看来得写封信好好问问周自恒。
辗转反侧,周自恒的无名信回复到胤禩手上已是十月底,信上只有短短五个字“颜夫人姓耿。”
原来如此,胤禩放声大笑。一旁专心听戏的郭络罗馥敏转过头来剜了他一眼,凉凉的道,“何事如此开心?”
胤禩将她揽入怀中,“不过想到要看一出好戏。”
鼓点渐起,披挂齐整的各路角色已陆续登场,一场大戏渐渐拉开了帷幕。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曲小天使 我回来啦(づ ̄3 ̄)づ╭?~
抱歉,让各位久等了。
☆、还君明月珰
因着十三阿哥年后就要大婚,内务府的准备工作很是繁重。各项首饰、衣料、日用器皿让人眼花缭乱。
颜如心和立夏不当值的时候也被指派到广储司帮着清点物品。正在忙碌,管衣库的司匠张瑛走了进来,看见颜如心眼前一亮,“听说如心姑娘是苏州人?”
“是。”颜如心将手边一斛金质纽扣放下,盈盈笑道。“嬷嬷有何指教?”
“倒是想请如心姑娘指教一二。”张瑛拉着颜如心来到了绣作,几个正在赶工的绣娘停下手上的活计望了过来。
颜如心哭笑不得,“嬷嬷,我虽然出身苏州,于这些针线女工上却是一窍不通的。”她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我阿玛额娘对我很是放纵。”
“啊,”张瑛很是失望,又笑道:“我糊涂了。如心姑娘府上又岂是寻常人家。”转身坐在绣凳上,挑了一根丝线,上下穿引。
颜如心慢慢靠过去,看她面前绷架上一副绛珠色锦缎,密密绣着五爪正龙,云纹,如意。“这是十三福晋的礼服?”她说道,似是疑问,又似是自语。
“我这儿原本有个绣娘病了。想着可巧今儿你来了,好歹露两手。谁知道却是个花架子。。。”张瑛边说边笑着抬起头来,讶然发现颜如心已经悄然走了出去。
那么美丽的锦衣,不知道将要穿上她的那个女子有多幸运?颜如心偎在无人的长街角落,发现自己并不如想象的坚强。
原来他真的要娶妻了啊,颜如心这样想到。那个曾说过等我,信我的少年终于被自己推到了别人身边。颜如心渐渐坐在了地上,天色昏暗,她宁愿自己被漆黑的夜色吞没。
今年冬天的雪似乎下得特别早,洋洋洒洒,落满了整个紫禁城。
颜如心让禄儿捎了几次口信给胤祥,总无回应。她握着手里的檀木盒有些不安,觉得这个东西应该完璧归赵。
内殿的门开了,胤祥走了出来。
颜如心连忙迎了上去,轻声说道:“十三阿哥,奴婢有话说。”
胤祥似乎不愿看她,侧过脸,淡淡而立,“如心姑娘有什么事?”
“奴婢,”颜如心略一踟蹰,还未想好如何开口。
李德全又探出身来,“十三阿哥留步,圣上还有旨意。”
“奴婢在御花园等您。”颜如心悄悄说道,躬身退了出去。
雪越下越大,纷纷扬扬中,几乎要淹没那娇小的黛色身影。
胤祥站在长廊深处,静静看雪地里女子的一颦一笑,神情恍惚。
颜如心细细的数了这一片梅林,一共有六十五棵。其中就有那晚立夏拉着她来许愿的红梅。白雪皑皑中,一身锦色彩带煞是惹眼。
有些冷,颜如心将手放在嘴边哈了哈气,捂在耳朵上。想起小时候,有一年,也是下了好大的雪。她和邻居家的臭小子打闹,被推在地上哇哇大哭。父亲闻讯赶来没抓到肇事者,抱起她耐心哄了半天。后来好说歹说给她堆了一个大大的雪人她才停止了哭泣。父亲团了两个拳头大的雪球,塞给她一个,笑眯眯的说,“以后谁敢欺负我闺女,就用这个砸他!”
“轰”雪团砸在树上,变成碎屑落了下来。那是颜如心关于前世仅有的一些温情回忆。后来,父亲车祸离世,一向柔弱的母亲受不了打击不久也追随而去。
幼小的颜如心茫然失措的从奶奶家到舅舅家,再到奶奶家,颠沛流转,快速成长。不再有期许,不再有安全感,直到遇见叶青山。
她以为他就是命定的那个人。第一次见面,夏日的阳光透过青叶照落,他温柔的伸出手,“你好,苏若。”
苏若,看,我送你的小猫。
苏若,别怕,有我。
苏若,不是你想的那样。
苏若,颜如心,好像这两者她都做不好。过去她一直追随着爱情的脚步迷失了自己。现在又小心翼翼的保护着自己失去了爱情。颜如心摇摇头,总归他现在要成亲了,跟历史上的轨迹一模一样。而自己呢,颜如心抬头望了望天空,也许有一天便会带着这莫名其妙的身份消失在时光里。
雪依然没有要停的意思,颜如心有些着急。等了这么久,视线里依然没有人出现。他是不是不会来了?颜如心微叹了口气,决定先回去。
刚迈上楼梯,便看到回廊深处,年轻的男子正静静的望着她,并无任何言语,似乎已诉尽万千心意。
颜如心握紧了手中檀木盒,缓缓上前,“十三阿哥。”
胤祥嘴角略微勾起,似乎在笑,他轻轻说道,“如心姑娘有什么事?”喜怒未辨。
颜如心将木盒呈到他面前,“奴婢听闻十三爷不日就要大婚,想必用得此物。特来归还。”
一番话平静无波,在情在理,却让胤祥心如刀绞。他将手覆在盒面上,触到女子微凉的肌肤,胸间痛楚更甚,如这漫天大雪。
“我送出去的东西,从不收回。”胤祥看着颜如心漫漫星华的眸子,渐渐别开了脸,“颜颜,”他的声音低下去,纵有千言万语再无法说出口。只能化为“珍重”二字。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四哥,怎的不喝?”胤祥举着杯子笑嘻嘻的看着对面的四阿哥,醉眼朦胧。
胤禛摇了摇头,脸上挂了一抹冷笑,“第二次。”
胤祥一愣,狭长的凤眸微眯了起来,“让四哥见笑了。”
胤禛夺过他手中的酒杯,将酒全泼在了他了无生机的脸上,压着声音说道:“一个女人而已,你想怎么样!”
“不想怎样,”胤祥并不在意那一头一脸的污渍,又寻了一个杯子,自斟自饮,“四哥的好意我心领了。”
鹅毛般的大雪铺天盖地,胤禛看了一眼执迷不悟的胤祥,淡淡的道:“我们终归是爱新觉罗家族的子孙,自有我们该背负的责任。”
说完撑起一柄青玉伞出了门。
这些道理胤祥岂会不知,只是动情一事最是难测。他身不由己,早已忘却身份,责任,只想与那女子共度一生。却没想到这么难。胤祥看着窗外茫茫雪海,视线也渐渐模糊起来。
☆、大婚
过年的时候,颜如心见到了姐姐,美目飞扬,气色更胜从前。颜如心想起她曾经说过的话,终归她是找到了自己的方向。
宴近尾声,姐姐抱着孩子走到了角落里的颜如心面前。
“快,叫姨姨。”颜如玉逗弄着怀里的小阿哥,细声细气的说。
“真可爱!”颜如心轻轻笑道,伸手接过来。小家伙并不怯生,瞪着俩圆滚滚的大眼睛看她,胖乎乎的小手一个劲儿去抓她耳边的流苏坠子。颜如心笑着躲闪,将襟前的一枚羊脂玉扣解下来放到他手里,柔声哄道:“玩这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