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任莲盈,这是你对长辈该有的态度吗?不准胡说。”
“如果你不休了她,我也绝不会转学。”任莲盈死咬着眼,瞪着父亲。
陆盛喆震怒,“不准胡闹。”
任莲盈冷笑,“呵,胡闹?爸爸,你是不是一定要我拿出证据,你才相信。你说我胡闹,那你呢?你凭什么左右我的生活,我的选择。你这是独裁,自私,还是胡闹啊?陆盛喆,你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凭什么要求别人做到。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子真的很过份,很让人失望,要是让妈妈看到你现在这样子……”
啪——
一个巴掌印,迅速在任莲盈的圆脸上浮现。
根根红印,刺得中年男子目光直颤。
随即砰的一声重响,门被重重地甩上,老屋的木板楼声音又响又急,却很快消失远去了。
陆盛喆颤抖地吸了口气,身形一晃跌坐在了椅子上,手颤抖地抚上书桌上的一个全家照,里面那张年轻温柔的笑脸,仿佛刀子一般一遍一遍、一日一夜地收刮着他的心。
青芙,青芙,我该怎么办,才能保护好我们的小宝贝?!
……
任莲盈跌跌撞撞跑出来,就觉得腰力不支,扶着墙不敢跑太快,“我,我这就回外婆家,我才不会再待在这个恶心的家里,看你们虚情假意,恶心人!”
她吼了一声,像是在坚定什么心意,迈步下楼。
“姐……”
陆连城这一叫,任莲盈才发现少年跌坐在地上,旁边滚落一个玻璃杯。
任莲盈权当未见,转身就走。
陆连城想叫住姐姐,可又回头看到父亲的模样,进了书房,哑声问,“爸,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逼姐?还是……你早就知道我妈她……那个顾宝荷……”
陆盛喆闻言惊讶回头。
小小少年站在那里,眼眶通红,眸底泛满了水光。
……
任莲盈下了楼,把刚刚拿出来的衣服又重新塞回了箱子里。
陆连城跑下来时,刚好将人拦住,抓着行李箱一再相求,都被任莲盈狠心拒绝。
“我早就不是这个家的人了,但这里的一切都是你的。你没必要,跟我这儿娇情啥。放手!”
“可是你是我姐,你也是我的家人!”
“呵呵,得了吧!你的姐姐叫顾宝荷,她才是你的亲姐!”
陆连城大叫,“不,那是个坏女人,我讨厌她。莲盈姐,你才是我的姐姐,我只有你一个姐姐,我只要你一个姐姐。”
少年的声音,带着变声期的嘶哑,走了调,听得人心一揪一揪的疼。
任莲盈看着那双眼,狠心道,“可是我任莲盈不需要。我妈只生了我一个女儿,没有什么弟弟。我宁愿你永远都不要出现,从来没有存在过。若是这样,我就不会离开这个家,你知不知道,都是因为你的出现,才害我如此的。你知道吗?你是凶手!放手——”
她狠心一推,竟然将少年推得一个踉跄,让了开。
行李箱在地上磨出哗哗的响声,渐行渐远。
少年突然身子一挺又朝外冲,半路就被姗姗来迟的顾水华拦住。
“傻孩子,你还追什么追啊!你没听她怎么骂你吗?你的姐姐根本不是任莲盈,你听妈妈的话……”
“不!”
少年前所未有的固执,一把甩开了顾水华,投来的那一眼目光满是憎恶和恼恨,惊得顾水华怔了许久。
陆连城跑出小四合,到巷子口,才追到任莲盈,幸好他人高腿长跑得快,不然这人已经坐上出租车走了。
“姐!”
他一把攥住人,声音一片哽咽,“姐,你……你其实一直打从心里讨厌我,怪我和我妈……抢了爸爸,这……这我都知道。我……我知道我是一个不受祝福的孩子,大家看我的眼光都……都很怪,我知道我妈她不是一个……好女人。”
任莲盈闻言一怔,有些不敢置信地回头看着哭泣的少年。
他都知道?
“可是比我和妈,比起这些糟糕的事情,你知不知道,在爸爸心里最重要最在意最最担心,也最爱的人其实是姐姐你。求你了,看在爸爸身子已经越来越不好,你别走,好不好?回头,跟爸好好说,我……我也帮你说,爸爸他会理解你的……姐,求你了!”
“小城,你,你怎么会……知道?”
“姐,其实真正该走的,是我和我妈。你……你千万别走,你走了,爸会非常非常难过的。如果一定要走的话,我走,我和我妈离开就好了。”
说着,少年就往大街上冲去。
任莲盈愣了一刻,扔下行李就去追。
马路上一下射来两道刺目的灯光,将跑在斑马线上的瘦削身影打得仿佛要消失了一般,刺耳的喇叭声一下子惯满耳朵。
“小城,小心啊!”
任莲盈吓得尖叫一声,分身一下子从**中飞窜而出,仿佛电光一闪掳住了马路中央的少年朝旁边一躲,与小货车堪堪擦身而过。她浑身一震,分身眨眼间又回到**。可是她已经觉得整个人力气都用尽了,软软跌倒在地。目光还直盯着马路上,已经回来的少年,她一把将人抓住了,才急喘出大口大口的气。
“姐,姐,你没事儿吧?你刚才……”少年已经被刚才的一幕惊骇到不知说什么了。
任莲盈好不容易挤出一句,“你,你个臭小子,你再敢乱跑,我……我就跟你断绝姐弟关系!”
“姐……”
少年哇啦一声大哭起来,将女子紧紧抱住了。
“别哭了,公鸭嗓子,难听死了。”
“姐姐,对不起。”
唉……大晚上的,这闹的哪出啊!
☆、120.小男人的眼泪
最终,任莲盈还是抵不过“男人的眼泪”,乖乖回了屋。
“小城,你……你是什么时候……”
陆连城苦涩道,“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妈开了那么多美容院,里面来来去去的女人最擅长的就是八卦各种家长里短的事,素质眼界有多低就不提了。”
任莲盈愕了愕,这小屁孩儿还讲起“眼界”来了。
“她们整天除了谈男人,就没有第二个话题了。你们不知道,其实我妈还投资了一家健身中心,对,就是她跟爸说的那家。我有次带同学去那里玩,无意中碰到她跟一个健美教练……本来我还不相信,后来我悄悄去时……”
任莲盈暗惊,就她知道顾水华上健身中心已经有三五年的时间了,那时候少年才多大啊?!竟然亲眼看到自己的母亲“爬墙”,有失长辈德行,那心里的冲击得多大?!
“小城,对不起啊!”
看着少年,任莲盈仿佛也看到当年的自己。13岁的她决定彻底离开父母的这个已经变质的家,独自去津城寄宿学校。当时的固执,苦闷,纠结,痛苦,叛逆,不堪……此时的少年也同样经受着。
陆连城的神色透出年纪少有的成熟,“不,姐,应该是我和妈跟你说对不起。我们……不该出现,破坏你的家。”其实他以前从来不相信爸亲所说的“姐姐其实是爱他”的那些话,但从母亲的事情之后,他渐渐明白了一些事。
任莲盈不由端起了长姐的驾势,“胡说!他们大人做的事情应该由他们负责,关我小孩子什么事儿。我们可没拿着枪管子威胁他们嫁娶。”
陆连城眼一亮,“这么说,姐其实并没有真的怪爸爸,知道爸爸也是有苦衷的咯!要是姐你转回来,我也陪着姐一起,好不好?你别再生爸的气了。姐,你那么强,那么能干,到了哪里都像金子,哦不,钻石一样,闪闪发光!”
任莲盈一巴掌拍过去,“小样儿,原来你还是爸的卧底啊!居然打起糖衣炮弹来了。还一套套的,老实交待,跟谁学的这不学好的东西!”
陆连城只哎哎讨饶地躲姐姐的绣拳,心里非常坚定地要保守自己的秘密。
那是屠峥离开时,悄悄授予他一锦囊妙计,“你姐其实是刀子嘴豆腐心,要是你跟她掏心掏肺地说说真心话,顺便再装装可怜,她就会心软了。再讨个好,利用你先天优势卖个萌,她就会乖乖听你话了。”
峥哥真不愧是一流的特种侦察兵啊!
神准!
……
然而,两兄弟都忘了,屠峥已经走了一周时间,他们一次都没有联系过。
彼时,看着什么信息都没有的手机,少校同志暗自皱眉,默默地,将手机收回兜兜里。
陈风很不会看脸色地凑前道,“队长,行动的时候,规定绝不能玩智能手机嘛!你今儿都看三十八次了。不会是,看时间吧?”
他们正前上方,就挂着一个大大的静音时钟。
“干你的事儿,少废话!”屠峥面上一涩,将人踢走。
心里又默了一下,真有38次?那么多?
这小妞儿还真狠心啊,说了若有空他会主动联系她,她竟然一通消息也不发一个,完全都不想他吗?横竖还是她的药草、药书,比他更得她心啊!
……
这方,任莲盈抱着电脑,正跟陆连城一起研究《净世药典》,正是热闹。
“哈欠——”
任莲盈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想着之前一番情绪大动,估计有些伤风,忙给自己兑了副姜糖水喝。
她的手机一直放在被窝里,享受着寂寞的柔软。
……
寒风乍起的津城,在临近年关时,处处喜气洋洋。
周家在这个新年里,迎来了一位盼望已久的娇客,三口之家格外热闹了几分。
周冲带着顾宝荷回了家,最高兴的还是母亲牛春芹,这位刚过五十的中年妇女,生得白胖圆润,常年带笑的圆脸上是一派详和包容,一位典型的家庭妇女。
一套国外进口的高档护肤品,一套翡翠饰品,样样都切中女人心,一下把牛春芹乐得眼睛都快看不到了。
两个女人一起钻进厨房,说起了悄悄话。
牛春芹急着打探顾宝荷的家世情况,虽然听儿子提过,但现在听顾宝荷亲口说出来,更觉得踏实不少。
“阿姨不嫌弃我是个私生女,我已经很高兴了。事实上,我爸正跟族里人商量我认祖归宗的事情,只是我现在……肚子里已经有了宝宝,时间等不及,只有先订婚。阿姨会不会觉得太急了点儿呢?”
牛春芹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面上还是摆手说没关系,表示同情心疼。
顾宝荷忙揽了洗碗的活儿,送上一张美容卡,说出母亲是做美容行业的,又让牛春芹震惊了一把。原来她这个儿媳妇儿,就算不认爸爸,当妈的也是个事业女强人,未来终老的依然是大把的钱留给女儿的。心头更是欢喜得不得了。
另一方,周冲的父亲周志国将儿子叫到了书房,问话。
“你怎么突然就跟莲盈分手了?发生了什么事?”
周冲情绪立即低落下去,“爸,是我不好,我……我和宝荷在一起,辜负了她。现在我只想做好项目,不再辜负她对我的信任,还有宝荷对我的爱。”
周志国却是不相信儿子的说辞,只问,“是不是因为小任的病,非常严重?真的没法治了吗?你不是说她有亲戚在碧城,还有私人医院?”
周冲咬咬牙,“之前的确很严重,还休克过一次。不过现在她家人都知道了,还给她安排了军区的疗养院。我和宝荷离开时见过她,气色好了很多。应该很快就会好起来。”
知道儿子并非无情无义之人,只是因为感情、性格上不合才分的手,周志国微松了口气。
但还是觉得可惜,“小任的家世的确不如宝荷。但她从小独立自主,还在咱津城药店里打工,吃得苦,又有才华天赋,未来要是跟你一起来咱们厂里做新药研发,一定……”
“爸!”周冲听得眉尖一跳,立即打断了父亲的话,“过去的事,就别提了。宝荷她……都有我的孩子了。我不想再辜负多两个人!”
周志国神色一整,肃色道,“你跟这个顾家姑娘的事情,我可以不过问。可是那个项目毕竟是小任拿到的,你现在还在人家组里就得好好做事,多学经验。懂吗?”
周冲点头,“是。我知道,知恩图报,还是朋友!”
周志国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在他们老辈人来看,娶媳低就,嫁女高攀,才是正道。
不过周冲的话被牛春芹听到了,立即沉脸喝道,“还提那个姓任的做什么。分了才好!”
因为顾宝荷在旁,牛春芹故意抬高声调,“莫说这家世了,那姓任的性子又冷又不会说话,一点儿不懂人情事故,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跟谁都不好相处。真是穷人脾气怪,家教上一点儿都比不上我们宝荷。”
当年任莲盈在津城读书时,放假都在津城的顾家药店里,轮着学习兼打工。牛春芹完全不知内情,只当是任莲盈为了读那种高价的私立寄宿学校,学某部漫画电影里的女主一样只有靠自己打工加父母拼命赚钱才读得上那样的贵族式学校。
顾宝荷非常配合地挽着牛春芹撒起娇来。
牛春芹更是大力讨好,生怕得罪了价值千金的新媳妇,“我们宝荷多乖巧,多帖心啊,瞧瞧这是她炒的菜,都是你们两儿喜欢吃的。要是我能生出这么个可爱帖心的女儿,回头睡着都要笑配了。你们还有啥不知足的,小心被雷劈!”
男人们立即噤声,在周家,还是有妻奴的传统的。
……
入夜睡觉时,顾宝荷一脸羞涩,选择了睡周冲的房间,而周冲则书房打地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