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终于把一肚子恐惧和恶气发泄出来,冲着楼梯上看起来高高在上、稳如泰山的男女吼道,“任莲盈,我没想到你竟然是心思如此歹毒的女人!你放心,我们一定会让警察介入,把今天的帐算个一清二楚,谁伤害我的未婚妻和孩子,我要他加倍偿还!”
任莲盈皱了下眉头,道,“救护车还有一会儿才会到,苓姨可以给她施针止血,加上我们顾氏有名的保胎药,先施予紧急抢救,兴许能保住孩子,大人也可以……”
“去你的,你个黑心肠的贱人,猫哭耗子假慈悲,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我们才不要你假好心!”牛春芹这会儿终于抓着机会,啐断了任莲盈的话,忙忙地跑下去。
顾水华哭叫着女儿,与任莲盈错身时,目光复杂,欲言又止。
不过她没有牛春芹的意气用事,很清楚袁家的金针医术有多高明,更知道顾氏药业背后的任家制药实力有多强悍,便主张要请袁家人帮忙,自己就掏出了一颗养血保气的丹丸,要给顾宝荷服下。
“不,不,我要我的……孩子……宝宝,我不要……他们可怜……”
顾宝荷却别开头,拒绝了丹药,哭着直往周冲怀里钻。在无人可见的阴影里,她咬着牙,冷笑着。任莲盈,这回看你还怎么给自己洗白!
顾水华劝了几句,顾宝荷哭得更厉害了。牛春芹更是帮着顾宝荷,直说那什么医生和药都是要害人的,千万用不得。一时把顾水华急得脸红脖子粗,想要骂人偏偏场合又实在不对,这时候大敌当前,不能再闹起内讧了。最后只得作罢!
任莲盈见状,心下一叹,“如果现在不施急救的话,估计半路上孩子就不保了。”
她感觉到腰下一紧,知道男人在告戒自己,可是出于救死扶伤的本能,她多年的家族涵养让她无法见死不救,即使对方是一心想要害自己的仇敌。
果然,她这句警告的话一出,牛春芹闹得更凶,“好你个歹毒的女人,你害我家媳妇儿摔楼梯不只,现在还诅咒我孙儿半路夭折。就算你是制药泰斗任家的女儿又怎么样,要是我亲孙儿就此没了,回头我一定将官司打到底。你们敢官大一级压人,我就敢上访到大总统那里!我看你们难不成还敢将我们周家灭门不成!”
此话一出,全场俱是一静。
所有人看着牛春芹的目光,除了不知情的人有些复杂外,其他知情者都像看到了白痴。
屠峥本来不以为意的,可此时也真有些动怒了,喝道,“既然如此,那么在下也算是这件事情的当事人之一了。你们要上告,涉及到军人的案件就必须到军事法庭上说个一清二楚。而做为军人的我,也一定会为悍卫我军人的尊严和荣誉,跟你们辩论到底。看看,到底是谁故意挟怨伤人,还是谁暗藏不可告人之心思想嫁祸他人?!”
“谁,谁嫁祸他人了,你别睁着眼睛说瞎话。你是军人你了不起了,还军事法庭呢!唬谁呢?真是……一个比一个缺德,我们家宝荷都这样儿了,竟然……”
“够了,你给我闭嘴!”周志国实在看不下去,冲到妻子面前,将人攥到一边,“赶紧把人送到医院去,还在这儿打嘴皮子官司有什么用。快,阿冲,咱们快走。”
在周志国的提醒下,周冲忙抱起人,往楼下跑去。
中途还被曲南桥提醒走电梯,才没傻傻地在楼梯上颠簸。
周志国离开时,看了任莲盈一眼,无力地叹息一声,埋头走开。
……
那半层平台处,留下了一大片血汪汪的痕迹,还有一片凌乱的脚印儿。
任莲盈长长一叹,心下也并没有兴灾乐祸的轻松,只是满满的无奈。
屠峥抚了抚她的脸,“这不是你的错,别多想。”
任莲盈摇头,“我只是觉得很……你说这人要为了多大的利益,才狠得下心对自己的亲骨肉下这种狠手呢?”
这顾宝荷真以为自己在演电视连续剧的么?这样子流产的结果,搞不好日后就再难受孕,更容易怀上就滑胎。搞坏了身体不提,还会彻底失去做妈妈的资格。细思极恐啊!
屠峥突然一笑,但眼中尽是冷光,“所以说,他们骂的那句歹毒的女人,也没骂错。”
任莲盈嘟嘴掐了男人一下,“喂,人家在说很正经严肃的事情耶!”
屠峥说,“那是别人事儿,你没必要为了别人的过失让自己难受。我知道你想救那孩子,你有这份心,那孩子在天之灵也会知道的。”
他看着她的眼睛,目光变得温和,“不愧是任家的女儿,这才是为人医者该有的德行心性。”
任莲盈涩然,就想将人推开。人家那刚才闹得腥风血雨的,他们这儿还你侬我侬的说情话,的确有些刺人眼呢!
“姓屠的,这件事儿我们家可不会就这么简单算了!”
果然,在一声愤怒地喝斥声里,大任奶奶被管家刘安元扶着,步覆如风地冲了出来。
事情已经发生好一会儿了,顾水芝才姗姗来迟,其中因由也耐人寻味儿。
“就算你仗恃自己是元首的儿子,少校军衔,也不能为所欲为,以权压人了。今儿我老太婆就要看看,你们屠家到底要横成什么样儿?要是不给我个满意的说法,今儿谁也别想离开这里!”
顾宝莲好不容易挣开母亲的手,叫道,“奶奶,不是峥哥的错,都是任莲盈这个歹毒的女人。她是周大哥喜欢上了宝荷姐,还有了爱的结晶,才故意推宝荷姐下楼,想要一尸两命!我们大家都看到了,对不对?经理,服务员,你们当时都在场呢!”
“不,才不是我姐!”陆连城又急又气,跟顾宝荷杠上了,“是顾宝荷那个不要脸的坏女人,她想抢戒指,她是自己摔下去的,我们才没推她。你们一定要抓的话,就,就抓我好了!抓我吧,我就是讨厌她一副小白莲的假惺惺样子,她才是最歹毒的女人!”
“臭小子,这是我们顾家和任家的事情,没你们姓陆的事儿,你一边凉快去。”顾宝荷就去攘人。
陆连城哪里肯,“不,人是我推的。谁叫她抢我姐的男朋友,还搞大了肚子。不要脸的是顾宝荷,顾宝荷才是偷人家男人的坏小三儿,小三儿!”
旁人颇使了些劲儿,才勉强将两小的分开。
不想曹英又开了口,“原来你们早就有预谋了啊!让个未成年的孩子来干这种推人流胎的龌龊事儿,就算定了案,因为他还是个未成年,不具备法律承担义务,顶多就接受一下教育,过不了多久就放出来了。估计再过几年等大家淡忘了这件事,案底都能被神不知鬼不觉地洗得干干净净,还真是一举数得,磨刀不误砍柴工啊!”
可一席话,真可谓阴毒至极了。
正好闻讯而来的小任奶奶一听,顿时就气坏了,“胡说八道。我们家的孩子才不会这么没轻没重!”
幸好扶着小任奶奶出来的,正是大媳妇儿向可卿,这就怼上了,“呵呵,说得比唱得还好听。依我看,也就只有心思歹毒的人才会把一个只是为姐姐出气的小孩子,想得那么歹毒才是。熟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就是专门为这种人发明的成语吧!”
曹英一眼看到丈夫顾山瞪着向可卿那副花痴相儿,顿时搓火,“姓向的,你胡说什么,少在这儿指桑骂槐,我们可不吃你那套。”
向可卿微微一笑,就是教训起人来,依然风情万种,在场无女可敌,“哎哟,我有说你吗?你干嘛上赶着来承认自己是颗槐树。莫不是,心里早揣着什么鬼,心虚了?!”
“你才心里有鬼,哎!你拉干嘛,我这是在为……”
“够了!”顾山不由分说地将曹英和女儿一并攥走,眼角余光扫过向可卿时,还留有一丝少见的温情脉脉。
可惜,向可卿瞪着一双美眸,只跟曹英打得火热。
这时候,顾爷爷也出来了,对大任奶奶顾水芝说,“好。为免某些人叫屈叫不公,咱们就直接报警,让警察来处理今天的这件事。什么人情关系通通靠后,一切按程序走,怎么样?”
一直藏在后方没吭声儿的孙子誉,突然又站出来了,“有。如果告军人的话,是不是必须进入军队系统,由军事法庭接手呢?若是如此,那咱们民事诉讼的老百姓可是一定会吃亏的了。”
这时候,屠家那边的代表,屠家老大屠参也出来了,表示,“关于屠峥那部分的诉讼,就必须走军部。但其他人,就是普通的民中诉讼,两者界限很清楚,不会混于一谈。”
这话一落,顾水芝暗自松了口气,但听屠参的声音又响起。
☆、129.苦肉计的真相
屠首长冷冷扫过对方一众人等,又道。
“若是警察证明了并非我们这方挟怨故意推人滑胎,而是你们自己的阴谋诡计想借机稼祸于我们,那我们两家大过年也没必要接这倒霉催的事儿,回头原告和被告席上,就只有烦请您换个位置了。”
顾水芝听了老脸一抽,鬓角处一下显出层层叠叠的褶子,傻了。
任莲盈也愣了一下,心说,屠大叔叔十年如一日的腹黑,真是一点点儿都没变啊!常常是不鸣则矣,一鸣肯定惊死个人。瞧瞧大奶奶的样子,估计内里气得心肝脾肺都要移位了吧!
恰时,陈东东竟然跑了回来,其实他是为了来保护监控证据的。
听到这茬儿,再次不分场合,不看人身份地,张口就骂,“我呸!谁会蠢得拿自己肚子里的宝宝,做这等缺德事儿。你们别以小人之心杜君子之腹!”
小人?君子?
在场众人脸色都不由得抽了抽,不管是小任家,还是大任家,目前都没人认识这个不知打哪儿突然冒出来的年轻男子。
任莲盈是知道的,可都是非正式场合,不能表露,听到此,心里升起阵阵的厌恶。
遂道,“我没有推顾宝荷。至于她为什么要滚下去,你们最好自己去问,她在心虚什么,掩饰什么吧?!”
说完,转身离开,不必纠结。
其实伐,她是肚子有点儿饿了,折腾了这么大几圈儿,又是闹又是吵,还差点儿上演一段全武行,好好的年景儿还撞见血光之灾,回头得去顾家宗祠里拜拜,去去晦气呢!
这般干脆利落,可把陈东东气得够呛,他叫嚣了两句,可明显地没有开始的气势了。他想要追,前有屠峥把守,又出来个脸色冷肃的中年男人档在前。
正是陆盛喆。
“我相信我女儿的话。同时,若录相资料显示她有加害之意,我也绝不会包庇。若没其他的事儿,就等警察来了再说吧!我女儿也是病人,现在,她需要休息,恕不奉陪。”
话毕,陆盛喆这方的人都回了自己的厅堂。
留下大任奶奶这方顾山一家,孙子誉一人,实在是没什么场面可看了。这还要感谢对方没有把大部队都拉出来,否则光是一个元首大人,就够他们呛的。
见状,孙子誉也实在觉得不爽,借口一步去医院,先溜了。临走时还说了一句,认识这边公安厅的人,顾水芝连个正眼儿也没给,他只能摸摸鼻子走了。
“安元,给顾水华打电话,我要问她话!”
……
这个除夕夜,还真是令人难忘啊!
任莲盈坐在露台边,屠峥让人布置了一番,温暖又舒服。能看到拱形罗马窗外,大片的城市夜景。隔着一片茂密的树林,远远的,就好像上帝站在云端观察人间烟火一样。
他们的除夕夜仍在进行,长辈们大多都回家休息去了。中、青年的还留下不少,一部分是心无旁鹜地享受新年,一部分要陪着他们几个事发当事人面对接下来的警察询问。当然在酒店询问,比跑回家里要面子得多。
屠峥送来一杯热牛奶。
任莲盈接过后,喝了一口,道,“对不起啊,连累你了。”
屠峥一笑,一屁股坐进她温暖的小窝里,将人揽进怀里,“怎么突然这么客气了?”
任莲盈叹口气,看着男人。
目光楚楚,有明显的倦意,也依然清泠泠的倒映着世间的一切,不染纤尘。
屠峥心口一软,“傻丫头,我就喜欢你还像小时候一样,依赖我,信任我,什么都不担心,麻烦都扔给我来解决。那么理直气壮,那么大言不惭地对所有人宣布!”
任莲盈笑着接上,“峥哥哥,你来!”
肉手一划,被大掌牢牢包裹在掌心,两人相视一笑,泯然前尘,未来可期。
她都快忘了,小时候有多么依赖他,那种纯粹的亲情多么让人安心,幸福呵!她几乎也忘了,是从什么时候突然将这段情感彻底割裂?!实在是,失母后又失去父亲的打击,让她想要彻底脱离那个世界,连带着他,在她生命中那么美好的一部分,也被她无辜地连带删除了。
“峥哥哥……”
她软软地依进他怀里,就像小时候。
“乖,别想那么多了。想睡,就睡会儿,有什么事儿我顶着。”
好像这样的话,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听到过。
西行的路上,她失眠的时候,他都是像这么抱着她,一哄一个晚上,连着好多个夜啊,都是他陪着她的。那有多么好的感情,才能让一个才刚刚成年的男孩子,那么有耐心地哄着一个八岁的小姑娘啊!
因为得到太轻易,才会那么简单地就放弃了吗?
她紧紧地回抱住怀里坚实的胸膛,心想:现在她能得回来的东西,绝不要再傻傻地忽略,失去,都要抓得牢牢的。
“耶,对了,爸爸要那渣男贱女转学的主意,是你告诉他的吧?!”任莲盈仰起头,瞪着男人。
“其实,我只是替你传达了一下意思,给陆叔知道。”屠峥可一点儿没有真相被拆穿的不好意思,神色敞亮得很,理所当然,“你们父女两都是急脾气,好多事其实好好说都能解决,偏偏要对着来,典型的相爱相杀。我就只有当当这润滑剂……”
“切~说你胖还就喘上了。”
“满意吧?”
“哼!”
“说实话!”
“……”
“这是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