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出这么多糟心事,刘氏觉得有些晦气,而苏大鹏也觉得女儿说得对,给人当妾实在不是什么好亲事。正好听苏柏柱说要去找人打听打听,两老就同意了。经过陈兰花传闲话的事,刘氏已经对她之前说的那些好话没那么信任了,就指望儿子去好好打听一番呢。
苏雪云高兴地笑起来,让苏家三人都觉得这个决定是对的,神色都轻松不少。苏雪云知道他们为苏秀儿的事都操心好多天了,又是农忙十分疲惫,便让他们早点休息,心里又盘算起发家致富的道道。单她自己的话,空间里值钱的东西多得是,可是有句话说得好,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苏家人都是土生土长的农户,就算她开个铺子给他们,他们也不会打理。而且不劳而获很容易让人移了性情,那不是对他们好,而是在害他们。所以虽然现在生活的环境很差,苏雪云也没打算立即弄来钱搬去镇上住。她只想寻一条适合农家人发展的路,让家人一步步富裕起来,过上好日子。
不过原主苏秀儿没什么机会跟别人学习,要说拿出个点心方子之类的也太假了。就像李馨儿,一来就开始做豆腐,以后还会卖菜方子之类的东西,关键是李家根本没人会这些,不然还至于那么穷?也就是李家在邻村和他们不来往,这才没人去想里面的不对。所以为了不露馅,苏雪云决定还是好好观察一下这个村子,先适应了村姑的生活再说。
之后几天,苏雪云没有躲在家里,而是跟着苏大鹏一起下地。刚开始苏家人都不同意,他们家是娇养女儿的,就算是农忙也只是让苏秀儿在家做饭、绣花、喂牲畜。不过苏雪云很坚持,对他们说多在地里干活对身体好。那些能干的妇人们哪个不是走路生风,一年到头都不病一回的?而她一病好些天,打人两巴掌还把手打得生疼,这样以后遇到不好的事儿准要被欺负。
苏大鹏和刘氏听她说了一通道理听的头都大了,最后没办法只好让她去。不过刘氏还是给她戴好了草帽,用布巾把脸捂严实了,省得把好好的漂亮闺女晒黑。
苏雪云都下地了,陈兰花自然也不好在家待着,家里做饭的活儿留给了刘氏。平时陈兰花抱怨下地太辛苦,苏柏柱就自己多干些,让陈兰花几天才去地里一次。现在一下子天天去,陈兰花累得苦不堪言,感觉脸上的肉都少了。尤其是家里对杨老爷的事避而不谈,苏柏柱又不知道去镇上干什么去了,让她十分心焦,脸色也越来越不好。
倒是苏雪云,因为有灵气滋养身体,还暗中吃补身的药,气色看上去比之前好了许多。如此对比,刘氏对陈兰花意见更大了,都是农户人家,陈兰花在娘家又不是什么娇小姐,嫁过来就矫情地不愿意下地,干点活脸拉得老长,谁会喜欢这样的儿媳妇?
不过刘氏不愿意儿子难做,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看不见就算了。还好梁家的事儿让她痛快不少,听说梁诚跟着大哥进山打猎把腿摔断了。梁家日子又紧巴起来,卖豆腐的钱还不够买药的。还有人说豆腐味道没之前好了,是因为李馨儿跟梁家三兄弟闹别扭,不好好做。村子里有从梁家外头路过的,总能听见他家吵吵嚷嚷或哭哭啼啼的声音,也不知道怎么了。
村里的人本就对外来的新媳妇好奇,这一下多了不少谈资,有人怀疑梁家三兄弟打媳妇,有人怀疑新媳妇嫌梁家穷不愿意,还有人怀疑梁家三兄弟都想独占媳妇,一言不合打起来了。总之说什么的都有,没几句好听的,刘氏听了自然大乐,心里那口气总算出去了,恨不得梁诚的腿瘸了才好。
苏雪云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渐渐融入了农家生活,她本来最擅长的就是扮演别人,如今当一个貌美如花的村姑根本不在话下,做事说话比李馨儿严谨了不知道多少倍。平时在地里休息的时候,她就留意着听别的村民闲扯。
男人们在闲扯的时候会调侃梁家三兄弟,共妻这种事在他们村里还是头一份儿呢,男人们聚在一起总忍不住说两句荤话乐一乐。然后他们又要提起这个男人、那个男人的互相比一比,看谁最有福气,苏雪云因此也了解了很多信息。
这里的人大多都是地里刨食的,稍有的几个会手艺的年轻人都会去镇上给人做活儿,平时根本不回来。村子里最富裕的是里正家,里正的大儿子被培养成接班人,二儿子在镇上一家酒楼当掌柜的,三儿子考中了秀才,正准备继续往上考,可以说村子里没谁能比得上了。稍差一点的有屠户、木匠、走货郎,再就是像苏家这样勤快肯干的人家了,根本没有什么灵活机变的人物。
再有就是一些靠山吃山的,进山打猎,采野果,挖野菜之类的拿去卖,一般都只在山的外围活动,不敢深入。所以得的东西也少,卖不了几个钱,也就是给家里添几顿饭罢了。
像梁老大那样敢去山里头打野猪的,纯粹就是没钱给逼的。他小时候是跟父母学种地的,家里只送了梁诚去学木工,送了梁老三去读书,从来没教过他什么。结果后来遭难欠债,家里十几亩地都拿去抵债了。他别的不会,又是家里的老大,自然要想法子养家。偏偏梁老三是早产儿,身体一直不好,他为了给梁老三养身体,为了供梁老三读书,只能冒险进山,逮不着活物就去镇上扛大包,这在村民看来就是很能干的了。大家都说要是没有梁老三拖累,梁老大和梁诚都能过上不错的日子。
村里人提起梁家大多都是摇头,感觉他们家越过越乱了,这才买回共妻多长时间,梁诚的腿就断了,听说梁老三也着凉喝了几天药呢。梁老大每次出现在村子里都沉着脸,完全没了前阵子一脸喜色的样子。大家都说他们瞎折腾,谁也不信三个汉子愿意共享一个妻子,男人们背地里都管他们叫乌龟王八,正常人哪有把自己的女人给别的男人睡的!
苏雪云每天面色如常地听着这些闲话,手脚利索地帮苏大鹏干活。苏大鹏也只当她是没听见,但过了几天之后还是把她赶回家了,不许她再去地里,生怕那些男人口无遮拦把女儿给吓到了。
正好这时候苏柏柱从镇上回来了,接过地里的活儿,让苏雪云在家歇着。不过这次他没再让陈兰花歇着,对陈兰花明示暗示地诉苦权当不明白,理也不理,每天干完活倒头就睡,连话都没跟陈兰花说几句。
如此过了三天,苏大鹏和刘氏忍不住了,把他叫到屋里问他到底打听出什么来了。
苏雪云知道他们要说杨老爷的事,倒了水去东屋,坐下说道:“爹、娘,让我也听听吧,好歹是我一辈子的大事呢。”
刘氏皱眉道:“去去去,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听什么?快回你屋去。”
苏雪云笑嘻嘻地道:“娘,你别忙着赶我走啊,先听哥怎么说。以前我就是因为懂得太少才被人骗啊,娘你以后可得多教我一些,不能把我当小孩儿什么都不让我听。”
刘氏无奈地点了点她的脑袋,说道:“你个丫头越来越不听话了,哪有小孩儿像你这么有主意的?”
苏大鹏看到女儿比从前活泼了不少,倒是挺高兴的,敲敲烟杆子说道:“算了,反正该她知道的不该她知道的,她都知道了,就让她听吧,省得以后再让人哄了去。”
“爹,我哪有那么笨!”苏雪云笑着回了一句,转头去看苏柏柱,却见苏柏柱脸上一直没笑,像在压着怒气一般,不禁问道,“哥,有什么不好说的吗?”
苏柏柱沉默地低着头,这下连苏大鹏和刘氏也看出问题不小了。刘氏迟疑地问道:“该不会杨家真的有什么不好吧?你媳妇说他家不错啊……”
苏柏柱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爹、娘,是我对不起秀儿。”
苏大鹏眉头一皱,“柱子你把话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苏柏柱看着地面说道:“我去找认识的人问,他们也都不清楚,也不敢乱打听。我就托他们帮忙给我也找了份工,进杨家做些搬搬抬抬修院子的活儿,我想着自己打听总是靠谱点。但是……但是我没想到杨家根本就是个虎狼窝,秀儿要是嫁进去,恐怕咱们这辈子都见不到了!”
刘氏倒抽一口气,惊道:“怎么会?!这是为什么?柱子你快说啊,你是要急死我啊!”
苏雪云睁大了眼,怎么也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她握住刘氏的手,安抚道:“娘,你别着急,让哥慢慢说,反正我们也没打算答应,我不会有事的。”
苏柏柱抬起头愧疚地看了苏雪云一眼,说道:“杨老爷今年五十六,家里只有一个妻子,常年住在小佛堂不见人。可他说是没有别的妾室,实际上家里许多丫鬟都跟他不清不楚,可是那些丫鬟却都在想法子脱离杨府。我也是有一次搬东西听到两个丫鬟躲在那儿说话才知道的,原来杨老爷他……他屋里不行,咳,喜欢虐待人。只是他有钱还掩饰得好,一直没被人发现。”
苏雪云恍然大悟,搞了半天杨老爷是个天阉!这种人一般都心理变态,以虐待女人娈童为乐。就是不知道陈兰花对这些清楚多少,要是一清二楚还让小姑子嫁过去,那可真是太恶毒了!
苏大鹏一把将烟杆子摔在地上,愤怒地拍着桌子道:“陈家到底在想什么?这种亲事也给我们秀儿提?这是要亲家变仇家吗?!”
刘氏一拍大腿,哭喊道:“我可怜的秀儿,差点就被送进虎狼窝了,比梁家还不如啊。都怪我听什么是什么,还当秀儿嫁过去真是享福的,就没想过要有这好事儿,怎么到现在还没人给杨家留个后,我怎么这么蠢啊!”
苏雪云见苏柏柱故意用“屋里不行”这么隐晦的字眼,就知道他是以为她不懂,所以才这样说给苏大鹏和刘氏听。她一个未嫁的姑娘,确实不该懂这种事,所以她就帮刘氏顺着气,说道:“娘,你别哭啊娘,我这不是没嫁吗?他喜欢虐待人也虐待不到我这来,只要咱家不收他的聘礼,他家怎么样都跟咱们没关系。爹、大哥,你们也别气,为了这样的人气坏身子不值得。”
刘氏使劲把她抱在怀里,哭道:“都是娘蠢,差点害了你,娘想起来就后怕。这要是真把你嫁过去,娘上吊的心都有了。”
苏大鹏气道:“好了,别哭了!闺女差点遭罪,你还让闺女来安慰你,有你这么做娘的吗!柱子,你也别把责任往身上揽,刚才爹是说的气话,你媳妇娘家帮忙提了这桩亲事,想着也是不知道这些污糟的事儿。现在你打听清楚了,咱们就赶紧拒了这门亲事,以后离杨家远着点,该咋过还是咋过。”
苏柏柱好一会儿才闷闷地应了一声,低下头没脸看家人的表情。
这时陈兰花走到门口试探道:“爹、娘,柱子,这是咋了?”
屋子里没人应她,连看她一眼的人都没有。
苏雪云看了看苏柏柱,见他攥起拳头却没再说什么,便道:“哥,你先跟大嫂回屋吧,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别再想了,明儿个还得早起干活儿呢。”
苏大鹏道:“你妹妹说得对,回屋睡觉吧。”
苏柏柱沉默地起身,跟他们打了声招呼就出了门,路过陈兰花的时候停都没停一下。陈兰花脸色有些不好,心里也有些害怕,她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圈屋里人的脸色,强撑着笑打了个招呼才回去。
期间刘氏几次想站起来,都被苏雪云硬拉住了。
刘氏骂道:“你拉我干什么,我要好好问问她,她到底知不知道杨家的事儿。”
苏雪云说:“娘,不管大嫂知不知道,她都得说不知道啊。你这一问不是让大哥为难吗?你看大哥刚才就心里难受呢,咱们就别再提这事儿了。不管怎么样,都是大哥和大嫂过日子,有些事儿大哥心里明白就行了,咱们问不问的都一样。”
刘氏恼火道:“怎么能一样?她要是知道就是故意害你,没把咱们当一家人,我不打她几巴掌也得把她送回陈家去说道说道。她整天在我耳边说杨家这么好那么好,今儿个洗碗的时候她还问我什么时候给杨家个准话儿呢,你说我能饶了她吗!”
苏大鹏敲了敲桌子说道:“秀儿说得对,大柱家的要真是故意的还能教你知道?你去质问她、质问亲家,柱子怎么办?这事儿你也有错,咱们都有错,以后你耳根子也别太软了,听什么就是什么的,我看秀儿现在也懂事了,以后有什么事你就跟她商量商量。相看女婿的事,等等再说吧,不管以后相看谁,咱俩都亲自去打听,这样什么事儿都没了。”
苏雪云笑道:“就应该等等再说,最好咱家的日子再好上一点,让人看看我在家待着没克着谁。爹、娘,你们想啊,现在有人猜我是命太硬才说不成亲事的,那我要是这时候嫁了人,以后夫家出什么事不都得怪在我头上啊?到时候咱家反驳也没底气啊,总不能把梁诚的事摊开来说。所以我觉得就等上个一两年,这两年咱们想想有什么赚银子的门道,最好多买几亩地把家里的房子修修,到时候谁还会提现在的事儿?”
刘氏抹掉眼泪,点头道:“好,娘都听你和你爹的,娘知道自己是个没主意的,往后再不胡乱做主了。秀儿你别怪娘,娘真是……真是想让你好啊……”
苏雪云笑着抱住她摇了摇,“娘,你说什么呢?这世上啊对我最好的就是爹娘和大哥了,我才不会怪娘呢,我恨不得一辈子待在爹娘身边孝顺爹娘呢。”
刘氏破涕为笑,道:“那你不是成了老姑娘了?我们可不要!也不知道你怎么这么心大,换个姑娘说不定怎么埋怨我们呢,你不但没哭还笑,真是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苏雪云笑说:“高兴也是过,不高兴也是过,我还不如让自己高兴点。再说我现在不用嫁去杨家了,应该庆幸才对,有什么好哭的!爹、娘,你们也别再想这件事了,要不然被外人瞧见了还以为真有什么事呢。”
刘氏连连点头,拍拍她的手道:“对,先前陈氏就传出去你要做妾的话头了,这要是咱家再露出什么不好来,说不定外头还以为你被杨家嫌弃了呢。这个陈氏,哼!她说不是她传的,那还有谁?不是她也是她娘家传的。”
苏雪云想了下,说道:“这些大哥都知道了,我们也就不提了吧,以后……以后小心点,看看大嫂怎么样再说吧。不过那天大嫂跟我说,这门亲事是她从她娘家两个嫂子手里抢回来的,为了这事儿,她还和她两个嫂子闹不对了呢。”
刘氏冷哼一声,说道:“那就把这门亲事还给陈家,我倒要看看他们会不会重视这门亲事,到底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在骗我们。”
这回苏雪云没再劝,毕竟这事儿太憋气了,不找个发泄口恐怕刘氏和苏大鹏会一直气着,还不如让他们转移一下注意力。
苏雪云又陪着二老说了会儿话,把他们逗笑了才回房。东厢房那边安安静静的,不知道苏柏柱是警告陈兰花别吵嚷,还是压根就没和陈兰花说话。苏雪云躺在床上回想苏柏柱低头愧疚的样子,她知道苏柏柱为什么如此,是因为苏柏柱没把陈兰花贪下十两银子的事说出来。
这件事一说,二老肯定会大怒,加上杨家这门亲事的污糟事,苏家可能会大地震。苏柏柱不说可能是为了不把事情闹大,也可能是想给陈兰花一个机会,毕竟他们是夫妻,如果不想休妻的话,闹大了没有任何好处。
这个苏雪云一点也不介意,她只要苏柏柱知道真相就行了,至于苏柏柱选择和这个妻子过下去还是不过下去,那是属于苏柏柱的人生,反正她这个小姑子是肯定和陈兰花合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