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有归舟(重生)——江意难平
时间:2017-11-20 16:47:30

  钰哥儿便留了妤姐儿自个儿在此,带着奶娘上了坡,往更高处去了。
  卯晓望了望钰哥儿方向又望了望妤姐儿,心下犹豫不定。卯晓此番邀卫氏携哥儿姐儿前来,目标原就是钰哥儿,但妤姐儿也同样是杨姨娘所生,何况此时妤姐儿单独一人在此,相比钰哥儿身边有人,妤姐儿此时才是绝佳的动手对象。
  卯晓把万天明放下了地,低声哄了几句,万天明乖乖地坐着吃糖。卯晓拿了一块蓝布包了发髻,心中片刻的犹豫又被自己压下,想起那被杨姨娘害死的孩子,立时恨红了眼,便铁了心。
  卯晓提着步子,从妤姐儿背后绕过,风飒飒地吹,把危险吹近一无所知的妤姐儿身边。
  
 
  ☆、坡上有人
 
  江妩听了卫氏所言,方知卫氏与卯晓在两年前的端阳节发生的事,心下也有些同情卯晓及万天明。只江妩连番追问卫氏端阳那日去万佛寺所为何事,卫氏却不答,连连扯了话题去。
  这一异样让江妩心生好奇,关于卫氏,江妩实有太多不解的,处处看着都是迷。她虽只愿能保住卫氏之命,但这事情发展她根本无力控制,更莫说卫氏将事情藏得深,每次无意中透露一两句,而后便换了话题,不再作答。
  故此,江妩压根不知卫氏身上发生了何事,这一头雾水的,要保命,实是无从下手,毫无头绪。
  妧姐儿隐隐听到孩童的哭声,把手中装了过半的枇杷的篮子放下,向坡上走去。红绛拦着妧姐儿,“姐儿,我们还是别去了罢。哥儿姐儿身边都有嬷嬷服侍,定不是咱们府上的哥儿姐儿,若是遇上些甚野猫发狠,弄伤了您,那可让奴婢怎办是好呀。”
  “可我瞧着不像野猫的声儿。”红绛哪敢真拦着,妧姐儿提着裙子上了一个小坡,红绛连忙跟上。
  妧姐儿离着草丛越近,听着声儿越发真切,将将要到发出声的地儿,另一声慌叫惊破了天际,把妧姐儿的心都给悬了起来。
  妧姐儿立时寻回正路,抬头往上瞧,脚下的步子没有单点犹豫,眼下的场景惊得妧姐儿心头直跳,快步向上跑去。红绛跟在妧姐儿身后见了,也捂了嘴,惊呼出声。
  一个桃红洒花袄的身子缩成一团,打坡上翻滚而下,坡缓不陡,可零星碎石却多,妤姐儿滚落得不急,但却停不下来。
  妧姐儿跑得快些,没多长时间便接近妤姐儿了,眼见着妤姐儿就要滚落到此,立时瞅准了位置,侧面躺下,站了双臂去抱。
  一团桃红洒花袄,带着往下滚的力劲儿,准确无误地落入妧姐儿怀中,妧姐儿抱紧了怀中的人儿,缩了脑袋,被带着连滚了几圈这往下的劲才消了去,停了下来。
  红绛这才赶到,连忙弯下身子扶两人起来。
  妧姐儿被几粒鸽蛋大的石子硌的背疼,见红绛来扶,立时就着力,赶紧起来了。
  怀里的妤姐儿一声不吭,妧姐儿吓了一跳,喊了出声:“妤姐儿!”
  妤姐儿身子抖了抖,这才回神,抬头望了一眼妧姐儿。
  妧姐儿见妤姐儿双目微瞠,眼角泛红含泪,身子直哆嗦,喊了一声“二姐姐。”便阖了眼,头一晃,倒进了妧姐儿怀里。
  妧姐儿心里一慌,让红绛将钰哥儿寻回来,自个儿立时抱着妤姐儿快步下坡,赶回屋子里去。
  卫氏见妧姐儿髻钗歪斜,衣饰沾泥,抱着妤姐儿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登时吓得手边的杯盏茶水都被泼洒了去。
  妧姐儿见了卫氏第一眼,就喘着气说道:“快寻个大夫来!”
  金栀也被吓得脸色发白,快步上前去接过妧姐儿手中昏迷的四姑娘。卫氏便急急唤了金朵进来,“你让庄头立时寻个大夫来!快!”
  妧姐儿见事情交了出去,就松懈下来,寻了个靠背椅,瘫坐了下来喘气。
  金栀抱了妤姐儿到炕上,见妤姐儿衣上沾泥带土的,比妧姐儿身上更是脏,便想帮着除了衣服换下来。
  怎知妧姐儿却出了声,“四妹妹方才从坡上滚了下来,最好还是别乱动她,等大夫来看过,再帮她换也不迟。”
  金栀应了声是,便出去打水了。
  “这是怎的一回事?”卫氏坐到妧姐儿身边开声询问。
  妧姐儿坐直了起来,摇头说道,“我也不知,当时忽然间听到一声惊叫,我就立时回了正道去瞧,没想到却见妤姐儿已经滚了下来了,我只能立时上前去阻。”妧姐儿这会儿缓过了气,才觉得肩后背部几个被石子硌到的地方,隐隐有些发疼。
  “可有见到坡上有人?”
  “不曾见到。当时情况危急,我也直瞥了一眼,没有仔细瞧。”
  卫氏得了答案,不知怎的脑中却想起去年钰哥儿落水一事,虽有些荒谬,但卫氏却不得不将两次事件放在一起想。
  江妩掀帘而入,后头跟进来钰哥儿和红绛,钰哥儿往妤姐儿那儿跑去,脸上泪水糊了一片。
  江妩快步跑到妧姐儿跟前,双手拉过妧姐儿的手腕,神色紧张地左看看,右看看,“二姐姐你没事儿罢!我在后院门果林前听红绛说了,四姐姐从坡上滚了下来,你上前去阻,也跟着滚了几圈,可有伤着?还有四姐姐怎样了?”
  妧姐儿朝江妩笑了笑,“我无甚事,你四姐姐怕是昏迷过去了,现时已派人去寻了大夫,你去看看她罢。”
  江妩见妧姐儿确实是无事,便点了点头,应好。
  钰哥儿坐在炕边,泪水哗哗直流,又不敢出声怕扰到妤姐儿。
  江妩见妤姐儿眉头还微微缩着,就是方才的事定是让妤姐儿受了惊。
  此时金朵带了一个大夫和一个医婆进了门,钰哥儿连忙下了炕,同江妩一起让了位给两人。
  大夫连忙给妤姐儿号了脉,心里又了底,便扭了身子出了屏,让医婆为妤姐儿摸骨。
  等医婆出来之后,两人低声交语了一番,这才一同向卫氏禀明情况。
  原来妤姐儿昏迷是因着受惊过度,同时医婆发现妤姐儿,左肩骨有些脱臼的痕迹,禀了之后大夫便下去开方抓药,医婆就得令帮着妤姐儿正骨。
  妤姐儿倒吸一口气的声音响起,这肩骨复位就成了。等医婆唤人拿了一套干净的衣裳进来,帮着换上,才出去禀了卫氏。钰哥儿听见说可以进去见了,立时奔至妤姐儿跟前。
  “四妹妹。”钰哥儿指了指妤姐儿的左肩,“这儿疼吗?怎会从坡上滚了下来。都是我不好,我应该等嬷嬷来了再上去的,不该让你独自待着的。”
  妤姐儿嘴唇发白,明明左肩痛极了,也只能微微牵了牵嘴角,不想让人担心,强装笑意道:“不疼,这哪能怪三哥哥呢。”
  江妩听了医婆再细细说了要注意之处,这才绕屏而入。
  “四姐姐,脱臼很疼罢?”钰哥儿见江妩进来了,便把炕沿让了去。
  江妩坐在炕沿,捏着帕子伸手去擦妤姐儿额上的汗。妤姐儿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虚弱说道:“只一些些,不是很疼的。”
  妤姐儿似忽而想到甚,立时想要起身,钰哥儿与江妩见了连忙把其按下,异口同声问道:“你要做甚?”
  “二姐姐怎样了?”妤姐儿双眸四处转,想要寻妧姐儿的身影。
  “你放心罢,二姐姐瞧着事儿不大,她听医婆说了几句,方才才去另一个屋里换衣了。”
  妤姐儿听了这才安心,“多亏了二姐姐。”言罢,泪水也直往外冒,“我也不知怎的了,才站起来望了两眼,这腿窝子一软,就站不住了,直直往坡下倒,接着就是一圈一圈地往下滚着,一直没个停,可把我吓坏了。直到滚到我脑子都发昏了,这才感觉被抱了住,我听见二姐姐的声,抬首看了一眼,见果真是,这才放了心,接着眼前一黑,就甚也不知了。”
  卫氏从屏后也绕了进来,问了一句,“那你摔下来之时可见着有人?”
  妤姐儿低垂着眸子思了片刻,微微摇了脑袋,“母亲,我不知。我是面着坡的,滚下去之时吓得都闭了眼,
  甚都没瞧到。”
  卫氏叹了口气,心中总是不安,便捏了捏妤姐儿的右手掌心,“待会金栀熬了药上来,你记得喝了先,再歇息。”又安慰了几句,这才转身出了屋。
  卫氏满脸忧色地在院中踱着步,卯晓抱着万天明匆匆从后院而来,急声问道:“夫人,听说四姑娘出了事?现时如何了?可还好?”
  卫氏瞧了一眼卯晓的来路,又看了卯晓一眼。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妤姐儿从坡上滚了下来,方才大夫来看过了,说只是肩骨脱臼了。所幸这坡还算平缓,并无拦路的大石,这才保住了一命。”
  卯晓眉头蹙了起来,怀中的万天明觉着卯晓抱得紧了些,便放声哭了起来。卯晓听见了哭声,这才回了神,松了松手。
  卫氏回头一望,见卯晓脸色也不太好,以为卯晓是听了妤姐儿从坡上滚下来一事,觉着心里不安,遂开口道:“这事儿也不能怪你。”
  卯晓听了心头一跳,以为卫氏察觉了甚,立时摒了呼吸抬眸望去。
  又听卫氏道,“你不过是邀哥儿姐儿来顽,怎知会出此事。你也别担忧,如今妤姐儿骨头也复位了,伤筋动骨一百天,吃药喝汤,慢慢就能养回来了。”
  卯晓心虚不已,只点头应了几句是,又说了些让卫氏宽宽心的话,这才抱着万天明回了屋。
  卫氏低着头又想来回地踱,却见地上不深不浅地留了几个泥鞋印子,自后院而来,由深变浅地跟在卯晓的后头。
  卫氏忽觉这脚印子有些眼熟,思忖了片刻,猛地一抬头,立时唤了金栀来。
  
 
  ☆、世间两日
 
  “金栀,上回钰哥儿落水时,我不是让你照湖边的鞋印子扎了一个鞋底模子么?那个可有带来?”卫氏按住心头乱跳,沉了声问道。
  “回夫人,奴婢未曾带来。”金栀摇了摇头,抬首望了一眼儿天,遂而问道:“夫人,可要金栀回府去取?”
  卫氏定定发着呆,双眼不知看着何处,没有应金栀的话。良久,才开声问道:“去年随行定国公府做客的丫鬟中,可有卯晓?”
  金栀一笑,“夫人怕不是忘了罢,卯晓那时搬到果树庄子来了,怎会同我们一块去定国公府……”金栀忽而想到,立时捂了嘴,又否了方才自己所说,“不不不,卯晓去年也是五姑娘生辰那日送来了枇杷,就是那日!”
  卫氏抬眼冷声发问:“可有卯晓?”
  金栀不敢胡乱再说些有的没的,直截了当地回了一句:“有。”
  “你何以确定她去了?她可不算是府中的丫鬟,谁准了她同行?这那日丫鬟的马车有几辆?都是谁安排的?”卫氏脸上越发地黑,十分难看。
  金栀素来会看卫氏脸色,再说上次钰哥儿落水一事也是她经手扎的鞋底模子,卫氏一问,她便将两事合计一想,就猜了个大概,登时跪下回话:“我记着那日卯晓是待我们从定国公府回了才归庄子的,这会儿我才隐约想起,好似听金朵说过,她们在同一辆马车里。”
  卫氏的声音听不出感情,“好似听说?现如今,你们不经我同意,也敢私下做主了。”
  金栀一急,脑门磕地一碰,“夫人!奴婢不敢!”
  “你把金朵唤来,再将你跟前的泥印子照着扎一个模子,立时回府将定国公府的鞋模子取来。你们的事,等我问完话了,再做打算。”卫氏微眯了眼,稍抬下巴,“还不起来!”
  金栀低着脑袋应是,这才慌慌张张地起来,一脸疚色地离了卫氏身旁。
  金朵得了金栀的话,心知闯了大祸,匆匆赶到卫氏跟前,二话不说扑通一声就是跪下,“夫人!都是奴婢一时糊涂,都是奴婢的错!”
  卫氏走到金朵跟前,“卯晓究竟是怎样跟去的?”
  金朵看着卫氏的月白色乳烟缎攒珠鞋面,颤声说道:“那日三房的随行丫鬟婆子是奴婢安排的,卯晓不知哪儿听了要去定国公府做客的话,直央着我带她同去。当时也不记得她说了甚,总之话语间,让奴婢动了恻隐之心,就将她安排在了三房丫鬟的马车中,带了她去。”
  卫氏又发问道:“就是说那日她同你接触得更多?”
  金朵小声应是。
  “那卯晓那日可有甚异常的行为?”卫氏见金朵瑟瑟缩缩,便又加一句:“你就将那日你见着她的时候,她在做甚,说一遍就是。”
  金朵思忖了半晌,就犹犹豫豫地开了口:“那日下了马车之后,奴婢便跟在夫人身后服侍,回过头已不见其人影了。倒是有一事,现时看来分外蹊跷。”
  金朵咽了咽口水,忽觉有些紧张,“当时奴婢回了定国公府安排的落脚客院,在井边见着卯晓。卯晓当时脚边四周皆是黄泥水,奴婢当时还调笑说她该不会是走路不长眼,落到泥地里去了罢。她当时还笑着认了,又嘱咐奴婢不许说给旁人听,省得她遭人调笑。奴婢向来不是多嘴的人,既她特意说了一声,那奴婢自不会将这糗事拿去同人嚼舌根。”
  金朵以膝代脚,蹭到卫氏跟前,轻轻拉着卫氏的裙摆,“夫人,奴婢想通了,奴婢知错了!奴婢无心害三少爷,奴婢不知卯晓竟胆大如斯,害三少爷落水。夫人!您可要相信奴婢啊!”
  卫氏一直看着金朵,见金朵并无说谎的痕迹,就开声道:“你先起来罢。你服侍我这些年,我还能不了解你吗,你就先起来,等我将落水一事查了清楚,旁的事再说不迟。”
  金朵见卫氏是信自个儿的,便不敢扰了卫氏查事情,反惹了卫氏烦。金朵手脚无力地撑着地面站了起来,起身告退。
  卫氏得了金朵的话,心中的猜测便实了大半。卫氏决计让钰哥儿去认认声儿,遂回了屋喊了钰哥儿同去找卯晓。
  卯晓正逗着万天明顽,听见门帘一动,回头去瞧,见到来人,脸上的笑就僵在了嘴边。
  “在庄子呆久了,连人都不会叫了么?”卫氏拉着钰哥儿进了门,一步一步向卯晓走近。
  卯晓干笑两声,便搬了两张杌凳到两人跟前,“夫人,三少爷。你们怎么来了,这屋里简陋,也没个落脚的地儿。”
  卫氏轻呵一声,却不坐下来,绕过杌凳走到卯晓面前,“你同杨姨娘一个身份,叫声钰哥儿,也不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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