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有归舟(重生)——江意难平
时间:2017-11-20 16:47:30

  “这怎能行呢。三少爷可是主子,奴婢哪能那般不守规矩呢。”卯晓紧张得眼皮直发抖。
  “你既知我们是主子,主子让你喊,你喊是不喊?”卫氏见卯晓推脱,语气又是怒上一分。
  卯晓见这幅阵仗,心里有些明白,卫氏是怀疑到自个儿的头上了。别无他法,只能硬着头皮,喊了一声:“钰哥儿。”
  钰哥儿听了卯晓喊的这一声,瞬时躲到卫氏身后,口吃吃出声道:“母、母亲。就、就是这个声。当时就是这个声儿喊得我。”
  卫氏伸手去摸了钰哥儿的头,发觉钰哥儿额角已微微冒汗,身子还有些哆嗦。
  卫氏心疼地安抚道:“好孩子,莫怕,母亲让金朵来带你下去歇着。”言罢,卫氏便牵着钰哥儿走出卯晓的屋,唤了金朵来。
  “金朵进屋将万天明抱出来,带着钰哥儿一同回妤姐儿那儿歇着。”
  金朵听了卫氏的吩咐,便进了屋去同卯晓夺万天明。
  万天明不知发生何事,见金朵一把将卯晓推倒在地,又将自个儿抱离娘亲身边,不情愿地哇哇大哭起来。
  卯晓不知所然被推倒在地,连吃痛的时间都没有,就听见心肝儿万天明哭得心碎,立时从地上爬起来要去抢。
  卯晓口上还嚷嚷道:“金朵!你这是作甚?!把天明放下!”
  金朵快步走出,动作一气呵成,没给卯晓半点反应的机会,一瞬就抱着万天明出了屋,走到卫氏身旁。
  “走!”卫氏对金朵说了一声,立时就走到屋前堵住卯晓。
  卫氏冷眼瞧着神色慌张,双眼黏在万天明身上的卯晓,斥一句:“还不给我进去!”
  卯晓眼中流露着不舍,又不敢逆卫氏的意,便收回了眼神,让卫氏进了屋。
  卫氏挑了一张杌凳坐了下来,卯晓战战兢兢地矮着头走到卫氏跟前,“夫人,您这是何意?”
  卫氏见卯晓不知悔改,并无主动认错的模样,又想到钰哥儿与妤姐儿这两件事与其定脱不了干系,一时就来气,挥了袖子将桌子上的杯盏茶壶一并推到卯晓脚下。“你认是不认?!”
  杯盏茶壶落地虽声势浩大,但却只碎了两个小杯。
  卯晓被卫氏一改往日冷淡不管事,砸壶发怒的作态吓了一跳,怔住不敢作声。
  “跪下!”卫氏眉头一锁。
  卯晓避了杯子碎片,垂首跪了下来,言语中却是不答卫氏所问,只发生问道:“夫人命金朵带天明去何处?”
  卫氏见卯晓只关心万天明,遂便从这点入手,“带到你见不着的地儿去。你这蛇蝎心肠的毒妇,连六岁小儿都敢下手,我岂敢把天明养在你身侧。”
  卯晓猛地一抬头,尖声道:“夫人!您将天明还给我!”卯晓眼珠子四处转,已有起身之势。
  卫氏怒吼一声:“跪着!”卯晓又老老实实地跪着不动。
  “你既知天明对你意味着什么,那你怎这般狠毒,要对钰哥儿动手!钰哥儿也是有母亲的人,你这般做,可知为你求情的杨姨娘该有多痛心!又置我于何地?”卫氏见卯晓身子一颤,一声不吭。
  又接着道:“你不为自个儿想想,也要替天明想想。他如今还未满两周岁,除了你,身边又有谁拿他当宝来呵着护着。但我如今瞧着,以你这糊涂脑子,怕是不再适合待在天明身边,抚养其成人了。你记着你现时的心痛,就是当初钰哥儿落水时,杨姨娘的心痛!”
  卯晓阴恻恻低低笑出声音来,“最好她是像我一般心痛至死!像杨姨娘这样的人,让她死上一万次都是少的,明明长了一颗黑心肝,坏事做尽,却不知哪来的福气,生了两个好命的孩儿!一个溺水被救、一个落坡被拦,个个都是天生好运,可我呢,我做错了甚,上天却待我这般不公!
  我在府中尽心尽力地服侍老爷这十几载,自问对得起老爷,对得起夫人,也从未做过伤天害理,暗中诽谤他人之事!您说我蛇蝎心肠,说我是狠心毒妇,我岂又愿变成这般模样!杨姨娘又是什么善茬儿?我孩儿才来这世间两日,方才两日啊!她就如此狠心,痛下毒手,将我儿活活闷死!我,不过是为我儿报仇罢了。”
 
  ☆、悔教夫婿
 
  卯晓抬了首,见卫氏微微张了口,一脸难以置信。
  “奴婢知您不信,奴婢若不是亲耳所闻,又怎会相信随夫人诵经礼佛的杨姨娘,竟会做出这般狠毒的事儿来。”卯晓边说边流下了泪,“自我儿夭折后,奴婢是夜夜不能寐。幸得上天垂怜,无意中让我得知了真相。一天夜里,我实是无法入睡,便独自出了屋门,怎知却听着杨姨娘屋里传来低声诵经的声儿,屋外一个丫鬟也没有。我见杨姨娘也无法入睡,想着一块儿谈谈天也好,怎知忽而便听着她开始在佛前忏悔,祈求佛祖原谅她的杀孽,原谅她无法看着老爷旁的妾室所生之子落地成人。
  呵,何其自私?
  夫人,杨姨娘要是记恨我,那她对我动手就是,又何去伤害毫无反抗之力的新生儿,我的心痛,她怎能抵,她怎会记?我原也不想伤及无辜,但,如今的我做不到了。杨姨娘让我儿无辜夭折,让我日日受这锥心之痛,我也想让她尝一尝这种滋味。有谁又是无辜的呢?三少爷、四姑娘他们错就错在是杨姨娘的骨血!”
  卫氏知卯晓的为人,若不是因着其子,是绝不可能做出如此疯狂之事来。卫氏心下已信了个大概,口上却问道:“你既得知真相,何不来同我说?”
  卯晓脸上还挂着泪,苦笑道:“奴婢空口无凭,仅凭夜里无意中听到杨姨娘的几句话,说出去,岂会有人信?这无凭无据的,夫人即便是信我,又能拿杨姨娘怎样?残害三房子嗣,这样的罪名,说出去,杨姨娘怎会认?”
  卫氏坐在杌凳上不知说什么好,对卯晓失子的悲怜、卯晓对哥儿姐儿动手的愤恨,与对杨姨娘狠心杀子的惊怒、对哥儿姐儿无辜受累的怜惜,种种情感交织于卫氏心顶,让卫氏不知所措。
  卯晓收了收难看的脸色,“事已至此,若夫人要责罚,我愿意受!但杨姨娘亲手杀了我儿,这条命,她须得还!”
  说到底还是杨姨娘先造下的杀孽,让卯晓痛失其子,再者才到卯晓为子复仇,设计让钰哥儿落水,让妤姐儿落坡,虽两个哥儿姐儿最终都无性命之忧,但究其根本,卯晓到底还是起了杀心的。
  “你先起身罢。我信你不会无故伤人性命,杨姨娘先犯下杀孽,你后又起杀心,此事杨姨娘与你皆有过错。但我不能仅听你一面之词,等我书信一封给老爷,让老爷不动声色地送杨姨娘回来,再用计探了她的话,此事再行定夺。但你伤哥儿姐儿一事确确凿凿,幸而未伤了两人性命,不然,这件事可没那么简单就能撂下来。”
  卫氏神色复杂地看了卯晓一眼,继而开口道:“这段时间你便先禁足罢,等杨姨娘回来,我想办法让你们对峙。置于万天明,一月你便只得见他一回。”
  ……
  不能怪江妩听墙角,这金朵金栀,两个在卫氏身边服侍的,看起来脸色都不好。
  一个抱着哭得心儿颤的万天明,不得要领地在哄,却不管旁人怎么说让金朵去找,金朵都不理;一个抱着刚扎得简易鞋底模子,催着车夫赶紧回府。
  这怎么看,都让人觉得奇怪罢。
  抱着担忧卫氏的心,竟让江妩听到了这般惊人的消息。
  原来钰哥儿与妤姐儿两人所遇到的都不是意外,是卯晓为了报复杨姨娘所作。
  江妩听到有步子声渐渐走出,就立时躲到一旁,怎知还未等屋里人走出,妧姐儿就头个暴露了她。
  妧姐儿端了一碟子剥了皮的枇杷来寻江妩,见江妩低着脑袋往后院去,便喊了一声:“五妹妹,别走啊!”
  卫氏迈出了门就听到这么一句,遂侧首望去,就见江妩悄悄在墙角想要躲走的样子。
  卫氏此时心情复杂,只随口问一句,“妩姐儿,你在此做甚?”
  江妩嬉皮笑脸地回了头,见卫氏也并无认真,遂说了几句“无事”,就敷衍了事了。
  卫氏也无心情追究,就让两人吩咐丫鬟婆子收拾收拾,准备回府。
  江妩知此事扰得卫氏心烦,又有卯晓在此,实不是钰哥儿与妤姐儿久呆之处,急急回府,也是应该。
  可妧姐儿与其他人就觉得奇怪,金栀才从府中赶回,便又要整理行装,准备返程了。
  卫氏回了江府,第一时间就是让金杉铺纸磨墨,至于金朵金栀两人正手忙脚乱地照顾万天明。
  这信快马加鞭,等江府春日宴开席了,才送到江晔那儿。
  这次春日宴大秦氏带来了让江妩勇往外院的消息:寒食节后,陈仲瞻就要去山东了。
  年纪渐长,出入前院越发多人盯着瞧,渐渐不方便了。江妩自今年以来,也没好意思再让人抱着四周走。
  江妩拉着孔妈妈出了垂花门,坐了小抬轿往前院去。
  陈仲瞻意气勃发,同江妩的担忧脸色大为不同。
  “二表哥,你当真要去山东随军抗倭了?”钊哥儿眼睛发亮地盯着陈仲瞻看,想必定是少年的英雄情结得到了满足。
  陈仲瞻笑答,“当真。”
  钊哥儿还想缠着陈仲瞻多说几句,就听见蹬蹬蹬快步上楼的步子声。未见其人,就先闻其声,江妩的声儿从楼梯阶传来,“陈家二哥哥!你你你……这才几岁?就要去抗倭啦?!”
  陈仲瞻听了好笑,这屁大点的小女孩说话总能莫名戳中喜点,“这才几岁?这也是你说的话么?你个小箩卜墩。”言罢,就走近了,等江妩一踏上藤息阁二层,就把江妩一把抱了起来。
  江妩忽而被抱起,被吓了一遭,一只小胖手慌忙中拍了陈仲瞻胸膛一下,霎时间很不习惯,声儿都比方才高了些,“陈家二哥哥!”
  陈仲瞻咯咯直笑,“我倒是忘了,我们妩姐儿如今也五岁了,是个小姑娘了。”
  江妩心里嘟囔道,哪是这个的事儿!这忽而一抱,心里可甚准备都无呢。不过说得也是,毕竟再过两年便要到男女大防的年纪了。
  “不过,陈家二哥哥,你还未答我呢,你真要去抗倭了?”
  陈仲瞻点点头,“嗯,先去随军,毕竟这年纪还算幼,表舅虽让我去,但现时也不会让我出战。”
  “自是幼的,你瞧我大哥哥,现个儿九岁,还是在学堂里念书的时候呢,你不过比之大一岁,就要随军了,你还年幼着呢。”江妩这话才脱口,立时又摆了摆头,很是不赞同方才自个儿说的那番话,“也不是,大哥哥怎能跟你比呢,谁能跟你比啊。”
  陈仲瞻听了哈哈大笑,捏了捏江妩的软温白玉似得小鼻儿,“你也未免太瞧得起你陈家二哥哥了罢。”
  江妩心中那已知将来的优越感油然而生,便伸了右手去拍陈仲瞻的左肩,语气笃定,眼神皆是相信,“陈家二哥哥,你以后真真会为很厉害的人的!”
  陈仲瞻想起前世要去山东,那时也不过十二年纪,家中个个也只当自个去山东营中混个差,毕竟是表舅林袭和的地盘,总有人护着,也无人认为自己是真要去抗倭,真要去参战。虽个个嘱咐他在山东小心,但也不过是礼节情义上一说,倒是真不觉得他会上战场。
  更别说现时了,要比前世去山东时,还要小两岁,自个儿说要去山东,家中哪个不是当自己小孩子英雄意气,现时好不容易同林袭和说好了,也打点好了山东的一切,才勉强准了自己去。小孩儿也不过是羡慕自个儿,但又有哪个觉得自己真能成事的,像江妩这样小的娃娃,怕是连山东也未去过,连抗倭也不知是甚罢,即便如此,至少也算是一份肯定与相信罢!
  “得你此言,那你陈家二哥哥定要做到比很厉害更厉害些才行。”陈仲瞻眉峰恣意,说得轻松又有力。
  江妩点点头又复摇摇头,还未说一句话,陈仲瞻就调笑道,“你今日是怎的啦,点头又摇头的,总是反反复复的。”
  “不是,陈家二哥哥,你厉害归厉害,也不要太厉害,太厉害就容易被安排在前头,这刀枪无眼的,可容易受伤了。”
  陈仲瞻一边手抱得久了,有些累,便换了一只手抱,有些无可奈何地笑了笑,“我还是头一次听,竟还有让人不要太厉害的。”
  江妩想了想,又觉着不对,“这样不成,还是厉害些罢,你厉害些,就无人能伤你了。”
  陈仲瞻拿指背轻轻敲了江妩小脑瓜子壳两下,“你个瓜娃子,说了又变,莫不是耍着你陈家二哥哥顽呢?”
  “才没有!这战场哪有那么简单,说书的都说了,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这封侯称将,哪是轻易的,多得是鲜血人命,一场战下来,能四肢健全、能活着喘气的,上去十个,回来又能剩几个?你现时就一腔热血了,到上了战场,只怕是一头闷,比谁都勇。你若是因厉害送了命,哪还不如一般般厉害,留着一条命,好好地活着。不是有句话么,大概是甚来着。”
  江妩皱眉想了想,再也寻不出旁的句来代替这样的意思,便随口代替了其中两字,拿了来用:“悔教兄长觅封侯!”
  言罢,便小手一拍,点了点头,“就是‘悔教兄长觅封侯’,意思就是后悔让兄长拿命去博,求封侯拜将,早知如此,还不如让兄长普通地过一生呢!”
  江妩说毕,自个儿又点点头,以示赞同。江妩才不管呢,这听定国公夫人说,这陈仲瞻从小便只看兵书,诗句怕也不懂一两句,何况那闺怨诗,他要能懂才怪呢!可不能怪她胡诌乱编来诓陈仲瞻,这总得旁征博引,才能显得她说得有道理罢,虽然引用的句意全让她改了个遍。
  “啊,‘悔教兄长觅封侯’这句我是听过的,原是这样的意思啊。”陈仲瞻见江妩一片用心,也不好意思当面说江妩记错了词,也记错了意。
  这悔教夫婿觅封侯,陈仲瞻前世,自是听过的。
  
 
  ☆、太子秋波
 
  寒食节一过,大秦氏帮陈仲瞻打点好了行装,尽管万分不舍,还是派仆从跟陈仲瞻去了山东。
  定国公府这边送走了一个孩子,江府这边也迎来了一个新生儿。
  昨日夜里,文氏就发动了,婠姐儿同江昕在产房外守了一夜,直至等到婴儿的啼哭声,心才松了一半。
  屋里又转身出来一个抱着孩子的婆子,“恭喜二老爷,是个公子,母子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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