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有归舟(重生)——江意难平
时间:2017-11-20 16:47:30

  “夫人?你可还好?”江昕在产房外往里喊,没见文氏应,便急急想闯进去。
  这时才匆匆小步跑出来一接生婆子,“二老爷莫心急,二夫人无事,只是力竭,现时无力出声罢了。您且先等等,等丫鬟们将屋里收拾干净了,再进屋不迟。”
  婠姐儿得了消息,很是为文氏高兴,也跟上去拉江昕,“爹爹,咱就且先等等罢。您不是亲手做了弓么,快让人拿了悬于门边罢。”
  大吴有习俗,生子悬弧于门左,生女设帨于门右。
  江昕心里虽挂念着文氏,但此时也不能进屋,愣愣地站于门前也挡着丫鬟婆子同行,遂便依了婠姐儿的话,去取了小弓来。
  江老太太一大清早得了信,眉开眼笑得领着众人过了二房。
  江昕一夜未睡,脸上虽皆是喜意,但也能看出一星半点的疲态。
  “可曾去看过你媳妇了?”江老太太走近了江昕,“等会见过了,得让她多歇歇,她一只脚伸进鬼门关,才为二房续了香火,你可得多心疼心疼她。还有,往后也莫同她吵了。”
  江昕神色认真地点点头,又喊了乳娘抱了哥儿出来。
  “我亲自去看罢,孩子还小,那能出来受风。”又喊了同婠姐儿在一边说话的妧姐儿一同去。
  屋里的丫鬟出来一报,江昕就火急寥寥地冲进了产房。文氏一脸虚弱,脸色疲惫,本就困极,也还强撑着等江昕进来。
  江昕坐与床沿,握了文氏有些发凉的手,“怎这般凉。”
  文氏弯了嘴角,声气弱弱地应了:“无事。”
  “你歇歇罢,我在此守着你。”江昕满脸的心疼。
  文氏摇了摇头,“这儿不好,你回屋里也歇着罢。”
  “你还不是在此待着,我怎就不能在此了。甚都莫说了,早些歇息罢。”江昕拿掌心去贴文氏的发凉的指尖。
  文氏过累了,也无力气再跟江昕多说话,眼皮子耷拉,很快就睡过去了。
  江妩昨夜就没睡着,一夜都想着文氏产子的事,明知生产顺利,但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总让她想起前世生产那夜。因此,一大早吃过早膳,也过了二房来看。
  婠姐儿原也想进屋,却听见江昕同文氏说着话,就在廊庑下垂首背身站着,边听着心中就是一暖。婠姐儿再过几月就要出嫁了,心中最担心的便是文氏。这下便好,文氏有子相伴,有夫体贴,她便甚都不必担心了。
  江妩来到婠姐儿身后,往屋里一瞧,便见丝绣屏风后透出江昕坐与床边执着文氏手的样子,心里莫名涌出一股羡慕来。自己的父母,就不可能这样,自己的前世,也不可能如此。
  婠姐儿回了身,不知江妩何时来了,吓了一跳。
  “五妹妹,我们去看四弟弟罢,你二伯母生了个小胖弟弟。”婠姐儿弯下身子去牵江妩的手,两人便一同去了。
  钧哥儿的洗三礼是秦氏帮着操办的,江老太爷领着铖哥儿从昌平老家赶了过来,为其取名为钧,江妩的老幺位置就这么让出去了。
  钧哥儿抓周抓到了金子打的小算盘,大家都面面相觑,唯有江昕抵掌大笑,“不亏是我江昕的孩儿!”
  文氏听了一阵好气,望着怀中眯眼睡去的钧哥儿,“谁放的算盘,我不是让你把拿墨香砚放你弟弟跟前吗,他怎还拿那甚算盘?”
  婠姐儿也很是委屈,她怎敢跟爹爹斗呢,“爹爹硬是要放金算盘。若不是金算盘,钧哥儿怕就要拿妩姐儿头顶的小金钗了,娘让放的墨香砚,黑乎乎的,可钧哥儿就喜欢那金灿灿的玩意儿。”
  文氏听了,心中的气一时又揉碎了去,咯咯直笑,摸着钧哥儿的脑袋瓜子,嗔笑一句,“还是个爱金子的!”
  因着文氏坐月,婠姐儿也不去观竞渡了。更奇的是,今年的观竞渡一行,江大老爷江旷并未去西苑三海随帝观竞渡,而是领着江府众人去的陵天阁。
  因着定国公府的二公子年纪轻轻,接连两年夺了得标,今年各府少年公子哥也混入了龙舟队中,打算也来顽上一顽。
  秦氏与大秦氏两人已有了默契,又是定在了相邻厢房,两人互来走动,将关越卿等人也带了过来。
  关越卿撇了顾云岫就来找江妩,两人又一块到了窗边。
  关越卿伏在窗边往外瞧,不知在想着甚。江妩瞧了瞧大秦氏,才回了头扯了扯关越卿的垂下的衣袖,“卿姐姐,怎样了?”
  关越卿神色淡淡,轻叹了一口气,“你晓得陈盼罢?就是陈伯瞬的堂妹,定国公府里的二老爷的长女,我同她也来往书信了好几回。探了陈伯瞬不少事,但一件也跟陈伯瞬前世为何一直不曾娶妻都无干系,怎么听都是个清清白白有可取之处的人。”
  江妩知关越卿犹豫,但这事她们两个活过一世的人尚不了解,这重生之机也只得这一回,婚姻大事自是要慎之又慎的。
  “那旁的人选呢?可有旁的人选?”江妩双手攀到窗沿,身量比前两年虽长了不少,但是自个儿在窗前站着,还是只能伸出半个头去瞧外头的热闹。
  “有几个,但依我看,我娘在这几个里选,定是要选陈伯瞬的。”关越卿叹了一口气,无奈地又瞄了一眼泊在外头的龙舟。
  现时龙舟划手已陆续上了船,关越卿便也说了一句,“据说今日西苑三海不赛龙舟了,不知宫中是发生了何事,这一年一回的盛事,皇上竟停了去,真是怪了。”
  “怪道今日是大伯父领着我们来。”江妩也跟着往外瞧,红色龙舟上领头的虽也是十来岁年纪,但却不是陈仲瞻。
  忽而屏风旁响起一声低低的惊呼,一下子就又被捂了去。
  大秦氏听着是陈叔瞩的声,立时到屏风旁发问,“瞩哥儿,发生何事?”
  陈叔瞩听了有些慌张,连忙答道,“无事,无事。”
  六皇子怎也到龙舟上了?陈叔瞩昨日去皇宫伴读,六皇子可是半点都未透露过今日要出宫的消息呢。
  江妩觉得有些怪异,但又望不清屏风那头的情况,也就扁了扁嘴,转回了头。
  却见关越卿游离发呆的目光渐渐凝住,呼息微滞,倒吸了一口气,僵僵地回头,等与江妩的视线相接,这才眨了眼,回了神。
  江妩察觉到关越卿眼神不对劲,立时往关越卿身边走得近些,上前想握关越卿的手。
  怎知关越卿早已握紧了拳头,江妩的手覆在关越卿的秀拳上,也能感觉到关越卿攥得用力。
  “卿姐姐,怎了?你怎了?”江妩的眼里流露出关切,紧张地望着关越卿的眼睛。
  关越卿渐松了拳,握了江妩的手,声音虚幻缥缈,不知是怎发出的,“楼启深,我瞧见楼启深了。”
  江妩闻言也惊了一惊,双目微瞠,“太子幕僚?”
  关越卿轻哼一声,眼皮子微抬,仰了仰颌,“就是那个面首,前世被我一刀了结了的太子面首。”
  江妩转了身,踮了脚尖儿望四周望去。
  关越卿便提了江妩一句,“在那黄绸龙舟上。”
  忽而邻间厢房的人急急过来敲门,低声不知说了甚,江旷也同江老太太说了几句,便随着邻间厢房的定国公和关尚书两人,往更前头去了。
  关越卿忽而有一想法,又往黄绸龙舟望去,低声喃喃了一句,“不会罢?”
  江妩看见黄绸龙舟上慢慢走上了一人,惊得她缓缓松了关越卿的手,攀上了窗沿去细细地瞧,等瞧真切了,才将脚跟踩下,将手松了去。
  “卿姐姐,太子来了。”
  关越卿的手分明在发抖,她自是也瞧到了,那眉目风流,气度翩翩,曾经把她的心都骗了去,狠心又绝情的太子,此时身着黄色队袍,跟楼启深在同一条龙舟上。
  江妩紧紧地抱住关越卿垂在一旁发抖的手臂,“卿姐姐,都过去了,那朱墙宫深都跟我们没干系了。”
  关越卿方才想应,便见太子吩咐了龙舟打对岸划了过来。
  惊得关越卿一身颤栗,声儿都有些飘,“这是作甚?怎往这端来了?”
  江妩抬眼望去,便见太子稳稳立于舟头,划手轻划着水面,两个眨眼间,就将太子送近陵天阁。
  太子勾唇一笑,隔水望着关越卿,轻挑了挑眉,眸里泛着似是盯着猎物的光,明明不是对着关越卿说话,却在眼里又藏了秋波,给关越卿送了过来,“回第二道。”
  龙舟一动,太子便将目光挪了去,似方才并未有甚举动。
  关越卿一阵恶寒,紧锁了眉头,心中的猜疑更盛了几分,颤声道:“我觉着,他真的很不对劲,瞧他方才的模样,先前说的萝卜,我真真觉得遍地都是了。”
  
 
  ☆、诱我入宫
 
  江妩听了关越卿的话,身子一抖便打了一个寒颤,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和我如今能站在一起聊着这些,还有甚不可能?”关越卿倚在窗边站,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再也没有回头的太子,斩钉截铁的道。
  “可若太子是真的同我们一般,得以重活一世,他方才怎会笑意嘴边生,直勾勾地盯着你不放?你上一世可给了他一刀呢,他若记得上一世之事,怕是早就对你不利了。”江妩的双眸不敢离开关越卿的脸,生怕稍有不注意,关越卿便崩溃了去。
  关越卿自嘲地笑了笑,“我情愿我像你这般不懂他,但他的真面目嘴脸,我却终日不能忘。他哪是直来直去的人,他向来就不磊落,不然前世怎会装模作样来骗我。
  莫说今世了,我爹现时是皇上器重的朝中大员,他想动,也动不到我爹身上。先前我的怀疑便有迹可循了,为何太子频频与我爹交好,为何我爹会送宫里的教养嬷嬷过来,这一切,怕都是与我有关。
  以太子的性子,要报复我,定不会轻易给我个痛快。照他今日及往时的所作所为来看,定是想让我入宫。让我心甘情愿,一颗心栽在他身上,为当太子妃而入宫。这样他便才能名正言顺地摧毁我,折辱我,又有什么能比看似求得,但实则求而不得,更折磨人呢。
  我上一世被他的模样骗了去,这一世他还想拿此来诱我入宫,这太子,总把人当傻子!”
  江妩确是不了解太子的,听了关越卿这么一说,心下就为关越卿担心了起来,“卿姐姐,照你这么一说,那太子,岂不是早早在尚书大人那儿下了套,正等着你往里钻呢。他定会在尚书大人面前做得漂亮,即便你不愿,他也会让尚书大人想尽办法送你进宫的。”
  “你说的,不无道理。后年春,便要采选了。”关越卿握拳抵掌,站直了身,左右来回踱着步,边思忖,边道:“我必得在我母亲跟前探探口风,这婚姻大事,我绝不会让我爹捏在手中。若是迫不得已,我即便是要将前世之事说出,让他们觉得我是魔怔了,是撞了邪,也不会认命进那魔窟。”
  关越卿来回地走,看得江妩心烦意乱,江妩便上前止停了去,开声安抚:“将前世之事说出乃是下下之策。现时我们还是要冷静下来,好好思量对策,到时候真到要去采选的那一步,即便和盘托出,也不会真有人信的,顶多招来道士和尚驱去魔气,你实在要装疯卖傻,不得入宫,这流言蜚语传出去,怕是也嫁不得旁人了。不行,我们都回到这了,怎还能被逼到那番田地。”
  江妩双手拉着关越卿,仰着脑袋正色道,“卿姐姐,你听我说。事情并非我俩想得这般糟糕,方才太子往过来的一眼定不止我俩所察,况且今日你是同定国公夫人过来的,她多个场合都带你出场,她是何意,我们心里都清楚。她若知方才太子一事,定会心里着急,想着要将两家的亲事早日定下来。这门亲事,唯一的缺陷就是我们不知陈伯瞬为何不曾娶妻,但这从某一个方面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想必你心里也清楚,若不是因此,你不会摇摆不定犹豫再三,还是应了定国公夫人的邀。”
  见关越卿无力地点了点头,江妩又接着道:“若是定国公夫人真真同尚书夫人提了此意,就怕尚书大人被太子那头蒙了心,会说出不同意之话来。”
  关越卿很是无奈,“我现时也最是担心这茬儿,若我爹要是有半点不愿,我都能劝动他,就怕他同太子来往甚密,有利益勾结。”
  有步子声渐渐靠近,两人便收了声,不再续聊。
  外头锣鼓喧天,两岸的看客比往年更是热闹,关尚书夫人来唤了关越卿过去,两人互使了眼色,此次面谈就此作罢,旁的事,怕是要留到信中说了。
  顾云岫见这头只得江妩一人,便过来扶了窗,凑着身子往外看。
  “方才黄色龙舟怎过来了?”顾云岫装作不经意地问着江妩。
  江妩虽知是为甚,但却不会同旁人说,这顾云岫定是以为江妩年幼,嘴巴不牢实,容易套话,心知关越卿不会同她说,因此过来套江妩的话。
  “应是过来掉头罢,我姐姐说过!黄色龙舟应去第二道!”江妩才不接招呢,轻而易举地就移开了去。
  顾云岫便扶着窗,看着外头一字排开、气氛紧张的龙舟队,口中喃喃了一句,“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呢?”
  江妩大感惊讶,轻“啊”了一声,“谁?”
  “方才黄色龙舟上,站在第二的那个公子哥。”顾云岫倒是毫不避忌,看样是真把江妩当小孩儿了。
  江妩远远望去,楼启深坐与太子身后,神色严肃,就等着锣声响起,便会一鼓作气地划。这顾云岫,莫不是瞧上了楼启深罢。
  江妩瞧见顾云岫眼波流转,又看了看太子身后的楼启深,只能扶额摇了摇头,打算得在书信里写上这一茬,提一提关越卿管管她表妹。
  锣声一响,五色龙舟一下就窜了出去,陵河水面被划去五道水痕,直直往另一头去。
  江妩可没兴趣看谁能拔得头筹,就到黄梨木的八仙桌前寻了张空椅坐下,喝一口香片茶,就吃一口豆沙馅的五毒饼。
  婠姐儿坐在二房正院的罗汉床上,从点心碟子里取了一块五毒饼,递给文氏,“娘可真是,现时眼睛一刻都离不开钧哥儿,我瞧着您是都忘了您还有这么个女儿了。”
  文氏接过五毒饼,“哪家的女儿能有我们婠姐儿贴心啊,想到再过几月,你就要嫁作他人妇,我心里可难受着呢。”
  婠姐儿听了脸上一红,“娘,我还未行及笄之礼呢,哪有那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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