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有归舟(重生)——江意难平
时间:2017-11-20 16:47:30

  “可不快了,八月及笄,赵家怕是就将婚期定于九月了。”文氏说完,就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起了五毒饼。
  婠姐儿听了觉着离家之日愈发地近,心下有些恐慌,登时就道:“娘,要不……我就留在家里陪着娘罢,一想到要离开您,我心里就害怕。”
  文氏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口,又拾了帕子来擦手,才伸手过去摸了摸婠姐儿乌黑的鬓发,“说这甚胡话呢?莫怕,娘临嫁前也像你这般,心里总是忐忑,总是不安,但你瞧,娘现时也不是好好的,也成了你的娘,也成了你的依靠。反正也离得近,都在这京里,赵家那一进小院,你手里有银子,还怕管他们不老实么?若有人欺你,我便让你爹去找那赵千凛算账,一个小小庶吉士,难不成还敢欺压到我们头上来不成。”
  婠姐儿靠在文氏掌心里,“可是……”
  文氏一听便知婠姐儿怕甚,“哪有甚可是的,日子过不下去了,对别的人家来说,最坏不过是和离。我们家可不同,和离也无甚要紧的,你爹爹走商挣钱,为得不就是让你和你弟弟日子过得有底气么。我们可不让你看丈夫的脸色过活,别的不说,你的嫁妆之厚,府里任一个姐儿,都是比不过的。”
  文氏掌心感觉到婠姐儿点了点头,又听到婠姐儿轻轻应了一声。
  文氏便又轻轻抚了抚婠姐儿的头,“你这孩子,日子可不能按最坏的打算来过的。现时咱们虽把事儿都说了,不过是让你莫有心里负担,受了委屈也要回来同爹娘说。女儿出嫁,便是有自己的小家,做父母的,最担心的就是女儿受了委屈,只忍着,不敢回来说,生生把爹娘当了外人。”
  婠姐儿抬了首,开声皆是哭腔,“哪会啊,爹娘可是我最亲的人。”
  文氏只宠溺地望着婠姐儿,没有出声。
  日子过得很快,钧哥儿已有一月余了,江昕抱着钧哥儿去念春堂陪江老太太顽。文氏刚出了月,赵家就请了媒人上门请期。
  文氏在九月初六与十月二十这两日中,选了十月二十,为得就是多留婠姐儿两日。自钧哥儿出世以来,文氏大多心思皆是放在钧哥儿身上,婠姐儿的婚事她必得帮着办得风风光光的,让婠姐儿不留遗憾满心欢喜地出嫁。
  婠姐儿知了婚期后,便很少去花房了,日日在屋里绣嫁妆,整个人都沉闷消瘦不少。文氏看在眼里,疼在心上,越劝婠姐儿越是沉默。
  就连在昌平的最后一个中秋节,婠姐儿都过得不甚愉悦,瞧着众人嬉嬉闹闹,心里愈发难过,更是不愿离家。
  文氏见再这般下去很是不妙,便同江昕商量着,让府里的哥儿姐儿重阳日都去远枫山登高踏秋。届时再邀上赵千凛,让两人见见面,说会话,希望以此能结去婠姐儿的心结。若是任由着婠姐儿这般下去,怕是会出事。
  既这番是文氏提议,便是由文氏领着哥儿姐儿,分别乘了马车,往漫山红叶的远枫山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23333我们婠姐儿有婚前恐惧症
 
  ☆、江婠大嫁
 
  远枫山山脚有一亭,红叶染清秋。依惯例,待婚双方此时是不宜相见的,赵千凛不知岳父相邀此为何意,但还是来了。
  婠姐儿挂着面纱,跟在众人的后头,脚下的红叶堆了一层又一层,一步子踩下去,能听到叶片吱吱脆响,很是惬意。
  今日登高的人儿可不少,四处望去,蜿蜒山道一处一处都落了人,作诗的声儿从远从近传来,倒是让婠姐儿心一下子落回了实处。
  “那不是姐夫吗!”钊哥儿走在前头,见着在清秋亭伫立等候的赵千凛,开声就是一句。
  个个顺着钊哥儿的目光望去,赵千凛显然也是见到了江府众人,正打算离了亭,顺着山道走下来。
  婠姐儿也看到了,当此时呼吸就是一滞,略微低了头,只望着脚底的枫叶,跟着大伙儿往上走。
  文氏等赵千凛同大家打过招呼后,便拉了赵千凛走在后头,同婠姐儿并排着走,自个儿又回到前头去了。
  两人并排着走,婠姐儿更是低着头,一言不发,赵千凛不知婠姐儿为甚忽变了一人,但也先开口将气氛缓和过来,“姑娘喜欢红叶?”
  婠姐儿点头,应了一声。
  赵千凛忽而轻轻笑了起来,惹得婠姐儿是一阵奇怪,便侧目望去,就见赵千凛以手掩口,眼角还透出些笑意来。
  赵千凛见婠姐儿望了过来,便开口解释道:“姑娘这样盯着一地红叶,让我想起一个此山的典故。”
  婠姐儿似有兴趣,“哦?”地出了一声。
  “这远枫山原又称印红山,这印红山一说便是由低头而来。”
  婠姐儿听了更是好奇。
  “相传很久以前,这山还不似如今这般多人至,有一年轻女子上山寻药救父,上山时天朗清清,落下的枫叶叠了几层厚,漫山遍野皆是红。怎知上到半山腰,忽而天色大变,就下了倾盆大雨来,女子寻了个山洞一躲,这雨下到了半夜才停。待雨停了,女子便外出寻药,怎知这月色黯淡,路丛多变,女子寻着药香摘到了药,可一回头女子便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心中焦急不已,又恐夜深失足落山,便等天色一亮才想细细看看寻着来时的路,这一瞧,便瞧着了脚下连着一路的红印子。女子顺着红印子一路回去,便回到了山洞,又寻着了下山的路,才及时救了其父。此事一传,这山便多了人来登,来瞧瞧是否真会染红了鞋底。”
  此事自不是真的,以赵千凛的腹中墨水,随口就诌了一个故事来引得婠姐儿的兴趣,只见婠姐儿真真去盯了走在前头的哥儿姐儿的鞋底去瞧。
  婠姐儿走着就低了身去拾道边的一片枫叶,“可你瞧,钊哥儿的鞋底就未红,这故事怕是给传玄乎了,以此来引人来游呢。”
  赵千凛倍儿认真地点着头,赞同地开声:“我看也是。”
  赵千凛好似忽而想起一事,便又说道:“姑娘及笄时,某未得前去,托人送去了桃木雕花簪,虽比之金石华钗实是寒碜,但还望姑娘喜欢。”
  “我见着了盒中所放的字条了,不曾想公子竟得如此手艺,真是好生厉害。桃木枝留了其原先的形态,自是珍贵,乃天底下独独一支,我甚是喜欢呢。”
  婠姐儿见赵千凛说起及笄礼,一下子就来了兴致,问起了桃木雕花簪的制作来。
  一路谈到下山归去,文氏见婠姐儿的眉头已松,脸上的神色也渐渐恢复和悦,就知婠姐儿的心结已结,心下大安。
  转瞬间十月二十便至,府上换上了红绸缎子,各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
  江妩一大早就随着妧姐儿到了婠姐儿的屋里,一进门就见文氏双眼通红,一看便知哭过了。
  江妩只记得前世婠姐儿每逢回娘家都会给自己送金钗儿,脸上总挂着笑,心里便笃定赵千凛是个好归宿,就也不同妧姐儿一般伤感。
  妧姐儿过去蹲在了婠姐儿的膝边,原是娇俏的声儿此时变得闷闷,“大姐姐,我舍不得你。”
  文氏在一旁听了顿时就没忍住,泪儿直流,赶紧拿了帕子掩了面,步子乱乱地往屋外走。
  婠姐儿伸了手去将妧姐儿的碎发挽于耳后,开声调笑道:“外头个个都说你骄横,就该他们来瞧一瞧,看看你现时的这番模样,还是那个江府的二姑娘么?”
  “大姐姐,你可正经些,人家这难过着呢。”妧姐儿从婠姐儿撒了娇,呶了呶嘴。
  婠姐儿宠溺一笑,口上说着:“再正经儿下去,要把我惹哭了,可都得赖你了。”
  如姐儿见此,便也道:“这可不行,今日是大姐姐的大喜之日,可不能哭了。”
  “你瞧吧,三妹妹都比你懂事儿,还不快起来。”婠姐儿拍了拍妧姐儿的手,妧姐儿才扭扭捏捏地站了起来。
  一直目不转睛地瞧着婠姐儿,等丫鬟来催,婠姐儿才失笑出声,“妧姐儿,你可是要随我一同沐浴不成?还不出去待着,等我收拾好了,再寻你进来。”
  吉时一到,婠姐儿被领去二房正院拜别父母,就由文氏的大侄儿背着上了轿,六十二担嫁妆就随着大红轿子,一并去了择梓胡同。
  三日后回门,个个见婠姐儿神色大好,这才定了心。
  卫氏在念春堂陪回门的婠姐儿吃了午膳,一回了念月洲,便见神色苍白,病恹无力的杨姨娘归来了。
  等卫氏入了座,杨姨娘便跪下请安:“夫人安好,还请夫人见谅,回来时正是三伏天,妾身在路上着了病,身旁也只得一人服侍,这病断断续续拖了两个月,无法行路,等病好些,这才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
  卫氏见着杨姨娘便想起钰哥儿和妤姐儿差点送了命,心中就是一气,又想起卯晓那夭折的儿子,更是怒意重重,但素来脸上淡淡,惯于藏起感情,此时面上自也不显。
  卫氏淡淡开声道:“可知我为何千里迢迢唤你回来?”
  “妾身不知,还请夫人相告。”杨姨娘心中略感奇怪,卫氏对其病情一句未闻,看样是越发冷漠了。
  “你不在府中的这些日子里,钰哥儿和妤姐儿都险些送了命,身为其生母,我接连去信两封,你也未提一句要回,你的心倒是比我硬。”卫氏定睛望去,眼里看不出情感。
  “府中有夫人帮着看顾,妾身虽担心,但也相信夫人。况且妾身听夫人之令,所责还是要服侍老爷,何能因私忘公。”杨姨娘做惯了这样的事儿,声情并茂地诉道一半,就拿了脑袋往地上磕,狠狠地磕出了红印子,才停了下来,“多谢夫人相顾!”
  卫氏见杨姨娘这般会来虚的,也不好露出甚意思来,打草惊蛇,让她瞧了去。遂,立时按下心头不快,让杨姨娘起了身。
  接着点了点头,似接受了杨姨娘的那番说辞,“你这般想也无不妥,只还是得回来顾一顾他们,毕竟还是个孩子。”卫氏见杨姨娘低眉顺眼地在一旁站着点头,便挥了挥手,“你先下去收拾收拾罢,待会我让钰哥儿、妤姐儿过去看你。”
  杨姨娘点点头,便回了念月洲旁的小别院。
  金栀正吩咐着人把杨姨娘的箱笼搬到卯晓先前住的屋里去,杨姨娘见了,上前赔笑道:“金栀,这是怎的一回事?这可是卯晓的屋。该不会是弄错了罢?”
  金栀原先就对杨姨娘当妾室不满,现时又知杨姨娘下手狠毒,对卯晓之子动手,觉着现时的杨姨娘,再也不是当初同她一起在卫府里真心服侍卫氏的金杏了。
  金栀只语气淡淡,解释道:“因着你屋里太久无人用,方才我奉夫人之命来打理,见床脚都被白蚁驻空了去,现时洒扫婆子在排查寻看呢,今夜你便先住着卯晓屋里罢。”
  “可这……”杨姨娘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这甚?你若是不怕那蚁去驻了箱笼和榻,那你就回你屋住去,我不过奉命来瞧,把你安排妥当,你若不愿住卯晓屋,后果你自个儿担着就是。正好这事你自个儿定了,我可不想多管。”金栀言罢,就上前去问洒扫婆子的情况。
  洒扫婆子端了一节驻空的凳脚出了门,向金栀摇了摇头。杨姨娘见确有其事,又看了看自己装满了绸缎料子的箱笼,咬了咬牙,便命人抬了箱笼进卯晓的屋。
  金栀等杨姨娘将箱笼都搬了进去,见钰哥儿和妤姐儿来了,这才回念月洲向卫氏禀告。
  “可曾派人去庄子接卯晓过来?”卫氏正问着金朵话,金栀就进了屋。
  “派去了,这会儿应在来的路上了。还有账房娘子那边,我也依先前定计,去接了过来。”金朵因上回放卯晓同去定国公府一事时时记着犯的错,现时儿行事愈发可靠了。
  卫氏点了点头,便抬眼望了金栀一眼。
  金栀得其意,便上前禀告:“杨姨娘已照计划被安排入卯晓屋住,就看今夜她会被逼得暴露到何种地步了。”
  卫氏左手捏着佛珠串儿,阖了眼,点了点头。
  
 
  ☆、拿我命去
 
  杨姨娘满脸心疼地看着钰哥儿和妤姐儿,手也拉着两人不放。
  “钰哥儿,姨娘瞧着你都清瘦了些,近日可还好?前年夫人来信说你在定国公府失足落水,姨娘可担心得不行,但千里迢迢的,没夫人与老爷的准许,姨娘也无法回来看你。”
  杨姨娘怕钰哥儿深究,头个就先同钰哥儿解释,想堵了钰哥儿的话,“如今你人无事便好,有夫人照料,我也放心。现时姨娘终于得令回来,一是能照顾哥儿姐儿,二也能看着哥儿姐儿长大。”杨姨娘目光柔和地看了看钰哥儿,又看了看妤姐儿,“我此生也无憾了。”
  杨姨娘离府两年,那时钰哥儿不过四岁,还是有些亲杨姨娘的,但一别两年,不仅钰哥儿岁长疏生,这时间的隔断也让两人变得疏远。
  钰哥儿原先想开口说卯晓之事,总犹豫在口,寻不到开声之际,杨姨娘便又拉着妤姐儿就是一顿愧疚安慰。
  妤姐儿见钰哥儿不说上回在卫氏庄子里的事,便自个儿打断了杨姨娘的疚意诉说,将话头给了钰哥儿,“姨娘,三哥哥在定国公府十足落水一事,夫人未同你说详情么?”
  杨姨娘嘴角抽了抽,怎又被妤姐儿给绕回来了,只能尴尬出声,“说是说了,不是说在丫鬟中找不到喊钰哥儿声儿的那人么?事情都过去那般久了,这会儿无事便是上天垂怜,我们就莫要再提那旧事了,省得刺激钰哥儿。”
  妤姐儿拉了拉钰哥儿的袖子,钰哥儿磕磕巴巴地开口,“姨娘,我无事。后来寻到那声儿的主人了……”
  杨姨娘一听寻到人了,立时就发问:“寻到了?是何人?不是说那日府上跟去的丫鬟婆子都问过了么?”
  钰哥儿见杨姨娘开声问到点了,便将那日在果树庄子发现的事一并说了出来。
  “甚?你说那声儿你听着是卯晓的声?”杨姨娘心慌意乱,眼皮子直眨个不停,“当真是她?”
  “姨娘,我不会听错,就是卯晓没错。”钰哥儿十分肯定地点头。
  妤姐儿也插上一句,“姨娘,你是不知,那卯晓似痴傻了一般,她不知从何寻来了一子,把他当做自己夭折的孩儿!我们在夫人的果树庄子,就见着她抱不离手,嘴里喃喃着我儿,我儿,煞是可怕!”
  杨姨娘眼珠子骨碌直转,抓着钰哥儿问了一遍,又抓着妤姐儿问了一遍,“夫人可知此事?知是卯晓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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