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迁一个头两个人大。
装作刚刚来的样子,敲门。
“大人偷听完了?”狼女一脸冷漠地走出来。
“咳咳!”
“昨日烟儿在哀家宫里吃坏了肚子, 今日哀家特意过来瞧瞧是不是全好了。”宣太后的声音隔着老远传来。
随行的还有闽南世子吴子谦。
陆迁用脚趾头也能想得出来, 宣太后是为了示好闽南王,特意带吴子谦来搞事情的。
“见过陆太傅。”吴子谦礼数周全, 看上去跟他的名字一样谦和有礼。
陆迁“啧啧”叹道:“吴柿子一表人才,只可惜短命, 不过也不是无药可救, 还是可以抢救一下的,只有方法嘛……”
古人迷信, 陆迁的存在如同神明一般。
听他说要指点续命的方法,吴子谦忙拱手上前, “还请陆太傅指点一二!”
瞧他那怕死的样子。
陆迁微笑:“柿子看我。”
吴子谦不明就里,抬眼望了望陆迁。
“柿子啊, 你们今天这么大阵仗来这边, 不会是真来看我家宝贝儿吧?”
【哼,不过是战雪违约,没能成功抢走那名女子, 否则……等等, 我为何有种不祥的预感……】
陆迁收回视线, 轻咳一声假意四下张望。
妈的,道行退步了!
随便一个毫无经验的人都差点让他破功, 混不下去了!
宣太后四下张望,“烟儿呢?怎么没见那丫头?”
陆迁微笑,扯谎说:“烟儿去上学了。”
“国子监后日才开学, 怎么这么急着走?”
“我家宝贝儿学习成绩好,提前去领奖状。”
“奖状?”
“反正你也听不懂,不如进屋喝杯红酒吧。”陆迁一边假惺惺的邀请,明知故问:“这么热的天,太后带着柿子出来就不怕他身体受不了?”望一望外头的艳阳天,“啧啧,柿子饼真敬业。”
陆迁单手搭在吴子谦肩上,“喂,柿子,想不想本太傅给你指条明路?”
吴子谦喜出望外,拱手谦和有礼地道:“方才就想听太傅一言,正担心您忘了。”
瞧你这贪生怕死的样。
不过人生在世,又有谁真的不怕死?
陆迁咧嘴露出一口白牙,指着正南方向,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看到那片云了么?你只需要跟着它走,走上两个时辰,天一黑就会有喜事发生!”
“当真?”
“果然!”
吴子谦将信将疑。
随从低声对主子道:“早闻陆太傅神机妙算,主子不妨一试?”
宣太后一脸惆怅。
陆迁那一脸的戏耍笑容吴子谦看不出来,她认识他这么多年,又岂会看不明白?
这下怕是很难收场了。
陆迁给了宣太后一个警告的眼神儿,大致意思为:你去说,说完死亲友。
“幼稚……”宣太后转身离开。
自打遇到知烟那丫头,他做事越来越没有分寸了!
“恭送太后!”
两个时辰后……
惊雷划破天际。
磅礴大雨如期而至。
王小二笑得满地打滚,边笑边道:“那个什么软柿子还真以为有喜事儿,哈哈哈!这会儿铁定被淋成个落汤鸡了,哈哈哈傻逼!”
“别学老子说话。”陆迁踢一脚疯狂大笑的王小二,“闽南王没那么好对付,还有这个吴子谦,他很善于隐藏自己,连我都看不透他。”
“那又怎么样,他还不是被大人耍得团团转,嘿嘿!”
陆迁摸了摸下巴上并不存在的胡须,“他之所以会上当,主要原因是因为我太聪明了。”
“是是是,大人聪慧过人!”
陆迁心里深知这样作弄吴子谦,闽南王不会善罢甘休,也没打算跟他们打交道。
他只是想让他们知道,不管他是谁,敢打他们家小妞的主意,就一定不会有好下场。
淋淋雨不过是小惩大诫。
*
知烟回到国子监后,经过三日考核,顺利进入六堂之最——率性堂。
换了课室,换了同窗。
同桌还是痞里痞气的谢意。
谢意的课业近日突飞猛进,用陆迁的话来形容:这是一匹爆冷门的野马。
陆迁拟圣旨的时候,特意添上了谢意的名字,着重嘉奖以示鼓励。
一道圣旨降临,国子监全院休课听旨受封。
辟雍大殿左右两侧三十三间房内摆满了文房墨宝、金银奖品。
知烟跪地接完特令嘉奖的圣旨,转头望着对宝物一脸嗤之以鼻表情的谢意。
谢意举了举手中特制文房四宝,冲她眨眨眼:“小兔子,想要吗?”
知烟轻声回:“这是陛下赐给长兄的。”将怀中的墨宝打开给他看,“我也有。”
“我这个是笔墨纸砚,你那个是字画,能一样么?”说完硬塞给她,“送给你了。”
“可是……”
“可是?我马上就要去军营了,你收不收?不收我就把它们全扔了。”
知烟不解:“长兄去军营作甚?”
“闽南王密谋造反了。”谢意见她捧得吃力,好心帮她分担了一个包裹,边走边说:“我已经和爹说过,他答应了。”
“闽南王造反?”知烟略感惊讶。
“你不信?前几日李将军到府上来问爹对策,我亲耳听到的。”
“何时发生的事情?半月之前不还好好的么?”
“小女子,你懂什么。”谢意嫌弃地瞥她一眼,轻描淡写地说:“闽南一带看似风平浪静,实际上闽南王早在几年前就暗中招兵买马私造兵器,前两年太傅,就是你男人,还抓过他手底下的军器监,只可惜没问出什么名堂来,那名军器监顶了所有的罪名,咬舌自尽了。”
知烟似懂非懂,静候下文。
谢意眼底一片平静,难得认真起来。
“陆太傅权倾朝野,此乃事实,但在六部九卿之中,其实都有闽南王安插的人,否则我表姐也不会如此忌惮此人。”
宣太后对闽南王礼让三分,她是看在眼里的。
谢意玩世不恭,心里有自己的一把算盘,她也是了解的。
只不过……
他竟会放弃盛京逍遥快活的日子,跑去军中受苦?
劝道:“军中不比盛京,长兄前去可是考虑好了?”
“早就想好了,李将军答应让我跟在他身边。”痞笑着蹭到她跟前:“怎么?担心我啊?”说着抬手勾起她精致的下巴。
知烟不动。
“你怎么不躲了?”
知烟脸上一片沉静镇定,抬眼注视着谢意,“长兄不必再装了,长兄并非纨绔,且胸怀大志,一心想要为国效力,怎奈何父亲不允,此番父亲准了长兄,长兄心中又有芥蒂,认为是父亲知道了长兄的身份,便不再疼爱,放任长兄前去军中,这样待我,不过是对父亲失望罢了。”
谢意惊叹她深藏不露的锐利双眼。
嘴角抖了抖,“我怎样待你?”
知烟别开脸去,“……调戏与我。”
“烟儿。”谢意突然严肃。
知烟怔了怔。
“妹妹。”
知烟又是一怔。
“我考入率性堂,只是为了向你证明我谢意不是废材,但凡是我想做的,便没有失败一说。”说罢转身,声音变得越来越轻。
直到她听不清。
“即便天下人误解我看不起我,我也不介意,但你不能……谢知烟你不能。”
“少爷……”
“闭嘴!”
“戏弄闽南世子的是陆太傅,吴世子淋了雨病危,凭什么要少爷去请罪?奴才就是不服!”
“让你闭嘴没听见?”谢意红着眼,极少流露的凌厉表情吓得下人不敢再多言。
他回望着远处的少女,很遗憾,他们没有缘定三生,他的喜欢比不上三世轮回深刻。
为她做点什么,他仅有这一世机会。
随从下人跪地叩头,大声恳求:“少爷!少爷此去犹如送死!您还有大好的前途,何苦为了个女人断送自己!您三思呐!”
谢意没有回头。
城墙上,陆迁单手负在身后,高瞻远瞩、看尽世间繁华的姿态。
闽南王联动手握重兵的将领密谋造反,借口斩妖魔清君侧。
原因是半个月前的那天晚上天降奇景,又恰好那天晚上烟儿第一次在众人面前露面。
不少蛇皮暗中传她太过美貌,是为妖女。
就连她过目不忘的本领和弹奏的琴音也被以讹传讹,说成了迷惑人心让人莫名悲伤的妖法!
他以前从不把这里的同行放在眼里,日积月累,被他得罪过的同行可绕地球一圈。
这回他算是明白了“宁得罪君子,也不要得罪小人”这十一个字的真谛。
对不起数错了,是十二个字。
那帮绕地球一圈的蠢货,现在正在闽南王府你一言我一语黑他的宝贝孙女。
闽南王也是制霸一方的牛逼人物,经他随便找个借口这么一闹,百姓们宁可信其有,开始认为小妞真的是妖孽。
要不是谢意机灵,知道封锁消息,国子监内怕是早就传的沸沸扬扬了。
谢意这个小伙子……
配得上当他的情敌!
不过这是他女人的事情,让别的男人插手摆平了他还有脸混?
“去把战雪教主请过来。”
“大人,距上一次在路边伏击失败后,圣教的人就撤离了中原,最近一点消息都没有啦!”
“怕什么?”陆迁冲王小二勾勾手示意附耳上去,“你就放出风声,说她女婿有事相求,过不了两天她就出现了。”
“女——婿?”王小二一脸懵。
战雪的女儿?
斟酌片刻,努力八卦了一手:“大人!原来您跟狼女有一腿儿?”
“狼你麻痹!”陆迁老脸一红,“是烟儿!”
作者有话要说: 激动人心的时刻——结束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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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道还有几章完结哈哈哈哈哈
☆、第54章 在你身上学会没尊严
谢意是兵部尚书之子,边关众将领不看僧面看佛面, 本就对他照顾有加, 陆迁后脚又派人前去助阵,谢意的军旅就变得更加畅通顺利。
短短一个月, 谢意已经熟识行军要领。
谢光坤当年几次领兵作战,虽然身受重伤, 但他的战绩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虎父无犬子, 敌方队伍也因这位贵族子弟的出现变得小心谨慎,军中将士对谢意也颇为敬重。
赫赫有名的骠骑大将军李将军爱子李禹也敢去了边关战地, 这件事很快传到了闽南王耳朵里。
皓月当空,闽南王府戒备森严。
“那个谢意是怎么回事?还有李禹, 他怎么也跟谢光坤的儿子混在了一起?谢光坤这个老匹夫,心里头究竟打着什么算盘!”
“王爷别着急, 李禹前去边关是否所为谢意助阵, 此事尚有可疑之处!”
“可疑可疑,那你们倒是告诉本王,可疑在何处!?”
“这……”
“关键时候谢意跑来顶罪, 本王除了既往不咎难不成还把谢光坤得罪了不成?”只是没想到谢意那小子离开闽南府就跑去了边关战地!
当初是他小瞧了他, 误以为是个文弱书生, 成不了大气候,放虎归山, 短短数日,那小子已经立了好几个功。
如今局势险峻,李将军的儿子又突然出现, 他若与谢意联手,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两个小辈,不可轻视。
整个兵部的实权加上李将军的兵力,他拿什么跟这群人抗衡?!
身边谋士贼眉鼠眼,眼珠子转了转,揪着八虚胡笑容猥琐,“王爷的手中,不是还有张大人……张大人虽然被谢光坤压着,好歹也是兵部的一把手,军中大小事务的折子可都是经了他的手,此次陆迁派出何人镇守,张大人定是知晓的。”
“大士言之有理!本王手中握着南朝命脉,又岂能让他一介小辈坏我大事!”闽南王看似自信,经过这些天对陆迁、谢意二人的观察,其实已经有些心浮气躁。
“王爷威风凛凛,放眼南朝,何人能敌?区区小辈,王爷不必放在心上。”谋士拼了命的拍马屁。
“不错。”闽南王十分受用,“好了,你先下去吧,有事本王再召见。”
闽南王遣退左右,看着因发病全身颤抖、虚弱不堪的儿子,“吾儿坚持住,那女子,无论她是不是陆迁的女人,父王都会想尽一切办法,将她夺来!”
吴子谦鬓边花白,二十出头的年纪,不过数日,已是一派苍老诡异面貌。
他神情呆滞,双目无神,望着闽南王,答非所问:“父王说有位异士可救孩儿,那异士……现今身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