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带你去房间。”
知烟的房间是陆迁提前让人收拾出来的,比别院那间更宽敞。
粉色墙壁。
紫檀木地板上铺了一层软软的毛绒。
床上的纱帐绣着许多漂亮的蝴蝶花。
床头柜上摆着几个奇怪的玩偶,杯盏形状的玉石上嵌有一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四足雕花灯架上摆着五颜六色的大蜡烛。
被改良过的衣帽架上挂满了漂亮的衣裙。
梳妆柜上摆满了各式各样胭脂粉盒、珠钗柜。
像是梦中的场景。
知烟走到一架多宝柜前,她见识少,但也知道这些花瓶玉器值钱。再往里走侧立一四季图屏风,后头是浴室。
“这个房间前通花园,从侧门出去走几步就是厨房了,右边直通正厅。”陆迁斜靠在门口介绍房间的结构。
听说古代女孩的闺房不能随便进,他决定遵守一下规则。
知烟已经吓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走到陆迁身边,双拳紧握,小脸被碎发遮去了一半,从陆迁的角度只能看到她白皙的侧脸,很纠结的样子。
陆迁屈指在她脑门儿上轻轻一弹,“不喜欢?”
知烟紧咬下唇,表情紧张,像是做了很大的决定,欲言又止。
陆迁拍拍她的头:“说吧。”
她忍了一会,仰头对上他的黑眸,“我,我……是不是您的私生女?”
扎心了老铁。
他虽然是学校有名的大帅逼,但他洁身自好连个正儿八经的女朋友都没,哪来的私生女?
可能是小妞以前的日子过得太贫寒,突然给她这么好的房子她一下子不适应。
这几年他太傅府存了不少的好东西,大部分都是朝廷命官送给他的,不收就是看不起他们,他本身也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好官,懒得费口舌拒绝,日积月累,他这里的宝贝就真的有点多。
这么多的宝贝全搬过来,难怪吓坏了她。
纸是包不住火的,小妞现在还小好忽悠,再过几年长大了怎么办?
陆迁决定搬出去住。
知烟要去国子监读书,陆迁干脆送她去寄宿。
自己也收拾收拾,第二天就搬进了国子监助教官员的居所。
为了不让知烟显得太过与众不同,觉得自己是他私生女,陆迁这次没再搞什么特殊。
一道圣旨降临国子监。
国子监祭酒带领手下官员跪地接旨。
“微臣定当谨遵圣喻!”祭酒许仲平收好圣旨,百年无女子入学的国子监破例收了一名女学生。
许仲平俯身看完这道圣旨。用词精妙夸张,将此女子夸得天花乱坠,书写圣旨的字迹别具一格,一看便知道是当朝太傅的墨宝。
许仲平吩咐身边人:“去将空号拿来。”他要亲自给这位女生挑间房。
*
助教对知烟很是殷勤,大致给她讲解了一下国子监。
她才知道,入国子监读书要求苛刻,管理制度严谨,更有犯下重大错误被治死罪的监生。
“当然,也不乏纨绔子。”助教说。
在国子监肄业的生徒,除了从秀才中选拔的正途监生,便是官僚子弟荫生。
荫生是三品以上京官的子弟或皇上恩准入监的子弟。这类人多是仗着家中势力横行,不交作业爱欺负同窗贡生,更有甚者连助教先生都不放在眼里,一年到头来上不了几节课,每逢考试才搬进来临时抱佛脚。
品学兼优被各府州推荐进来的叫贡生,这类学生都是有真材实料的人才,大多出生贫寒,没什么背景,常被荫生欺负,敢怒不敢言,最是可怜。
还有一些肯花大价钱捐读的捐监生,这类人家中有钱,财大气粗,交了银子挂个名,抄作业爱打架,经常有人来送银子交罚款。大部分捐监生要比荫生稍微收敛一些,也也比较怕荫生,同喜欢拿贡生出气,最看不起有骨气的穷书生。
助教嘱咐知烟,不要与这类同窗起冲突,有什么事先去找他。
知烟仔细听完,默默记下了。朝助教行了一礼,“多谢先生指点。”
助教对这名女学生很是满意。虽然是陆太傅亲自举荐,又有圣旨破格录取,但她不狂不躁,举止端庄有礼,言谈间谦虚谨慎不傲慢,是个好学生。
国子监内所有的学生都有廪膳,学成以后大多能戴上乌纱帽,是一条捷径也是最好的出路。
但是知烟并不需要这种出路,对她而言,好好读书就是一种生活保障。
不辜负陆迁的期望,就是她的目标。
助教带知烟前去领取了学生统一的服饰。
由于她是唯一被破格录取的女生,领的也是男子款式。棉布长衫、有肩带束腰,罩一层薄薄的类似纱的外衫。头冠是纯白色,两条长长的白丝带垂于脑后,飘逸且文雅。
由于她个子小,监服太大,她便找了监官借来针线,将监服改小了一号。
穿在身上正合适。
知烟穿着白色学服走出宿舍,纯色衣衫衬得她肤若凝脂,难掩眉宇间的清秀淡雅,整个人落落大方,再不似那个脏兮兮的孤女形态。
一抬头,对上一双深邃的眸子。
作者有话要说: 贴下参考资料。
国子监,是在中国古代封建社会的教育管理机关和最高学府。
祭酒一人,以官职而兼师的校长,从三品。
司业二人,副校长,负责全面的教学工作与执法事务,从四品下。
监丞一人,教务主任,主管学规,督导教学,从六品下。
号,学生宿舍。
文中学生服饰是杜撰改良版,好看为主~~学制偶尔考究细节,偶尔放飞自我,大家不要太较真,毕竟历史上并没有女子入国子监的先例2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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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早恋
陆迁长身倚靠在舍门旁一颗大树杆上,双手环抱胸前,唇角噙着笑,端详着五官精致秀美的少女,“宝贝儿,你今天有点好看啊。”
“爷来了。”知烟还不太熟悉这个大环境,见到陆迁时一阵惊喜。
陆迁带给知烟的感觉很微妙,虽然他总是轻言细语待她,每当她不经意地抬眼,总会发现那双好看的眼眸其实是带有攻击性的,像是在特定的人面前才会被掩盖。
“嗯……你,你是来看我的吗?”她仰头小声问。先生说国子监很是严格,非监中学子不得入内。
她的长发被高高绾起,戴着白色儒冠,整张精致的小脸露在外头。
果然人靠衣装,小妞穿上这衣服还挺好看。
“来看看你住的地方。”陆迁已经考察过他私底下交代给知烟单独划分的小院子,评价了一下:“小了点,还算清静。”
“爷……”
“爷不好听,叫我大帅逼吧。”
陆迁风流倜傥,知烟也觉得喊他爷不合适,感觉后面那个字有点奇怪,“叫……大帅可以吗?”
“大帅?”陆迁俊眉皱了一下,“随便啦,你开心就好。吃过饭了吗?饿不饿?”
知烟摇头说没有。
“带你去吃饭。”
*
饭桌上,知烟问:“大帅是来给先生们算命的?”
陆迁点点头,马上又摇头,“我也是来读书的。”
“大帅也来读书?”
“嗯,我比你高两个年级,你得读满四年,我再混个一年半载差不多就毕业了。”陆迁来之前已经打好吹牛逼的草稿,煞有其事地说教:“这年头不好好学习算命都没人信,知道么?”
“嗯。”知烟听话地点头,思索片刻,仰头:“大帅在六堂之一,率性堂上课?”
陆迁惊讶地看着面前的小妞,“助教告诉你的?”记性不错啊。
知烟腼腆地笑着:“先生带我去过。明日起我便去正义堂听讲。”
“乖,好好读书,将来就不会无聊了。有知识才不会被当成花瓶。”有知识那帮土包子就配不上她了。
知烟并不能理解“花瓶”的定义,但她猜到那是贬义。
陆迁给知烟夹菜,国子监的学生食堂饭还是不错的,十个菜一个汤任挑五样。虽然比起太傅府差远了,不过古代嘛,吃的都是土生土长的走禽类,没有注水的肉营养还是很丰富。
已经到了饭点,来饭厅吃饭的学子越来越多。大约能容纳一百多人的饭厅显得有点吵杂。
知烟发现很多人都喜欢从他们这边走,不怀好意的目光总往她身上瞟。
“大帅,”她压低声音,“他们为什么老看我……”
“他们没见过世面,原谅他们好不好,嗯?”
“……好。”知烟便不再说话,低头扒饭。
国子监的学生来自四海八方,一眼望过去祖孙三代都有,特别是翰林院推荐过来的举人,还有那些分数一直不达标的“钉子户”、也就是开窍晚的肄业生,他们大多年过三十,成日闷头读书,老气横秋。年龄大点的今年已经四十,家中已有三个孩子。
陆迁气度不凡,长得又英俊非常,在这一群高矮胖瘦参差不齐的学生中间,就格外的显眼了。
陆迁怕遇到见过他的人,不敢在这里呆太久,交代了知烟几句就溜了。
他一走,立刻就有人在知烟背后窃窃私语。
“陆太傅举荐过来的姑娘就是她吧?长得还挺乖巧的。”
“刚才她身边那扮相古怪的男子是何人?此人挺冷的,绝非普通人。”
“听说她才十五岁,我十五岁的时候连国子监大门都不知道在哪,啧啧,命真好啊!”
“居然是个女的?女子无才便是德,一个人跑来男人堆也不害臊。本世子还是先皇钦点来国子监深造的呢,不也五年了还在诚心堂么?”
一个轻蔑的声音优哉游哉响起:“就你这败家子的样,怕是这辈子都进不了率性堂,等不到礼部授业书。”
“碰”地一声,被藐视的学生打翻了饭碗,拍桌而起,“谢意,你他娘的算个什么东西?以为你人多老子就怕了你吗?”
悠哉的声音丝毫不变:“你怕不怕小爷我管不着,一个大男人酸别人小姑娘,你又算什么东西啊?”
“你!……”
少年用筷子指着堂中的饭桶,“你就是它。”
堂中安静了一下,紧接着哄笑声一片。
“谢意!别以为你爹是兵部尚书老子就怕了你!”
叫谢意的少年眼皮子也不抬,“知道,你爷爷是恭亲王嘛,和小爷一个辈分。”
哄笑声又起。
“你……小心哪天你老子的金饭碗保不住!”
“啧啧,小爷还未怕过谁呢。”
旁边有学生起哄:“谢意说的没错,你身为男儿,挑小姑娘的不是,确实欺负人。”
“就是啊,她虽是个姑娘,但人家也是来求学的,嘲讽个小姑娘,枉费你读这十几年圣贤书。”
被指责的学生离开饭堂,临走前指着桀骜不驯的少年:“谢意你给老子等着!”
“朱允玉刚才背后说你坏话,你听见了怎么不还嘴?”
知烟正事不关己地扒着饭,突然听见头顶传来的声音,仰头望着来人,见他穿着和她身上一般的学服,点头嗯了一声,“女子无才便是德,他说的没错呀。”不熟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又不好当着别人的面狂吃,便就握着筷子不动。
谢意突然笑了,笑容有点痞:“你这是承认自己缺德?”
“我不是这个意思……”
“小姑娘,你心还挺大。”他笑得更欢。
知烟一脸莫名,清澈的大眼睛映着少年桀骜的脸,“你笑什么?”
“你不是陆太傅的人么?怎么胆小成这样?”
知烟看到他身上的徽章,知道他是荫生,想起助教先生的话,便起身说:“我吃好了,告辞。”
簇拥谢意站着的几名学子走过来,望着走远的知烟,“这姑娘来头不小哇。”
“圣旨都下来了,来头能小么?”
谢意瞥同伴一眼,不说话。
“谢意,你说这姑娘到底什么来头啊?”说话的学生憨憨地笑:“要是把她娶回家,入仕升官,岂不指日可待?”
旁边有同伴附和:“就是啊,还考什么试!”
“人家读书是为了陶冶情操,咱们读书是为了入仕当官谋生,还真是没法比。”
谢意盯着那抹小小的身影,眼底滑过一丝皎洁:“难得一书卷才女,长得甚是好看。”
“——噗!谢意你个学渣就不要装深沉了。”
*
国子监全院男生,知烟可谓是万绿丛中一点红,第一天出现在课堂就引起了学子们的关注。
知烟跪坐在书案前,身边响起个痞里痞气的声音:“同窗,你坐里面。”
这声音似乎不容她反驳。
这些荫生都是京城有名的纨绔子弟,父亲是朝中重臣,大部分官品都在正二品上,莫说国子监官员,就连祭酒也要礼让三分,他们自然天不怕地不怕。
知烟不愿与他起冲突,将书箱放到靠窗位置,自己挪了进去。
谢意单肩背着书箱,走到书案前,慢吞吞地坐下。
距离上课的时辰还有一会,学子们都在聊天打闹,谢意一来,课堂气氛更加活跃,有人吹了个口哨,“哟,谢意居然来听讲了,真是难得。”
谢意转头对坐在身后的同窗笑了一下,“这不是快要考试了。”听口吻应是熟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