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一把将她拉过来,抱着:“你若真想你姐姐了,就接她来京里住一段时间。”
瑶娘擦擦眼泪:“还是不了,京里最近这么多事。”
“有事也与他们无关,你该不会以为本王护几个人还护不住?”
“还是不了,等情况好些了再说。”
在瑶娘心里,晋王合该此时低调最好,她姐姐姐夫倒是不怕,可若那李氏来了惹上什么人,没得给晋王招惹麻烦。再说,她一想到姐姐姐夫来,李氏也会来,顿时就失去所有兴致。
不得不说,这李氏也算是本事了,给瑶娘留下如此多的心理阴影。
不过瑶娘和晋王说话这会儿,并不知道姚家人如今已经在路上了,不光有姚家人,还有苏家人。
提起这个,就扯到瑶娘年前往晋州送的那一车年礼。
其实这事也是晋王安排的,瑶娘嘴里没说,实则心里甜了好些日子。为此晋王又收获了许多美人恩,当然这里暂且不提。
年礼自然不光是给姚家的,苏家那边作为瑶娘的娘家,即使瑶娘对苏秀才他们心中有隔阂,但作为女儿的也不可能不闻不问,所以年礼还有给苏家的一些,不过比起给姚家的却是少了不少。
可恰恰就是这年礼,才引发了这场事,大嫂朱氏早就听到些风言风语说是小姑子攀了高枝。只是到底是风言风语,做不得数,她倒也去过姚家明里暗里打探,苏慧娘根本不愿意告诉她,于是这事也就放下了。
这趟年礼送过去,即使瑶娘已经是捡了最不起眼的送,可堂堂王府送出去的东西,怎么可能会太差。这不就扎进朱氏的心里,硬是和姚家那边杠上了。
刚巧姚家那边有个不省心的李氏,虽李氏现在已经被吓得不敢去追究女儿怎么样了,但并不代表她愿意看到苏瑶娘好,明摆着朱氏此人就是条吸血水蛭,有苏家人出头给其添些麻烦,李氏巴不得。
于是她就把瑶娘给王爷做妾,在王府里很得宠,那冷面王爷可宝贝她了,还给王爷生了个儿子,天花乱坠的说给朱氏听。
朱氏一听,这还得了,她那小姑子竟然发达了。
她就知道她那小姑子不是简单人物,这不就应验了。
晋王,晋州的王!天老爷!
朱氏回家一说,也把苏家人惊得不轻,连苏秀才那般不屑阿堵之物的酸腐之人,连着多日坐馆教学生,也总是走神。朱氏和苏玉成一合计,妹妹发达了,自然要提携兄嫂,他们当即就想来投奔。可瑶娘去的地方太远了,竟然在京城,两人手中无钱,又没出过远门,怎么也不敢贸贸然上路。
于是不免将主意动在苏秀才身上,两人也是清楚自己待妹子不好,就二人去肯定会落不了什么好,可若是父母出面就不一样了。
苏秀才还要坐馆,哪里愿意出远门。
不得不说苏玉成此人虽是好吃懒做,没什么本事,但也是有可取之处的,那就是嘴皮子溜。他哄苏秀才,京城乃是天子脚下,晋王是皇帝的儿子。爹你不是一直想中举做官老爷么,如今女婿就是天下最大的官老爷,有这么好的女婿,还怕做不了官?!
没考中举人,一直是苏秀才心中最大的遗憾,至于那进士,他是想都不敢想。而做官更是他的终究梦想,十年寒苦读到底为了什么,说白了不就是为了变民为官。
苏秀才动心了,这事就好办了,一家人商量了商量,便去找姚家人。
其实是找姚成,说白了这一家子活了一辈子,最远的地方就没出过林云县,京城他们想去也不知道路。
从去年磨到今年,蕙娘不答应,姚成自然也不敢答应。
后来苏秀才恼了,让儿子放话,既然女儿女婿不帮衬,他们就自己上路。蕙娘无奈,也是怕这群人去,妹妹又是那种软性子应付不了,只能答应下来。
而明摆着这就是一场大戏,李氏自然不甘落后。
最后两家人加起来十多口人一同上路。
这上路事宜自然是姚成打点的,他如今已经是林云县总捕头了,县太爷也得卖几分面子。一听说姚家人这是上京探望妹妹外甥,县太爷便帮着打通了关节,让苏家人跟着驿站的人走。
这驿站本就是传递官府文书及来往官员与其家属途中食宿、换马的地处,只要有官府出具的文书,不光路上安全有了保障,连食宿都是免费的。
就是这种走法速度特别慢,因为每到一处,都得等,也因此姚苏两家人三月上路,走到六月还没到。
第170章
新婚次日, 赵祚带着小吴氏进宫谢恩。
按例, 赵祚先去了乾清宫, 小吴氏则去了坤宁宫。
乾清宫,弘景帝刚下朝,一身明黄色的朝服还没换下。
“你能成亲, 朕也总算是放心了。”
“让皇祖父挂记忧心, 乃是孙儿大罪。”
弘景帝拍拍他肩膀:“不可这么说, 朕本是想给你选个好的,谁曾想你母妃竟生了大病,如此这般也好,你也算是尽了一份为人子的孝心,就是委屈你了。”
这委屈之言,祖孙两人都明白是什么意思。
“祖父夸赞, 孙儿受之有愧, 孙儿也不委屈。”
“快去皇后那儿吧, 朕就不多留你了。”
赵祚点点头,便躬身告退, 看得出他心情似乎不错。
弘景帝看着他的背影,眼中隐隐有失望滑过。
他突然站了起来,来回走了一圈, 赵家男人特有的狭长眼眸望着殿门外, 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上书房那边,可还好?”
“都好,都好, 小皇孙们都很勤奋刻苦。尤其是小宝公子,宗大人说可以挪到那边,但……”李德全顿了顿,又道:“但小宝公子他不愿意,说就想待在这边。”
这边和那边不过是对上书房的一个区分,例如那边就是指正经的上书房,里面都是王府中符合年纪的皇孙们,这边则是当初弘景帝因为鲁王几个提出让府里小点儿的孩子也来,另外辟出的一个地方。
两者的区别就是,前者师傅有定数,俱是一代大儒,学识渊博之人,且教授的内容十分宽泛,并更加严谨。而后者就是玩玩闹闹,师傅虽也是翰林院出来的,到底差了一层。
宗牧所言可以将小宝挪过去,也就是认为他的聪慧完全跨越年龄界限,再继续待在这边虚耗时光,有些浪费了。
可惜小宝不愿意。
弘景帝听完失笑:“小宝那孩子最近和其他几家的孩子感情不错?”
李德全点点头,脸上不禁带了点笑:“小宝公子是个仁义的,年纪虽小,但看得出有情有义,前途不可限量。”上书房每日发生了什么,都会先报到李德全这里来,他自然清楚这一切。
认真来说,小宝如今在这边的上书房,已经是领头的存在。
明明几个皇孙中,还有比他年长不少的,可偏偏就是信服他。而这一切,弘景帝自然也知晓。
“罢,他即愿意待,就继续待着,让宗牧多命人从旁边指点指点。”
李德全点头应下。
弘景帝背着手,来回又走了几步:“至于祚儿……”剩下的话他并没有说,而是沉沉的叹了口气。
不过李德全知道,陛下这是对惠王世子失望了。
这种失望从何时起,说不明也道不清。可能是从惠王一家搬出皇宫,世子一趟一趟往宫里跑,可能是因为朝堂之上的对世子赞誉越来越多。
而这赞誉多指孝顺,孝顺长辈没错,可他的孝顺太过,反而有种用力过猛的感觉。还有大家都知道世子因为太子殿下,受了不少委屈,可这种情绪是会随着时间淡化的,可世子却置若罔闻,时不时摆出一副隐忍委屈的面孔。
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难免引起人的反感。
一个未来将会君临天下的男人,又怎会做得这般妇人样,即使孝顺长辈,也不该是把每天的所有心思都放在如何对祖父母体现孝顺。
尤其前太子妃现惠王妃的事,虽当时在场的人并不多,但并不是没人知道,偏偏他要大张旗鼓弄出个冲喜的事,说白了就是刻意做给人看,彰显孝道,顺便又一次提醒他受得委屈。
这提醒的自然是弘景帝,是魏皇后。
走歪了,终究是走歪了。
李德全记得以前那个皇太孙不是如此的,到底是地位的落差致使心态上的改变?还是有什么其他原因?
可不管是什么,这些在陛下眼里都成了瑕疵。
人心人性每天都在变,李德全自诩自己活了一把岁数,见识过不少大场面,如今也有些看不懂了。
别说陛下叹息,偶尔他想多了,也难免会叹上一口。
赵祚和小吴氏还要回府给惠王夫妇敬茶,所以魏皇后也没多留他们。
两人前脚走,后脚代王就来了。
两个儿子中,惠王最得魏皇后喜爱,因为惠王打小长得俊,又是嫡长子。反倒是这个中宫次子不甚得皇后喜爱,因为代王打小就沉默寡言,口舌笨拙。
只可惜让人想不到的是,惠王长大后,越来越胖,也越来越荒唐。魏皇后为他操了一辈子的心,最后还是把太子的位置弄丢了。反倒是这个从小不甚得自己关注的次子,自打回了京后,隔两日就要进宫来探望自己。
代王进来时,魏皇后眼神怔忪,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代王请安出声,她才回过神来。
“都跟你这孩子说不用记挂母后,母后在这宫里凡事都好。”
代王也没有说话,就是点点头。
实际上这种话魏皇后没少和代王说,但她说归她说,代王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但不得不说魏皇后心里还是高兴的,太子可不知道来主动看她,非得魏皇后派人去三催四请,才知道来一趟。
“祚儿刚走?”代王问。
魏皇后点点头,招手让代王坐下,“你大哥真是作孽,好生生的孩子,被他给耽误了。”
魏皇后可惜的是什么,她懂代王也懂。且不提魏皇后几个亲孙子里,她本就最喜欢赵祚,若不是太子不懂事,如今她哪用愁成这样。
朝中让弘景帝立太子的动静一直没消停过,魏国公府自然着急,就催着皇后。可皇后又哪里能做弘景帝的主,当弘景帝的家,再说了她身份敏感,本就在这种事上不能多言。
魏国公的意思是立代王为储,既顺理成章又名正言顺,可魏皇后私心还是看重赵祚的。毕竟打小看大,这孙儿又够孝顺。
想着自己的私心,魏皇后不免多看了代王一眼。
代王虽是耷拉着眼皮,佯装在认真听魏皇后的话,实则他感觉到了这道目光。
他这个母后心思不够深,像个没脑袋的木偶,从来是父皇说什么就是什么。虽是当了几十年的皇后,威严架势都有,却是个空架子,他自然能明白母后眼神的意思。
代王心里在冷笑,面上却是更显平静。听了一会儿魏皇后的絮叨,便出言告辞了。
走出坤宁门,他扭头看了身后的坤宁宫一眼,看来外祖父那边该加把劲儿了,明摆着父皇已经改变了越过儿子的想法,不然也不会废了太子,那么多兄弟虎视眈眈,再耽误下去就是傻子。
瑶娘收到下人传话,说是她爹娘来了,还有些不敢置信。
她才收到姐姐的信,信里也没有说这事,为了确认此事真假,她让红绸去看看。
不多时,红绸回来了,来人果然是姚苏两家人。
红绸虽不认识苏秀才他们,但却认识蕙娘和姚成。且听玉蝉形容其他人的样貌体态,还真是她爹娘来了。
瑶娘惊喜万分,下意识就下了炕,正想往门外走,却不知为何停了脚步。
“娘娘,怎么了?”红绸问。
旁边的红翡几个也拿着眼神看她。
瑶娘原地转了好几个圈,才又在炕上坐下来,她心里似乎有些焦虑,手指竟学着晋王不停地在炕桌上敲着。
她爹娘来了,朱氏和大哥定然也来了,事实上瑶娘更倾向她爹娘这趟来,肯定是朱氏和大哥在其中挑唆的。姐姐和姐夫不可能把事情告诉娘家人,那么不必说从中坏事的定然是李氏。
来者不善!
瑶娘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既然是来者不善,她自然不能束手就擒。可她该怎么办?晋王此时不在府里,她也像似没了脑袋的苍蝇。朱氏的真面目再也没有比她更清楚的人了,那就是一只吸血的水蛭,若是知道她现在是侧妃了,还给王爷生了两个儿子,定然会让她求着晋王要银子要官。
她肯定不会同意,他们就会说动她爹娘,她爹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中举当官老爷。以前瑶娘还觉得苏秀才志向远大,跟了晋王后才发现简直是坐进观天。即使中了举,也不是随便就能当官的,想当官至少得是个同进士,这京城里每年有多少等着候补的官员,没有门路没有钱打点,只能是被扔到穷乡僻壤苦熬。
如今她爹知道有捷径,自然不会放弃。他爹向来不会说软话,只会来硬的,而她娘是个泪包,这么一软一硬,她的日子甭想过了。
她倒是还有条路可走,狠心无情将他们都撵走,可这事若是被人知道,她的名声和小宝二宝的名声都别要了,这毕竟是孝为天下先的世道。
瑶娘把其中关节搁在脑子里想了又想,才吩咐让红绸去给她找衣裳。
捡最旧的找来。
红翡几个还有些不明所以,倒是红绸眼中一闪,明白了瑶娘的意思。她进去找了一圈,实在没找到瑶娘想要的衣裳,无奈就去丫鬟房里找,最后还是在红雁箱子里翻了一身符合瑶娘要求的衣裳。
瑶娘匆匆穿上,又将头上手上的金银首饰都给摘了,只留了一根发簪一只镯子,才去了会客处。
晋王府侧门的一个厅堂里,正坐在姚苏两家人。
这地方是王府平日用来接待闲人杂客的地方,视身份不等,这样地方晋王府有好几处。而这里属于中等偏上,刚好符合瑶娘一个不受宠妾室的身份。
不过苏家人可看不出这些,让他们来看王府真气派真豪华,哪怕是这样的屋子在他们那里也是官老爷才能住的。
朱氏这个眼皮子浅的,见到堂中所摆的酸枝木的桌椅案几,甚至几子上一个花瓶,都能让她连连咂嘴地感叹着,恨不得拿回家里藏着。
只有姚成和蕙娘对视了一眼,感觉出来了一些异常。要知道他们即使在当初晋州的晋王府,那里头的摆设也不是此时能比的,难道是晋王府出了什么,还是瑶娘出了什么事?
蕙娘心里更倾向后者,恨不得当即见到妹妹问她个子丑寅卯,心中更是对晋王充满了无数愤怒。
她妹妹因为他吃了那么多苦,若是他真对妹妹不好,她非跟他拼了!
而苏秀才向来注重自己的体面,他最是见不得儿媳妇如此,轻咳一声又一声,朱氏还是没有眼色。还是苏玉成最明白他爹的心思,忙一把将朱氏拽过来坐着。
“你作甚!”
“我看看怎么了?我那小姑这般富贵的人儿。等会儿瑶娘来了,我便与她说让她将这些东西都给我,我带回家去。”
苏玉成也被媳妇眼皮子浅气得不轻,低声骂道:“给你,你能带回去?”
“也是,那我让小姑给咱银子……”
剩下的话让苏玉成给捂了回去,他看看门口站着的丫鬟,又看看苏秀才黑了的老脸,朱氏这才蔫蔫闭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