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那个会为手上染血而失望痛心的男孩,早在岁月的蹉跎变迁,与利益的角逐争夺中,渐渐成了大男孩,却再也不是当初的男孩了……
男人的脸色不由得有些灰败,有气无力道,“我是不敢,可是我无法违背着自己的良心做事。余荣,你我跟在少爷身边十几年,是他手底下最老的一批人,你敢说你还熟悉这样的少爷吗?他冷血自私无情,他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任我甘心侍奉的主子了……”
毫不夸张的说,成邺从被注射未成品药液的时候,心性就已经开始悄然改变了。他比一般人会显成熟很多,第一次发病在他一岁,狰狞犹如藤蔓缠绕的脸颊尚且稚嫩却不是一个身为一岁幼子该有的!那时候他尚且无法站立,于是他就坐在地上,徒手撕碎了一只洋娃娃,一头小猪,一只小狗……
血肉模糊在冰冷的黑色地板上,散发着猩猩恶臭,而他本人,享受完这一场视觉盛宴过后,酣然正眠。
醒来后,全然不再有发病时的恐怖……
但他心思细腻,一开始就察觉了自己的异常,奈何那时候不会说话,只能把疑问憋在心里。
久而久之,等他的记忆中枢开始发育了,他能记忆东西,并且能说话了,他指着地上爆红的鲜血,问的第一句话是,“妈妈,那是什么?为什么我的手上也有?”
素来温婉高雅的柳乐茹第一次在孩子面前痛哭流泪,成邺面对素来优雅亲和的母亲的眼泪,手足无措,手忙脚乱想给她拭去眼泪,却发现自己手上都是红红的液体,只好跑去清洗掉,再回来……
那个时候的成邺,多善良啊……
什么都不知道,无忧无虑的……
而这一切,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没有人说得清楚,甚至连他本人都不清楚。
是随着时光的迁移,潜移默化的影响着,一步一步走到今日,这再也无法挽回的境地。
余荣眼睫蓦地烫了一下,挺拔的脊背微微僵硬,他仍旧固执的说道,“那又如何,他是不是真的少爷旁人不清楚,你我还不清楚吗?”
男人气极,“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但是少爷就是少爷,自始至终都是少爷,只要他还是少爷,一切就不会变!”
正文 第403章 他杀了亲生母亲!
余荣沉声反驳。
男人失语气极,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愤恨道,“你简直是不可理喻!”
余荣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眸中盈着复杂的情绪,几不可察的叹了口气,“你若是受不了现在的少爷,大可以请辞离去!”
男人猛地侧头看他,唇角勾起无声的冷笑。
他若是请辞离去,还有活命的机会吗?
他摇了摇头,“我不会离去的,少爷是我一生的主人,但是初心变了,从今以后我也不会再为他卖命了!”
认主和卖命是两回事码,你也许精神上忠诚你的主人,却受不了他的一些行为,但又不想弃主而去。
在这种情况下,你仍旧会忠诚你的主子,却不再付诸自己的全部去忠诚。
余荣没有意外,点点头,“既然留下,这种话就别再说了,被人听到影响不好!”
男人深呼了一口气点点头。
偌大的黑色祖宅内,又一次恢复了死一般的沉寂。
半个小时过后,黑色的卧室大门缓缓拉开了一道口子。头顶上微弱的聚光灯顺着开合的缝隙垂泄而下,照亮了冰冷的黑石地板。
再往上看,成邺狼狈却不失优雅的身影逐渐没入光明之中,额顶的碎发被潮湿的汗水浸染,不仅没有垂落,反而被汗水打得更为有型,在暗夜中都闪着微弱的银光,却照得那一张苍白如纸的脸,更为瘆人恐怖。
黑色的修身西装仍旧整齐的穿在身上,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精致整洁的黑西装上出现了些许褶皱,融化了整体的美感。
劲健有力的胸膛微微起伏,不停轻吐而出的浊气昭示了主人的疲惫。
下一瞬,只听成邺嗓音沙哑犹被鲜血滚过的石子划过人的动脉,“去!把里面给我清理掉了!”
男人目光透过成邺羸弱的身影落在里面的石板上,只见微弱的灯光下,一道女子的身影展露无遗的暴露在空气中,精致与松弛,细腻与粗糙交织的肌肤,在光明与黑暗的衬托下,格外瘆人,混杂着大大小小鼓起发炎,鲜血直流的伤口,更显得诡谲十分。
男人头皮发麻,却不敢拒绝,深呼一口气,错开成邺,缓步而入。
这一次的发病,比上一次要好多了。因为此次总的来说只死了一个人。
可同时,几千道的伤口被尖利的爪牙滑破,整具尸体简直不能用惨不忍睹体无完肤来形容。
男人在尸身面前站了一会儿,用残余的布料遮挡住了女子的私密处,因为身上已无一块完肤的原因,男人并没有认出女子是谁。
只看到女子一双眼分外沉厉大瞪,墨紫色的瞳眸写满了屈辱与不甘,失望与绝望,愤恨与心死,所有的情绪都随着身体的逐渐平复,而渐渐涣散,分散在了瞳仁的每一个角落。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女子心中的怨恨太为强烈了,即便眼中的情绪已然涣散,依旧清晰可见。
男人忽而觉得眼前人有些眼熟,站在原地思考了半天,豁然抬头,对上了一双老泪纵横的脸颊!
男人把目光转向了老泪纵横的男子旁边的石柱上,黑色的铁链毫无章法的垂挂在地上,金色的锈铁黯淡无光,如同失了生机的女子。
老泪纵横的男子正是成泓。
他不停的蠕动着唇瓣,哆嗦的唇畔只能溢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完全无法表达意思,可写满了伤情与悲愤的脸却让他未出口的话,一字不落的落在了男人的耳中。
男人身躯一震,不可置信的望着瘫软在他脚底的身躯。雍容华贵的身材因为大大小小出血的伤口而显得臃肿不堪,全身上下毫无完肤,却不难估量出女子生前的身材,定然是受贵族气质浸染,保养得宜的。
而现在……
女子的身份太好猜了,偌大的黑屋内,关着三个人,却只有一个女子……
除了是成家的主母,成邺的母亲,柳家小姐柳乐茹,还能是谁?
成邺居然……
杀了他的亲生母亲?
并且是,活活凌虐致死。
那身为一个母亲,看着自己的亲生儿子在眼前发病,对自己暴打凌虐,身上一道道狰狞的伤口如血艳绽放,都不如心尖上的疼痛来得窒息,直逼人死亡……
男人想过自己的少爷已经开始变了,却从来没有想过已经到了现下这个已经不能用丧心病狂来形容的阶段。
这一刻,男人坚固如岿然不动的山,开始第一次动摇起来。
他开始思考,开始想,自己这样做,究竟是对是错……
然而,不等他大致的思路形成,身后成邺阴测测略带邪惑质疑的声音粗哑的传来,“嗯?余康,你想背主?”
余康恒牙一咬,蓦地跪了下去,将柳乐茹打横抱起来,轻若鸿毛在他掌心里成型,汩汩鲜血顺着指缝下滑,一滴一滴……
成邺狐疑的眯起眼,看了他一眼,抬手解开西装的排扣,淡淡道,“把这女人清洗干净了,然后把他的人头砍下来……”
余康脚步一顿,挺拔的身躯狠狠一震,“少爷,她是你的……”
话音未落,就被成邺质疑的一声“嗯?”给默默的吞咽了回去,脚步如同被灌了千斤顶一般,一步一步极为沉重的朝外走去。
成邺漠然的看着不远处,那被绑在石柱上的男人,红艳的唇瓣犹如嗜血的妖娆,勾勒出诡谲的弧度,好似罂粟花完美绽放。
成泓剧烈的挣扎着,被捆绑着的血肉受着铁链的摩挲,顷刻间血肉模糊。从额头上至脚踝,至四肢,至脖颈,青筋突出,狰狞的青筋犹如只待解放便能爆发的凶兽。
成邺神色淡漠,好似在看一个与他毫无干系的跳梁小丑,抽过身上的湿巾,狠狠的擦拭着含有腥气的双手,直到双手恢复了洁白如玉,才一把扔了湿巾,转身离开。
……
旦日清晨,日光逐渐跃过天际线,慕晚辞猛然从睡梦中惊醒。
下意识的摸向身旁的被褥,浅浅塌陷的弧度已经平整如初,浅淡的余温从指尖传来。
南翎他已经离开有些时候了。
慕晚辞忽然皱起眉,强烈的碰撞声不断从门外传来,赤手空拳的摩擦声,肉体高蹦犹如山岩断裂的轰响声,清晰的在像她昭示外面并不平静。
正文 第404章 送上RT做礼物
而她,正是被这些巨大的声响吵醒的。
慕晚辞低下眉眼,弯弯的柳眉微折起一道弧度。
南翎不在的时间,门外都会有四个保镖看守,身量功夫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按理说,有他们在,不可能会闹出那么大的声响啊,除非……
慕晚辞心神一凛,一股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她离地下床,有些艰难的挪动脚步,准备给南翎打一个电话。
然而,没等她拨出号码,病房的大门忽然砰的一声被大力推开,阴寒的冷风陡然从门外灌入,震慑慕晚辞的四肢百骸。
慕晚辞豁然抬起头,如清泉般的眸子毫不意外的看到了她久违了八个多月的男人——成邺。
成邺今日穿着一身黑色休闲装,往日的黑发不知是怎么回事,竟条条成了由于身体空虚,营养不良的深黄色。他黑衣张扬,肆意的弧度在空中四散开来,温润的脸颊勾着一道浅浅的笑意,不打眼底,远远望去,颇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如同暗夜的魍魉。
慕晚辞脸色一白,大幅度的转身促使她脚步微乱,扶着床缘才勉强能支撑着站立。
然而饶是如此,对方摄人诡异的气息,仍旧是她觉得双腿微软。
她脑中突然浮现了昨日收到短信的那一刹那。
他邀她野外一聚。
她觉得此去定然不会安稳,加之她已怀孕八月,不便行走,便拒绝了。
然后,他没再说话。
却在今日一大早便气势汹汹的闯入了她的病房。
慕晚辞看见他修长如玉的手正捧着一盒雕花暗红的巨大食盒,食盒大概有两个掌心那么大,四四方方呈封闭状态,却仍旧有令人作呕的气息从中溢出。她直觉那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拼命的抗拒着后退。
只是怀孕本就双腿发软的她,在四四方方只有八十平米,大门又被封闭的情况下,又能逃到哪去?
成邺如同献宝一样,把食盒放在了桌上,唇角勾着如沐春风的微笑,问,“昨日我发你短息你,为什么不回?”
声音可以称得上温和。
事实上,昨日慕晚辞是打心底不愿去赴约,不仅是因为自己身体,还是因为她和成邺已经八个月没见面了。一个消失了八个月的人突然冒出来邀你出去玩耍吃饭,任是谁怕是都会心存疑惑的。
但这种事往往都不太好拒绝,所以慕晚辞便选择了沉默,装作压根没看到短信的模样。
她虽然早就想到了今日成邺来可能是跟昨天的事有关,但乍一听到,脸色还是白了几分,“我……我没看到?”
“嗯?”成邺尾音上挑,狭长的眼尾勾勒出危险的弧度,却也因此,唇角的笑意深邃了些,“可是我的手机上,显示了'已读'。”
现在的时代进步,只要是相关聊天工具,在对方看过信息后,都会在彼此发出的信息旁边,注上小字'已读'。
慕晚辞没有想到这一点,听到的时候,脸色青白,握着床缘的手,忍不住攥起,直至指关节泛白,指尖传来了清晰的痛意。
“那……可能……可能是它……显示错了吧。”突如其来的意外让慕晚辞到现在都尚未反应过来,面对成邺身上那越发煞气逼人的气息,只觉得肩上好像压着一块巨大的山石,压着她喘不过气来。
闻言,成邺没有生气,反而低低的笑了开来,笑声回荡在病房一圈一圈,听得人毛骨悚然,“晚晚,你不适合撒谎。下次若是不想去郊外碰面,提前告诉我可好,免得我空等一场。”
下意识的,慕晚辞唇畔哆嗦了一下,鬼使神差的应了下来。
成邺笑容扩大,在接触到她凸起的腹部时,又逐渐下沉下去。
眼见着成邺变脸,慕晚辞小脸亦是一变,牢牢的护住腹部,企图阻挡成邺投来阴沉沉的视线。
门外,碰撞声仍旧持续着。
门内,成邺看着她的动作,忽而笑了。
这样阴晴不定,变幻莫测的成邺更让慕晚辞觉得不安,很想挪动脚步去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手机,只是无论她如何努力,脚步就像是生了根一般,被藤蔓死死缠绕着,挪不动分毫。
眼见着成邺再一次端起了食盒,一步一步沉稳的朝她走来,清脆的声响犹如踩踏在她的心底,一颤一颤的。
成邺缓缓的看着她,墨紫色的子瞳犹如水墨画打翻,在紫藤萝花瓣上,渲染出一层深黑色的灯,给紫藤萝圣洁妖娆的花瓣增添了一丝森冷的诡谲感。
慕晚辞抬眸看着他,强自镇定,但那惶恐不安的眼神,却泄漏了她的惧意。
下一瞬,成邺白皙的长手缓缓伸向那暗红色的食盒,轻轻一扬——
慕晚辞子瞳狠狠一缩,一紧,桃花眼瞪大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她的脸色惨白一片,甚至比白玉都还要白皙,阳光照射在她的身上,却照不暖她浑身冰冷的四肢,如同在冰窖中处了几天几夜,四肢百骸都被冷冷的温度所冻成了冰骨,只轻轻一碰,强烈至全身的疼痛与寒冷便会蔓延开来。
她觉得身体一阵发软,素手死死攥着床缘,她想,那一刻若不是有床缘,她怕是早就瘫软在地了。
视线所触及的地方白皙一片,大抵是被白水浸染过久的原因,食盒中人儿的皮肤已然酿起,呈现出青白交加的神色。褶皱的皮肤上,映着一双与那张惊恐的表情极为不相符合的双眸,那里面,失望、痛心、绝望、屈辱、愤恨纷至沓来,吓得慕晚辞险些晕厥。
她很想移开目光,可她的头仿佛被定住了一般,连带着视线也被牵引,死死的看着食盒中的人儿,挪不动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