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一千五对他来说的确是个巨大的挑战,他依旧选择了义无反顾。
白羽汐站在彩旗线的后面,娇小的身影几乎埋没在参赛人员之中。
她紧捏着双手,密密麻麻的细汗爬上她的掌心,细小的双腿不停的原地踏步。
好像上跑道的不是她哥,而是她自己。
枪声突然响起,震撼的声音撞击着人的心灵,人的灵魂。
白羽汐第一次距离枪声如此之近,响彻九天的声音吓了她一大跳,脸色惨白一瞬。与此同时,她抬眸看了看裁判手中那只枪枪口的萦绕的淡淡烟雾,心口一跳。
下一刻便把目光投向了跑道,追随着白宇瑞的身影,突然脸色大变。
跑道上原本蓄势待发的八名男生听到枪声响起的那一刹那,齐齐如弹射的子弹一般,眨眼就混在了一条跑道上。
只是同一时间,变故出现了。
几人的速度本就是差不多,大致跑了一百米的时候,都固定跑在了一方天地里,不知道是谁撞了谁,还是谁一个脚步不稳,除了白宇瑞外齐齐摔去,一个个如叠罗汉般压着最底下的那个同学。
最底下的那个同学脸色涨红,一个人承载着三人的重量,饶是成年人都受不了。
双脚有一瞬间的钝痛,紧接着就是一层加一层的麻木。红红的双手暴涨着青筋,灰黑色的脚印在那样一双干净的手上显得触目惊心。
还有三位同学明显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急于刹车,只是由于惯性仍旧没有幸免。纵使没有叠罗汉,却也一个个歪七扭八的摔在了地上,当场就擦破了皮,流了血。
上面的三人人似是察觉了最底层同学的不是,一个个忍受着内脏撞击的疼痛站了起来。
人的身体并不是软如海绵,那么一压上去,跟撞一个硬物没什么区别,尤其是前面还有那么快速度的冲击。
变故只发生在一瞬间,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这一组的比赛自然是不能举行了。尤其是一个个运动员都受了或大或小的伤。
裁判和场地老师很快就小跑过来,拧着眉看了一下七人大概的伤势,为了不耽误整场比赛的赛程,只好叫来几十名较壮的男生依次抬着前去医务室。
白宇瑞看着倒在地上的七人,第一时间就停下了脚步,快步走过去依次扶起同组的同学,没有说话,唇瓣却紧抿着。
他跑在第二道,因为觉得第二道和第一道差不多步数,所以并没有去抢跑道,很幸运的躲过了这次突发事故,只是他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
看到这一幕的白羽汐,脸色唰地一白,子瞳一缩,身体比脑子更快一步行动,穿过立定跳远的场地就要去看看白宇瑞的情况。
她的父母多年来一直工作在外,有时候大半个星期都见不到一面。可以说这么多年都是她和她哥哥相依为命,生活在一起。
要说这世上对她而言最重要的人是谁,当属白宇瑞无二。
若是白宇瑞有个三长两短,你让她如何在那样的家庭孤苦伶仃的活下去。
不要说她夸张,他们虽有父母,却与留守儿童没什么太大区别。缺乏安全感必定是他们身上的一个特性。
当白羽汐跑过去,看到完好无缺的白宇瑞,明显松了口气。
担忧过后,复又有些疑惑。
学校举办了那么多届的运动会,大大小小的比赛跑步进行了不下百次,安全性能绝对有保障,怎么会突然出现这种严重的事故。
不是她多想,而是这件事太过蹊跷。
所有人都集中在一起跑步,学生观众看得只是比赛过程,几乎没有人会去在意比赛细节。所以这件事情谁是“始作俑者”根本无人知晓。
为了安全起见,白宇瑞也去了医务室做检查。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前面七个同学身上的时候,白羽汐疑惑的启唇:“哥哥,你有没有觉得不对劲?前面那么多组同学都好好的跑完了,你们这一组却遭遇了这样的变故。”
白宇瑞闻言,有些讶异的挑眉,言语有些不确定:“这…应该只是巧合吧?谁没事会在这个关头开这种玩笑。”不确定散去,白宇瑞笑了笑,宠溺的揉揉白羽汐的头,有些无奈:“你呀,就是想太多了,整天一颗心都悬在那里疑神疑鬼的,什么意外的事情都想着有人设计,不是巧合。这个社会还是有人心公道在的,更何况这里都是十五六岁的小孩,谁那么无聊,尽想些歪东西。”
白羽汐抿唇,有些气恼的跺了跺脚:“哥你怎么就不信呢!我素来敏锐,这件事绝对是有人故意的。他们很多人为达目的都是用尽方法不择手段的,而这些老师领导就有跟你一样的想法,认为他们也是无意为之,看着并不过分就一次次放纵,导致他们变本加厉越来越过分。”她思来想去我,愈发觉得这事有问题:“哥,这个社会本就早熟,十五六岁早就心计满满了。你别看现在一个个表面都扬着笑脸的,人家背后怎么想你可不知道。”
白宇瑞蠕动着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正文 第56章 贼喊捉贼
的确,如今时代电视剧电影满天飞,谁都不能保证自己没从电视剧里学来什么。
在这个飞速发展的社会,许多孩子都已经早早的掉进了大染缸里,丧失了童真。都学会了人前一套背后一套。
就是他白宇瑞都不敢说自己没有在特殊时刻动过歪脑子,无非是理智胜了一切,才没有酿造出错误。
“你看,你说不出话来了吧!”白羽汐和自家哥哥生活了十几年,一看到他出现这种纠结犹豫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白宇瑞眉宇动了动,仍旧不愿意承认:“不会的,你看他们一个个都摔去伤那么严重了,谁没事会做这种亏本买卖呢,伤了别人的同时把自己也搭上了。”
白羽汐叹了口气,忍不住气馁。
哥哥太纯真,在这脏乱的社会,真不知是好是坏!
在白宇瑞心中,虽然这个社会有些不足,或者说有些脏乱,但他坚信始终有人性在的。
总有人会在危急关头递给你一只手。
再没有确定之前,他会把所有答案都想成最好的,也会在心中祈祷那结果是好的。
不过显然,这一次他要失望了。
学校的医务室只有一位医生,头一次见到架着那么多人进他这个只有二十几平米的办公室,还小小的惊讶了几把。
一个个头大点,看起来比较成熟的人一进医务室,就脸色不太好的说:“徐老师,我们九年级组的比赛有一组出了意外,参赛同学都受了或重或轻的伤,你快来看看。”
闻言,徐老师也没心情在那里惊讶了,赶紧从电脑桌前走来,依次摆好几张凳子,再把脸色最白看起来伤得最重的同学扶到检查的硬塌上坐下。
最后嫌弃人太多,把一个个人都赶了出去,只有白羽汐和白宇瑞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徐老师也顾不得他们,粗略的看了几眼,几个同学受得皮外伤的比较多,就是大腿和手肘处擦破了皮,流了血。内脏和器官都还算好,除了刚撞上有些钝痛并没有什么大事。
徐老师将消毒水怎么涂就一个同学示范了一遍,让他们自己互相帮忙了。
转过去看那个伤得最重的同学,就是被叠罗汉压在底层的那个,他叫安明朗。
在跑步的时候,他跑在最前头,后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整个身躯就被一个巨大的力量压到了。在过程中,右手手臂又被人不小心撞了一下,拉了一下,就导致现在这只右臂脱臼比左臂还长了几厘米。
他右臂早年受过伤,本就经常脱臼,只是先前脱节都不是很严重,这一次似乎是正儿八经的脱节,他都能清清楚楚的听到手臂被拉时骨头错位的声音。
于是钝痛也在那一刻疯狂的袭来。
安明朗脸色惨白,原先黝黑的皮肤在此时也白的吓人,青紫交错的青筋裸露在肤色外,甚是吓人。一头汗水大滴大滴的落,就跟流不完似的,将一头短发都浸湿得跟洗过一样。
徐老师一转身便见到这幅画面,快步走过去,目光直接略过了他膝盖出的擦伤,抬起他的右臂动了动,见他的脸色更加白了,就跟透明似的。当即走到一旁说道:“他手臂严重脱臼了,我这里设施不全,必须打120!”
白宇瑞子瞳一紧,绻了绻手,抬起刘海下干净的眸子道:“我扶他出去等救护车!”
徐老师点点头,对着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就挂了。
白羽汐动动唇,看着白宇瑞的动作,再看看安明朗的脸色,终究是有些不忍,走上去搭了把手。
学校附近两公里外就是中心医院,救护车不过五分钟就到了,急救的声音在操场回荡,不少人的眸子里都染上奇怪。
在草丛堆里的慕晚辞不悦的皱了皱眉,倒不是救护车的声音太大,而是这种声音在清一色的加油声中太过突兀,她刚进入睡眠不免又被吵醒。
推了推南翎,她知道他没睡,毕竟他可不像她一样贪睡。就径自从他怀里起身,向外探探脑,有些疑惑:“怎么有救护车的声音,是谁受伤了吗?”
南翎眼皮子都没抬,长手一伸,就将慕晚辞拉回了怀里,没理会她的咕哝,懒懒的说:“运动会中途意外受伤的多了去了,没必要大惊小怪。你这两天还有其他运动项目,在休息一下。”
慕晚辞想了想也觉得在理,反正她又救不了受伤之人,凭白累了自己可不好。于是理所当然的闭上了眼。
片刻过后,南翎睁开了眼,低头看看姣好睡眼的慕晚辞,眸中尽是柔和之色。转头看着操场的方向,闪着意味不明的光。
救护车来后,白宇瑞第一时间将安明朗送上了车,亲眼看着救护车尾气消失才走回医务室。脚步蹲在医务室的门口拐角处。
门内,徐老师神色有些严肃,走过去依次收起消毒水,再看看他们的伤口,没好气说道:“你们这些个娃子,忒不让人省心,一个个的老是出错。真不知道你们这一批学生是不是中了什么邪,年年运动会总有那么几个同学出事!搞的学校领导都好一阵子担心。”
闻言,几位同学神色各异,但都不免有些挫败。
他们斗志昂扬的上了跑道,成绩都还没搞一个出来,就弄的浑身是伤。
真他妈倒霉!
没为班级争取荣誉也就罢了,还在全校那么多人面前丢脸!
“哼,这怎么可能是巧合,没看到我们今天都摔伤的时候还有一个人好好的站在那里吗?”讲话的是一个寸头男生,皮肤不黑不白,五官凑在脸上谈不上漂亮,亦不丑陋。
此人名唤汪铭豪,在跑步的时候,压上安明朗的同时,右脚膝盖又被塑胶跑道狠狠的磋落了一层皮。再被下一个同学压上时,膝关节又在地上撞了几撞,到现在还疼着呢!
门外听到此话的白羽汐猝然抬头,好看的眉毛皱起。
和汪铭豪同班的卢任斌闻言抬头,左手揉着右脚上的伤口,蠕动着唇角:“不至于吧,人家应该是幸运没摔去。我就跑在那人身边,若是他有什么动作,我一定注意得到。”
汪铭豪冷哼一声:“你一个劲儿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跑步上,怎么还回去管脚上动作。再说了人家若是真有心你怎么可能发现的了。”
正文 第57章 任性而为
还有一个同学陆庚想了想,觉得有些道理,附和道:“说不准!我们所有人这种长跑都是抢跑道到第一道的,就那一个特殊跑在了第二道。搞不好就是人家有意安排,不想自己受累,才连累了我们。”
金轶闻言拧眉,他和白宇瑞同班。同班三年在他印象里,白宇瑞不是那样的人,这其中一定有误会,斟酌着开口道:“白宇瑞不是那样的人,我和他同班三年,起码的认知还是有的。他为人勤恳,虽然不擅长体育,但断不会做出如此伤害人性命之事。所以这事儿一定是个意外。你们不要说了,受伤了好好养伤就行了,凭白猜忌惹人心烦。”
陆庚轻嗤,摇摇头:“这画人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人家这心里如何,你又不会读心术,怎么可能知道。说不定人家表面这一切都是装出来的呢!”
金轶动眉,他和白宇瑞只存在同班关系,没有过深的情谊,若论对他的了解,怕在班里,他不及任何人。
但是他还是压低声音说了一句,只是比之上一句,少了几分骨气:“不应该啊,一定有误会吧!我看他学习很好,经常帮老师做事情,老师都夸他好,懂礼貌。他可是我们A班的模范标兵呢。”
“恩不错,我和他邻班,偶尔过道也会碰到。虽然没什么交集,但看他的笑脸给人很干净,洋溢青春的那种,不会做这种事。”卢任斌赞赏的点了点头,忆起过往之事,依旧选择了相信。
那样一个成绩好的,又爱劳动,乐于助人的,怎么可能有心害他们受伤。
更何况他想白宇瑞也不会傻到在看他们受伤后还傻呆呆的站在那里,一脸疑惑无措。
陆庚不屑的嗤笑,在他眼里几乎已经认同了汪铭豪的看法,白宇瑞就是害他们受伤的罪魁祸首,更加厌恶的启唇:“那有什么的,有些人长得一副虎面,却生了一颗善心,有些人长了一面人面,却生了一颗黑心。说的就是他这种人。”
汪铭豪唇角微勾,勾起一个得逞又讥讽的弧度:“那样的就他妈是一个渣渣,连累了我们都受伤,自己好好的,现在说什么要扶那谁去等救护车,这救护车不老走了吗,到现在都还不见个人影回来。我看说不定就是人家怕了,跑了。这种货就一怂包,凭白顶着太阳暖男的称号有个屁用,照样是个没用的懦夫。不就生了一张好点儿的脸吗,没那张脸他屁都不是!敢害得老子受伤,等老子好后,第一个要把他吊起来打一顿!”
汪铭豪也不是没用的,他成绩不好,全靠在学校混生活度日,打打骂骂的都习惯了,并且处分多了早就没啥意思了,自然是不怕搞事情的。
徐老师听的额头突突的跳,不过这些也不是他一个医生好管的,就没去多说。
自个儿去了办公桌喝了口水,坐下,开始准备新一年学生的体检名单。
白宇瑞握了握拳,心中闪过恼怒之色,不过他并非冲动之人,知道逞口舌之快没有好处,终是还要日后实力见分晓。
不过显然有人站不住了。
白羽汐握紧了拳头,青筋抱起,一脸愤怒。
今日这番话没让她听到也就罢了,可听到了她怎么可能就会这样错过。
她是个女人,女人可没男人想那么多,只要她一时快意了,怎样都行。
于是白羽汐一脚踏出了拐角,站在医务室的门口。一张速来冷清的俏脸竟也出现了冰寒之气,整个人气场全开,直叫医务室里的人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