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牛这是第一次吃饼,激动得三两口就把他那小块饼给吞下了肚,完了后还意犹未尽地舔着小手上残留的些许饼渣……谷雨看着实在心酸,立马把自己还没动过的那一份饼塞到了小牛手上。
“小雨,你这是做啥?!”
包子阿娘看到谷雨把她一口都没动过的胡麻饼让给了弟弟,马上就急了:“这饼是给你和小牛一人一半的,你咋都给你弟弟吃呢?!你自己咋不吃?!”
小牛一听他阿娘的语气有些不妙,本来欢快地想去接饼的两个小手顿时吓得触到电般,一下子缩了回去。
拿着悬在半空的那块饼,谷雨有些尴尬道:“额……阿娘,我其实不喜欢吃这个,既然小牛喜欢,那就给他吃好了~”
“唉,小雨你这孩子!”
要知道,点心糕饼这种东西,在以温饱为主要目标的普通农户,那可是一年到头也吃不上几回的奢侈美味啊!就说他们村里,能常常给孩子买点心吃的都是手头比较宽裕的人家……陈玉兰自嫁到张家近十年,也只记得她丈夫张来富还没去参军的时候给家里人买过几回~
这么好吃的东西,谷雨怎么会不喜欢吃?!这孩子八成是想让给弟弟,才说自己不喜欢吃的!
想到这,包子阿娘的眼睛禁不住酸涩起来……
“咳咳,阿娘,你别板着脸,看把小牛都吓到了!”谷雨笑嘻嘻地把饼送到小牛手上:“赶紧的,小牛,凉了就不好吃了!”
小牛心里想吃,可是又怕阿娘不高兴,当下只是怯怯地看向陈玉兰,有些不敢接。
见到这情景,陈玉兰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一时无言,她别过脸,很快红着眼睛哽咽着坐回到织布机上去了。
这算是默许小牛继续吃了?
暗暗地把饼送到小牛手上,果然也没听陈玉兰出声反对。
小牛捧着块胡麻饼在席子上幸福感爆棚,谷雨冲小家伙宠溺地笑了笑,到织布机前拍了拍陈玉兰大姐的肩膀以示安慰,然后一脸深沉地走了出去。
啊啊!没有心情午睡了……这就是传说中的一文钱难倒英雄好汉么?!
她现在全身上下搜遍,就搜出一个二哈大仙给的狗头铜牌!可那是“通讯器”,是万万卖不得的。就算要卖,铜牌只有普通硬币大小,上面还刻了一个傻狗头,谁会买这么奇怪的东西?又能卖几个铜板?
虽然她以前在学校后门小吃街啃过无数的烧饼,所以对刚才那什么胡麻饼无感……她也不想那么懂事啊!可是在这儿,包子阿娘辣么穷!他们连块烧饼都吃不起,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熬!
还有,二房的那几个,上次喝包子阿娘鱼汤的时候也没见他们有丁点客气,现在他们自己吃点心的时候,可有一丝丝礼尚往来的心?特么全躲起来自己吃了!
妹的!这都是一群什么人!这尼玛算是什么日子!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往后还有十几年要在这个世界度过,她不能再这样一天天虚度时光,得立刻想个赚钱的法子,带着包子阿娘和小牛过上好日子才是正道呀!
可是她这个扛把子除了打架,好像,似乎也没啥其他突出的技能啊……
正当小混混一脸严肃地背着两个小手在院子边上来回走着思考人生的时候,竹篱笆门忽然被打开,一道鬼祟的身影迅速闪进了院内。
“……额,二叔?”
谷雨一转身,差点和偷溜回家的张来贵撞上,她条件反射般往后退了几步,张来贵见了,微微泛红的眼眶中,一对小眼珠子里顿时闪过两道不易察觉的异色。
“咳咳,这不是小雨嘛。”张来贵迅速地把谷雨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下,自打张谷雨死而复生之后,他一直没机会和谷雨单独相处,现在大伙儿都在午睡,正好有件事情他要确认一下。
想到这里,张来贵微微弯下身子,故意装出一副亲切的长辈面孔来:“小雨啊,你这脑袋后边真的没事了?”
这么和蔼可亲,根本不符合二房一贯的画风呀~而且自她醒来之后,张家上下也就三嫂秦氏正儿八经来看过她,其他人基本是无视她的状态,怎么今天这个二叔倒是想起关心她来了?
不对!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谷雨心中一下子警觉起来:关于她脑袋上的伤,也就是原主的死因,难道和眼前这个二叔有什么瓜葛?又或者说,是和整个二房的人有关?
“小雨,你这是咋了?二叔问你话呢。”
张来贵藏在身后的一只手悄悄握成了尖锐的鹰爪状,忐忑了这么多天,是时候来个了断了:只要谷雨说出半句不利他的话,他今天就打算趁着四下无人,来一个干净利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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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芝麻桃酥饼
“呵呵,呵呵……真是劳烦二叔牵挂了。”张来贵眼中流露出的凶光让她后背一寒,谷雨迈着两条小短腿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挪,与张来贵保持一段安全距离后,这才打着哈哈道:“侄女我好的很,倒是二叔您,这大热天刚从田里回来,干活一定很累吧!”
张来贵皮笑肉不笑道:“小雨真是懂事,也不枉二叔疼你一场!来,让二叔看看你后脑勺的伤势咋样了。”
他话音未落,整个人便像是老鹰扑小鸡一般张着两只利爪向谷雨扑去,幸好谷雨怎么说也曾是身经百战的扛把子,当下小身子一缩,麻溜地从他手边滑了出去。
对方可是张家目前武力值最高的成年壮汉,换做以前四肢发达时期的她也没什么胜算,更何况是现在这幅根本没啥战斗力的小身子呢!
“不用麻烦二叔了!”
“小雨,你这么怕二叔,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
这话说完,张来贵脸上的笑容骤然变得阴暗起来。
巨大的危险正在降临,而自己却没有半点自保能力,谷雨只感觉头皮有些发麻,她一边躲着张来贵,一并嘴里东拉西扯的,试图转移对方的注意力。
“啊啊,二叔!……你别管我了,我真的没事!哦!我刚才听二婶好像去买糕饼了,你刚从田里回来,应该多休息,天气这么热,你说你回屋里去喝个小茶吃块点心多好啊!哈哈,那就先这样了,我回去睡午觉了……”
小混混拨动两条小腿就往自己屋的方向跑去,可是还没跑几步,就觉得背上忽然沉重,回头一看,原来是被张来贵伸手抓住了她背后的衣服。
“阿娘!阿……唔!”谷雨只来得叫了一声,便被张来贵一把捂住了嘴,她与陈玉兰所在的屋子有差不多十丈的距离,也不知包子阿娘听不听得到她的呼救声!
“小雨乖,二叔屋里有桃酥饼,可好吃了……走,二叔带你尝尝去……”
张来贵狰狞地制住谷雨,一手提起她就往自己屋走去,可是他没走几步,却被一双柔弱的手牢牢地拖住了。
“她二叔,你这是干啥呢?!”
陈玉兰不知何时从他身后窜了出来,看到谷雨被人捂嘴提着,她两眼血红,像只护崽的猛兽般刷地一下,本能的就把在张来贵手中不停扑腾着的谷雨一把夺了回来!
“阿娘……”谷雨两眼含泪地抱住她大腿,仿佛看到包子阿娘身上爆发出一圈出让人不敢直视的母性圣光来。
“嗬嗬~大嫂啊!我这是跟孩子闹着玩呢,看把你急的!”张来贵马上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因为心虚,他破天荒地感觉自己在这个一贯软弱可欺的大嫂面前,气焰矮了一大截。
“不!阿娘!二叔他说的不对!”
“什么不对?”
“小雨,你可别乱说话!二叔刚才明明是想带你玩……”
嚯嚯,现在知道害怕了?看来不坑你一把良心上有些说不过去啊~
“二叔,你不可以说谎!”
一手抱着陈玉兰大腿,谷雨的另一只小手气势汹汹地指向了额头冒冷汗的张来贵:“你刚才明明说你屋里有桃酥饼!你还说心疼我脑袋受伤,要把一整包的桃酥饼都给我吃的!”
陈玉兰:“…………”
张来贵:“…………”
这个张来贵图谋不轨,她和陈玉兰虽然在理,可是没有证据,打也打不过人家~
哼,上回她夜里经过二房窗前就看到了,二房屋里藏着好多吃的呢!不趁着今天敲诈一笔,难道留着让他们吃到过年?
“……嗬嗬嗬,啊呀呀,对对对!小雨说的对!”张来贵一双小眼珠子贼溜溜地转了转,马上反应了过来————比起让谷雨说出什么不利他的事来,一包点心算得了什么!
张来贵马上殷勤地招呼谷雨道:“小雨,你等着,二叔马上给你拿去!”
说罢,几步进了他自己屋里,很快的,谷雨和陈玉兰便听见二房屋里隐约传来吴菊花骂骂咧咧的声音,张来贵一声呵斥后,吴菊花便再没了声响。
片刻的功夫,张来贵便满脸堆笑地拿着一个白色布包走了出来。
“来,小雨,这是二叔的一点心意,你拿着。”
“哎呀!她二叔!这可使不得!”陈玉兰总算回过神来,慌忙带着谷雨推脱道:“来贵啊,都是一家人,别这么客气!”
“不不不!小雨一定得拿着!”
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还是这张来贵转性了不成?!眼看着谷雨笑眯眯接过他的点心,包子阿娘都要开始怀疑自己的人生了:难道张来贵刚才真的是在逗谷雨玩?这么说来,她刚才那么凶,那可真是太太太失礼了啊……
冒着小命差点被灭的风险,一斤多重的黑芝麻桃酥饼就这样落入了谷雨的手,很快,一个个巴掌大的圆圆的桃酥饼们被摊在了小牛的面前。
桃酥饼又香又脆,啃一口,甜甜的像是雪花般立即融化在嘴里,咬一下,那酥润的口感和芝麻的浓郁香味一起在嘴里同时混合,简直比刚刚的吃过的胡麻饼要好吃一百多倍啊!
最让人开心的是,这么好吃的东西,居然有一大包!
张小牛抱着一大包桃酥饼坐在自己阿娘和阿姐的边上,只觉得自己是绿水村里最幸运的小孩!
…………
很多年以后,位极人臣的张小牛尝遍了无数美味的糕点,却固执地认为黑芝麻桃酥饼就是世界上最好吃的点心~
当然,这是很久之后的事了,此处暂且不提。
桃酥饼事件过后,谷雨很没安全感,一连几天都腻在陈玉兰身边,回想起自己堂堂扛把子竟然混到如此地步,她的内心真是十分忧愁。
幸好那二叔张来贵每天都要去田里劳作,接下来的日子里也没啥机会单独对她下手,小混混缓了几日,总算稍稍定下心来。
这天傍晚,张家刚吃完晚饭,金氏和张老汉坐在堂屋口正乘凉,刘媒婆就笑嘻嘻地推门走了进来。
这次她给四叔张来和说的姑娘是邻村的,也姓刘,是刘媒婆本家的一个侄女。
谷雨带着小牛在自己屋前玩耍,老远就听见这位涂脂抹粉,罩着件土黄色铜钱纹对襟大绸衫的媒婆在那边自卖自夸。
“哟!您二老是没见过俺那侄女呀!今年刚十四,长得可水灵啦!那样貌十里八村的再挑不出更好的!肤白条顺,温柔贤惠就不说了,主要是人姑娘家里还殷实,上头两个兄弟早就成了家,爹娘虽然宠着,可这该会的活样样都好着咧!……”
刘媒婆一边夸,一边还嘚瑟地从兜里掏出一块手帕之类的东西送到金氏面前给她过目:“这就是姑娘之前送俺的手帕,瞧瞧上面绣的花,针脚多平整!”
金氏看了,嘴里称赞不已,在门口纳凉的吴菊花偷偷翻了个白眼,抱起自己的小儿子张成斌,一扭屁股回屋里了。
刘家姑娘的条件让金氏和张老头很是满意,根据刘媒婆的意思,那刘家姑娘对张家老四也颇有好感,于是说亲的环节很快跳到提亲这部分。
“……那么提亲的事就劳烦刘姐姐了。”
金氏轻轻地摇着蒲扇,精光的大额头下,一对犀利的眼睛眯成长长的两道缝,她笑眯眯地道:“我们老张家也是有些家底,刘姑娘嫁过来是绝不会吃苦的……再说了,我和老头子年纪大了,最近总想着分家的事————青山脚下那十亩田,我三个儿子可都是有份的,刘姐姐回去可知道怎么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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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 家
金氏说的那片田,刘媒婆怎么能不知道?那些田都是朝廷征兵时划分的良田,土质肥沃,粮食产量一亩抵人家三亩!而且十年内还是不用交粮食税的!十亩田三个儿子分,那每人起码有三亩,张家条件本来就不错,现在张来和又平白得了三亩良田的加持,身价可是蹭蹭地涨了不止一倍呢!
“哎哟!好好好!您二老放一百个心吧!这事儿就包俺老婆子身上了!” 刘媒婆笑得合不拢嘴,她拍着胸脯打完包票,马上屁颠屁颠地打着个灯笼去刘家提亲了。
等刘媒婆出了门,一脸震惊的陈玉兰才从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她几步跑到堂屋门口,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金氏道:“阿娘,您、您刚才说要分家?!……可是那青山脚下的十亩田是朝廷划给来富的,您怎么能把那些田给分了呢?”
“嘿!咋就不能了!告诉你,我分我们张家田地,轮不到你来插嘴!”
金氏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忽然轰的一下站起身来,把手中的蒲扇在小桌上敲得咯咯响,只听她对各房吆喝道:“都出来都出来!趁着今晚大家都在,我就把分家的事和大伙说说!”
“分家?!”
“哎呀,好好地怎么突然就要分家……”
听到金氏说要分家,张家其余人脸色各异地围了过来,谷雨看金氏一脸要向陈玉兰发难的样子,赶紧拉着小牛凑到陈玉兰的大腿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