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故国神游——城里老鼠
时间:2017-11-21 16:03:24

  燕飞沉声道:“我要去找一找失散在外的兄弟,防止他们落入陷阱。你呢?你一定想先行联络大江帮和宋孟齐?”
  苏夜道:“当然。我准备沿着长江,往建康、广陵的方向走,沿路打听大江帮的现况,还有任青媞的行踪。”
  她离开前说过,回来就找逍遥教的晦气,逼任青媞交出心佩,看看心佩和龙纹玉佩到底有什么联系,是不是她集齐天地心三佩,龙纹玉佩就会自动回归。然而,任遥已死,任青媞下落不明,逍遥教的人大多自寻生路去了,让她一下子失去头绪,只能先找到江文清再说。
  燕飞既不失望,也不惊讶,只说:“我想请你帮个忙,帮忙寻找并照顾刘裕。我暂时没机会去南方,希望你能确认他的安危。”
  苏夜微觉诧异,想不到他失去纪千千后,还有余力惦记刘裕。她原本犹豫不决,听他说话这么果断,也就顺水推舟,淡然道:“可以。”
  然后,她忽地微微一笑,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至于竺法庆和尼惠晖,你不必担心。即便他神功大成,走出弥勒山的死关,也不见得是我的对手。不瞒你说,我见过不少装神弄鬼的家伙,一直非常厌恶他们。他纵横北地也好,天下无敌也好,最终都只会成为我的目标。”
 
 
第四百七十五章 
  “我非常失望。”苏夜说。
  她说完,轻轻叹口气, 又重复了一遍, “真的, 我非常失望。”
  奇怪的是,她说是这么说, 脸上却露出微笑。这种微笑甜美动人,犹如刚出炉的面包蘸了蜂蜜,琥珀色的蜜汁正一滴滴落下, 让人恨不得一口塞进嘴里。
  事情再明显不过了——她并没那么失望。她的态度堪称亲切随和, 连目光都是晶莹的、温润的, 隐约透出欣赏之意。
  此刻,她正坐在乌衣巷谢家大宅东院的“望淮阁”里。顾名思义, 这座楼阁面对着秦淮河水, 视野开阔, 景致大气磅礴。阁中人凭栏而立, 眺望河面,会感到心旷神怡, 就像河水东流之时, 也带走了内心的烦恼似的。
  她对面, 坐着声望如日中天, 江左无人可比的“九韶定音剑”谢玄。
  他今年只有四十岁, 体型高大挺拔,脸容英俊无匹,极少把内心的负面情绪流露在外, 所以别人看到他时,永远只能看到他完美的一面。无论相貌还是气质,他都没有半点瑕疵。毫无疑问,谢家是江左衣冠之首,而他正是江左名士的代言人。
  他率军大败天王苻坚后,一跃而成南晋朝廷里最有权力的统帅。连司马曜、司马道子兄弟,都对他极为忌惮。
  但现在,他竟然两鬓斑白,眼角也微生细纹,似乎真是四五十岁的人了。这个现象十分反常,令人心中不安。以他精湛深厚的内功,超凡绝俗的剑术,他绝不该在这时露出老态。
  可惜,现实正是如此无奈。他的衰老并非源于年龄,而是内伤作祟。
  淝水之战期间,他先伤在慕容垂的北霸枪下,然后力敌任遥的御龙剑,救走沉睡不醒的燕飞,再然后,他不及休息、养伤、隐退,就打上明日寺,当着司马道子的面,洒然诛杀了弥勒教第三号人物竺不归,
  他惊退了司马道子,在弥勒教徒面前立威,可伤势也屡次加重,终至无药可救的地步。更要命的是,数日之前,他为了尽量把后事安排周全,不惜使用佛门中名为“普渡”的秘术,激发生命潜能,以完好无损的模样折返建康,镇住司马道子、王国宝等人。
  这是一件悲哀而无可奈何的事情。他自始而终,均是别无选择。但从这些事里,也能看出他的为人秉性。
  任何人,哪怕是看透世情之人,都不会习惯苏夜审视、打量的怪异眼神。说到底,她只是个小女孩,而无人会去在乎一个小女孩。然而,谢玄的表现极其正常,充满了他平时应有的魅力,丝毫不以她的年龄为意。
  这场会面前,苏夜按照她告诉燕飞的计划,一路往东南方向前行。她接近建康城时,突然听说谢玄从广陵而来,护送谢安的灵柩,到建康小东山安葬。
  谢安已经病逝,与桓冲一起,抛弃了危机四伏的司马皇朝,但谢玄还在。她知道,刘裕仍然是北府兵的副将,所以他平安无事的话,一定会回来找谢玄,向他汇报边荒集的情况。于是她不再走其他弯路,径直跑到秦淮河边,名垂千古的乌衣巷,自称是竺法庆的使者,特意前来求见谢玄。
  她给自己按了个弥勒教的名头,当然是怕守门亲兵见她年幼,像赶鸡一样把她赶走。结果谢玄竟已听说过她,一听外面有个扯竺法庆当大旗的小女孩,立即吃了一惊,命人把她带进大宅里,送到东院,在望淮阁和她见面。
  苏夜此行,总共有三个目的:一是为了刘裕,想办法确认他的现时处境;二是拿竺法庆、尼惠晖二人的性命为筹码,换取谢玄帮她的忙,查找江文清、任青媞等人的行踪;三是看中他九品高手第一的名声,为保险起见,先挑战一下再说。
  谁知谢玄伤势极重,重无可重,随时可能撒手弃世,几乎没有活过百日的机会。苏夜见到他时,秘法已开始反噬,使内伤卷土重来,并且不断加重。
  她既惊讶,又佩服,同时产生了深深的同情,有心帮忙却无能为力。倘若他未用秘法压制伤势,她还能帮他延长一些寿命。倘若她的玉佩还在身上,也可赠他一些药物。但现实就是这样无情,不留情面地向她证实,她再一次来晚了。
  谢玄抱恙而出,亲自接待她,只因她杀死了赫连勃勃,明显不是与天下四教同流合污的妖女。何况,她的武功更是惊世骇俗,即使只是刘裕眼里的“惊人”,也足以列名九品高手,影响当今混乱不堪的局面。
  他当然不是荒人,却有着和荒人差不多的好习惯。两人谈了很久,他始终没问她的出身来历,反而坦诚相待,有什么便说什么,令她免于纠缠恐吓、威逼利诱的麻烦,也令她大生好感。
  苏夜想的没错,刘裕确实回到了北府军。
  那时候,刘裕南下去找谢玄,途中连续遇上任遥、孙恩、江海流,最后受了伤又疲劳过度,一头栽倒在道边,昏迷过去。幸亏侍中大臣王恭之女救了他,把他送到广陵,让他成功见到谢玄。
  现在,他已经被谢玄内定为继承人,即未来的北府军大统领。而在此之前,走投无路的江文清亦来投奔谢玄,与刘裕会面,一起计划收复边荒集。
  他们多次提起苏夜,详细描述她的形貌。因此,谢玄方知真有这么一个小姑娘,并不奇怪她今天登门求见。
  谢玄的言词从侧面证实,她从边荒到太原,从太原回边荒,又从边荒赶到建康,走过千里迢迢的路途,居然一无所获。别人若说她是宗师之耻,她都无法还击。
  她说,她非常失望,正是失望于多次错过大事。她向江文清说出豪言壮语,却未能挽回江海流的死亡。忽然之间,素未谋面的竺法庆都变的很惹人讨厌,成为她迁怒的对象。他出关之后,若没看见在附近徘徊,形迹可疑的她,才叫咄咄怪事呢。
  不过,至少她已知道,江、刘两人都很平安,正遵循谢玄的意思,为将来的变乱做好准备。等燕飞北上,救回或救不回纪千千,回去找到他们,便是夺回边荒的日子了。
  谢玄端详她一下,微微一笑,淡然道:“为何失望?”
  苏夜道:“因为我想做的事,迄今一件都没能做成。我的眼光本应更好些,哪怕再等一两天,也可能挽回边荒的溃败。”
  这不是吹牛皮,也不是信口胡说,而是异常合理的推测。她去对付孙恩,死的人便会是孙恩。她去找江海流,死的人便会是聂天还。哪怕她留在江文清身边,也可以接下慕容垂射来的劲箭,让直破天活下去。
  谢玄道:“这不能怪你。孙恩与慕容垂联手,准备以摧枯拉朽之势摧毁边荒,乃是蓄谋已久的重大秘密,特意瞒过他人耳目。荒人坚持了那么久,已经足够令人敬佩。而桓玄放弃江海流,转为支持聂天还,更是神来之笔。”
  苏夜笑道:“我的看法若和其他人一样,犯下其他人也会犯的错误,那还有什么资格统领群雄。”
  谢玄失笑道:“你若这么想,谢某人也无话可答。”
  他微笑之际,风采更为慑人,眉宇间的一丝病容,竟无损于这种空山灵雨般的感染力。他长吁了一口气,甚至不去问她和大江帮的关系,稍一犹豫便说:“你要去找文清?”
  苏夜摇头道:“我不去。”
  谢玄露出惊讶的表情,诧异道:“那你想做什么?”
  苏夜已无心和他谈交易,思索片刻,缓缓道:“我要留在建康,寻找任青媞的踪迹,先拿到她手中的天心佩,再谈其他问题。竺法庆出关南下,必定携带天地双佩。也就是说,我杀死他之后,便可一次集齐三佩,查看其中奥秘。”
  谢玄并不在意天、地、心三佩,只挂念竺法庆和弥勒教。他并非那种把希望寄托在某位高手身上的人,何况他已拜托燕飞和刘裕去阻挡弥勒教。但是,此时苏夜亲口告诉他,她会因玉佩和竺法庆发生冲突,决心从他手里抢走玉佩,仍让他松口气,在不知不觉间,放下了肩头重担。
  他心知肚明,他可以信任她,把最重要的任务交给她。她负责对付竺法庆,比燕飞和刘裕两人更加妥帖。
  他的惊容迅速不见了,沉吟道:“任青媞?任遥已经死去,她深恨孙恩却无力报仇,也许会用玉佩为代价,换取他人助她杀死孙恩。”
  苏夜颔首,微笑道:“的确很有可能。”
  江凌虚向她发出警告,要她小心弥勒教时,曾说竺法庆应王国宝的要求,派出了楚无瑕。楚无瑕将被司马道子送入深宫,取代司马曜极为宠爱的张贵人。这位张贵人,就是任青媞的姐姐,任遥的另一位后妃曼妙夫人。
  竺法庆要通过这位精擅房中术的女徒,控制南晋的皇帝。假如司马曜被楚无瑕迷惑,从此以后只听信司马道子和竺法庆,那么南方佛门恐怕会有灭顶之灾,而谢家亦难逃全家遭受屠戮的下场。
  在苏夜眼里,竺法庆武功越高,越有资格做她的任务目标。她不会轻敌,却下定了杀他的决心。既然如此,她为谨慎起见,便不会说出曼妙夫人和楚无瑕的事情。
  到了这个时候,谢安已经逝世,谢玄亦危在旦夕,谢家有急转而下的趋势。压在他心口的大石,并非即将到来的死亡,而是他过世之后,谢家即将承受的命运。
  他不愿承认,却已习惯了正视现实。那就是谢家之中,再没有足以撑起门楣的成员。家族责任将落到谢琰、谢混两父子身上。可是,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们的缺陷和弱点。
  他思考过后,把这些麻烦统统告诉了苏夜,因为他认为她通情达理,可以理解他的难处。与此同时,她和江文清有着交情,愿意协助大江帮,敌对两湖帮与桓玄的联军。此外,她若在明面上支持刘裕,刘裕的处境将改善很多。
  他推心置腹,无话不可言。苏夜给他的答案,也并未让他失望。
  她得知,谢玄看重刘裕,打算要他做继承人,以免汉族的江山沦陷在北方民族的铁蹄下。无奈之处在于,除他之外,人人均看不起寒门出身的刘裕。别说司马道子、桓玄等人,就连北府军内部也是勾心斗角,派系林立,绝无可能凭谢玄生前留下的话,便对刘裕心服口服。
  打个不太恰当的比喻,若把建康城看作一张大地图,地图上便充满了虎视眈眈的血红名字。谢玄其实是刘裕唯一的依仗。他去后,刘裕将面对极其艰难危险的局面。
  谢玄又问了一句,“所以,你当真不回边荒?”
  苏夜笑笑,摇头道:“我不回去。别担心,你和谢安看好刘裕,我也一样。你需要明白,他本不该有我的贴身保护。我会留在这里,试图解决一些麻烦。”
  谢玄道:“麻烦?”
  苏夜笑道:“是。”
  谢玄沉吟良久,忽道:“好,对付竺法庆前,你的首要目标是谁?”
  苏夜微笑道:“我想去看一眼琅琊王司马道子。”
 
 
第四百七十六章 
  俗话说,夜路走多了, 总会遇上鬼。蹲点蹲多了, 也总会弄到一些有价值的情报。
  刘裕和江文清重返边荒, 聚集逃亡的荒人,筹划反攻大计。但是, 司马道子也能看出边荒的重要性。他一边进宫献言,影响司马曜的决策,阻止谢玄插手收回边荒的事情, 一边派出爱子司马元显、依附于他的谢安女婿王国宝, 命他们率领一支水师, 浩浩荡荡往边荒而去。
  司马道子好佛,喜欢建造华丽宏伟的佛寺, 常与僧尼来往, 所以一直很亲近竺法庆。如果他儿子比较争气, 当真占领了边荒集, 这个地方便会由他和竺法庆平分,一如现在的孙恩和慕容垂。
  司马、竺两人之间, 既惺惺相惜, 又相互利用, 维持着相当微妙的关系。司马元显受父亲影响, 更是好奇竺法庆的绝世神功, 等待他破关而出的焦急心思,直追身为竺法庆二徒弟的王国宝。
  他们在外“立功”,令谢玄十分不屑。谢玄是何等人物, 一眼便看出他们不会是天师、燕国联军的对手。刘裕可以光复边荒,司马元显则绝无可能。不过,一旦边荒易主,重回荒人手里,也就到了竺法庆功成出关之时。
  竺法庆此人,外表如弥勒佛般胖面大肚,其实老谋深算,才智奇高。他可能担任统帅,率军进攻边荒,亦可能发挥十住大乘功的长处,入集暗杀各帮派的领袖人物。他的攻击凶悍而阴险,绝非司马元显或王国宝能够比拟的。到那时候,边荒的形势又将严峻起来。
  当然,这是以后的事情,暂且轮不到苏夜操心。
  她仍未放弃挑战九品高手榜上,名列三甲人物的努力。谢玄伤重,已无机会接下她的挑战。桓玄远在荆州,要和江文清商量之后再说,也许还能同时宰掉聂天还。排名第三的司马道子,则安坐于琅琊王府,准备迎接远道而来的楚无瑕,送她进宫,迷惑他那位昏庸无能的皇兄。
  事实上,他为弥勒教造势,已经造了很久。王国宝宣称,竺法庆是弥勒佛的转世,当世的唯一真佛,有能力击败孙恩和慕容垂,摧毁其他教派与帮会。司马道子并不真正相信“弥勒转世”,却信任竺法庆的武学修为。
  孙恩找上大燕军,桓玄找上两湖帮,各自在乱世中拉帮结伙,而他对弥勒教的信心,并不在任何人之下。
  苏夜说她去“看一眼”琅琊王时,谢玄还以为这是刺杀的委婉说法。可怕的是,别人要去刺杀司马道子,可能是无稽之谈。单是司马道子的佩剑“忘言”,就很难对付了。但是同样的一句话,从苏夜嘴里说出来,会有石破天惊的效果,怎么听,怎么像是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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