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问低头一闻,见是豆浆, 又继续喊道:“去拿豆浆,拿牛奶,有什么拿什么!”
林唯衍领命出去。
南王吼道:“这是要做什么!你们这里是怎么回事!”
宋问未做理会,抬起唐霈霖的头, 掐着他的下颚,直接不留情的往里灌。
唐霈霖已经翻出眼白,豆浆顺着他的脖子往外冒,很难吞咽下去。
宋问只能不停的灌。唐霈霖痛苦咳嗽,总算喝下去一点。
林唯衍直接去抢了一桶豆浆过来,往宋问面前一放。
宋问用杯子再舀起一杯,逼着唐霈霖喝下去。然后按着他的胃部,让他吐出来。
唐霈霖呕出一些秽物,但情况并不乐观。
宋问面沉如水,嘴唇紧紧抿着。见对方几次打掉她的手,急得又吼了一声:“唐霈霖!”
唐霈霖看了她一眼,还有意识,却说不出话。
从胃里翻出来的胃酸,灼烧喉咙会非常难受,不知道是因为中毒还是受伤,也不知道他捂着脖子是因为疼痛还是呼吸困难。
宋问对医学,真是没有研究。如果家乡土方算的话,或许她还能治治疑难杂症。至于中毒,不在她的认知范围内。
但洗胃总是没错的,如果是食物中毒的话。
宋问还想接着给唐霈霖灌豆浆,南王眼睛一瞪,满带杀气的揪住了宋问的衣领,厉声道:“你还想做什么!我儿究竟怎么了?你这里的东西竟然有毒!他今日若是出了什么事,本王告诉你,我一定杀了你!我要你死无全尸!”
林唯衍身后长棍出招,一棍立在宋问面前。同时旁边两位侍卫一起出刀,齐齐杀向宋问。
林唯衍调转长棍,朝两人的方向一扫。兵戈间撞击,发出一声刺耳的响声。
刀锋削落宋问的长袖一角。
宋问与南王异口同声喝道:“住手!”
现在哪里是打斗的时候?
南王自然清楚,唐霈霖中毒一事,不可能是宋问所为。
没有动机,不合常理。
若真要杀人,这是最糟糕也最笨的方法。这只是在同归于尽而已。
此刻,他虽然恼怒,却也知道,宋问该是他的朋友才对。
虽然痛心,却也只能看着宋问继续动作。同时还要帮着给唐霈霖灌水。
他们这边动静如此之大,早有人过来围观。吵闹间听见了食物有毒,一声大吼,宣扬开去,在酒楼里引起了恐慌。
所有人仓皇失措,往门口冲去,想尽早原来这地方,去找大夫看一看。
跑堂拦也拦不住,更加不敢去拦。他们不知真假,但客人这架势,明显都不是玩笑的。
跟在南王身边的护卫推开窗,冲着楼下大声喊道:“所有人不得离开!拦住酒楼所有的出口。擅闯者格杀勿论!”
南王带来的士兵,闻令直接往门口一站,亮出了兵器。
宋问不知道他出门究竟暗中有多少人随行保护,但肯定是不少的。
这边强势的堵住门口,酒楼内客人又是一阵恐慌。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明白即将发生什么,却已经想到了最坏的结果。
众人抱做一团,互相拥挤尖叫。
这下想往外的拼命挤。想活命的拼命退,瞬间就冲成一团,场面十分严峻。
宋问如今却管不了他们,看着唐霈霖,只能祈求他命大。
他可万万不能死!
对方要的就是让唐霈霖死在这酒楼里。
人是在她店里出事的。若是真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境地,不管宋问有没有理由,与此事是否有关,为了平息南疆的怒火,她都难逃干系。
不。方才南王也吃了这里的东西,但却安然无恙。火锅送进来的时候,侍卫也的确试过无毒。若是真有什么猫腻,只会是在别的地方。
对方只想杀一个人。
若是两个人都死了,那岭南的军队,因为怒火,或许会发生暴动。于大梁来讲,就是劳民伤财的一战。
若是只死一个人,无论是南王或是唐霈霖活着,必然有所顾忌,依旧会按兵不动。
如果是宋问,她会想让南王死。因为唐霈霖还小,他更好拿捏。
那又究竟为什么,现在倒在这里的人是唐霈霖呢?
宋问脑海里一团乱,按着唐霈霖的胸口又吐了一次。吼道:“唐霈霖!你不能死!你要多少人给你陪葬!”
先不说中毒,唐霈霖已经被她折腾的够呛。
林唯衍看不下去,不知从哪里掏出一粒药丸,夹在指尖,推了推宋问道:“让开。”
宋问要紧牙关,扭过头,恰巧对着药丸。问道:“这是什么?”
那药丸黑得透彻,实在诡异。
林唯衍说:“大概是解毒药吧。我师父留给我的。”
南王见他要喂,立马拦住他:“不成!”再冒险一次,他儿怕就没命了!
林唯衍动作却比他快。宋问还掐着唐霈霖的下颚,他直接将药丸从唐霈霖的嘴里弹了进去。然后一手上一按,让他把药吞了下去。
饶是宋问都被吓了一跳。
林唯衍两手环胸道:“放心吧。我师父别的都不行,就是炼药在行。而且他看着已经不行了。”
南王怒指:“你莫胡说!”
他瞪起眼,脸上被横肉挤着的眼睛睁开一条缝。
宋问揉着额头,略过那个略带喜感的面容。
宋问在继续灌水洗胃,和在相信林唯衍的药效之间犹豫了片刻,大夫来了。
大夫是被那侍卫半扛着冲进来的。整个人有些凌乱。头发也被晃得四散松动。
旁边人立马让开位置,让大夫进来。
唐霈霖不知是好转,还是更严重。整个人虚脱的瘫软着。没有再抽搐,但是也没什么反应。眼皮半阖,呼吸微弱。
南王抱着的头,一遍遍给他擦脸上的,“我的儿啊!是谁要杀我的儿!”
大夫被身后侍卫一按,没有站稳,整个人扑到了唐霈霖的面前。对上南王的眼神,连忙伸出手安抚说:“冷静,千万冷静。”
他拍拍自己的心口,然后去摸唐霈霖的脉搏。
自己沉不下心,连摸了好几次也没有摸出所以然来。
宋问道:“冷静,千万冷静!”
大夫点点头,长吁口气,又摸了一次。
众人紧紧盯着他动作。只见他不慌不忙的拿出金针,扎在唐霈霖的穴道上。又掏出一粒药丸,让他含在嘴里。然后指着后背说:“来,拍,照着这里用力拍。”
林唯衍主动上前,宋问侧过身拦住他。这小子用力拍,那是要死人的。
南王也不会把这个机会留给他,身后侍卫收刀下蹲,确认了位置,一掌拍下。
唐霈霖猛得一呕,将胃中残渣吐了出来。然后不停的呕吐,直到只剩下酸水。
大夫重新将人放平。继续从药箱里拿出一根不知是什么的草根,左右看了一圈,想找能捣药的器具。
宋问了然,从桌上拿了个碗下来。
想想又放下,把南王吃过的那个碗拿过来,倒干净里面的东西,递给大夫。
若是火锅里面没有毒,菜色里面也没有毒,那么只有盛器上了。南王是吃过这个碗的,好歹可以确认没有问题。
大夫将药放进碗里。抖抖衣袖,拿着药杵准备磨药。
“这要多久!”南王看着唐霈霖苍白的脸色,实在等不下去。急道:“你快啊!”
大夫点头。
林唯衍伸出手,示意他来。让大夫后退,然后抬起长棍,用力一顿。
碗底直接被砸穿。
宋问:“……”
南王几要捶胸:“你究竟是要做什么!”
这小子分明是不想见他儿好!
侍卫一手按在刀上,不善道:“让开!”
林唯衍再次伸出手,示意他来。把碗里的药根拿到地上,然后继续用力敲。
宋问捂住了自己的脸。
南王又是一怒:“你要我儿吃地上的东西?”
林唯衍认真道:“我在帮忙。”
大夫被这两方吓得有点懵,匆忙道:“可以了可以了。”
林唯衍退开,大夫用手将药根拿在手里,犹豫的看向南王说:“这到底要不要吃?”
南王感觉自己要晕厥了:“你才是大夫!”
大夫将药给唐霈霖含在嘴里,又说道:“拿水来。”
宋问深深叹了口气。唐霈霖这来吃顿火锅,却不想吃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
就在不久之前,这位少年还骄傲的带着他父亲过来,炫耀般的给他介绍。宋问能清楚看见他眼中的儒慕之情,难得没有了平日的故作深沉。
怎么现在会变成这样?
林唯衍去端了水来,大夫给人喂服喝下。重新搭上脉搏,欲言又止道:“先带世子回去,我给他开几贴药。”
这样听来,应该是没有性命之忧了。
众人皆是出了一身冷汗。此刻心沉沉放下。
第153章 标题好难
在酒楼实在不便施救, 药材也带的不多。何况人多口杂, 既然已经缓过毒性, 该是带回别院救治。
两名侍卫上前,将唐霈霖扶起。
唐霈霖喉咙被灌了口气,又无力的咳了一声。
南王伸手抚上他的额头, 小声念他的名字。然后用手扶住唐霈霖的背, 送他走出包厢。
迈出去的时候回过头, 对着旁边的侍卫道:“你留着!将此事给我查清楚!”
酒楼的客人全挤在一楼。破骂叫嚣,不顾形象。小命当前, 哪管这酒楼的主人是谁。
随后见南王和侍卫走出来,立马噤声。
宋问终于露面,站在二楼的围栏旁边, 冷冷向下扫视。
竟是……小世子中毒了。看脸色苍白, 形容狼狈, 不知如今情况如何。
众人未亲眼所见,不知情况如何。如今明白事态, 心觉此事恐难善了, 怕要遭殃。自动为南王让出一条路来。
紧跟着他们的步伐,有人想要冲出店去,又被随行侍卫一把拦住。
旁边一人脸色大变道:“做什么!此处是京师皇城, 天子脚下,莫非王爷还要施以私刑不成?”
侍卫朝下面勾勾手指,拦着门口的守卫中,上来两个人, 方便听候他差使。
侍卫两手环胸,高声道:“请诸位留下,不过是要将此事查个究竟。犯事者不如自觉站出,以免连累他人。”
他说着扭头去看宋问:“宋先生,您怎么看?”
宋问未做表态,转身回到包间里。
站在门口,查看里面的摆设,然后说道:“还是再请个大夫过来,查查究竟是什么地方被下了毒。下了什么毒。”
那人想了想,决定听她所言,派人再去找个大夫。
宋问走到桌边。脚下都是唐霈霖吐出来的污物,她脚下避开,一手撑着桌上,拿起前面的一个杯子问道:“你们王爷,擅使左笔?”
那人点头道:“不错。”
宋问这边的餐具,是一圈摆下来的。唐霈霖与南王入座后,宋问也未将其余的餐具收回来。
南王用来装茶的杯子在左手边,左撇子说得过去。可唐霈霖的也在左手边。宋问却记得唐霈霖不是个左撇子。
那侍卫看了一眼,说道:“世子与王爷相坐,习惯了也用左边的杯子。”
他回身,对着身后的人道:“去,把方才上菜的跑堂带上来。”
那人抱拳道:“是,将军。”
宋问不禁多看他一眼。当他是个侍卫,原来是名将领。难怪遇事也不见畏缩,方寸有度,处事果决,很有魄力。
数人站在包间里等候消息,楼下忽然传来惊骇的呼声,似乎所有人都在尖叫。还应和着小孩嚎啕的大哭。有人在喊宋问的名字。
宋问觉得不对,朝林唯衍一点头。林唯衍背着长棍出去查看情况,站在走廊上粗粗看了一眼,走回来道:“死了。”
未几,奉命去带人的下属回来禀报道:“凶犯畏罪自杀了。”
将士略一颔首。
这事已经清楚明了,看来也不用多查。
那人手脚做的不干净,看样子不是一个惯犯。
自己的酒楼里出了这样的事情,宋问如何也笑不出来。
将士颇有深意道:“先生这里的人,似乎不大可靠。”
宋问扯起嘴角:“南王来之前,他只是个一个普通的跑堂。”
就算她再不讲究,也是调查过的。宋问不常在这里,跑堂比厨子都重要。毕竟店里大小事务,都要他们自己来决断。
这里的跑堂,大多是长安当地人,家室清白,手脚麻利。在别的店里也做过跑堂,未出过什么问题。
只是,天底下从没什么人是真正可信的。人性从来不应该被考验。权势或利益下,他的悲剧,又该算谁的罪过?
将士道:“人我带走查了,金吾卫那边自有解释。若是有需要先生作证的,还要劳烦先生。”
宋问朝他抱拳。
将士走出包间,又对着下面的人一声令下。楼下的护卫直接将尸体从门口拖下去。
整个酒楼的人仓惶挤在一边,怔忪莫宁,惶惑无已。压抑着抽气声,等待事情结束。
死人了。死人一事难以震惊。
终于,南王的随行护卫走出去后,堵在各个门口士兵收刀放行。
待门口确实空了无人,众人才回过神来,相互推攘一拥而出。
宋问知道如今她说什么,都不会有人听的。只是看他们这样瞎跑,确实有些担心。
来此处的有不少妇孺,哪里能禁得住这架势?
所幸,未再出更多的纰漏。众人皆是安全出了酒楼。
另外几名跑堂抱头躲在桌子下面,久久回不过神。
宋问从楼上下来,推开一张桌子。
那跑堂闻声抬起头,呼吸沉重,看着宋问。
“他们都跑了。”跑堂愣愣道,“还没付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