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宠(穿越)——泊烟
时间:2017-11-22 18:55:44

  这是个很有诱惑力的条件,但玉阶之下,谁都没有动,满院的鸦雀无声。
  莫怀琮觉得不对劲,连早前说好的几个官员都低着头,不来搭腔。他走下玉阶,一一点了那几个人的姓名,他们却纷纷避开了他的目光。
  莫怀琮厉声说道:“今日你们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否则谁都别想走出这里!国不可一日无君,你们不明白这个道理吗!”
  蒋堂虽然被压着,却大声说道:“恩平郡王失德,而你犯上作乱。要我与你等乱臣贼子为伍,休想!”
  一时群情激奋,场面有些失控。赵玖怕蒋堂动摇人心,命李秉成将他押下去。
  “恩平郡王恐怕没权力这么做。”人群后面响起一个清朗的声音,官员们纷纷让开到两旁,顾行简缓缓地走上前来。他穿着五品官服,一直隐在人群后面。他也被雨淋湿了,官服贴在身上,越发显得瘦削,身姿却挺拔如松。
  很多人看到他都松了口气,纵然是那些素日里经常弹劾他的言官,看到他站在这里,仿佛就如定海神针一般。
  莫怀琮等人却大惊失色,如同见到鬼魅。赵玖看着顾行简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顾行简已经被罢相了,来人啊,快将他抓起来!”
  可是这回,连那些禁军和内侍都不听他的了。
  赵玖慌忙去看莫怀琮,莫怀琮也觉得震惊。宫门明明是英国公看守的,怎么会放顾行简进来?而且这些官员和禁军是怎么回事?为何不听使唤了?
  赵玖觉得不对,手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因为顾行简看着他的目光,冰冷得如同看着死物。
  他惊慌地往后退,一个没注意,便摔倒在玉阶上。这时,他的视野里出现了一双绣着龙纹的锦靴,他仓皇地往上看,赵琅和皇后正扶着皇帝站在那里!
  他整个人僵住:“父……父皇……”
  高宗冷冷地俯瞰着他:“朕来告诉你,为何顾行简会出现在这里。因为那道罢相的诏书,一开始就是朕设的一个局。朕起初还不信你们会如此丧心病狂,泯灭人伦。但这一纸诏书,却替朕试出了忠奸!”
  当日,高宗问完萧昱身世之后,要将他押下去。萧昱却对他说道:“皇上,离开成州之时,顾相便说,若臣回都城遇到麻烦,那些人一定也会想办法对付他。他远在千里之外,无法及时赶回,要臣一定问您一句话:冲着那幅《定风波》,冲着你们君臣之间十数年的交情,您可愿再信他一次?”
  此刻,顾行简望着站在玉阶之上的皇帝,两人离得很远,隔着雨幕,看不太清楚皇帝脸上的表情。他赌皇帝的信任,本身就是极其冒险的行为。
  皇帝正好也看向他,对他轻轻点了下头。他们君臣之间的默契,只需要一个动作就能体会。然后皇帝吩咐左右:“将这几个乱臣贼子全部抓起来!”
  “母后,母后您救救儿臣啊!”赵玖爬上玉阶,爬到皇后脚边,声泪俱下地抱住她的脚。
  吴皇后扭过头不看他。到底不是她的亲生儿子,居然为了权势,连她都不惜舍弃。她保赵玖,本来就是为了那点母子情分。说到底,谁当皇帝,她都会是太后。可赵玖的心实在是太狠了,好在她没有姑息养奸,铸成大错。这一切都多亏了康福郡主的提点,她才主动去皇帝的病榻前交代了一切。
  雨渐渐停了,云层里透出几道金光。
  陆世泽带着禁军冲进来的时候,看到皇帝安然无恙地站在玉阶上,连忙跪下请罪。他昨夜归家之时,被顾行简堵住,深谈了一番。今日早就做好了拼死对抗莫怀琮等人的准备。
  他没想到病重的皇上竟然好端端地站在那里,而莫怀琮等人反而被抓起来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感觉到后背阵阵发凉。
 
 
第一百五十八章 
  后寝殿里, 董昌跪在皇帝的脚边,抱着皇帝的腿痛哭:“官家, 官家您好狠的心, 怎么不告诉小的一声……小的担心死了……”
  皇帝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老伙计, 朕只告诉了太后和韦医官, 你若知道,这出戏还怎么演?朕确实得了风痹之症, 没有骗你。”
  董昌抬手擦了擦眼泪,这才回过味来。这出戏确实有个很大的破绽, 那就是太后。太后和皇上母子情深, 却只来看过皇上一次。但太后平时深居简出, 所以他们都没有在意。
  怪不得他昨夜跑去求太后出面主持大局,却被太后身边的女官挡了回来。现在想想,他还一阵后怕。皇上恐怕是连他也不信, 要一并试探呢。
  赵琅跪在旁边没说话。之前他一直担心是自己的冲动害了皇帝,内心自责不已。直到凌晨一个内侍偷偷将他请到后寝殿, 他看到好好的皇帝,吓了一大跳。方才莫凌薇将人都支走的时候,他就躲在皇帝的龙床之下。
  他没想到莫凌薇居然喜欢顾行简, 还差点下药毒杀了皇帝。
  “琅儿,你过来。”高宗说道。
  赵琅便跪挪了几步到皇帝面前,趴在地上。
  皇帝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慈祥地笑道:“朕记得当年问你最想要什么, 你回答说,国泰民安,河清海晏。这么多年,你没变过,朕很欣慰。”
  赵琅趴在地上,没有说话。他的确拙于言辞,更不懂得阿谀奉承。他只知道尽自己的本分,不违心地做人。
  百官中品阶低一些的都回去了,只留下几个二品以上的重臣在前殿,谈起刚才的变故,还心有余悸。陆世泽的额头上不断地冒冷汗,也无心听旁人在说什么。若他今日跟莫怀琮联手,那就是掉入一个大网里面。昨夜顾行简劝他一堆家国大义,却没告诉他全部的实话,分明记着北征时被陷害停官的仇,暗中摆了他一道。
  这厮的确奸诈可恶!若他有丝毫动摇,英国公府就要在他的手里完蛋了。
  顾行简去侧殿换了身干净的官袍,这才去见皇帝。
  崇明带陈江流进宫,陈江流向皇帝详细交代了利州路一事的前因后果,还有他知道的关于赵玖的事情。其实有今日之事足够将赵玖等人定罪了,但顾行简还是要让皇帝知道全部的真相。
  陈江流说完以后,高宗沉思良久,让人将他带下去。
  顾行简站在一旁,听到皇帝说:“顾爱卿,恩平郡王的局是破了,萧家的局你还未破。”
  顾行简附身拜道:“这几日臣委托状元郎翻看当年李家的卷宗,查出了几处疑点,李家有可能是冤枉的。若皇上宽限时日,状元郎一定会将案情查得水落石出。若李家的冤屈得洗,臣的夫人和萧昱便不算罪臣之后,萧家只有欺君之罪。而隐瞒是因为有重大的冤情,按照大宋律例,此罪可宥。”
  高宗板着脸说道:“你将朕钦点的状元郎都牵扯进来,看来势必是要救萧家。可你知道萧家是前朝的皇族,朕一向忌惮,你如此维护,就不怕朕不悦?”
  顾行简跪在地上,看向皇帝:“皇上清楚,萧家同臣一样,从未有过不臣之心。臣和令公深谈过,他说历经数百年,这江山已经姓赵,萧家不过是顶着前朝皇族的名号,不会不自量力,他唯求自保而已。皇上既信臣,臣便以性命担保,有生之年,萧家绝无可能威胁皇室。”
  高宗听罢,忽然笑了两声,手指着顾行简道:“顾行简啊顾行简,你这是仗着朕的宠信,得寸进尺了。起来吧,朕会下令由吴均负责彻查当年李家一案,若确有冤屈,便替他们平反。”
  “多谢皇上!”顾行简行礼之后,才起身,“皇上还需要休息,臣就先行告退了。”
  高宗叫住他,幽幽地看了他一眼:“朕已经命宫人赐莫凌薇鸩酒。”
  顾行简神色如常道:“这是皇上的家事,臣不方便过问。”
  高宗靠在软枕上,感慨道:“刚才朕躺在床上,她问朕为何不信你,信了你就不会是今天这个局面。她入宫之前的事,朕都知道,只不过朕想着那么年轻的姑娘跟了朕,到底是委屈了,想着对她好,过往的那些事就算了。没想到这件事一直是她的心结,让她有了心魔。朕作为一国之君不得不赐死她,但她最后没有喂朕那颗药,朕又决定原谅她。这些事,朕无法说给旁人听,爱卿就当做听一个故事吧。”
  顾行简行礼,然后躬身退出了寝殿。
  过了一会儿,前去赐鸩酒的内侍端着托盘回来,对高宗说道:“皇上,小的到了娘娘宫里,娘娘已经自缢了。桌上留有这个。”
  内侍将托盘里的一颗明珠递给皇帝。
  那颗明珠是当年北海进贡的所有明珠中最大的一颗。高宗记得赐给莫凌薇时,她有些出神,说想起了那首《节妇吟》。
  高宗当时还笑她文不对题。现在想想,原来那才是她心里的话。
  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
  夏初岚原本在怀孕三个月之后就会离开成州,但新的成州知州却找上门来,以没有办香料工坊的经验为由,向她请教各种问题,她也因此耽搁了行程,留在成州帮他的忙。
  夏家的生意里面也涉及香料,她对这方面还算有些经验,竭尽所能地协助知州。只不过她同样挂心远在都城的顾行简,每日都要问思安和六平都城可有消息传来。
  但得到的答案都是否定的。
  她给夏柏青去信,夏柏青也只是简单地说明了家中的情况。今次科举,吴均没有悬念地问鼎状元,而同届的夏谦也终于考中了二甲进士,正等待吏部的选官。信中只说都城一切安好,让她不要挂念。
  怀孕三个月之后,她的孕吐反应都有所缓解,加上成州知州几乎每天都要来问她一些关于香料工坊的事,有时还请她到城中各处走走,方便选择建立工坊的地方。她也忙得不可开交,好像无暇再过问旁的事情。
  直到都城的事情告一段落,吴璘收到顾行简的信,亲自前往成州,告知夏初岚一切。
  夏初岚听了之后,对吴璘说道:“这么说是将军授意知州大人,让他每日来找我商议事情的?我竟然对都城发生的事一无所知,也是将军下令封锁消息的?”
  吴璘道:“请夫人见谅,这些都是相爷的意思。当时的情况,您就算回去,恐怕也会被软禁起来,在利州路这里,老夫还是可以保护您的。至少能护着您将孩子平安生下来。如今吴均查明了当年您母亲一家的案子乃是冤案,皇上也同意为李家平反,您就不再是罪臣之后的身份。相爷甚是思念夫人,要老夫派人送你回去。”
  夏初岚摇了摇头,又生气又无奈。那人真是习惯掌控一切,先将她隔离在所有危险之外,现在又说要她回去。她摸了摸肚子,等回到都城,这小家伙都会踢人了吧。她是拿他没办法了,只能期待这个孩子将来好好治治他这个爹。
  他们去利州路的时候还穿着夹袄,等回到都城,已经是盛夏时节,全都换上了轻薄的夏衫。街市上又有很多在卖清凉水的小贩,巨大的青布伞僻出一块阴凉地,摊前行人如织。
  临安一如她离开前那样繁华。
  马车到了相府,思安先下去。夏初岚坐在车里,起身已经有些吃力。
  等她到了马车外面,看到南伯和赵嬷嬷都在等她。
  思安搬来脚凳,跟六平一左一右地扶着她下来,赵嬷嬷和南伯连忙上前,围着她问长问短。她看了看他们身后,南伯似察觉,连忙说道:“相爷本来跟我们一起等夫人,但皇上急召他进宫了。”
  夏初岚应了声,心情低落,跟着他们进了相府。
  等绕过影壁,看见院子里站着两个人。一个是萧俭,一个是萧昱,他们回过头来看她。她停住脚步,想起萧家不久前因为欺君之罪被禁军看守,差点就难以保全,心有余悸。这些年萧俭独自撑着崇义公府,战战兢兢,如履薄冰。那些荣华富贵的背后,并不是光鲜的。
  他这么多年一个人苦守着她生母的秘密,好好地将她的哥哥养大成人,她心中忽然就没那么耿耿于怀了。
  父母的那段往事,无论对错,早已经淹没在时间的长河里了。她知道若是原主在萧俭身边长大,萧俭一定会给她全部的疼爱。作为丈夫他有很多无奈,但作为父亲他会全无保留。
  萧昱怕她还是有些抵制萧俭,独自走到她面前说道:“岚儿,知道你今日回来,我和父亲特意来看看你。舟车劳顿,有些辛苦吧?”
  夏初岚摇了摇头:“你们等了很久?到屋里坐吧。”她对萧俭点了下头,就算还无法叫他父亲,但至少没有那么排斥他了。
  萧俭觉得这样已经算进步了,不敢逼她太紧,何况她现在有身孕了。只要想到不久就会添个漂亮的小外孙,他心情就有些激动,他要做外祖父了。
  进堂屋之前,他伸手按住萧昱的肩膀:“我说你年纪也不小了,是不是该成家了?都城里那么多大家闺秀,就没一个看上的?”
  萧俭平时不大管萧昱的感情问题,萧昱扭头看他:“父亲?”
  “你看你妹妹都要生孩子了。你什么时候也让我做祖父?碧灵出嫁以后,家里就要变冷清了。”
  萧碧灵近来想换了个人一样,在家中安心待嫁,话也少了很多。尽管吴氏再三表示一直把她当做亲生女儿,皇上也说不会撤销她县主的封号,可是她始终有心结,不愿意见人。
  凤子鸣也到都城劝了她几次。
  夏初岚让思安去准备茶水招待萧家父子,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她身上的衣裳就有些汗湿了,扶着赵嬷嬷回竹居去换衣裳。
  路上,赵嬷嬷问她:“姑娘是不是因为相爷不在家,心里有些不高兴?”
  夏初岚叹道:“他是宰相,日理万机,从前就是这样。我若真跟他生气,一辈子都气不完。”
  赵嬷嬷笑了笑,扶着夏初岚进屋,提醒她小心脚下。
  赵嬷嬷去拿新的衣裳,夏初岚站到屏风后面,脱下外面的褙子,这时候地上有个影子,她以为是赵嬷嬷来了,便说道:“帮我拧一条帕子,我擦擦身上的汗。”
  外面有水声,然后又有人走进来。她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猛地转身,看见顾行简拿着帕子站在那里,笑着问道:“岚岚要擦哪里?为夫可以代劳。”
  她身上只穿着抹胸,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顾行简连忙伸手捞住她的腰,叫到:“小心!”
  夏初岚站稳之后,狠狠捶了几下他的胸膛,然后又伸手抱着他。她实在是太想他了,刚刚回家知道他没有在等她,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
  顾行简轻轻拍着她的背,将干净的衣裳披在她身上:“快穿上,别着凉了。好像变胖了一些?身上都有肉了。”他故作轻松地说道,手臂却紧紧地环着她。他的妻终于回来了,心中某个缺失的地方一下子被填得很满。她永远都不会知道,她于他是怎样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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