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衣想要将苏铘推开，却是摸着他右臂上那冰冷的血，一时心如刀绞，停止了手中术法，任凭苏铘将自己抱在怀中：“为什么！”无助的泪珠随着脸庞滑落，她低声哽咽起来：“你把我的真心当做什么！是太容易得到了，所以不在乎失去吗！苏铘，你怎么对得起我……”
“对不起，我对不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此生我只为你一人而活。”
狐衣止不住心中的痛苦纠缠，这个将自己抱在怀中之人真的还能原谅吗……她将所有的信任寄于他的身上，他却杀了她的爹娘，这要她如何原谅，又要如何报仇！
她已经失去了爹娘，又如何不能失去一个苏铘，况且，他是仇人……
如何能心软……推开，只要推开，让他从此滚出自己的世界，哪怕以后只能无所依靠的一个人……可是，只要顺应着这个怀抱，就能留住自己所珍视的最后一个人。
就在她犹豫之时，沉默已久的谢书林突然运灵于手，指向苏铘的颈间，冰冷的目光里被浓烈的杀意占据，她完全不怀疑自己若是不做出任何反应，他便能要了苏铘的命。
“苏铘，我恨你。”狐衣闭上了双眼，平静道：“为你一句誓言，我将自己变得一无所有，你永远不知道我有多恨你，恨不得你去死。”
苏铘不禁微微一愣，这样的狐衣，他从未见过……她吵她闹甚至伤他杀他都好，如今却是这般冷静的说着恨他，那种寒意似要顺着那冰冷的言语渗入骨髓，渗入灵魂深处。
“但是你不能死，我要看着你痛苦，看着你加入苍灵，看你变得开始懊恼太多话不能说，太多事不能做，看你为了守着一个别人的信仰，失去除生命以外的一切。你不会动手杀我吧，这样最好，让我有机会可以看着你一点点变得麻木不仁！”狐衣试着将苏铘推开，这一次却是轻易无比，她做出一个讽刺的笑容，道：“多年后你再想起现在的自己，是会后悔还是会觉得可笑？”
狐衣后退数步，拉开了自己与苏铘的距离，冷冷说道：“别忘了，我曾将所有信任予你，曾想与你去到天涯海角，但是你亲手打破了这一切……你是我的仇人，谢书林是我的仇人，你们苍灵，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阿九……”
“够了。”狐衣紧紧闭上了眼，道：“我恨你们！”说罢，转身一步步离开，余下身后之人沉默无言。
狐衣不禁苦笑，说什么恨，说什么仇，就连转身离开都是为了保他一命，这样的仇，又叫她如何去报？
看着狐衣越来越远的背影，苏铘心中五味陈杂，谢书林走到他身旁，道：“后悔了吗。”
“其实我选错了不是吗？”苏铘低头自嘲道：“是你逼她替我做出了选择。”
谢书林轻叹一声，沉默了半晌，道：“你说我可怜？”
“你活着真累，为了所谓的天命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为什么活到这个地步了，你却还没死……肯定有什么是你放不下的，而除去那样东西，你便是一个真正一无所有的人。”苏铘抬眼看向谢书林，道：“谢书林，我真的认识你吗？”
“若你所谓的认识是指最初的我，那么，这世上认识我的人都死了。”
***
“呆子。”夏临晚走到苏铘身旁，道：“听说，狐衣公主去了人界。”
“哦。”
“谢大哥说，我们也要离开妖界去人界了。”
苏铘惊讶：“啊？什么叫我们啊？”
夏临晚嘿嘿笑了笑，道：“我也要争取活下去的机会啊，我的有缘人，在我死掉之前，你必须习惯我的阴魂不散。”
“我靠，压力好大！”
“对了，你日后还会去找狐衣公主吗？”
“不会了。”
“为什么？你明明知道她那天说的那些话都当不得真，只不过是为了让谢大哥放过你。”
“谢书林有病，虽然我还不够了解他，可是除我以外应该不会有人更了解他了……我要是不在，他铁定放弃治疗了。”苏铘抬头看了看天，道：“所以，我要想方法治好他才能去找狐衣道歉，不然他闲得蛋疼了还要来捣乱。”
夏临晚笑了笑，道：“你能这么想就好。”
苏铘低头看着自己布满疤痕的右臂沉默了许久，终是拿起纱布将其一层层缠起，褪不去的伤疤是刺目的痛，时刻提醒着彼此间的点点滴滴，狐衣终究是将这百花之毒种人他心里了。
阿九，等我。
作者有话要说： 按时间顺序来说，这是《撕天异录》系列里第五个前传才对。。顺序应该是《苍灵》《红若》《毓离》《小羽》《狐衣》这样，现在五个前传就差《小羽》没写了，这个故事也会是最短的一个，写完以后就可以进入正传了，光是前传都从去年6月写到了现在，简直泪流满面。
也许很久很久以后我把整个系列写完了，还会回头唏嘘一番……
第74章 莫名其妙的相识
朱山之上, 安静的树林里, 一只黑色小鸟落稳在一颗枝叶茂密的大树上，只见树干上突然开出一个大口, 瞬间将它吞食。
树叶在树干颤动之时纷纷作响，碰巧路过的蓝衣少女不禁发出一声惊叫, 转身仓惶逃走，惊动无数飞虫鸟兽的躁动, 随之相伴的一声满带困倦的抱怨, 半躺在树枝之上的男子忽从树上翻身而下，阳光穿过那一层层摇摇晃晃的树叶, 投射下的光点晃动着打在那一张十分俊美却又略微苍白脸上。
他抬手随意遮了遮晃眼的光, 半眯着眼看向那个慌忙逃跑的纤弱背影，疑惑地自言自语起来。
“奇怪，这里怎么会出现人类？”说着, 闭眼打了一个哈欠，悠闲地跟了上去。
随后，整个树林又归于一片平静。
人界之人都将那个连接着妖界万妖山脉、囚禁着各类妖兽精怪的洪山当作妖山，将这个连接着天界入口、封印着无数妖兽精怪的朱山当作了仙山。
其实是仙山还是妖山也不过凡人一语之间, 其实两座山皆被食人的妖兽所占据, 区别不过就在于两座山所通往的地方不同罢了。
迷路的少女含泪揪着裙角在这山间树林之中走走停停，每一次迈步都那么小心翼翼，四处张望时眼里流露着满满的担忧，生怕身旁的某一棵树突然张开一个大口便将自己吃了去。
这么胆小的丫头，怎么会来到这里？
一个人类罢了, 就算知道她在这里的原因，能有什么意义吗？
在远处默默跟随的男子若有所思地停下了脚步，转身欲走之时却是忽然听见那少女又一次惊叫起来，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又细又矮的三个小树精将那个人类少女围在正中，大有一副“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的架子，可惜威慑力有所欠缺，比如那本就细小的树干上长出的那几条枝干更是细长，此刻不停随风摇摆，仿佛风在大一点儿都能将其吹折。
男子不禁摇头感叹，看来朱山的妖兽看起来比洪山要凄凉很多，入眼全是些营养不良的，人界的武者就算再差劲也不会至于变成这三个小家伙的食物吗？
这般想着，他将双手环抱于胸前，目光瞄向了那蓝衣少女腰间的剑。
受到树精包围的少女紧张得瑟瑟发抖，进也不是退也不能，三个树精本还有些顾忌，此刻见自己的“食物”那么胆小，瞬间胆大了起来，纷纷发动了攻击，少女凭着习武的本能左右躲闪，光从接连几下的躲闪便可以看出她的身法很灵活，应该是自幼习武，资质虽是不好，却也不会差，不至于被三个修为低微的树精欺负。
但是此刻她的双手却是僵硬着不敢还击，任由眼眶中锁着的泪水瞬间涌出，嘴里模模糊糊念着什么，都被哽咽声掩盖下去，根本听不清，只能从断断续续的字音中听出似乎都是求饶的话语。
“……”一开始便站在不远处准备悠然看戏的男子此刻却是恨不得自戳双目，他实在见不得一个脑袋还挂在脖子上的武者这么丢脸，明明打得过，却因为心中的恐惧而不敢还击，将这样愚蠢的行为纳入眼中，对他而言简直就是一种痛苦、一种煎熬。
是一刀杀了那三个树精救下那蠢丫头好呢，还是杀了那三个树精顺便一刀解脱那个蠢丫头好呢？
思考之际，那人类少女一个不慎跌倒在地，一时傻愣着不再躲闪，眼看就要受到一个树精的攻击，顿时大哭起来。
“简直不能忍啊！”男子怒喝一声，正在他要上前援手之时，却见另一人抢先一步，仅仅三片纯黑色的羽毛便将三个树精齐齐削断，微薄的灵力伴着几声惊叫四处崩散开来，一个的黑衣女子默默走到那蓝衣女子面前，将她从地上扶起。
人类少女擦了一把眼泪，一双水汪汪的眼感激地看着眼前救自己的女子，抿了抿小嘴，小声道：“谢谢姐姐的救命之恩……姐姐长得好漂亮！”
那黑衣女子抽回了扶住人类少女的手，寒声道：“你可知这是何地？”
“我……我不知道啊。”被眼前女子这般一问，蓝衣少女的神情慢慢变得委屈起来，她并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只是一个误入便再也找不到离开的路，遇到那么多妖怪都算了，好不容易见到一个人，还对她这么凶。
见眼前少女一脸委屈，黑衣女子微微一愣，随后语气竟是缓和了不少：“腰身佩剑，遇敌却不用，若是没人救你，难道你还真准备坐着等死了？”
“啊！”
忽然从一旁走出一个男子，戏谑道：“叫得这么惊讶，看来是记性跟着胆量一起私奔了。”
蓝衣少女愣愣的看着眼前的男子，完全忽视了对方的嘲讽，弯眉道：“这位哥哥，你长得真好看！”
那男子伸手摸了摸蓝衣少女的头，道：“小姑娘乖，虽然被你那么夸我还是很高兴的，但是我总觉得你每见一个人都会这样夸一句。”
“是真心话啊！”
“……”黑衣女子警惕地看着眼前男子，一眼便看出此人是一个修为不足千年的魔族，不过不管修为高低，能在朱山内自由行走便是不简单，而且在此人现身之前她完全没有感觉到周遭有生人的存在，按理来说她的修为比此人高很多，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如论如何，这么一个人在此刻突然出现，也许是有什么目的，总要小心一些，不要让他妨碍了自己的任务才好。
“别那么严肃，在这种地方相逢也是一种缘分，在下叶离痕，敢问姑娘芳名？”
“大哥哥！你是叶临风叶大侠的义子！”倪含娇的眼中流露着一丝崇拜，当然崇拜的不是眼前之人，而是他义父所顶的一个天下第一的名号。
是一个不应接近，却也不好得罪的人。
黑衣女子微微皱眉，道：“只怕缘浅不足相交。”叶离痕这个名字她怎么可能没有听过，三界皆知的人界第一高手叶临风便是他的义父，不过叶临风的名气也仅限于人界，若放到三界并不是多么厉害的角色，所以她一直都没将那个人类高手看得多重。但有传闻说这个叶离痕与魔界紫灵毓家唯一传人毓离的关系不寻常，持有毒牙古刺的毓离算得上是魔界数一数二的高手，绝对不能小视。
叶离痕也不放在心上，将目光移向面前的人类少女：“你呢？”
“我叫倪含娇！”
这天真的人类小丫头竟然这么容易就相信人吗？
“……”叶离痕在沉默片刻之后若有所思地开口道：“人如其名，你……果然很娇。”
“姐姐，你呢？”倪含娇抬头眨眼看向救了自己的女子，道：“我和大哥哥都说了！”
“陆小羽。”
叶离痕笑了笑，道：“这名字和你这个人还真是格格不入。”
陆小羽选择了将叶离痕直接无视，对倪含娇说道：“这不是寻常人类能待的地方，我不管你是怎么进入这里，如果想要活命就赶紧想方法出去。”
倪含娇听陆小羽这么一说，泪水又涌上了眼眶：“可是，可是我出不去啊！”
“那就紧紧跟着她，等她把该做的事做完了自然会带你出去。”叶离痕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卖掉了刚结识的队友：“虽然看起来凶巴巴的，心眼倒是挺好，相信她不会让你被这儿的妖兽吃了去。”
陆小羽狠狠瞪了叶离痕一眼，道：“我没那精力。”明知道她有事在身，还将随手捡的便宜包袱往她身上推，存心捣乱？
“哦，那就让这小姑娘跟着我吧，你放心的话。”叶离痕说着，垂眼看向自己的手心，随着双瞳变为赤红之色，手心也幽幽浮起一层薄薄的幽冥之力，墨色萦绕，似烟似雾，这本是无比平凡的一种灵力，却是吓得倪含娇瞬间躲到了陆小羽身后瑟瑟发抖。
“不过现在看起来，她似乎觉得我不是好人。”
“你确实不是什么好人。”陆小羽伸手牵起了倪含娇，转身朝着通往山顶的路走去。
“啧啧，小丫头太容易相信人，总有一天会被吃掉。我是魔族，为什么要像‘好人’，还有你身旁的陆小羽也不是人，是一个妖，信不信由你。”说罢，叶离痕竟是一脸悠闲地跟上了两人的脚步。
倪含娇侧头看着陆小羽，怯怯问道：“叶大哥在和我们开玩笑吗？”
“你觉得呢？”
“我觉得……叶大哥一点儿也不凶，不像是魔啊。”
“他确实是魔族人，不过魔族和人族一样，有好人也有坏人，他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就没有那么容易界定了，至少现在他暂时没有表现出想要对你我出手的迹象。”陆小羽这般说着，见倪含娇似懂非懂的点着头，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于是淡淡补充道：“还有，他没有说错，我确实是妖。”
“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