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煜面无表情:“好笑吗?”
鄢慈身体僵直,讪笑:“还行。”
“那你继续笑啊。”
鄢慈:“哈哈哈!”
方煜一个巴掌冲她脑袋上扇过去,鄢慈这阵子被他打成条件发射了,看到他手指朝哪边扭动就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么。她一个矮身蹲下去,堪堪躲过这一巴掌。
“Pia——”
她头的高度卡在贺禹的脸颊,方煜这一巴掌不偏不倚,重重打到贺禹脸上。贺禹站定不动,不复刚才嘲讽鄢慈的样子,一声不吭,低眉顺眼像个乖巧的孩子。
方煜没说话,冷着脸转身离开。
☆☆☆
“方煜!”
“方老师!”
收工后,鄢慈追在方煜后面,一路小跑:“方煜,你听我解释!我那不是怼贺禹吗?况且我也没说你不好呀,我称赞你粗长持久你还不乐意了!那我下次改口好不好?短小无力?疲软秒射?又痿又……”
方煜转过头来停住,鄢慈立马闭嘴了。
“你要是没赞美我,刚才那一巴掌就赏给你了懂吗?”
鄢慈呆萌地眨眨眼:“你不本来就是打我的吗?”
那明明是她自己机智躲过去的呀!
方煜出手如电,轻轻一巴掌扇在她脑门上。
“啊!”鄢慈惊叫,“干嘛?”
“老子要是不慢动作就你那傻样躲得过去?”
鄢慈抱着头,又眨眨眼,懂了。
她狗腿道:“原来老大那一巴掌是给贺禹的,老大你真聪明啊,竟然这么巧妙地找回了场子,不过刚才我要是躲不开呢?”
“你要那么蠢打死也活该。”方煜刻薄道。
鄢慈扁着嘴巴,正要说话,目光远远一瞥,落到方煜背后。
方煜回头,看到一只脏得脱了狗形的流浪狗。
前爪瘸了,身上毛发纠结,白色的毛硬生生变成了黑色,一只眼睛被眼屎糊死,一滴滴向外流脓。它走近了,方煜闻到一股浓烈的恶臭,皱着眉往旁边挪动。
鄢慈眼里冒出一阵食肉般兴奋的光芒,她摩拳擦掌,阴险地笑:“终于又被我逮到了,让我找找武器。”
方煜联想起鄢慈最近杠上的那只狗,心道应该就是这只了。鄢慈表情恐怖得像是午夜凶铃未删减版一样,一只手在包里掏什么,看上去和这狗“私仇”不浅,打算行凶。
方煜嫌这只狗脏,又觉得它看上去可怜,忍不住心软出声制止:“算了吧。”
鄢慈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方煜不耐烦:“闲得没事做了吧你跟一只狗过不去?都脏成这样了放人家一条生路行不行。”
“它咬你了?抓你了?蹭脏你衣服了?还掏武器,鄢慈你这人看着老实怎么这么坏?把你东西给我放回去。”
鄢慈一脸你有病吧的表情。
她纤细的手指动了动,缓缓从包里伸出来。
嫩白的指尖上,夹着一根红色包装加粗版的王中王火腿肠。
方煜:“……”
☆、拥抱
那只狗本来走自己的路,听到鄢慈的声音后原地一个哆嗦,抬起湿润的狗眼看了她三秒,然后转身吊着瘸了的前腿小跑而去。
它跑几步就停下来回头看看鄢慈,确认她跟着自己后,继续跑。
“其实早就喜欢上我了,只不过一直在装冷漠。”鄢慈撕开那根王中王,喃喃道。
方煜本来在掏烟,听到这话手一抖烟盒掉到了地上,他瞥了一眼鄢慈,捡起烟盒淡淡道:“少自作多情。”
鄢慈没理会到方煜的怪异,弯下腰悄摸跟在流浪狗身后:“不是吗?你看它的样子,以前一定被人类伤害过,想靠近又不敢靠近,想走远又怕走得太远看不到我。它走走停停,希望我跟上它,这难道不是欲拒还迎。”
“这怎么是我自作多情?”
方煜:“…………”
鄢慈也许没有自作多情,但他肯定自作多情了。
心里一阵诡异的说不出口的懊恼,他有点烦躁。
“它喜欢你?对你装冷漠?欲拒还迎?要点脸成吗?你要是能把它抱回家老子直播吃.屎三百斤。”
方煜话音刚落,那狗很配合地蹿入黑暗消失无踪,留下鄢慈手握王中王略微凄凉的背影。
鄢慈愣住了,半晌失落地说:“我追它半个月了。”
方煜侧头看着鄢慈,她眉眼低沉,眼里融着淡淡的小情绪。
“至于吗?不就一条狗?”他习惯性伸出手想拍她脑袋,临到头顶又忍不住收回了力道,改成了抚摸,“看你那点出息。”
夜间横店的马路空旷,橘黄色的路灯光线闪烁。
鄢慈站在夜色与路灯交错的温暖光影下,五官精致,楚楚动人。
几个散了夜场的年轻人从旁边的酒楼勾肩搭背地出来,他们可能喝多了,其中一个人冲着他们轻轻吹了一个口哨。
天色深沉,路上行人又少,鄢慈只戴了帽子没戴口罩。
方煜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放在她后脑的大手一压,把她的脸严严实实护进自己胸口。
“呀!”
鄢慈轻声呼了一下,手里去了皮的王中王顺着戳到了方煜新换的白色棉布T恤上。
方煜的胸膛宽阔紧实,胸肌硬邦邦的。
“砰——砰——砰——”
鄢慈的脸贴近方煜的左胸膛,听着他的心跳由原来的平静一点点加快。
有力而鲜活。
那声音像是裹着一条微小细弱的电流,顺着方煜的血液、皮肤、毛孔、以及衣服上的化学纤维,一直传导到她的面皮。
她觉得自己脸红了。
忽然又想到了什么,缩在他怀里低声笑了。
方煜察觉到,问她:“笑什么?”
那几个人还没走,鄢慈不敢抬头,只微微露出个大眼睛狡黠地冲他眨了眨:“看过那部电影吗?上面说爱情里的甜言蜜语要说给左边的耳朵听,因为那是离心脏最近的地方。”
“但你看,比起你的左耳朵,我现在离你心脏才叫近。”
方煜不明白她的笑点在哪里,淡淡道:“你不觉得你离我的左奶.头也挺近?”
鄢慈:“……”
方煜不说她还不觉得什么,他一说出来她顿时觉得这个姿势太尴尬了,她因为身高原因,下巴正好戳到方煜胸前那个尖尖上。
她刚要挣扎换个方向,方煜又说:“碰完左奶.头又要去碰右奶.头?你要真想把我吃干抹净,我建议你别这么费劲,直接写个潜规则申请明天递给我,方老师愿意……”
“你说什么呢!”鄢慈从来没见过能用这么平淡口气讲黄段子的人,一口气憋不上了,连忙反驳,“你愿意我还不愿意。”
方煜捏着她后颈把她拎开:“方老师愿意做你封杀之路上的最大助力。”
那几个路人走过去了。
鄢慈松了口气。
方煜低下头盯着自己被王中王油渍弄脏的T恤,扯起来闻了闻,表情阴晴不定。
鄢慈试探地问:“要帮你洗洗吗?”
方煜毫不客气,更不避讳,脱下T恤扔进鄢慈怀里,光着膀子凶恶道:“王中王多没营养?你那畜生看着虚弱肯定要补点好的吧,衣服洗不干净,我直接把你剁碎了喂狗你看怎么样?”
鄢慈:“……”
☆☆☆
鄢慈真的把那只狗抱回来了。
方煜一个周以后见到那只已经剃了毛、上了药、包了伤、安安静静躺在鄢慈怀里的流浪狗时,根本没认出来。
除了毛剃得太短,露出了底下粉嫩嫩的肉显得有点土腥,这只狗看起来和正常的宠物狗无异。身体软软的,乖巧温柔地趴在鄢慈大腿上。
林晴晴照例每天清晨坐在旁边念黑子的动态给鄢慈醒盹,鄢慈一边上妆一边冲方煜打招呼:“方煜,来,有事问你!”
鄢慈眼睛亮晶晶的,圆润有神,揉了揉手里的狗脑袋:“你看我们家王中王多乖,还记得那天你说的话吗?直播吃.屎,那三百斤我帮你收集还是你自己拉?”
方煜:“……”
“来劲了是吧?”他冷着脸。
鄢慈嘻嘻嘻直笑。
场务跑过来:“鄢鄢,你有粉丝来探班。”
林晴晴抬头:“后援会吗?我记得他们定的不是今天呀?”
场务:“不是,是一个小丫头,说是鄢鄢让她来的。”
“鄢鄢——!”
一声尖锐的惊呼响起,只见一个看上去二十岁不到的女孩站在剧组圈出的场地之外拼命朝鄢慈挥手。
她衣着朴素,身材极好,长发及腰脸蛋柔美,从头到脚透着一股淡淡的清纯味。
女孩看到鄢慈很是兴奋,像所有狂热的粉丝见到偶像那样冲动,她一把推开拦着她的场务跑了过来。
“鄢鄢我终于见到你了!你记得我吗?是我啊!”
她因为激动嗓音都不稳了,眼圈兴奋得隐隐泛红。
女孩掏出手机,找出一张微博截图给鄢慈看。
【鄢慈回复了你:我在横店拍戏,如果暑假有空,可以过来玩啊。】
鄢慈本来在疑惑,一看到截图瞬间想了起来。
这是她进组的那天回复的一个高考落榜的粉丝。为此她还挨了恺撒一顿臭骂。
女孩笑得甜美,微微勾起的眼角长了一颗细细的小痣,一笑显得千娇百媚:“我叫程允舒,鄢鄢我可是你的脑残粉啊,我从《青梧桐》开始就一直喜欢你,你叫我程程就行。”
☆、爱豆
“后援会说最近你在横店,我就过来找你了。”程允舒热得满头都是汗,拉着鄢慈不放手,“鄢鄢是你让我来的,我没有打扰你工作吧?”
鄢慈递给她一张干净的纸巾,示意她擦擦汗:“我记得你,你微博是不是叫‘鄢鄢的小橙子’?经常在热门评论看到。”
程允舒满脸惊喜点头:“对对对,我就是小橙子!”
方煜走了一圈回来,程允舒还在缠着鄢慈说话。
“我家是隔壁省的。”
“鄢鄢你缺不缺生活助理?我可以留在这里替你拎包倒水。”
鄢慈一愣:“马上要开学了,你不去学校报道吗?”
程允舒眼神闪烁:“我高考成绩差,不读大学了,我想当演员。”
林晴晴抱着胳膊,从程允舒来的那一刻就一直打量她,此时淡淡插话:“成绩差复读一年再考电影学院,如果来横店就能当演员,你当外面那些龙套这么多年白跑的?”
程允舒明显语塞了一下:“……我可以从龙套做起。”
林晴晴嘲道:“刚才明明还说要给鄢鄢做助理,你到底是想当演员还是想当助理?”
程允舒满脸局促的表情:“鄢鄢,我……”
鄢慈看她一眼,温和地笑了笑:“晴晴说的对,想当演员走科班会让你以后的路途更顺,与其在这里不知道多久才能混出头,还不如用一年的时间去复读。”
“我爸妈不会让我考电影学院,他们不支持我学艺术。鄢鄢,你让我留下来吧,我可以不要钱,我免费给你当助理。”
鄢慈为难:“我现在不缺助理。而且请助理要和公司报备,签保密协议,我一个人决定不了。”
鄢慈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可程允舒仿佛听不懂似的一直拉着她,半撒娇半恳求道:“求你了,鄢鄢。”
鄢慈一阵尴尬,直到导演组来人叫她,她才短暂地摆脱了程允舒的纠缠。
林晴晴一边走一边吐槽:“这女的是个脑残吧?说话颠三倒四。什么给你当助理,说白了不就是想进圈找捷径?就差把‘我想红’三个大字写脸上了。一点自觉都没有,是想把你当跳板吗?”
“也别这么说。”鄢慈摸了摸林晴晴的小脑袋,“小女生嘛,谁不想当明星享受万众瞩目的感觉?我挺眼熟她,每天都给我评论留言,好像还是后援会的小管理。一会你去问问她有没有落脚的地方,人生地不熟,一个小姑娘别被人骗了。”
☆☆☆
鄢慈拍完夜戏又是十一点多,程允舒已经不知去向,林晴晴说她晚饭的时候自己离开了。鄢慈没多想,只以为小女孩在自己这里碰到软钉子,受到打击了。
不是鄢慈不愿意提携新人,只是程允舒这种没有半点表演功底,长相又漂亮的女孩,想在圈里混得好,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
想拍戏想红都不是错,但她没靠山,一路向上爬太难太难,除了出卖自己似乎也别无他法。鄢慈想带她入圈很容易,但她护不住她。
鄢慈洗完澡,背了一会台词,关灯躺在床上玩手机。
最近拍戏很累,好在贺禹戏份不多,不用每天看着他那张恶心的脸表演。方煜的毒舌也收敛了很多,比起刚进剧组一句话十个字九个都在嘲讽鄢慈的演技,动动手十下里八下都要打她,现在的方煜可以说人道得像个绅士。
床头灯光昏黄,她玩着手机睡了过去。
鄢慈做了一个梦,梦里的她是个美丽的公主,被恶龙从城堡捉走关在山洞,瑟瑟发抖,弱小可怜又无助。
骑士御剑来救,公主感动得热泪盈眶,画面一切,骑士的脸化成了贺禹猥琐的笑容:“公主,和我走吧。”
鄢慈本能拒绝,钻回恶龙的怀抱,一抬头恶龙变成了方煜。
清晨五点半。
鄢慈从床上惊醒,抹了抹头上被方煜最后回眸一瞥吓出的冷汗。
有人敲门,她蓬头散发穿着吊带睡裙前去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