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画答了声“是”,退了下去。
没过多久侍画就回来了,一脸惊慌:“侧妃,您……您也去看看吧!”
胡晓云蹙眉道:“一惊一乍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侍画脸色苍白:“好像是东偏院起火了!”
胡晓云眼睛闪了闪,想起东偏院住的是周姨娘和姜姨娘,便吩咐道:“你去打听打听吧!”
侍画答应了一声,带了个机灵些的小丫鬟出去了。
胡晓云看向一边立着的侍书:“你去问一问,王府各院的晚饭是怎么回事!”
侍画出去了半日都没回来,反倒是侍书先回来了。
她轻声细气回禀道:“禀侧妃,王府内有两个大厨房和一个小厨房,外面的大厨房管外院的人的饭,内院的大厨房管内院的人的饭,小厨房专管庆禧堂王爷和王妃的膳食。”
胡晓云正拿着一本书在看,闻言睨了侍书一眼:“那我呢?”
侍书小心翼翼道:“禀侧妃,咱们和东偏院一样,都是派人去内院大厨房取,不能点菜,除非……”
胡晓云哼了一声:“除非我自己掏银子,对么?”
侍书轻轻答了声“是”。
胡晓云坐在那里生闷气。
她倒是不缺那点儿银子,只是心里憋气得慌。
不管在京城胡府还是在甘州胡府,她都是府里的嫡出姑娘,是众人捧着的娇客,如今进了亲王府,一下子成了不那么重要的人,落差太大,她有些适应不了。
屋子里静得吓人,只有雕花檀木架上摆着的西洋金自鸣钟发出“咔咔咔咔”的声音。
侍书奓着胆子,低声道:“侧妃,如今王府中白王妃当家,咱们不如等王爷回来再说……”
见胡晓云若有所思,侍书接着劝说道:“侧妃,奴婢听说白王妃连王府家务都懒得细管,如今王府中管事的是外管家兰锐和赵敏,内管家兰锐媳妇和王妃的贴身大丫鬟粉樱。侧妃要闹起来的话,根本就到不了王妃那一层,反倒和这些奴才奴婢生闲气,这就有些不值了。”
胡晓云没想到侍书会有这样的见识,便点头道:“那我就再忍耐几日吧!”
主仆两人正絮絮地说着话,侍画急急走了进来,脸色苍白:“侧妃,奴婢刚才去了东侧院,谁知有士兵把着门,根本进不去。后来奴婢在外面等了半日,又塞银子问了一个从里面出来的小丫鬟,才知道……才知道……”
胡晓云皱着眉头道:“好好说话!”
侍画用帕子拭了拭额角的汗:“听说是管姑姑要害小世子,被人举报,白王妃大怒,把管姑姑要用来害小世子的毒虫放到了管姑姑身上,把管姑姑关进东侧院正房。待管姑姑被毒虫咬得差不多了,白王妃便命人浇了火油,把东侧院的正房给放火烧了!”
她脸色煞白,接着道:“听小丫鬟说,管姑姑叫得跟厉鬼一般,吓死人了……”
胡晓云没想到白蜀葵会这么霸道狠毒,一时之间没有说话。
侍书低头不语想着心事。
侍画忍不住道:“侧妃,不如咱们把这件事禀报老爷,让老爷在朝廷弹劾白王妃吧!”
胡晓云没想到侍画这么蠢,抬手“啪”的一声,扇了侍画一耳光:“笨蛋!滚下去!”
侍画一向伶牙俐齿,在胡晓云面前素来比侍书得宠,因此一下子被打懵了,当即捂着脸哭了起来。
胡晓云看了侍书一眼:“你告诉她为何挨打!”
侍书低声道:“侧妃进入平亲王府侍候平亲王,说明我们府已经彻底投靠了平亲王,此时我们与平亲王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侧妃就算是要告状,也不能找老爷,让老爷弹劾,而应该找王爷。”
侍画这才明白了过来,也不敢哭了,捂着脸一言不发。
胡晓云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吩咐道:“侍画,来给我捏捏肩吧!”
侍画一听,顾不得擦眼泪,屁颠屁颠上前开始给胡晓云捏肩。
这时候外面已经黑透了,负责挂灯的婆子们正在外面廊下挂灯。
胡晓云是侧妃,自然不能挂大红灯笼,不知道哪个促狭鬼准备了一整套的粉红花卉纱灯,弄得整个院子里粉盈盈的,衬着院中的浓绿花木,真是奇怪得很。
正在这时,外面响起一阵脚步声,小丫鬟急急跑了过来:“侧妃,兰锐媳妇来了!”
胡晓云一怔,忙吩咐道:“请兰锐媳妇进来回话!”
善睐带着两个媳妇走了进来,先屈膝行了个礼:“见过胡侧妃。”
胡晓云打量着兰锐媳妇,发现她眼睛大而有神,身材窈窕,明眸善睐,不愧叫善睐,便含笑道:“你来所为何事?”
善睐微微一笑,道:“禀侧妃,东偏院如今正在整修,暂时不能住人,王妃吩咐了,说让把周姨娘、姜姨娘和表姑娘都安排进西偏院暂住!”
胡晓云一愣,接着便有些恼怒,脸颊顿时浮起红晕,眼睛也亮亮的:“西侧院原本就有些窄狭,侍候我的人这么多,本来就有些挤不下,如何能腾出屋子安置什么周姨娘、姜姨娘和表姑娘!”
善睐眯着大眼睛笑了,不卑不亢道:“奴婢是王府内院的管家,能不能安排人住进去这种琐事自有奴婢安排,不须侧妃担心!”
说罢,她不待胡晓云说话,便端端正正屈膝行了个礼,带着那两个媳妇退了下去。
胡晓云气了个倒仰,恨恨坐在那里,抬手“啪”的一声拍在了小炕桌上:“好!好你个白蜀葵,让奴婢来欺负我,有朝一日,我会让你看到我的厉害!”
善睐做事麻利得很,见西偏院东厢房被胡晓云拾掇成了会客用的客室,便指挥着人把东厢房收拾了一番,当天晚上就把幽兰、碧桃和韩丽娘搬了过来——幽兰和碧桃住在南暗间卧室,韩丽娘住在北暗间卧室,侍候她们的丫鬟则住在窗前的榻上。
胡晓云默默坐在卧室的窗前,心里发着恨,畅想着美好如画的“有朝一日”,到了那一日,她一定把白蜀葵挫骨扬灰,让她永世不得超生;她的儿女会把白蜀葵生的小畜生踩在脚底,一生苟且偷生!
穆然正在外书房院子西北的花园内遛弯,听小厮说赵敏带着王妃身边的粉樱和宝辞过来了,略一思索,道:“带他们去咱们院子的客室等着我吧!”
王妃既然这么郑重地派了心腹大丫鬟粉樱过来,应该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还是得郑重一些的好。
赵敏和粉樱宝辞在穆然小院的客室内候着穆然。
穆然风格与石征宇甚是不同,石征宇那里到处都是药柜药匣子,空气中似乎都带着药的味道,而穆然这里家具摆设都精致而舒适,而且很雅致。
他们没等多久,穆然就回来了。
粉樱便把今日之事前前后后和穆然说了,然后才道:“穆先生,王妃请奴婢把今日之事原原本本说给您听,问问您的意见。”
穆然面容平静:“王妃做得对。”
他抬眼看向赵敏、粉樱和宝辞三人,解释道:“王爷和王妃膝下只有世子,而陛下只有世子一个孙子,世子的重要性可想而知。正因为如此,便有那居心叵测之徒,想把黑手伸到世子身上,这样的人绝对不再少数。王妃这一招,叫‘杀鸡骇猴’,给那些蠢蠢欲动的人一个警告,让他们动手前心里掂量掂量再说。”
粉樱见连穆先生这样深得王爷重视的谋士都赞同王妃的做法,心中悬着的那颗大石头这才落了地——她生怕王妃今日出了一口恶气,却被王爷身边的幕僚否定。
她微微一笑,接着问道:“穆先生,王妃要奴婢做的第二件事是让奴婢问穆先生您,王爷如今怎么样了。”
第三百五十八章
穆然笑了,道:“请告诉王妃,王爷如今的行踪穆某不能说,但是穆某可以保证的是,王爷九月底十月初一定会回王府,因为十一月十二月很重要。”
如今西夏虽然蠢蠢欲动,却始终没有动。
王爷这次暗中进入肃州,便是指挥柳杞薛玉暗中挑衅,务必激起西夏的反弹,好给朝廷压力。
这样的话,起码能逼迫陛下解除王爷的闭门思过;再进一步的话,逼陛下让王爷监国;最后一步,达到逼陛下和朝廷立王爷为皇太子!
但是这些是不能说出来的。
不过穆然确信,以王妃的聪慧,一定能够猜到的。
粉樱得了这个确定的回答,不慌不忙屈膝行了个礼,和赵敏宝辞告辞离去了。
蜀葵正在卧室里面看着小世子睡觉,听到粉樱回来,这才从卧室出来,低声道:“穆先生怎么说?”
粉樱猜到小世子在卧室里睡,因此王妃才会特意压低声音说话,便轻轻道:“王妃,东侧院那件事,穆先生说您这是‘杀鸡骇猴’,做得很对。至于王爷的行踪,穆先生说了一段话,奴婢不太懂,奴婢复述给您听吧!”
她又笑着看了宝辞一眼:“宝辞你在一边听着,我若是记错了,你在旁边纠正我!”
宝辞嫣然一笑,答了声“是”。
粉樱便把穆先生那段话原原本本学了一遍。
宝辞点了点头:“王妃,粉樱姐姐没有记错。”
蜀葵含笑把穆然的话咀嚼了一遍,当即明白了过来——赵曦一个月后才能回来,那么他一定在忙一件大事;十一月十二月是提前商定的与西夏作战的日期,而肃州是大宋与西夏接壤最多的地方,赵曦应该在西夏!
她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了,你们下去用晚饭吧!”
蜀葵火烧了东偏院,取得了良好的效果,为庆禧堂换取了一个月的安静祥和,接下来的这段日子,平亲王府进入了难得的平静期。
蜀葵把王府各项事务都分给了赵敏、兰锐、善睐和粉樱等管理,她只负责处理大事。
每月逢五,蜀葵依旧去外书房听穆然上课,并跟着穆然一起处理王府政务。
除此之外,蜀葵都呆在庆禧堂,偶尔带着小世子去后花园玩耍,过着读读书、赏赏花、享受美食并教养儿子的悠闲日子。
这段时间西偏院诸人都龟缩了起来,蜀葵不愿意日日见她们,便免了她们的晨昏定省,让她们每月逢十过来请个安。
胡晓云日日坐在屋子里读书作画,闲时也不过在西偏院的后院里转一转。
碧桃似被吓破了胆,整日跟个小尾巴似的跟着幽兰,据说睡觉也跟幽兰挤在一起,恨不得和幽兰成为连体婴,而幽兰也很细心地照顾她。
韩丽娘则隔三差五就要到庆禧堂见一见“王妃表姐”,她来五六次,蜀葵才见她一两次,发现韩丽娘乖顺了许多,显见是吸取了教训。
薄荷见了,悄悄和蜀葵说道:“王妃,胡侧妃、周姨娘、姜姨娘和表姑娘近来好像老实多了!”
蜀葵拿着一把竹剪,正弯腰修剪正房走廊台阶下面种植的各色,好选几样给一边候着的小世子玩。
闻言她当即笑了起来,道:“薄荷,你想得太简单了!”
薄荷奇道:“奴婢瞧着她们很老实,王妃为何这样说?”
蜀葵直起身子,含笑打量着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