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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午饭的时候,苏小南和安北城一起去饭厅,见到了尤明美。
她好像刚从外面回来,拎着手袋,衣服很正式,一进饭厅的大门,漂亮的冷眸就飕飕扫向苏小南,一张脸上,黑漆暗沉,就像见到杀父仇人似的。
苏小南唇一撇,笑盈盈迎了上去。
“妈,你回来了!?啊呀,好巧!快快,坐下吃饭。”
从昨天撒谎到现在,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尤明美。
对于安北城这个亲妈,她喜欢不上来,但也不好太失礼。
人家是亲生母子,安北城可以不理她,苏小南可不能。
于是,她殷勤地抢在陈妈的前面,接下包,拉椅子,一张脸笑得甜腻腻的,像拌了十公斤蜜糖,那亲昵劲儿,与前两天的针锋相对完全不同。
“妈,你看,今儿的菜,都是阿诚特地吩咐厨房做的,全是你喜欢的。你赶紧尝尝口味,合不合适?”
尤明美冷眼剜她。
冷笑一声,不冷不热。
“你现在是家里的活祖宗,好好坐着就成了,别动来动去的伺候我,要是不小心动了胎气,把老太太的曾孙子弄没了,我可受不起这冤枉气。”
苏小南心虚地缩了缩垂下眼皮,干笑两声,不答话。
尤明美只是尖酸她几句,没有直接上来就死掐,不算太过分,她也就忍了。反正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她听着就行了。
毕竟,假怀孕确实荒唐了一点。
要不是形势所逼,她干不出这么狗血的事。
然而——
安北城是老婆奴啊!
尤其在公开场合,这是基本的相处节奏不是?
他看着苏小南疑似委屈的小脸,冷声问尤明美。
“你在怀疑什么?”
连妈都不叫了?
尤明美深吸一口气,恨恨拉了拉椅子,指着苏小南,冷眼回望。
“城子,你就作吧,作吧,给我好好的作!为了这样一个女人,你连奶奶都敢骗?胆子是越来越大了,我看你肚子里没有真货,要怎么向奶奶交代!”
“孕检单要看吗?”安北城淡淡看她,并不承认。
“孕检单?”尤明美冷冷一哼,一张美艳的脸像打了一片暗沉的阴影,“月事刚完就怀上,真当你妈傻啊?”
安北城脸上凉飕飕的,一本正经地撩眉。
“你儿子本事!”
“你——”尤明美没有想到自己酝酿了这么久的愤怒,会被安北城不温不火的软着陆。
还本事呢?啥本事?
这气氛,迷之尴尬!
苏小南唇上扬,翘着,斜瞄安北城。
潜台词:明明是假的,你怎么搞得像真的?
安北城轻抿着性感的唇,不理会。
潜台词:总会怀上的,爷多努力几次就行!
苏小南扁了扁嘴巴,无语地蔑视回去。
这事也太玄幻了。
大家都知道是假的,他就可以做到脸不红,气不喘……
论脸皮厚,她得甘拜下风了。
尴尬一瞬,尤明美终于缓过气。
“城子!”她气恼地瞄一眼苏小南,将心底犹豫了许久的话,慢吞吞说了出来,“你以为奶奶宠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你不要忘了,你还有一个大哥!”
大哥?
苏小南一怔。
对哦,安北城排行老二。
也就是说,他上头还有一个哥。
但从尤明美的语气来看,那个大哥不应该是她的儿子。
而且,从老太太和安家的重视度来看,安北城似乎才是传说中的“嫡子”?
那么——
这又是一个迷之尴尬了。
安北城的老爹,究竟有多少女人啊?!
除了安蓓蓓和传说中的“大哥”,他还有没有别的兄弟姐妹?
啧!
没想到,古代大户人家的毛病,延续到了现代。
有钱有地位的男人,哪怕换了不同的世道,照常的三妻四妾啊!
这么一想,她突然有点理解安北城的性格成因了。
生活在那样一个看着华美光鲜,其实乌烟瘴气的家庭里,他没有患上自闭症,抑郁症,没有长成一棵歪脖子树,还能这么俊,这么有思想,这么有才华,这么有本事——噢,好像她夸得太多了。
总之,他其实挺不容易的。
苏小南竖着耳朵,原本还想多听几句,可安北城冷脸一沉,勾起凉薄的唇,只讽刺地睨一眼尤明美,她瞳孔就是一缩,冷哼着结束了话题。
“算我瞎操心!你现在翅膀硬了,也用不着你妈了。吃饭!”
尤明美自个儿生着闷气,扒了几口饭,连菜都没有夹一口,就将剩下的半碗饭往桌子上一推,冷冷地拉椅子站起来,把一腔邪火都发泄在了一旁伺候的陈妈身上。
“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去叫倚秋,为我捏捏肩膀,治冶头痛?”
一边离开饭厅,她一边揉额头。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有一个为了媳妇顶撞老娘的儿子,确实也气人。
陈妈望着她的背影,嗫嚅几下唇,紧张地跟了上去。
“太太,桂小姐不在十八号呢。”
尤明美气了一天,似乎这个时候才意识到桂倚秋没有出现在饭桌上,也没有亲自为她做饭,甚至一整天都没有给她打电话了。
☆、第120章,私奔
第120章,私奔
“小白眼儿狼!”
尤明美向来喜欢的,不过是桂倚秋的顺从与温驯。
这会儿她心情不好,刚好桂倚秋触到了她的霉头,那火气上来,不再骂陈妈了,直接牵怒上桂倚秋。
“她上哪里去了?招呼不打一个。翅膀也硬了?”
陈妈晓得她的脾气,吓得都不敢看她的眼,只摇了摇头。
“桂小姐没有告诉我,只说把你的中药熬好了,放在冰箱里,等你回来,就让我给你热着。吃一碗,好休息。”
这些天来,尤明美都不好入眠。
尤其是昨晚,辗转反侧,基本一宿没睡着。
听了这句话,她的脸色又稍稍好看一点。
“去吧!她回来了,让她马上来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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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小南对安北城的家事,很感兴趣。
可回到楼中楼的房间,安北城转身就去了浴室,没给她半点询问的机会。
这个男人有洁癖。
只要在家,一天至少洗两次——
他去洗澡的时候,她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琢磨一阵,也就没了心情。
操心自己的事都操心不完,哪里操心得到他家?
一年合约已经过去两个月了,回头就和安家八竿子打不着了,还是少知道得好——免得知道越多,陷得越深。
安北城洗完澡出来,就看她若有所思地窝在沙发里。
他擦着头发走近,“怎么了?”
苏小南抬头,微微一笑,“没事。”
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
她垂下头,他淡然地挑一下眉梢,“要实在无聊,玩一会游戏吧。”
这么友好?
苏小南有些怀疑地瞄他一眼,看他不像开玩笑,叹一口气,却没有动电脑的兴趣,“我想去医院,看看我妈。”
明知道看不了,但她还是想往医院跑。
“明天就是周末了,薇薇要回来,见不着妈,也不知道会哭成什么样子。可我在这里,什么也做不了,还得天天看你妈的脸色,这日子……这任务,太憋屈了!”
安北城顿一下,把毛巾丢到她的手上,坐下来,示意她帮他擦头。
“很快就好了。”
哪个方面的好?苏小南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但想一想目前的情况,确实也没有比现在更糟心的了。
她一边为他擦头,一边瞄她冷峻的面孔。
“假怀孕的事,你想好怎么处理了吗?”
毕竟是假的,怎么都真不了。如果不提前做好准备,万一老太太一个抽风,屁颠颠来了景城,要亲自陪她去产检,那他们只有干瞪眼的份了。
“这个事,你别操心了!”安北城平静地说着。
忽地,他侧了侧脸,像想到什么似的,冷眸直视她。
“嗯?你在暗示我什么?”
心里“咯噔”一下,苏小南不解地回望。
“暗示?啥意思?”
安北城面上无波,轻轻撩一下她腮边的发丝。
这一触,苏小南有点慌神。怀孕还能怎么怀得上?暗示还能是什么暗示?她思绪一乱,心里像绞了一团麻,怦怦直跳,可安北城的脸上却一点表情都没有,冷冷的紧绷着,似乎根本就没有她想的那回事。
“我们私奔!”
私奔?
苏小南愕一瞬,笑了。
“神经!”
放柔的嗓子,声线浅浅又清脆,很好听。
好听的声音,是苏小南除了皮肤好,五官精致之外,另一个大优势。她一笑,令人耳悦心明,就好似呼吸了一大口清新空气似的,格外的轻松舒服。
安北城看她的目光深了深,“你怕?”
“怕?”苏小南唇一勾,“私奔就私奔,谁怕谁?”
半个小时之后,两个人出了将军巷十八号。
安北城没有叫司机,自己开着庞然大物——掠夺者。
午后的浮光掠过他的冷脸,深邃、凝重,看不分明情绪。苏小南却像一只出了笼的鸟,暂时忘掉了烦心的事,满脸都是舒畅和放松。
“靠!太舒服了。只要离开那个鬼地方,我就觉得好爽!”
把将军巷十八号比着鬼地方——也就她了!
安北城看她一眼,并不说话,眸中情绪复杂。
“喂,咱们奔哪儿去啊?”苏小南兴奋不已,捋一下发丝,将垂落的头发置于耳后,眉间眸底全是掩饰不住的笑意:“私奔的话,我建议找一个山青水秀的地方,建两间小茅屋,挑一口大池塘,种点荷花,养点鱼,男耕女积,嗯,幸福美满一个家啊。”
她眼睛里像闪着晶莹的星星,一边说一边笑。
这样的日子,她不是没有想过。
从小缺少家庭的温暖,她一直想过那样的生活。
有一个男人,有一个孩子,有一个家,有一片土地,有花有草有池塘……看书上网钓鱼养花,没有世俗的烦恼,也没有太多的欲望。
那种幸福,才是真正的幸福吧?
可她该有多天真啦!
安北城侧过脸,淡淡睨她一眼,那一只搭在方向盘上的手紧了紧,目光便凉凉地收了回去,唇线抿成了一条直线,冷硬得不带半点温度。过了好半天,都没有一句话,那脸上的冷气,配上“掠夺者”的霸气,再从苏小南仰视的视角看去,瞬间有一种逼仄的压迫感。
好端端的,怎么了?
家!家惹到他了?
哦对,人家和她只是合约婚姻。
他是不是觉得她有点儿蹬鼻子上脸?
轻咳一声,苏小南尴尬地牵了牵嘴角。
“我开玩笑的,你别往心里去。”
斜视过来,安北城斥她,“瞧你那点出息!”
苏小南微微一愕。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好像在他的目光中捕捉到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反正和刚才不一样。
靠,阴晴不定。
这种男人太麻烦!
她翘一翘嘴唇,凉凉讽刺。
“二大爷,我又哪里惹到你了?”
安北城抿紧冷唇,并不回答她。
过了一秒,忽地又放软了声音问她。
“伤都好彻底了?还有疤吗?”
这句话说得没头没脑,苏小南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那一次被玻璃扎伤的地方。
额!
这么一提,她想到了曼珠沙华和艳红嘴唇。
……还有,任思佳手机上那些陆止的妖艳照片。
条件反射地抚一下胸口,她弯着腰,尽量平稳的叙述。
“都好了。就疤还在——”
“嗯。”安北城语气冷漠,不带句号就结束了话题。
莫名其妙的问,又莫名其妙的结束。
汽车里,再一次陷入了沉寂。
安北城不说话的时候,苏小南就会不自在。
不为别的,他身上的气场,实在太过强大了,存在感也太强,太容易影响她的情绪。瞧他老半天,她撇一下嘴,将目光望向车窗外面,轻轻吐出一口气。
景城的大街,灰蒙蒙的一片。
这空气污染,好像越来越严重了。
好怀念小时候的天空啊!
苏小南正操心着国计民生,掠夺者就停了下来。
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下,安北城低下头来,淡淡看她。
“在想什么?下车了!”
“哦。噫?”苏小南调头,发现这里居然是医院。
而且,是一个她熟悉的医院。
上次陆启带她来过的,那个坑她不浅的妇科权威医生陈佩兰女士所在的医院。
她一脸迷惑。
“怎么来这里?我那个地方……都没什么事啊?”
“复查一下。”安北城的声音不轻不重,却没得商量。
领着她上了楼,陈佩兰好像事先已经知道他们要来似的,热情地迎了上来,把苏小南带到检查室,亲自为她做了一个妇科检查,却没有告诉她结果,而是和安北城在办公室嘀咕了几句,然后领着他们到了B幢的顶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