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心中总有一股不祥的预感?摸摸脑瓜,江流儿犹豫不决。
“还不进去?”小八戳了戳江流儿的后脑勺提醒,“法明师父可是好些年没见你了,你赶快回去问候他老人家。”
“咕咚姐姐,你和猴子呢?你们也会留在金山寺么?”江流儿有些不舍,他一手抓着小八,一手抓着猴子,不愿放手。
“我们又不是和尚,自然不会留在这里。”悟空本是玩笑说了句,却不想他声音刚落,竟听江流儿回道,“那我也不当和尚了,待我进去与法名师父问安、道别,便出来寻你们可好?”
“你说什么?”小八满心紧张,糟了,糟了,这小和尚信念不定,在外逗留几年,竟然连本家也不想干了。
“我不想当和尚了。”江流儿复又说了句,“你们教我法术,可好?我想跟你们一起去收妖。”
江流儿小小的脸上满是坚定,可小八与悟空看见他这般模样,却是满脸复杂。
佛祖若是知道此事,定会怪罪他们‘扭曲’江流儿求佛之心,届时别说能否脱去金箍,可能会被重新压回五指山。
“你……”你不能不当和尚,悟空话还没说完,便被小八抢了去。
“你去吧,我与悟空在此处等你。”小八说完猛地朝悟空使眼色,佛祖怕是早已料到此事,才会预言,江流儿回到金山寺,前尘往事,尽会消散如烟吧。
小八知道,待江流儿走进金山寺那扇红漆木门,便会忘掉一切。自此,他不会记得还俗,自然也不会记得想学法术与收妖之事。
“你们一定要等我。”将行李交到悟空手上,江流儿蹦蹦跳跳来到红漆木门前。
推开红漆木门,江流儿抬脚,还未落定,便听身后有人喊他。
“江流儿,你过来。”悟空放下行李,猛然跑了过去。
小八不明白悟空何意,忙也跟着跑了过去。
抬手在胸口摸索许久,悟空忙将一纹满绿色藤萝图案的拨浪鼓掏了出来。
随手转了两下,听那拨浪鼓发出“咚咚”声,悟空微微一笑,将鼓塞到江流儿手中,“这拨浪鼓你最为喜欢,还是放在你身上比较稳妥。”
江流儿不知猴子何意,却是抬手接过握在手中,“那便暂且由我保管,若你哪日想听这鼓声,寻我要来便是。”
江流儿嘻嘻一笑,摇了摇手中的拨浪鼓,推开红漆木门,义无反顾钻了进去。
小人儿渐渐消失在视线中,小八与悟空站在金山寺外等了许久,始终没见他出来。
“他不会出来了。”悟空呢喃了句,目光有些空洞。人各有命,他是知道的,就如江流儿生来便是被选定的求经人一般。
“他留在金山寺也好,不用跟着我们风餐露宿,也再不用担心那些虎豹妖魔。”小八叹息了声,随手一摆念了个口诀,江流儿的行礼便转眼间消失不见。
——*——
金山寺偏远禅房内,小和尚幽幽转醒,手中抱着只拨浪鼓,灰布束就的行礼就在身旁。
“你醒了?”法明右手捻珠,满眼忧心望着江流儿。
三年前,那青衣姑娘要带江流儿去云游四海,说是小半年,不成想这一去便是三年。
“师父,我怎么会在这里?”江流儿面带疑惑。为何脑袋空空的,他拍了拍脑袋想了又想。
这些年读的经书倒一字不差都记得,可除此之外呢?遇到什么人,做了什么事,说了些什么话,他统统都不记得。
“玄奘!”法名缓缓起身,叫了声江流儿的法号,“你这些年在外云游,可有收获?”
“云游?”江流儿摇头不解,“师父,你说我出去云游,可为何,我只记得自己这些年,在打坐念经?”
江流儿有些苦恼,他抬手欲敲敲自己的脑瓜,却被法名师父抬手拦住,“莫要强求,顺其自然。”
“好的,师父。”江流儿收手,点头应道。却突感体内一阵寒流涌过,打了个喷嚏,。
揉了揉鼻子,江流儿满面疑惑,这大热的夏天,为何他却感染了风寒流鼻涕呢?
金山寺外
小八揉了揉鼻子,同样打了个大大的喷嚏,“走吧,筋斗云上寒风太盛,我们抓些药来给江流儿送去。”
☆、西行之白龙
#西行之白龙#
小八与悟空相伴回到五行山时, 原本五指模样、高耸入云的高山早已变了模样, 两侧山体坍塌中压, 成了擎天一柱。
大山的生命力是强盛的, 三年过去,它虽变了模样, 可满山的郁郁葱葱从未减退。
重新回到这里,悟空感慨颇深, 当初被压在五行山下, 不得自由,郁结心中,又念着咕咚姐姐,不知她身在何处,是生是死, 着实百般折磨, 度日如年。如今……侧首看了看身旁的青衣小姑娘, 悟空面带微笑,心中满足。
“不如在此修个洞府, 我们便做了此间的山大王如何?”小八一甩衣袖, 满面激动,她已与《取经指南》打听过, 江流儿大约还有十年时间,才会西行求经。
十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他们既然遵守与菩萨的约定, 在此处等江流儿,便要想好接下来的对策。
“一切都听咕咚姐姐的。”悟空脸上恢复平静,他偷偷伸手拉住咕咚的小手,猴脸微红。
小八并不知这一切,只习惯性反握悟空的手,十指相扣,并肩朝山里走去。
“小姑娘,可不能再走了。”不远处传来老人焦急的喊声。
小八停下步子回望,正见一胡子花白的樵夫,背着些许干柴朝自己走来。来人眯着眼睛,步履蹒跚,额头满是细汉。
“老人家,为何不让我们进山?”小八不解问道。
“小姑娘有所不知,这山里呀住着妖精。”樵夫擦了擦额头的细汉,继续道,“前段时间,村里的牛羊在山脚吃草,一阵狂风大作,全被卷进了山里。村里的壮年进去寻时,只看到满山的森森白骨啊。”
樵夫说到这里的时候,唇角些许颤抖,“有人看见,那是个通体白色的长虫,一口便吞下一整头羊。”
“怕不是你老眼昏花看错了?”悟空小声嘀咕了句,三年前,他是凡人口中的‘妖精’,如今离开三年回来,怎会还有别的妖精侵占这五行山?
“谁在说话?”樵夫看了看青衣小姑娘身旁的猴子,不解皱眉,莫不是听错了,这猴子怎会口出人言?哎,果真是老了,不仅眼睛看不清了,连耳朵也不好使了。
“小姑娘切记俺的话,不可再往山里去。”樵夫摇了摇头,背着干柴转身离去。
小八与悟空相视一眼,心中好奇,这五行山又不是什么仙山宝地,怎地三年不回,便多了只妖精。
“什么妖精口味这般独特,竟选在五行山落脚?”小八嘟囔了句,微微皱眉,这五行山灵力稀薄并不适宜修炼,那逗留此处的妖精,莫不是个傻子?
悟空心中同样好奇,他拉了拉小八的手道,“走,咱们进山瞧瞧去。”
两人并肩而行,缓缓朝山里走去。
一路上郁郁葱葱,虫鸣鸟叫一切正常,并未有恶妖存在的痕迹。
倒是悟空,进山之后,撒欢一般,这边摘了果子吃,那边捉了蝈蝈玩,好不自在。
微风舒缓,小八打量四周,准备放弃寻找。那樵夫怕不是真的老严昏花看错了,这山中一切平静,哪有半分妖精存在的影子。
野花幽香,小八吸了吸鼻子仔细分辨,似乎闻到一阵若有若无的腥味。
悟空同样也发现了些许异常,他上前一步将小八护在身后,一双金光火眼细细观察四周。
风声渐起,四周植草树木摇摇晃晃。树影斑驳间,一抹白色的影子隐隐约约,由远而近扑了过来。
悟空反应不慢,随手掏出金箍棒,便将那扑来的影子给打了回去。
“碰”的一声,那白影重重落到地上,大声咳嗽起来。
“何方妖孽,竟敢暗算俺老孙?”悟空手执金箍棒,一脸怒容。
小八躲在悟空身后,缓缓伸出半个脑袋,正见不远处躺着一白衣人,捂着胸口痛苦咳嗽着。
四周草木繁多,枝影绰绰,小八看不清那妖精的模样,只隐约看见对方肤色白皙,咳声洪亮,倒是个年轻的妖怪。
“臭猴子!”少年咬牙切齿骂了句,挣扎站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衫与头发。
小八这才看清少年的模样,浓眉大眼,英姿俊朗,白衣银甲,一脸傲娇,不正她是敖烈小师弟么?
只与五百年前嫩得出水的少年郎不同,此时的敖烈,身材更高挑些,面容也更坚毅俊朗些,多了些成熟的味道。
“怎么是你?”看清白衣少年的模样,悟空小声嘟囔了句,将金箍棒变作针状收回耳中。脸上并无半点愧疚之意,谁让这家伙突然扑过来的,活该!
“哈哈,误会误会!”小八讪讪一笑,忙上前去,替敖烈将脑袋上沾染的枯草拿下,又替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身上各处隐隐作痛,敖烈捂着胸口,只觉心中委屈。他受观音大士指引,前来此处等悟善师姐他们,未料到刚见上面,便被那臭猴子打了一顿。
“你不是金光火眼么?怎会认不出我?”敖烈一脸不满,甩甩衣袖,这臭猴子莫不是故意的。
“你这长相太过普通,俺老孙自然认不出。”悟空双臂抱胸,下巴微微扬起,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
“你……”敖烈指着悟空半天说不出话,憋得脸色通红,正欲举拳相向,却被一旁的小八拦了下来。
“悟空他确实分不太清人脸的差异,你下次现了原形,他定一眼认得出。”小八苦口婆心劝慰许久,这才打消敖烈动手的念头。
想到樵夫提到的妖怪,小八小心问道,“村民说山中有通体白色的长虫,一口可吞下一整头羊,可是你?”
“白色的长虫?”敖烈皱着眉头,一脸不满,他堂堂龙王三太子,怎么就成了人间的长虫,这些凡人,当真无知。
“这么说,真是你咯?”上下打量了敖烈一番,小八缓缓点头,敖烈本就是一条小白龙,现了原形之后,还真有点像长虫。
“是又如何?”敖烈不满,盘腿坐到地上,一双眼睛,滴溜溜在小八周身打转。
半响才开口问道,“怎么只有你俩在这,那前去西天拜佛求经的和尚呢?”
“你怎会知道求经之事?”小八盘腿坐在敖烈对面,又伸手将一旁僵站着的悟空拉了过来,示意他一起坐下。
三人围坐在一起,三颗圆溜溜的脑袋凑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分享所知的取经消息。
“这么说,是观音菩萨让你来五行山护送取经人的?”悟空眉毛一挑,有些不满菩萨的安排。
不就是护送江流儿去西天取经么?找这么多人作甚?莫不是信不过他齐天大圣的本领?
“自然”敖烈昂着下巴一脸骄傲,那模样似是再说,他可是菩萨请来护送取经人的高手。
“可是……”小八心中怀疑,咬着嘴唇小心翼翼说道,“据我说知,西天那群神佛,像来喜欢要挟人,你莫不是有什么把柄在他们手上。”
小八这般问,自有她的道理。当年在西天,她借助聚魂灯修复元神,又用了佛祖座下青莲重塑身体,这才被佛祖派来人间保护江流儿;而悟空因大闹天宫,被佛祖压在五行山下,佛祖准他出山的前提便是,保护江流儿西天取经。
这般来看……敖烈不可能,无缘无语跑来五行山,嚷嚷着要护送江流儿西行取经,定是有什么把柄在别人手上。
听小八这般问,敖烈的脸色黑色了不少,只听他叹息一声,揉揉脑门,满脸忧愁道,“哎,都是包办婚姻惹的祸。”
从敖烈颠三倒四的叙述中,小八大概弄懂了他的意思。
东海龙王抱孙心切,便从旁系亲戚中,寻了一知书达理的蛟龙女许配给他,还特意从天帝那请了盏琉璃灯,作为两人结亲的见证。奈何敖烈心高气傲,不服管束,结亲当日竟打碎琉璃盏,偷跑了出去。
听闻琉璃盏打碎,天帝震怒,降下圣旨责备。龙王自觉颜面无光,带领各路水军捉敖烈回去,将他关在荒野水涧,等待秋后问斩。幸好观音菩萨路过相救,加以点化,让他来此处等那取经人,护他西去取经。
“原来如此!”小八点点头,算是弄清了敖烈来五行山的目的。可听他提及结亲之事,心生好奇,那蛟龙女究竟有多丑,才会让敖烈宁愿冒着被斩首的风险,也要逃婚呢?
许是小八打探的目光太过炽烈,敖烈不自觉退了半步,讶异道,“你这般看着我做什么?”
小八不回答,嘻嘻一笑,用手肘戳了戳一旁的悟空,“你猜,敖烈为何逃婚。”
“自然是因为他有自知之明。”悟空轻声说了句,在敖烈狐疑的目光中说出了下半句,“自觉配不上对方。”
“臭猴子!”敖烈指着悟空怒气冲冲,真想扑过去,狠狠揍对方一拳,奈何惧他手上的金箍棒,不敢动手。
“那到底是为什么?”小八拉着敖烈,防止他冲动。面带微笑,满眼八卦望着他。
四只眼睛亮晶晶望着自己,敖烈看了看围着自己的小八与悟空,咬咬牙,一把推开他们的围观,气道,“那蛟龙女身上腥气太重,我海鲜过敏不行么?”
“海鲜过敏?”咕咚抽了抽鼻子,明显一脸的不信,你自己都是只海鲜,哪里来的底气说自己海鲜过敏。
“不信算了。”敖烈一甩衣袖,绷着张脸,转过身去。
“信,当然信!”小八点点头,露出一脸的坏笑,又道,“你不是海鲜过敏么?为何没闻到自己身上的腥味?怎么?对自己不过敏?”
悟空站在一旁,捂着嘴巴偷笑,这敖烈在五行山不知逗留了多久,定是多日未见水,身上的腥味盖不住了。
“有么?”敖烈伸开双臂,皱眉闻了闻。半响化作白龙,腾云而起,招来风雨,在天上自我冲刷一番,这才拖着湿漉漉的头发,从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