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施主切莫懒惰。”思修手中握着佛珠一颗一颗的拨动着,说着索然无味的话。
果然还是白瞎了这张脸。
“嗯,嗯,知道了。”
子曰懒洋洋的重新坐到垫子上,故意特别用力的伸了个懒腰,然后不紧不慢的又开始抄经。
嘴里还不时念叨着‘般若波罗…拉不拉卡多…古娜拉…’
思修听到后面,眉头不禁微皱,什么乱七八糟的…
叹着气,摇了摇头,甩了甩衣袖,走了。
阿英这才凑到子曰身边满脸疑问:“小姐,这拉不拉卡多,什么古娜拉…什么的…是什么意思啊?”
子曰做思索状,随口回道:“好像在哪儿听过别人说,可能是看的什么电视剧动画片里的吧。”
“小姐,什么是电视剧?动画片又是什么?”阿英一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小脸都踌躇的拧巴到一起去了。
“这个嘛,就是…嗯…反正是你没见过也不知道的东西,说了你也不明白,你就当我胡说八道,别放在心上。”子曰打着马虎眼,这话就顺着过去了。
阿英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日子就这样混着混着过去了小半月,没有家人,没有朋友,只有阿英陪在身边。
阪香寺的僧侣似乎都不太敢和子曰讲话,不知道是害怕子曰,还是有人刻意嘱咐了他们,总之,避而有加。
思修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的对子曰的不屑,充斥在每一次两人见面的空气中。
子曰常常是早上还没睡醒就匆匆而来,晚上叹着气拖着疲惫的身子骨再回到驿馆。
渐渐地连中间空闲时出去走动的想法也消失了。
时常坐在回廊的角落里,看着郁郁葱葱的古木,听着鸟鸣,发着呆。
阪香寺是很清静,只是清静的过了头,都快成郁郁寡欢了。
这日,白子曰把书桌搬到了阪香寺内的水塘,过桥而至的老树下,一人一桌,一笔一沓纸。
阿英立于身侧,为其研墨,复而静静看着。
池子里的水清澈见底,隔着不远似乎都能闻到那股近水的清新。
委实比在室内待着好上许多,心情也跟着舒畅了不少。
最近子曰几乎整日都待在阪香寺里,不甚出去走动,经书抄写的速度也就快了些,不多时,桌上过了墨的纸张就已经落了一沓。
阿英把未干的纸张铺在地上晾着,等彻底干了再一一收起。
只是没成想一阵不大不小的春风吹过,愣是把其中的几张吹扬了起来,阿英追赶着过去,结果那纸不偏不倚的落入了水塘。
“小姐,这可如何是好?”阿英面露难色。
子曰望过去便知事出缘由,急忙起身三两步走到跟前:“看样子是要再写一些补上了,但咱们还是得把它们捡上来,掉在水塘里扰了鱼儿的清静总是不好。”
言罢,子曰拖着裙摆蹲下,试探着将手伸向水面,去抓已经浸湿了的纸张。
阿英在身后拉着子曰的腰带,防止她掉下去。
从小,白子曰在水塘子里玩水,都让阿英这么干,力量大小,拖不拖的住先不说,多少也是个心理安慰。
“哈,抓到了!”
白子曰猛地一起身,纸张带起的水滴滴答答的落在池塘的水面上,阿英在身后被她的惯性一拉,前脚重心不稳,直接撞到了子曰身上。
伴随着白子曰的一声‘哎哎哎,哟喂!’两手在空中打了个空回转。
等她再拼命回转一次的时候,竟奇迹般的不知从哪儿突然冒出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了她,然后用力将她拉了回来。
逆光中,白子曰与之对望。
面具半掩,可白子曰几乎脱口而出对方的名字。
“木九!”
☆、夹缝·再重逢
白子曰从未想过,与木九的重逢会是在阪香寺。
不是说这里是皇家寺院,只有北翟皇室才可以出入吗?
难道木九也是北翟皇室?
难道他真的认识慕九渊?!
白子曰刚站稳脚跟,思绪就已经在高速运转,一切来的太突然。
只是还未及她有所反应,慕九渊就已经拉着她的手腕离水塘而去,脚下的步伐越来越快,最后直接跑了起来。
带着风吹过的春日花香,发梢轻扬,衣摆飘动。
慕九渊似乎有意无意的避开了僧侣们行走的地方,从偏道直至后院思修平日长居的内阁。
门被慕九渊关上,两人此刻独处一室,四周只剩下因奔跑而带来的喘息声。
白子曰此刻的第一反应是‘思修竟然不在’,这个时间他不是应该在内阁打坐的吗?
视线看向自己还被慕九渊握着的手腕,不知为何,竟有了笑意。
只是后一秒,对方的手就松开了。
有点失落。
白子曰的笑意停在了嘴角。
“抄经都能抄到水里去,也就只有你才会如此笨吧!”慕九渊这话虽然不中听,但语气里明显带着关心。
“那不是意外嘛,谁知道就会撞到一起呢。”子曰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可是,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呢?”这下才算说到正题了。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慕九渊反问。
“他们说这里是北翟的皇家寺院,按道理来说只有皇室的人才可以出入呀。”
“难道,我不可以是北翟的皇室宗亲吗?”慕九渊反问。
哦,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你从没说过啊。
严格意义上来讲,你根本就没坦诚过好吗?
白子曰虽然嘴上没立刻回话,但心里想的已经足够多了。
慕九渊怎么会看不出来!
“那你为何要带面具?”“我带面具是因为…”
前一句是白子曰突然的提问,后一句是同时间慕九渊所说的话。
默契吗?!
竟然想到了一起,并且同步一致的说出口。
“因为什么?”白子曰继续追问。
“掩人耳目,低调行事。”慕九渊回答的很坦荡。
只可惜白子曰没听明白。
“行!低调是吧?”白子曰笑嘻嘻望着慕九渊,然后又重复了一遍“嗯…低调…好…”声音流畅自然,脚下漫不经心的随意移动向门口。
“那如果我现在…”子曰话说一半,笑意萦绕眼眸,只是调皮之色突显,下一秒就突然大力深吸一口气,提高分贝喊道:“来人…唔…唔…”
‘来人啊’的‘啊’字还没说出口,白子曰就被慕九渊一个用力拖到了墙角,大手掌随即盖住了白子曰的嘴巴,挣扎不得。
白子曰一度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脸涨得通红,眸子里带着倔强和抗议,十分不满的盯着慕九渊。
慕九渊缓缓靠近,两人之间近到只隔着他的手掌。
白子曰如果此刻能说话的话,一定翻着白眼对他说:“靠那么近干嘛?不知道会失焦吗?斗鸡眼很好看吗?”
只是显然,她没有这样的机会。
慕九渊嘴角一抹笑意,稍微偏过头去,脑袋于子曰肩头之上,挨近她耳边。
均匀的气息喷洒在子曰耳边,隐隐微微发痒,扰的子曰心烦意乱。
“不许调皮。”慕九渊依旧低沉悦耳的声音像是带着魔力一般。
白子曰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是真的窒息…
鼻子和嘴巴根本呼吸不上来。
手已经不自觉的去推开慕九渊,慕九渊没有再继续,顺势松开了手。
子曰大口的吸着空气,缺氧太久,大脑都跟不上节奏。
“木九,你就是个变态!你捂嘴就捂嘴吧,连鼻子也不放过,是想我死在你面前吗?!”白子曰气急败坏的说道。
慕九渊眉毛一挑,故作无辜的低声‘啊’了一下:“纯属失误。”
“失误?!你以为失手误伤他人至死法官就不会判你刑了吗?”白子曰瞪着慕九渊依旧气呼呼。
说完,又不忘补一句:“不要问我‘法官是什么’!”继而翻了个白眼:“说了你也不知道!”
白子曰那表情仿佛就在对慕九渊说‘你们这些无知的古人,没听过的词儿多了’。
傲娇的厉害。
慕九渊扑哧一声,没忍住,笑了出来。
意味深长的‘哦~~~法官啊…好像真的没听说过诶…’
“那是自然。”白子曰得意洋洋的双手环于胸前,气势十足。
慕九渊看着她,竟觉得异常可爱,手指不由的戳了一下子曰的脑门儿,虽然没说话,心里却是想着‘说你傻吧。’
只是这一脑门儿,白子曰怎会安心受用,一个高抬腿,准备直击慕九渊要害。
但是,就她那点劲儿,哪儿能轻易得逞。
慕九渊不过随意向旁边移了一步,就顺利躲开,然后大手掌顺势拖住白子曰的腿,复而安置于自己的腿侧。
白子曰重心不稳,本能的抓住了慕九渊的衣领,结果用力过猛,扯开了一片。
春衣相较单薄,这么一拉慕九渊的胸膛就明晃晃的显露在空气中。
气氛瞬间暧昧不明,香艳无比。
白子曰被这情况尴尬的再没敢动,慕九渊大概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阶段,脸上也挂着懵。
偏偏此时,门外传来思修的脚步声,轻而不扬,辨识度极高。
距离越来越近。
以白子曰这段时间对思修的了解,他要是知道有人未经他允许私自进入他的内阁,估计就要出大事了。
白子曰迅速观察四周,发现对面帘幕之后刚好有一夹角处于视线盲区,想着只要思修进来就坐到榻上去不走动,应该可以躲过。
情急之下,拽着慕九渊衣领的手使劲儿一推,慕九渊一个踉跄后退了一步,拖着子曰腿的手也自然松开,子曰便顺势继续推着他一直到夹缝,最后一刻,慕九渊突然扶住子曰的双肩,一个回转,两人的位置掉了个个。
子曰于内侧,被慕九渊挡的严严实实。
很明显,九渊已经明白子曰的意图,正在配合她。
只是这样一来,两人几乎是全身贴在一起,一呼一吸都在相互影响着。
子曰拉了拉袖口,遮住半张脸,用来掩饰自己的尴尬和羞怯。
慕九渊一只手背后拽住那帘幕,稍微遮了遮,然后低声在子曰耳边说:“有我在,别怕。”
鬼使神差的,白子曰居然在那一刻觉得心里漏跳了一拍。
只是一转神儿,不禁摇头说道:“现在是我在保护你,你这幅打扮,还带着面具,肯定没干好事,要是让思修看到,不得吃不了兜着走,你是不是傻?”
“……”慕九渊竟无言以对。
‘吱’的一声,门已经推开了。
白子曰的视线被慕九渊挡住,什么都看不见,只听着思修的脚步声缓缓走过。
突然,仿佛在与两人所处位置的平行点停顿了微乎其微的一步。
慕九渊依旧镇定自若,两只手都背于身后。
拉个帘子也不容易啊。
思修应该看不到吧。
白子曰在紧张的气氛下猜测着。
然后就听到思修的脚步继续向前,直至榻上,没了动静,只剩下均匀的呼吸声。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窝在这小夹缝里的两人,感觉整个身子都僵掉了。
还带着一股不知哪来的燥热和局促。
白子曰一直在心里默念:思修,你到底什么时候出去?
再不走,她今天真的要死在这儿了!
煎熬啊…热…热啊…
房间里突然传来思修的两声轻咳。
这家伙怎么那么爱故作咳嗽,一听就不是发自肺腑,白子曰忍不住白了一眼。
“哎呀,今日阪香寺好像特别热闹,看样子…我不能一直待在房间里了,着实有些热呢…”
思修这都是说了什么话,前言不搭后语。
热闹吗?哪里热闹?
热?确实挺热的。
白子曰额间都已经渗出汗珠了。
那既然是这样,你就赶紧出去吧,白子曰在心里默念。
“你倒是走啊。”子曰已经忍不住叨叨出口,声若蚊蝇。
慕九渊低头俯视着她,眸子里带着笑意,身后的手一只拽着帘幕,另一只却在拼命摆动,榻上的思修斜眼瞄了瞄,悠然自得不紧不慢的起身,三步一晃五步一停的,总算出了门。
‘吱’门关上了。
慕九渊退开两步以外的距离,白子曰长嘘一口气,直呼:终于解脱了。
后一秒又立刻警惕的突然立正身子,拉着慕九渊捻手捻脚的走到门跟前,贴在门缝上瞧了又瞧,看了又看,听了又听,终于下定决心缓缓将门打开,探出一个脑袋,左右观察完毕之后,转身对慕九渊说:“你赶紧走吧。”
慕九渊有点迟疑…
“你还愣这干嘛?!走啊!”白子曰又重复了一遍。
“为什么要这样偷偷摸摸的,我也没做什么偷鸡摸狗的事儿啊?”慕九渊一脸无辜。
“那你刚才干嘛躲着思修?!”白子曰问。
“那不是配合你吗?”慕九渊回答的理直气壮。
“……”
什么情况?!
“等等!”白子曰理了理思绪指着慕九渊义正言辞的问:“你今天到底是来干嘛的?你到底是谁?!”
☆、克制·全是坑
“其实…我是九王的表哥,近来在他府上做事,今日会来也是受他之托过来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