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那碟子里,竟然将那虾蟹肉炸成了菊花的形状,又用那绿菜叶儿做了花梗。
十八娘夹起一块菊花状的点心,轻咬一口,里头的馅是渍了的糖心菊花瓣儿,甜中带苦。她只咬了一口,就忍不住侧着身子吐了出来。
南枝站在她的身后,一见便赶紧端了清茶,让她漱口。又打开随身的罐儿,取了一颗腌制的梅子,让她含在嘴中。
徐窦奇怪的吃着点心,问十八娘道:“这点心又甜又清香,很是不错,你怎么还吃吐了?”
十八娘难受的摇了摇头,“就是太甜了,受不了。”
明慧郡主同卢国公夫人比邻而坐,远远的看着她的样子,对视一眼,谁也没有说话,却是忍不住笑了。
十八娘含了梅子,自觉舒服了不少,便朝沈琴看去。只见那侧妃毛氏莲步款款的走到她的身旁,不知道在同她说了些什么,沈琴脸色一黑,就要发怒,却被坐在她身旁的四皇子妃李子君伸出手给拦住了。
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沈琴脸色好看了一些,冲着身后的大丫鬟珍珠招了招手。
珍珠点了点头,端了一盏血燕上来,放到了沈琴的面前。
沈琴拿起勺子,搅了搅,端起来很快就吃完了。
徐窦瞧着,吐了吐舌头,“你们家琴娘可真有趣,哪里有主家吃血燕,让我们这些做客的看着的,刚才的大手笔怎么就不见了呢。我还打算来这里混吃混喝呢!”
十八娘见她说得刻薄,无奈的摇了摇头。沈琴这事儿的确是做得不算妥帖。
“毕竟我阿姐有了身孕,与常人不同。你嘴这么闲,不如吃朵花儿,这蟹的味道极好。”
徐窦听着,收回了视线,夹起一朵菊花儿尝了尝,十分的爽滑鲜嫩,“十八娘你瘦了不少,多吃一些。”
徐窦说着,往十八娘的盘子里又夹了一朵,正准备吃,就看到明慧郡主身旁的麽麽走了过来,笑眯眯的说道:“这螃蟹寒凉,小娘莫吃太多。夫人说你这胃口不好不能怠慢,过几日请医瞧瞧为好。”
十八娘一愣,傻傻的点了点头。
这胃口不好,好不容易有了合心意的,还不让多吃,这是个什么理儿!只是明慧郡主到底是她名义上的母亲,于是十八娘听话的放下了筷子。
正在这时候,突然主桌那边一阵慌乱。
十八娘抬眼一看,只见沈琴捂着肚子,痛苦的叫了起来,“肚子疼!我肚子疼!”
她站起身来,十八娘一看,心中大惊,只见沈琴的那条百鸟朝凤的裙子,已经深深浅浅的染了一摊血迹。
在坐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尤其是坐在她身旁的李子君,惊慌失措的大喊道:“快,快传太医。我皇嫂的孩子快要保不住了!”
珍珠一听,拔腿就跑到李明慧跟前,扑通一跪,“夫人,快救救我家皇子妃腹中的孩子。她不能没有孩子啊!”
明慧郡主面色严肃,提了裙子就朝着沈琴跑了过去,边跑边喊,“琴娘莫慌,快些躺下。”
周围那些已经生过孩儿的夫人,看到这个情形,哪里还有不明白的,纷纷可惜的摇了摇头。
明慧郡主看了看琴娘的裙子,又替她搭了搭脉,无奈的摇了摇头。
“孩子已经没有了。快将你们皇子妃抬回房中去吧,小月要坐好,别吹了风。”
沈琴一听,一把抓住明慧郡主的衣衫,哭道:“母亲,母亲救我。”
第二百章 谁是黑手(三更)
出了这档子事,宴会也开不成了,一些关系并不亲密的人都纷纷起身告辞。
只有十八娘和明慧郡主还有沈玉,作为娘家人,留了下来。
不一会儿,二皇子便领着太医闻讯而来,只见他双目通红,浑身酒气,他冲进屋中,一把抓起床上的沈琴,怒道:“我叫你不要出门,安安分分的在家待着,你非要弄什么菊花宴,现在可好,我的嫡子呢?我的嫡子呢?”
沈琴被他这么一吼,连哭都忘记了,愣愣地看着他,“你吼我?你竟然吼我?孩子被人害了,我是最伤心的,你作为父亲,不为孩子报仇,反而吼我?”
二皇子却是将她一推,撇过头去,对着太医说道:“你且帮她看看,我的嫡子还能保住么?若是不能,得养多久才能有嫡子?她到底是为什么落胎的。”
太医偷偷的看了明慧郡主一眼,给沈琴搭了搭脉,“已经太迟了,皇子妃是中了虎狼之药,孩子已经没了,我开个方子,叫人煎服喝了,得把残血排出来。”
他说着,又看了看沈琴的脸色,硬着头皮说道:“这小月还是要坐的。而且皇子妃贪凉,本来就有宫寒之症,怀上这一胎,已是运气。如今又被人下了大量的红花,伤了宫。可能需要调养几年,方能有子嗣。敢问皇子妃,之前可闻过什么特别的味道,用过什么特别的吃食?”
沈琴一听,险些晕厥过去,她结结巴巴的说道:“你胡说,我若是有宫寒之症,怎么之前没有听你们提起过?我这胎怀得稳稳当当的,也就是被那些贱人给害了,孩子才没有的。”
二皇子一听,脸黑得像锅底一样,当着明慧郡主和十八娘的面,便一甩袖子,跑出门去了。
沈琴看到他远去的背影,一脸的不可置信。
她扭过脸来,扑倒在十八娘怀中,嚎啕大哭起来,“十八娘,我的孩子没有了!二皇子他怪我!他明明不是这样的,他性情温和,待我极好,可是他现在不想理我了。十八娘,我该怎么办?”
十八娘看着沈琴,叹了一口气。
沈琴怎么就看不穿呢?她所见到的幸福,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
二皇子若是真的心悦于她,又怎么会口口声声的只记挂着自己的嫡子呢?
太子倒了,沈琴若是能够替他生下嫡子,那就能够为他的夺嫡之路增添筹码。让他再等三五年?李子君如今已经嫁给四皇子了,三五年后,他们的嫡子都能满地跑了。
那时候,孩子还有什么用?至于儿子,他是不差的,毕竟毛侧妃还有翡翠的肚子里头都揣着呢。
“琴娘你别抱着十八娘了,你坐小月哭得太多,伤眼睛。现在最重要的是搞清楚,到底是谁害了你?”明慧郡主说着,不动声色的将十八娘拉了出来,打眼色让她坐得远一些,自己抱住了沈琴。
十八娘有些莫名其妙的,但还是乖乖的按她说的去做了。
沈琴用袖子擦了擦脸,咬牙切齿的说道:“还用查吗?肯定是毛氏那个贱人。今日宴会的席面,就是她请的师傅做的,一定是她在我的吃食里头动了手脚,要害我!快把毛氏那个贱人拖过来见我。”
不一会儿,沈琴身边的麽麽,便把毛侧妃带了进来。
毛侧妃见了,也不心慌,大大方方的朝着明慧郡主和十八娘行了个礼。
“姐姐,您可别冤枉了我。今日各桌的吃食都是一样的,我自己也有身孕,若是里头有什么不该吃的,我岂不是会害了自己?而且您的那桌之上,也有别家夫人有孕,她怎么没有事?”
这毛侧妃看起来温温和和的,身上一股子书卷气,看起来比沈琴更像是出自书快论坛,说起话来声音也极其软糯,像是一片羽毛,在耳边轻拂。
这是一个光靠声音,都能让人心生好感的人。
“也就那道螃蟹,是寒凉之物。只是菊花宴怎么能没有蟹?有孕在身不能多食蟹,皇子妃您出自沈氏大族,就算没有我的提醒,也是知道的。更何况,我还走过去提醒了你呢,这可是一整桌子的人,都瞧见的。”
原来这毛氏走过去,同沈琴说的是螃蟹的事……
螃蟹寒凉不可多食?十八娘突然想起明慧郡主身旁麽麽的话,不敢置信的朝着她往了过去,那麽麽见她看过来,朝着她微笑的点了点头。
沈琴却是听得大怒,“府里头除了你嫉妒我,还能有谁?翡翠是我的大丫鬟出身,她还能害我不成,分明就是你。”
毛侧妃却是无奈的笑了笑,一副你别无理取闹了的样子,“姐姐,你多想想。如今咱们府里正是大好之时,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想要看我们笑话呢,尤其是那四皇子妃。我去同你说话,她却替你挡了,你当她有那么好心?”
十八娘皱了皱眉,李子君不停的用袖子挡住沈琴的脸,的确是很可疑。比如她若是在衣服袖子上抹了大量的红花呢?沈琴坐胎不稳,若是闻了不好的味儿,也不是不可能……
而且四皇子与二皇子如今正是斗得不可开交,她的确是有可能对沈琴下手。
只是如今她都已经回府换衫了,不管是不是她,都查不出什么痕迹来了。
毛侧妃见沈琴信了几分,却是住了嘴,笑而不语了。
十八娘摇了摇头,沈琴平日里怎么可能斗得过她,简直是完全被她牵着鼻子走了。
“我瞧着琴娘单独饮了一盏血燕,那个也是你安排的吗?”明慧郡主眼睛一睁,看了看那毛侧妃。
毛侧妃端坐了几分,摇了摇头,“府里头有小厨房。血燕那么贵重,自然不是人人都饮得起的。这是皇子妃院子里的人,自己熬的。”
珍珠一听,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上,“那个血燕绝对没有问题,是奴亲自看着的,半刻也不曾离开。”
毛侧妃看了她一眼,长长的指甲在桌子上划了划,“太医不是还在么?有没有问题,让他验上一验不就知道了吗?”
第二百零一章 沈玉横祸(一更)
太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子,恨不得立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只是此时已经有那仆妇将沈琴方才饮过的血燕碗儿递了上来,太医拿了在自己鼻子下嗅了嗅。
“这里头的确是掺合了大量的去了味儿的红花,看来二皇子妃就是因为饮了这盏血燕,才落了胎的。”
沈琴一听,像是疯了一样,抓起那碗儿就往珍珠的额头上砸,砰的一下,将她的额头砸出了血。
“贱人,我待你不薄,如同亲姐妹一般,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珍珠白了一张脸,连头上的血都没有擦,爬到沈琴的床边,哭道:“小娘,我家世代在沈氏为奴,忠字当头,我怎么可能做出对小娘不利的事情?只是这血燕的的确确是我亲自熬的,我也不知道,在哪里就着了道了。”
说完,她看毛侧妃一眼,“这碗儿搁在那外头这么久,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事后放了红花进去。”
十八娘点了点头,这珍珠还算是聪慧,毛侧妃掌席,自然是有机会做这事儿的,算不得数。
沈琴却是不听,对着她的脸狠狠地就是一挠,一下子就将珍珠的脸,挠出了几条深深的血印子。
“你忠心?你当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就是看我让翡翠当了二皇子的侍妾,你心中不服是不是?看你的小脸儿,跟狐狸精似的,远赛过我,你长这样,不就是想着爬床吗?”
十八娘顺着她的话一看,这珍珠的确是生得极好。
她肤白胜雪,又有着少女健康的光泽。她的目光清正,透过她的眼珠子,仿佛能将整个人一看到底。这是一个容易让人心动的姑娘。
可是她却专拣了那不出色的衣衫穿,连环佩也与小丫鬟并无不同,显然是不想出挑。
珍珠把脖子一梗,大声说道:“珍珠的忠心,日月可鉴。人都道翡翠掉进了福窝里,可我珍珠,宁为穷人妻,不为富人妾。小娘今日不信奴,奴只有一死,以证清白。”
珍珠说完,竟然一头碰到那床柱子上,将自己给撞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