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上的那股青楼里的劣质胭脂水粉味儿,我都闻了这么多晚上了,还分辨不出来么?真当我是傻子?崔!国!舅!”李子君透过镜子看着他,又取了一支碳笔,轻轻地描起了眉。
崔闽见状,苦笑道:“你变了很多,子君。我算什么国舅?崔家的国舅爷都是那几个嫡出的公子哥儿,那里轮得到我。我若真是国舅,也不至于还要寻你打听消息了。我阿姐怎么样了?小四呢?”
李子君冷笑出声,“若是你遇到同我一样的糟心夫君,也会变很多。崔皇后罪不可恕,她倒是聪明,自裁了。至于那人,说出来都怕脏了我的嘴,留着给太后掌灯了。你若是想要报仇,自去寻二皇子和沈琴。从此咱们桥归桥,路归路,这个寿王府你日后都不要来了,不然休怪我翻脸无情。”
崔闽站在李子君身后,眼泪一滴一滴的往下掉,“你不知道,我年幼之时,常被人欺辱,我阿姐虽然是女子,却总是护着我。她与我年岁相差甚远,就如同是我的母……”
他说着,李子君却是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崔家小郎君,不好意思,我对你们姐弟情深的故事一点儿兴趣也没有,请你快些走吧,我还要换衫了给我的好夫君去烧纸钱呢?希望他下辈子投个好胎,给我当牛做马还债。”
崔闽的脸一下子沉了下去,阴恻恻地问道:“你也嫌弃我是庶子?”
李子君被他问得莫名其妙的,“我不是嫌你是庶子,是嫌你们卑鄙无耻!”
崔闽猛然冲了过去,怒气冲冲的掐住了李子君的脖子,“你再说一句嫌弃我,我就让你去死。”
他说完,自己也愣了一下,缩回手来,往李子君的嘴中塞了一颗丸药,“好好的把我的孩子生下来,不然你就等着毒发身亡吧。差点儿忘记告诉你了,我就是长安城中千金难求的小神医。所以你也别想寻别人去解毒。”
李子君被药丸噎住,猛地咳嗽起来,指着崔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崔闽却是头也不回的打开窗户,翻墙走掉了。
李子君一把拿起梳妆镜,狠狠地往墙上一掷,只听的咣当一声,那镜子便碎成了七八块。
她还不解气,又将那首饰匣子拿了,猛的一摔,金银珠宝滚了一地……其中有一个紫色的玉镯子,摔成了两段儿。
李子君蹲下身子去,将这玉镯子捡了起来,轻轻的摩挲了片刻,又扔到了地上。
这是她去岁生辰之时,李子期送给她的贺礼。
这时候门外的下人们听到了动静,纷纷围拢了过来。
锦绣敲了敲门,脆生生的问道:“娘娘,可有事?药煎好了,需要端进来吗?”
李子君清了清嗓子,“不用了,倒掉吧。把今日在宫中太医开的安胎药,按方子抓了,端来给我。”
锦绣一愣,推门的手缩了回去,“诺。”
第二百二十五章 十八下手(金仙打赏加更)
在崔闽离开寿王府的同时,李子期也收到了宫里头传来的消息。
十八娘此刻正躺在床上睡得很熟,李子期摸了摸她的脸蛋儿,白白的,在温泉庄子上好不容易养得圆润了一些,感觉一日之间,又削瘦了下去。
“好痒,你的手上茧子太多了,是不是把我的脸皮都磨红了?”十八娘一把抓住他的手,笑了笑,想要坐起身来。
李子期赶忙将她扶了起来,“你小心着些,明慧郡主说你要多躺着。”
十八娘摇了摇头,“我躺了很久了,你的脚呢,擦药了没有?没见过你这样的,光着脚在雪地上走,小心生了疮,年年又痛又痒的。”
“我脚上也有茧子,跟穿了鞋一样的。崔皇后死了,四皇子去太后身边伺候了。那颗能够救你的药丸也没有了。”
李子期拽了拽拳头,药王不知道在哪里,崔闽手中的药也没有了,那十八娘怎么办?
十八娘将头轻轻地靠在李子期的肩膀之上,“无妨,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日后总能寻到法子的。你不问我么?是我将四皇子是女子的消息,透露给李子君的。她身边的锦绣,是我的人。”
“你有没有觉得,我是坏人?害了崔皇后一条命?”
李子期摇了摇头,“这事儿她既然做了,迟早都是要走露风声的。”
十八娘却是叹了一口气,“若不是四皇子先对我下毒,我也不会对她出手。”
李子期猛然站了起来,“她对你下毒?什么时候的事?就是那次,她受伤了,去到你的温泉庄子上的时候?”
“不然西屏自幼同我一道长大,与我情同姐妹,她不过是给你传递了消息,我便不想留她在身边了?”
西屏是武婢,虽然看起来是最冷酷无情,不多言语的一个,其实却是最心软不过了。
“那日四皇子受了伤,她知道西屏是你的人,我特意留了西屏处理她的事,就是想着,她能救她一命。我如今有孕在身,也不想要妄造杀孽,何况你谋大业也不可能只有我沈家一个同盟。”
十八娘顿了顿,“可是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听信四皇子的,帮她在我的温汤池子里藏了一块玉佩。四皇子骗西屏说,她被人追杀,就是为了这个玉佩,等过几日,便寻人来取。”
“那压根儿就不是什么玉佩,而是一种极寒的毒药,我若是在那汤里泡了,就会变得身子虚弱,保不住孩子。她下手如此毒辣,你都还没有当上皇上呢,她就当自己是皇后,开始铲除异己了。”
李子期听得心惊肉跳的,“该死!十八娘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十八娘摇了摇头,“你也是想要崔闽手中的药,才同他一道的,怪不得你。”
她说着,低头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说起来他也算是命大。那些官差走了之后,东珠看我耳朵上少了一个坠子,想是在救阿窦的时候落到温泉池子那儿了,不料正好看到了西屏放走了四皇子,并替她在温汤池子里藏玉佩。”
所以才有了后来,西屏见十八娘知晓了真相,不停的趴在地上磕头,而十八娘却执意想要将她嫁出门去。
她并不怪西屏,她是良善之人,只是日后她前路艰险,西屏若是一直如此,她实在是不放心,她在自己身边继续待下去了。
还不如什么也不说出口,还留着最后的主仆情谊。
四皇子如此待她,也就别怪她反击,将她是女儿身的事情透露给李子君了。
只可惜,崔皇后太聪明,以死相逼,留了四皇子一命。
李子期一把抱住了十八娘,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了,先安心养胎。崔家的事,还有玉观音的事,都交给我来处理,我不会让那些人好过的。”
十八娘点了点头,“我肚子饿了,你让南枝给我做一盅酸汤鱼吧。”
“好,我这就去。你再睡一会儿,等做好了,再唤你。”李子期扶着十八娘躺了下去,又撩开被子调整了下那个枕头的位置,见她并没有见红,这才松了一口气。
等他掩好门走了出去,却发现西屏站在雪地里,正红着眼睛往屋子里探。
“侯爷,小娘她没事吧?”
李子期看了她一眼,“等年节之后,你便嫁给昭平吧。十八娘不同你说,可是我想让你知道,四皇子让你藏在温泉里的玉佩,是毒药,会害了她腹中的孩子。你只当她是因为知道了你是我的眼线,才不把你留在身边的。其实并不是。”
西屏一听,跪倒在地,咬着嘴唇哭了起来。
“即便你做错了事,她也没有怪你,还是让你同昭平有情人终成眷属。我说这些,也不是怪你,昭平是我的好兄弟,日后你去了他身边,千万要留个心眼,不要害了他。”
李子期说着,披上了蓑衣,朝风雪中走去,“东珠,让南枝给十八娘做酸汤鱼。我去一趟沈府,晚些再回来。若是小娘问起,你就说我感谢明慧郡主今日救了我的孩儿,登门道谢去了。”
东珠点了点头,红着眼经过西屏的身边,她们四人自幼就跟着十八娘了,真真的是亲如姐妹。
“你莫跪在这里了,跪坏了膝盖,小娘也会自责的。你若真为小娘好,就不要再有下一次了。”
西屏对着十八娘的屋子,磕了三个头。
李子期走在长长的街道之上,因为崔皇后的丧钟已经敲响,整个街上静悄悄的,家家户户都挂起了白色的灯笼。
整个街上一片肃穆。
李子期看着,嘲讽的咧了咧嘴,深一脚浅一脚的朝着沈府走去。
沈府的门口也高高的挂着白色的灯笼,李子期上前扣了扣门,大管家一见,赶紧打开门,让他进去。
那管家一边走一边说道:“侯爷怎么才来,郡主等您很久了,说是让您去劝劝呢,大人他为了十八娘的事,气得要发疯了。郡主说也只有您能劝住了。”
李子期勾了勾嘴角,别怪沈泽发疯,他比沈泽更疯。
第二百二十六章 地龙翻身(一更)
十八娘是被酸汤鱼的老酸菜的那股味儿诱醒的。
她一睁开眼,就看到南枝轻轻的将端着酸汤鱼的托盘放在了小桌上,正站在床边挑灯芯,昏暗的屋子一下子亮堂起来。
“闻着这个味儿,感觉我肚子里的馋虫都要出来了。”十八娘笑着想要起来。
南枝赶忙跑了过去,扶了她起身,又往她的后头塞了软枕。
“小娘你莫要下床,我拿了小炕桌,这鱼可新鲜着呢,刚从冰窟窿里凿出来的,我都片成了片儿。难得小娘觉得饿,还烙了些饼,可以就着鱼汤吃。”
十八娘笑着点了点头,看了看她的脸,“怎地哭了?眼睛都红红的,侯爷呢?”
“哪里就哭了,烙饼烟大着呢,熏着了。侯爷说去谢明慧郡主的救命之恩。”
南枝说着,手脚麻利的端了小桌,将那酸汤鱼还有饼,一些小的配菜满满当当的摆好了,又将那银筷子放在筷托之上,用小碗替十八娘乘了鱼汤。
“都说酸儿辣女,小娘爱吃酸的,这胎定是个小郎君。”
十八娘夹起了一块鱼,轻咬了一口,“就是这个味儿,我若是没有李子期,日子还能过得下去,若是没有南枝,那肯定天天都食不下咽。”
“小娘就爱说好听的哄我,我可是要一直陪着小娘,日后还要替小娘照顾小公子呢。”她说着,走到一旁的小炉子旁,替十八娘煮起了羊奶。
自从当年朝华夫人生荣阳公主,写了本小册子之后,这羊奶也成了长安城中有身孕的娘子们,必备的睡前饮品了,十八娘食得虽然不算顶精细,却是挑人。除了南枝,别人煮的羊奶她都嫌腥,一口也喝不下去。
她正准备用着长长的铜勺搅拌,以免粘了锅,突然就看到那小鼎里的羊乳,竟然一圈一圈的泛起了波浪。
南枝当机立断,将那铜勺子一扔,跑到了十八娘跟前:“小娘,这水中无故泛波,莫不是要地动了?”
十八娘看着面前的鱼汤,面色严肃,“快,南枝,扶我出去院子里。”
她的话音刚落,就感觉一阵地动山摇,屋顶上的瓦发出咣当咣当的声音,那长长的铜制瑞兽灯晃悠晃悠的,眼见就要朝着床上倒来。
南枝伸脚一踢,那灯朝着相反的方向倒去,砸在了一个红木大箱笼上,发出了轰的一声。
桌子上的茶盏儿全都掉到了地上,砸了个粉碎。
自从大楚改元以来,已经不是第一次地动了,只是哪一次,都没有此番来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