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战双目圆睁,这才明白沈十八娘从一开始就从来没有想过要放过他们萧氏一族。
当初他还在心中暗想,幸亏沈十八年幼无知,又头发长见识短,这才让他们萧家在谋逆这种大罪之下,尚能逃过一劫,真真的是祖宗保佑,万万没有想到,她压根儿是耍着他们玩儿的!
剩下的那些人也哭哭啼啼起来,当真是刚从天花中逃过一劫,有了生还的希望,如今又立刻陷入了绝望。
“沈十八娘,你坑我!你怎么不去死?”
十八娘却是笑了,冷冷的看着跪在地上的萧战,“你是我的仇人,我为何不能坑你?不坑仇人难道坑自己亲爹不成?难怪萧氏做出如此没头没脑的事,有你这样的族长,子孙后代真是可怜。”
萧老爷子一听,气不打一处来,一开口鲜血喷了出来,险些撅了过去。
任他们哭天抢地的,刑部尚书却是冷着脸,挥了挥手,喝道:“都带下去。”
萧老爷子垂死挣扎,大吼道:“沈十八娘,李子期,竖子何必如此猖狂,你如此对待我们,不怕激起我兰陵萧氏的怒火么?”
“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兰陵萧氏了。”李子期淡淡的接到,就在这半个月内,他和沈泽一起,让大唐的世家们见识到了什么叫做雷厉风行,整个兰陵萧氏一夜之间大厦倾倒,四分五裂了。
萧老爷子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来看着他,吞了吞唾沫,伸出手来猛地指着李子期,“黄口小儿,也不怕把牛皮吹破了,我兰陵萧氏屹立数百年不倒,其实说没就没有的。你莫要诓我。你杀了我,兰陵萧氏还会有新的族长。蛰伏数十年,等你死了,照旧是一方霸主。”
李子期却是笑了,“吞并你家产业,让萧氏族人无米可食;凡萧氏罪人在我大唐不得出仕,让萧氏族人无官可做……很快,他们有不少人就自立门户,不肯再叫自己兰陵萧氏呢。”
萧老爷子老泪纵横,“你们太狠了太狠了!这是杀了我萧氏给各家看啊!我便是死了,也无颜去地下见列祖列宗啊……”
紧接着,一队士兵冲了进去,开始对萧家抄家。
十八娘觉得索然无味,便与李子期相携准备离开,却见一个红色的身影站在街角,却是那许茹娘。
许茹娘看到十八娘望过来,快步的走上前去,行了大礼,“娘娘,梅娘她?她死了么?”
“她用天花害人,最后死于天花。”十八娘淡淡地说道,因着萧梅娘,连带着对许茹娘的好感,也淡了不少。
许茹娘两行清泪流了下来,“梅娘她其实是一个好姑娘,她一个女子,如何扭得过父兄?那时候她还悄悄地同我说,她一点都不心悦陛下,她心悦的是国舅。从国舅考上状元,打马游街那日起,她便心悦国舅了。她说她一辈子都不会说出来的,她会听从家族的安排,嫁给他们要她嫁的人,然后带着对国舅的念想过一生。”
许茹娘说得动情,十八娘却只觉得恶心。
她若真是如此,为何到最后还要设计沈耀?人总是口是心非,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就难了。
“她若真是个好姑娘,便宁可自我了断,也不会用天花去害那么多人了。”
十八娘说着,同李子期一道儿上了马车,离开了萧家,只留许茹娘一人,在原地发愣。
李子期突然灵光一闪,问道:“你说把这个许茹娘嫁给李括如何?这样她也不用老是盯着我了。”
十八娘摇了摇头,“许家手中有兵权。李括装傻这么多年,骗过了所有人,可见并非心思单纯之人,不要给他机会,不然你很有可能真的要成为孤家寡人了。有些人就是经不住考验的。”
李子期点了点头,“你说的在理。这宫里头也没有个长辈,这事儿不如托付给岳母大人去操心好了。”
“如此甚好。母亲行走于各家内宅之中,给李括选出来一个合适的姑娘,再容易不过了。”两人说着事儿,很快便到了今日的第二个目的地,镇平王府。
看着这熟悉的匾额,熟悉的朱漆铜钉大门,李子期有些望而却步。
从前世到今生,他在这个院子里生活了三十多年,里面的一草一木,他都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在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前,他也曾经把里面的人当亲人,把镇平王李镇当成自己的心中最伟大的父亲。
然而李镇也是他的杀母仇人,抄家灭族的仇人,这种感情真的是太复杂了,是他心中难以触碰的一块地方。
“下车吧,十八娘,今日该做一个了断了。”
第三百零九章 镇平王
李子期同十八娘走进镇平王府的时候,老夫人正领着几个媳妇儿在花园子里饮茶,如今正值荷花盛开的时候,几个仆妇在荷塘之中摘着新鲜的莲蓬。
小炉上煮着莲心茶,荷叶之上放着的是一块块的藕夹,莲子糕,香气扑鼻。
老夫人坐在正座之上,在她身侧的是捏着佛珠不停转动的镇平王妃,看来李子期当了皇帝,她在这府中,终于有了一个正妃应该有的地位。
而在她另一边的则是萧侧妃,她见到十八娘,面有戚戚的低下头去。
在下首坐着的是崔侧妃,她依旧是一副病怏怏的样子,怀中抱着一个小小的婴儿,显然当初她怀的儿子,已经生下来了。而坐在她身旁的李子芳则是张嘴欲言又止。
老太太看着李子期,淡淡地说道:“怎么,当了皇帝,连我这个祖母都不认得了?”
十八娘差点被她的厚颜无耻给逗笑了,亏得她说得出口,如今天下谁人不知道,李子期乃是李世民后人,与李镇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更何况,早在很久以前,老太太因为害怕王府的家产便宜了李子期这个外来人,已经将他扫地出门,不闻不问了。
如今她倒是好意思,又自称是祖母起来。
而萧侧妃和崔侧妃的脸皮显然没有她厚,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李子期抿着嘴不说话,十八娘看着老太太,淡淡地说道:“既然知道眼前站着的是陛下,怎么不见府中人见礼。赵楚没有了,这镇平王府也不是王府了,区区庶民,也敢冒充陛下的祖母。”
老太太一愣,显然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发展,早知道李子期要当皇帝,她说什么也不会将他赶出去的。
她叹了口气,“咱们到底曾是一家人,何必闹得如此见外。”
李子期这才缓了过来,对着镇平王妃行了个大礼,“在这个府中,我只欠您的,若非因为我,您也不会没了儿子,我欠您的,一定会还。”
镇平王妃却是嚎啕大哭起来,“我这些年从来都没有管过你,甚至待你恶言相向,算得什么母亲?我如今也不奢求什么,镇平王当年去太原杀了你家人,我知道你这孩子向来是有仇报仇有冤报冤,我不求别的,只求你给子君一世平安。”
李子期点了点头,“待今日过后,你便去与子君同住。”
李子君已经不是四皇子妃了,也不是小郡主了,李子期却是没有说,是否要给她新的封赏,看这样子,当真也就是一世平安了。
十八娘看着镇平王妃哭,心中也觉得十分的难过,李子期小时候,也曾经伸出手小小的手,期待着她能够给他一丝丝母爱吧,可是镇平王妃对他,从来都是满怀怨恨。
老太太这才慌了神,“你这是要做什么?什么叫只欠她的,我儿子可是救了你一命,救命之恩养育之恩大过天!你不说将我们迎进宫去,也应该给我们恢复镇平王府的爵位!这才是为子之道。”
李子期还来不及说话,就看到李镇阴沉着脸带着李子安走了过来。
“娘,你不必与他多说了。他想如何,便如何吧,这些年我心中也不好受,世民大哥待我亲如兄弟,我却猪油蒙了心,想要当什么王爷,上了赵义的当。是我有错在先,这孩子怨恨我,也是应当的。”
十八娘看着他振振有词,一副悔改的样子,简直无语,这个镇平王,当初就是凭着三寸不烂之舌混得风生水起的。
如今又开始装可怜去了,真的和他母亲一样,是个戏精。
他若是真觉得愧对李世民,怎么会杀他满门孤弱,待李子期不好,还生怕他抢了家业,听从老太太的将他扫地出门。
要说内疚,他大约只在李子期出生那一刻真心内疚了一下,这才一念之差的将他带回了府。
十八娘想着,怕李子期被他蒙蔽了过去,一看他面色如常,心中这才舒了一口气,也对,李子期如今有了国师的记忆,国师怎么可能被蒙蔽呢?
果然李子期淡淡地看着他,“你给李唐留了一条根,我也给你留一条。”
他说着,伸手指了指崔侧妃怀中的那个孩子,“这个孩子,日后交给王妃抚养吧,她因为我没有了一个儿子,这个就当她的儿子。其余的人,李镇杀我满门孤弱,如今我便要血债血还。”
崔侧妃脸色煞白,眼泪唰的一下就流了下来,她看了看怀中的孩子,咬了咬牙,快速的将他塞进了镇平王妃的怀中。
然后抱着李子芳,喃喃的说不出话来。
李子芳却是一把推开了她,“子期哥哥,我还有很多的用处。大唐初立,你没有亲人,大唐无公主可以去和亲,我可以去和亲,我可以跟子芬一样的去和亲,我不想死,你让我去和亲。”
她说着,十分的果决。
十八娘想着当初她骗李子芬去和亲的样子,不由得有些不寒而栗。
这个小娘,绝对比她的母亲还要狠辣。
李子期却是摇了摇头,“我的大唐,以后我生的女儿,只会招天下最好的额驸,是绝对不会拿去和亲的。所以,大唐不需要和亲的公主,有朝一日,天下皆大唐。”
“天下皆大唐……”李镇喃喃自语了半日,最终颓唐的垂下手来。
十八娘拍了拍李子期的肩膀,李子期转过头来,看着她,闷声说道:“我没事。我走到哪里,身边的人死到哪里,已经习惯了。”
十八娘觉得莫名的心酸,拽了拽他的衣袖,“咱们走吧。”
李子期点点头,大手一挥,一队黑羽卫跑了出来,将众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镇平王妃颤抖着双手,抱着怀中熟睡的男婴,艰难的从老太太身边走了出来。
老太太突然红了眼,一把抓住了她,大吼道:“你就不会向他求情么?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全家人去死,自己独活么?我们府中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救人还救出恨来了。”
救人没有恨,杀人才有恨。
十八娘知道,李子期其实已经很是手下留情了,镇平王府其他两房的人都不在,他也没有追究,放了他们一马。
正在这时,李镇突然喊道:“我知道李贞贞当年生的孩子是谁,若是我告诉你,能换取子安的一条命么?”
第三百一十章 不按常理出牌
镇平王说着,满眼都是期待。
如果说李子期只能给他留下一条根的话,他希望是李子安,而不是那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
毕竟这年岁,要夭折一个孩子,实在是太容易了,可能随便一场风寒,他便绝了后嗣。
李子期却是摇了摇头,“你想说便说,不想说就算了。我姑母既然在遗书中都没有提到那个孩子,想必是她已经妥善安排好了,不愿意再提及。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将这段往事再翻出来。”
毕竟未婚产子,对于这个时代的女子而言,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李贞贞产子的时候,能够有明慧郡主的师父接生,那时候她也颇有身份地位,不可能随便的把孩子给处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