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她想着与自己有了嫌隙,怕自己办得不尽心吧。也不知道,是她自己个想的,还是有人对她说了什么。
“阿姐说的是,十八力有不逮,想事也不周全,还是让大伯母来办的好。东珠,拿对牌,取银子给琴娘。只是十八想要提醒阿姐,母亲嫁妆里的首饰,件件都是珍品,阿姐别平白让人哄了去。”
琴娘看着十八娘,若有所思,等看到东珠递过来的银票,复又高兴起来,茶也没有喝,甩门而出。
“十八娘,琴娘她也是被小人蒙蔽了。她该不会吃什么大亏吧?”沈庭有些讪讪地问道,对于范阳老宅里的人,他是怵到了极点,一个也不敢惹的。
“大伯母到底是宗妇,总不至于做出倾吞侄女嫁妆的事,放心吧。”十八娘又喝了一口茶,如此也好,她还懒得费心了。
骗走银子倒是不至于,是只讲究外面光鲜,还是偷偷藏着实惠,这其中的门道就多了。
比如说买陪嫁的东西,专挑那些中看不中用的买,将压箱底的银子都买了一堆死物,嫁妆看起来多,但是总不能说日后需要用银子了,就拿嫁妆去当吧。
再有那铺子,有旺铺日进斗金,也有衰铺分分钟倒闭,说起来都是铺子不是?
还有那陪房,是忠诚能干,还是奸滑卖主,是不是别人插进去的钉子,那就要看大伯母的天地良心了。
这些,沈琴通通都是不知道的。
沈庭听完,放下心来。沈耀却是看着十八,冲着她点了点头。
十八娘松了一口,沈耀这是也赞同,她日后不再管沈琴的事了。左右只要她爹不倒,沈家不倒,沈耀不倒,沈琴的日子就不至于过不下去。
“小娘……”北流突然加急脚步走了进来,在十八娘耳旁急语一番,十八娘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将手在桌子上猛的一拍,大怒道:“简直是欺人太盛。”
第八十九章 撞破
十八娘气得手直发抖,“你可看真切了,这不是一桩小事。”
北流点了点头,她平日里充当的就是十八娘的耳目,又怎么会看错这等大事。
“出了什么事情了?”沈耀皱了皱眉,开口问道。
十八娘平息了一下自己,对着沈庭说道:“哥哥可千万要小心一些,祖母打算将崔兰芝崔表姐嫁给你,她不是个好的,当真是欺人太甚了。”
沈庭点了点头,害怕的往后缩了缩,可他那么大一个个儿,再缩又能缩到哪里去,“范阳来的小娘我可不敢要,一定会把我管得死死的。”
十八娘被他的样子气乐了,“总之你见到她就绕道走。要不哥哥你去外祖家住一段时间吧,这样她就祸害不到你了。”
沈庭乐得如此,自然是屁颠屁颠的就去收拾行李去了。
说罢她又对着沈耀说道:“大兄你也警醒一些,秦姐姐毕竟还没有娶进门呢。祖母这次是铁了心了。”
“那我先回前院了,以后这后院也尽量少过来。”沈耀说着,拉着沈庭就走了。
看到他们走远了,十八娘一把将北流拉了过来,“你且详细的说说,你看到了什么。”
原来今儿个一大早,北流得了十八娘的令,去给老太太送一些庄子里新摘的瓜果。
这侯府的路七弯八绕的,她又是头次去,不一会儿就迷了路,也不知怎地,竟然走到了那假山的后头。
她正要抬脚就走,寻个婆子问路,却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
北流吓了个够呛,直道晦气,竟然让她撞破了这等丑事。
却不想听到那女子喊道:“舅舅,你当真舍得我嫁给沈庭那个二傻子吗?”
北流听到沈庭的名字,忙住了脚,悄悄地往那假山壁靠了过去,通过那小孔,往假山洞内往去。
只见两人倚靠在一起,那女子容貌姣好,艳若桃李,一脸的媚态,哪里有平时半点清高冷傲的模样。
竟然是那不要脸的崔兰芝。她唤那男子什么……
北流捂住了自己的嘴,差点儿惊呼出声。
那留着山羊须的男子,不正是平安侯沈霖吗?他们两人尽然搅到一起去了。
北流刚想快点走掉,不然被发现了绝对就是死路一条,却听到那男子说道:“我的小乖乖,你若是不嫁,你这肚子可就瞒不住了。沈庭那傻子,常年征战在外,到时候咱们还不是想怎么来往,就怎么来往?再说了,我可是听说,鲁国公想让沈庭的第一个儿子继承姓鲁继承国公之位,你想啊,你嫁过去了,你的儿子可就是国公爷了!”
崔兰芝一听,咯咯的笑了起来。
沈霖见她笑得花枝乱颤,一时之间竟然意乱起来。
北流抹了抹脑门子上的汗,轻手蹑脚的离开了假山,强忍住了狂奔的冲动,硬是咬着牙,若无其事的走回了寻梅院。
这事儿若是被人知晓了,沈家还如何在士林中立足,还有什么颜面,来开书院,教书育人?
难怪老太太急吼吼的将二人带来了长安,难怪他们会选择沈庭,只因为他是武将,又粗枝大叶的,就连真心关爱他的母亲,都一早就去了,这样的人选最好蒙混过关。
也难怪沈霖会有恃无恐,他分明就吃准了老太太舍不得沈家的脸面,舍不得他这个儿子,同样也舍不得嫡亲的外孙女儿。
至于沈庭怎么想,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那么大伯母知道这事吗?姑母又知道这事吗?十八娘阵阵发寒,这些人的良心都被狗吃掉了吗?沈庭也是沈家嫡出的儿子啊!
“北流,今儿这事,你千万不要再同第二个人说了,一定要烂到肚子里,你可明白。”十八娘看着北流,认真的说道。
北流此刻手还在发抖,她郑重的点了点头,她怎么可能说,说了第一个死的就是她。
十八娘有些心烦意乱,这事儿要不要同沈泽说呢?万一沈泽同意了这桩婚事可如何是好?
她用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渐渐地冷静了下来。
“去小厨房里给我端一盏血燕来,我要去看父亲。”
十八娘提着食盒来到前院,刚要进门,却见到李子期从里头走了出来,灰头土脸的。
接着又听到啪的一声,一堆装得十分精美的礼物从屋里被扔了出来。
看到十八娘,他讪讪地笑了一下,说道:“我把你父亲惹生气了。”
……十八娘不由得有些佩服他了,沈泽是什么人,被戴了绿帽子都坦然以对的人,竟然也会有生气的时候,李子期到底做了什么事情?
“你做了何事?惹我父亲生气了。”
李子期咳了咳,“我说要娶你。他就说你这么凶,怎么可能有人想娶你,觉得我在骗他,所以生气了。”
十八娘懒得听他信口胡言,躬下身子,捡起地上的一卷画,打开一看,竟然画的是沈泽骑马进长安,被万女围观的盛况。
她不由得哭笑不得,“你送这个给他,难怪他会生气了。”有哪个男子喜欢别人一提到自己,就是貌美如花的?
李子期摇了摇头,“我就是听说他在意这个,所以才花重金将这些画收了回来,这些可都是贵妇们的心头好呢。有一张特别有意思,把自己画成了沈大人的新娘子。咳咳,你父亲和大哥,可真难对付。如此这般,我只能出最后一剑了。”
“十八进来,竖子无状,无需多言。”沈泽的声音在门内响起,“以后告与门房知,这府里不欢迎李世子。”
十八娘对着李子期拱了拱手,提着燕窝走进了书房,“父亲,秋干物燥,给你送点炖品润润喉。”
沈泽正拿着笔在写着大字,看到十八娘端出燕窝,头也不抬,问道:“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且说想问什么?”
“想问庭哥哥的婚事,不知父亲有何打算?”
沈泽笔锋不钝,行云流水般的写了一个唐字,又将笔放下,净了净手。
这长安城里,好像没有哪个姓唐的大家族,沈泽这是何意?
“崔兰芝不行。她无父亲,弟弟也不成气候,崔家并不看重她,她如同沈家女。我沈家儿郎,为何要娶沈家女,一无是处。”
她当真是急昏头了,沈泽是唯利是图的人啊,怎么可能让沈庭娶崔兰芝,于他的仕途毫无作用。
“那祖母硬要将他们凑成对呢?”
沈泽看了十八娘一眼,勾了勾嘴角,“你初来长安,不是说,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吗?”
第九十章 狗咬狗
十八娘松了口气,她突然觉得,有沈泽这样的父亲,也不算运气差到底了。
许是想得太多,到了夜里,十八娘忍不住咳了起来,北流说什么也不肯回房间去睡,非要在一旁的小榻上给她守夜。
听到她难受,北流赶忙端了一盏梨水,担忧的说道:“小娘切莫再贪凉了,如今已经入了秋,季节交替,最是遭罪了。”
十八娘喝了一口梨子水,往年她可重来没有在换季的时候生过病,想来那些大夫们都没有看错,她的身体的确是越来越差了。
“今儿个李世子是不是送来了恒泰银楼的新图样子,你拿来给我看看。”
北流一愣,赶忙将那图册拿了过来,递给了十八娘。这恒泰银楼在长安城里很有名气,内宅妇人们都以提前得到图册为荣。李世子送过来的时候,小娘是看也没有看,怎地这大半夜的,却要来看了。
十八娘接过册子,北流又将灯芯挑亮了一些。
十八娘翻了翻,翻到其中一张停了下来,嘲讽的笑了笑,“你看这对手镯如何,白玉无瑕,上头还罕见的雕刻了白玉兰,崔表姐若是见了,一定会想要买下来的。”
说着,她翻身起床,提笔模仿着崔兰芝的笔迹,在那纸后头,写了一个小小的兰字。
“明儿一早,你去寻侯府的老花匠谭老头,他的儿子刚娶了我们院里小恬,受了我的恩惠。你让他将这张图放到侯爷的书桌上。”
北流点了点头,接过图纸,细细的用布包了起来。
十八娘眯了眯眼,终于沉沉的睡去。
等到第三日一大早,十八娘便穿戴整齐了,揣上四只恒泰新出的烟紫色玉镯,领着东珠和南枝一齐去侯府给老太太请安。
才在院子门口,就听到了沈琴和十六娘的说话声,逗得老太太是哈哈直乐。
十八娘迈进门去,先是给老太太和大伯母请了安。这才掏出玉镯子,递给沈琴一只,又递给崔兰芝一只,偏偏漏了十六娘。
十六娘嘟着嘴,笑骂道:“你这丫头,也忒小气了一些,买玉镯子才买一只,我可是眼巴巴的等着呢。”
十八娘冲着她眨了眨眼睛,“我这穷兮兮的,去恒泰也就图个新鲜,买只烟紫色的镯子送姐妹们戴着玩儿了。”
“哎呀,恒泰的手饰我可是没有几件,十八娘你不厚道!不行,我也得有一只。”
十八娘将镯子往她手上一套,笑道:“少不了你的。不过你们猜我去那儿见到谁了?”
“谁啊?别卖关子了,莫不是我未来的姐夫?”十六娘笑着打趣着沈琴,直将她闹成了个大红脸。
“才不是呢。是大伯,他可是一出手就定了一对最贵的玉兰花羊脂白玉镯子。这镯子可是天价,定是买来给你做嫁妆的。十六,大伯可真疼你。若镯子来了,可一定要让我开开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