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丛里的人见暴露了,急忙冲了出来,提刀就砍,刀刀致命,并且围着李子期靠拢起来。
十八娘顿时神色一紧,这些人显然是朝着李子期来的。
会是谁下的手?
萧侧妃有可能,李子芬失踪了之后,她就像是一条疯狗一样,逮谁咬谁,有可能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路上杀了李子期,让李子安继承爵位,反正这也不是她第一次痛下杀手了。而且她可能以为李子期并非真心救人,若他死了,赵义一定会让徐常春去;
沈珂也很有可能,十八娘刚在宫中打了她的脸,又因为武归的事,她怀恨在心,想要杀人报仇,也不是不可能,只是若是如此,那杀手不应该朝着十八娘来才对?
最不愿意看到的一种可能就是,李子期的身份曝光了,赵义派人要弄死他。
一时之间,车队乱了套,大家各自为阵,围着那些人一通乱砍,最可怕的是那十八精卫,一个个的像是鬼魅一般,在你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就绕到了身后,将敌人一个个的斩杀,像是切瓜一样。
刺客眼见不好,其中一人吹了一句口哨,便如潮水一般的退去了。
李子期拿起一个帕子,胡乱的擦了擦脸上的血,对十八娘笑道:“十八娘莫要担心,我们黑羽卫树敌太多,出门被砍,已经是家常便饭了,跟挠痒痒似的,不用放在心上……”
十八娘有些无语的拧开水壶,喝了一口酸梅汤,也不知道李子期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到底有多少人那么想要杀掉他。
接下来一路上,真是让人大开眼界,那些纨绔兵们也没有了一开始的兴奋,都有些懒洋洋的提不起精神,毕竟一样的戏码,演得多了,也就无趣了。
而且黑羽卫实在是太心狠手辣了,出刀必见血,他们压根儿没有用武之地。
甚至有人还取出了一大袋瓜子儿,“来来来,大伙分分,咱们一起看看李世子的悲惨遭遇。他们家那些侧妃是有多想要世子的位置啊,没完没了了都?”
另一个大脑袋哈哈笑道:“我以为我是最惨的了,有了后娘就有后爹,我这一身膘的,不是让我去给吐蕃送菜么。没想到老李家更狠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啊。”
他一边说着,还将那瓜子皮儿一扔,扔了那些刺客一头一脸的。
其中一个刺客怒了,拔刀就来砍,那大脑袋胖乎乎的身子竟然异常的灵活,一跃就上了天,一个屁墩儿,将那刺客给压死了。
说着还拍了拍灰,又坐回了马车上,“瓜子呢,你小子再来一点呗,我就带了肉干,没带这玩意。”
十八娘往这边看了一眼,心收回了肚子里,看来这些所谓的纨绔,也并非那么差,其中还是卧虎藏龙啊!
也不知道行了多少日,一路上快马加鞭,风尘仆仆的终于到了松州城门之下。
只一眼,车队里的人再也没有了嗑瓜子的心思。
这里满目疮痍,到处都是断壁残垣,城门上头有一个巨大的窟窿洞。守城门的卫兵有气无力的挥着手:“下一个。”
那后头站着的一个农妇,大约是兜里头没有钱,嚎啕大哭起来,“这个杀千刀的刺史哟,就这么跑了,让番狗将我家粮食都抢走了,现在你们这些兵,还有脸收钱?先把我家男人的命,还回来再说吧。”
她说得心酸,后头跟着排队的不少人,都呜呜的哭了起来。
那个士兵一听,顿时火冒三丈,“就你苦,老子不苦吗?老子种田种得好好的,便抓我来当什么兵,官老爷跑了,老子可没跑,也不知道我那老娘如今何怎么样了。你不出钱,谁来修这个破洞?你想留着让吐蕃狗下次直接钻进来吗?”
那农妇一听,从兜里舀出一个铜子儿,扔到了地上,“就这个,爱要不要。不是要来新刺史了么?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怂蛋,你让他修去吧。”
说完,大摇大摆的闯了进去,那卫兵想拦,却被身后的人拉住了。
十八娘叹了口气,拢了拢自己的帽檐,说道:“子期,我们进城吧。先给张问天寻个大夫吧。”
这一路走来,要说最惨的人,莫非张问天莫属了。明明是回巴蜀之地,去他的家乡,他却是一路上吐了过来。
一问起来,这人竟然晕马车……
好不容易好一些了,想出来脚踩地,接接地气,却发现到处都是血,又回去吐了一地。
这光吐不吃的,到了松州,简直就快要晕死过去了。
李子期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第一百六十四章 各方试探
车队进了城,很快就到了刺史府。
一跳下马车,南枝就傻眼了,“小娘,这个破破烂烂,空空荡荡的地方,就是刺史府?您长这么大,还没有住过这如同鬼屋一般的地方呢。”
其实这府邸占地十分之大,建得也十分的奢华,只可惜松州刺史逃走了之后。被那吐蕃人一把火就烧了个精光,只剩下黑漆漆的半截墙了。
李子期也有些发愣,那他们这么多人,今晚上住哪儿啊?喝西北风么?
“走吧,我在这附近有座宅子,我先前派西屏去看了,还好好的。小是小点,但尚能住人。”十八娘这座宅子,还是东珠给她置办的,就在松州回春堂的后头,说是万一与世子置气了,还能有个地儿去。
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一行人只能转道。
那宅子里头只有一个守宅子的刘管家,头发花白,却声如洪钟,一口官话说得极其地道。与中原地区讲究文雅不同,这管家风风火火的,手脚极其麻利,不一会儿,就安顿好了这么多人。
而那些少爷兵,则给他们在折冲府附近另外寻了一个宅子住了。
李子期见了宅子,就快速的带了黑羽卫出门打探消息了,没办法,城门还有个大窟窿呢,李子芬也还没有下落。
“刘管家,麻烦你先送张大人去回春堂吧。西屏你去附近的酒楼里,叫一些酒菜,让大家伙吃了好好歇上一歇。南枝跟着刘管家一起去,然后买一些下人回来,尤其是厨娘要挑好了。”
他们在松州,可不是住个一日半日的,不寻些好的人,那岂不是自讨苦吃。
安排好了之后,十八娘这才松了口气,和程处英一道喝茶。
程处英显然第一次来这么远的地方,满脸都是兴奋之色,“早知道嫁人之后就能到处跑,那我早就嫁人了。我就不耐烦长安城里那些贵女们的弯弯绕绕,到这里就好了,一言不合动手即可。”
十八娘却是摇了摇头,“嫂嫂错了,这儿比长安城艰难百倍呢。你看赵义让子期打吐蕃,封庭哥哥和徐武当左右前锋,官职听起来甚好,可是却并没有给我们一兵一卒。只让他们领了一小队衷心的旧部。这松州城能让吐蕃长驱直入,可见要不这里的府军战斗力极差,要不就是松州司马有问题。没有强兵,这仗怎么打?”
说起来,赵义压根儿不想跟吐蕃开战,当时被逼无奈,才使了李子期来。这群少爷兵,大约是来打个转身,镀个金,便回去各寻各家娘亲了。
真正要做事的自然是徐常春和程知节那样的老将。
程处英叹了口气,也失落起来,“说得也是。李子芬平日里虽然极其讨厌,但我们到底是一块儿长大的,看她遭罪,也是于心不忍。”
两人热饭还有吃上,就听到门房有人来报,说是松州司马张夫人带着女儿来拜会了。
程处英有些恹恹的,“原来到哪里都离不开这些事儿。”
十八娘整理下衣衫,笑道:“快快有情。可不是么,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司马看来当真有问题,不然咱们还没有落座,她就急吼吼的上门了。”
不一会儿,那赵夫人就走了进来了。她穿着一件深红色的襦裙,头上插着金步摇,看起来与长安城里的贵妇人并无什么不同。而在她的身后,一左一右跟着两个小娘,个个都貌美如花。
“都说长安城里的娘子们,如同天仙一般,今日一见世子妃,果然名不虚传。”
十八娘抿嘴笑了笑,“张夫人过奖了。巴蜀山清水秀,人杰地灵,便是小娘也比寻常地方来得有灵气。两位赵家小娘,才真真的好似那花骨朵儿。”
张家在松州乃是地头蛇,在当地也算得上是名门望族,娶的夫人赵氏,三代杏林,医术颇为高明,回春堂当初想在松州设馆,还与这赵家好一番明争暗斗。
十八娘说着,取了一个木匣子,搁到了张夫人身边,“这是宫中时兴的宫花,不值当什么,给小娘们戴着玩儿吧。”
张夫人打开一看,眼前一亮。这松州天高皇帝远的,就是这点儿不好,长安时兴的样子,传到这儿来,都不知道是多久之后了。
“这怎么好意思,瞧我也没有准备什么,只带了一些松州特产,让世子妃尝尝鲜。”
“夫人莫唤我世子妃了,这里不是长安,夫君也不过是一地刺史。”
张夫人一愣,复又笑了,“这先前里吐蕃来袭,上一任刺史弃城跑了,我家夫君可是一直没挪动一步,就怕受了什么牵连。夫人从长安来,可听到了什么风声?”
没挪动一步,那就是无作为,没抵抗呗?难怪吐蕃军如入无人之境,这地方真是烂透了。
十八娘强忍着恶心,他们初来乍到,强龙不压地头蛇,现在不是交恶的时候。
“这倒是没有。德城公主失踪,陛下日日心忧,只责令松州上下,寻找公主下落呢。”
张夫人松了一口气,“说得是说得是,公主是大人物。”
她又絮叨了一些废话,便带着两个女儿走了。
程处英坐在那儿有些莫名其妙的,“这张夫人也是个蠢的,若是他夫君真的有事,我们都到松州了,上头的指令怎么可能没有到。”
“她来并非试探这个的,而是想看我们到底来干什么的,是不是会威胁到他们张赵两家的利益。所以她一直唤我世子妃,却不唤我刺史夫人。想来,在他们眼中,咱们就是来瞎晃荡的过客吧,看来子期和哥哥们出去要碰一鼻子灰了。”
可不是,这张夫人一出门,脸色就垮了下来,原本以为和上一任一样,是个好糊弄的主儿,没想到这次却来了一群真的想干大事的。
打吐蕃打吐蕃,这群公子哥儿们知道啥?上嘴皮子下嘴皮子一碰,就要打吐蕃。
可是吐蕃就像是一个马蜂窝,你们去打了一下,写个奏章打了胜仗,然后拍拍衣袖走了,留下他们在这儿遭受马蜂的报复,这叫什么事儿?
上一个是个寒门子弟还好点,架空了他,这松州还是张赵的天下。
可是这一次来的却个个贵重,真的是不好办了。
张夫人跺了跺脚,快速的上了马车。
而李子期和沈庭徐武,在外头果然碰了一鼻子灰,那折冲府里竟然空空荡荡的,只有小猫三两只。
一问,嘿,吐蕃刚打了一仗,短时间不会再来了,老子是府兵又不是禁卫,没仗打了,自然种田去了啊!
是的,在大楚的边境之上,那群戍边的兵们,竟然种田去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被鄙视了
大楚延续的是前朝的府兵制,这些兵油子们个个都有兴业田,战时为兵,闲时为农。通常都是时代府兵,或者是家中有产的富农。
只是如今吐蕃与大楚关系紧张,如今又非农忙时期,按说都应该在这折冲府里练兵的,可如今倒好,给李子期唱了个空城计,这分明就是一个下马威。
“咱先回去喝酒吃肉,等明儿再来。”李子期余光看了一下四周,转身带着黑羽卫和他的纨绔公子哥儿们就回去了。
等他一走,果不其然,那些老兵油子们三三四四的走了出来,其中一人还口中叼着一根草,痞里痞气的,开口笑道:“看到没,长安来的奶娃娃,就知道吃肉,这不傻眼了吧。谁愿意伺候谁伺候,反正老子是不伺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