莹莹傻傻地看着她,很想摸摸她是不是发烧说胡话,但手中冰冷的触感让她放弃了这个打算。
林医生望着这个眼中一片安定淡然的女子,心中忽然就相信了她那匪夷所思的答案。
“林医生,”楚逸再次淡淡地开口道,“你们不用再浪费心思了,我只有最后三天的生命,送走我的父亲,完成我的心愿后,我······就会离开的!”
莹莹一下子捂住自己的嘴巴,震惊地看着自己的好朋友,泪水瞬间从眼中涌出。
林医生看着这个淡然地谈论着自己生死的女子,心中不是不惊讶,身为医生他看过太多的死亡,但像面前这个女子这般淡然的,的确是少之又少!
“你······”他有些不可思议地开口道,“你······真的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吗?”
楚逸苦涩地一笑,说道:“有谁会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呢?可我们在面对生死诀别的时候,除了无能为力地接受一切,又能改变什么呢?”
病房中弥漫着一种悲伤凝重的气氛,机器的滴滴声像是这个世界对她最后的挽留。
沉默的两个人觉得,躺在病床上坦然直面死亡的女子,有限的生命好似流沙般随着时间在慢慢地流逝。
莹莹一把抓住她冰冷的手,痛哭着说道:“依依,你别再说这样的傻话了,阿姨还等着你快点好起来呢!你怎么忍心丢下她一个人,依依你不能······”
楚逸将她温暖的手紧紧地握住,抬头看向一旁沉默的林医生,说道:“林医生,我的病情还请你暂时对我母亲保密,好吗?她现在的身体,已经再也经受不住任何的打击了。”
林医生看着她脸上悲痛的神色,不解地问道:“你的身体并不能支撑几天,到时候她知道时不是更加伤心吗?”
楚逸神色一黯,默然开口道:“我会找时机和她说的,谢谢你,林医生!我能和我的朋友单独说几句话吗?”
林医生看着她脸上隐忍的悲痛神色,点点头默默地退出了房间。
“依依······”房间里传出一阵莹莹痛哭的声音。
林医生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心中忽然浮现出一种悲伤的气息,他看了房门外那个面色悲痛的男人一眼,冷冷地与他擦肩而过。
屋内那个女子应该是一个很好的女孩,但为何有些人永远都不懂得珍惜呢?为何有些人永远都在做着亡羊补牢的事情呢?可是现在再来做这些毫无用处的事情,是不是有些太晚了呢!
房间内,莹莹抱着楚逸痛哭失声道:“依依,你怎么可以这样做?你怎么忍心这么做?”
楚逸紧紧地回抱着她,泪水不断滴落在她黑顺的长发里。
“莹莹,我也舍不得离开,可是······我真的不得不离开,我累了,我真的很累了!我离开后,麻烦你多去看看我妈,好吗?”
莹莹听完大哭着说道:“依依······依依,你能不能不离开,我们说好还要一起去旅行,我明年就要结婚了,你这个红娘还要当我的证婚人,你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呢?”
楚逸痛苦地闭上眼睛,道:“对不起,莹莹!我真的很想看着你步入幸福的婚姻殿堂,但是······我真的无能为力了,云峰是一个好男人,你们一定会幸福地相携一生的!”
“依依,你······你真的会死吗?”一道突兀的男声忽然传来。
莹莹的哭声戛然而止,她从楚逸的身上蹦起来,一把攥住秦子川的衣领,怒道:“秦子川,你这个混蛋,你还有脸来吗?你害得依依这么惨,这下你总算满意了吧!”
楚逸看着面前这个自己曾经深爱过的男人,淡淡地对莹莹说道:“莹莹,你扶我起来好吗?”
秦子川想上前,却被莹莹那恨不得吃了他的眼神阻止。
楚逸在莹莹的搀扶下艰难地坐起来,她虚弱地半靠在病床上,说道:“秦子川,如果你不想让我带着对你的恨离开这个世界,那么就爽快地把离婚协议书拿过来,我现在只想划清你我之间的界限!”
秦子川看着神情漠然的楚逸,心中一阵阵刺痛。
“依依,你······”
楚逸淡漠地看着他,眼中没有任何的情绪。
“秦子川,从我那天看到那一幕的时候,我的心就已经死了,现在我活不过三天了,我们能心平气和地离婚,重新还对方自由身吗?”
秦子川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痛苦地说道:“依依,你还恨着我,对吗?”
楚逸对他淡淡地一笑,道:“秦子川,曾经的楚依依用梦编织着和你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但这美好的一切在她看到你出轨的那一刻全部化为泡影。心已死,又何来的爱恨呢?现在我只是想没有遗憾地离开,包括和你离婚,我希望自己能恢复成自由之身,毫无羁绊地离开这个世界!”
秦子川看着她脸上决绝的表情,就知道这一切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了,他此刻只恨自己为何不能抵抗住那些虚幻的诱惑,否则何至于到头来变得一无所有。
“好,我会将离婚协议书拿来的,你······”
他欲言又止,但看着楚逸一脸死寂的表情,只能落寞地转身离开。
能说什么呢?保重身体?听医生那话里的意思,她绝对活不过这几天!现在再说什么都没有任何意义了,还是把这短暂的时间,留给她希望看到的人吧!
他离开的背影孤独而又落寞,但楚逸实在是没有任何精力去做什么了,她此刻正忍受着巨大的疼痛,这具身体到处留着车祸的后遗症,那严重的创伤正不断地蚕食着她身体的各项机能,将她不断地拖向黑暗的死亡边缘。
楚逸狠狠地攥着莹莹的手,额间的冷汗不断地滴落着。
“莹莹,明天一早你来接我去殡仪馆,好吗?”
明天是父亲的火化之日,她作为父亲唯一的女儿,一定要去送父亲最后一程,这也是她回来的心愿之一。
莹莹明显地感觉到她正忍受着巨大的痛楚,连忙拿出纸巾为她擦去额头的冷汗,流着泪担忧地说道:“依依,你的身体都已经这样了,还是不要去了,好吗?”
楚逸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说道:“没关系,我能支撑得住,爸爸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我一定要去看他最后一眼!”
☆、坚定
密云国光山的武皇帝陵内,最近一段时间常常被不明身份的人频繁光顾,这让皇帝林风云甚为恼火,他下令为光山加派了不少的护卫,但都不能阻止一波波神秘的人进入皇陵里查探。
光山十里外的一处树林里,几名黑衣人神色紧张地跪在一名身穿普通青衣的中年男人身边。
领头之人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那人的神色,谨慎地说道:“国主,属下等仔细探查过帝陵寝殿的地宫,那里的暗道错综复杂,我们为此折损了不少的人,但并未发现国师大人说的刻有龙凤门的暗室!”
“哦?”苏文懿一时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难道言儿没有对我说实话吗?不可能!言儿得到的消息是来自云昊国丞相白瑞轩的,而白瑞轩和楚统领兰公子是一起进过这座帝陵寝宫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速速派人去密云国皇宫中查探一下,务必打听出一些有价值的消息!”
“是,属下遵旨!”几名黑衣人领命之后,迅速消失在树林中。
苏文懿转首默然望着不远处帝陵中高大的帝后封土,神情郁郁地不知在想些什么,一片枯黄的树叶悠悠地落在他的肩头,他伸手将那片落叶拿在手中,心道:一一,爸爸已经找你一年了,你到底藏在哪里了呢?
他身后默默站立的老四忽然开口道:“国主,前两天太子来信想让您尽快赶回苍月国处理朝政,这一年里太子一直在国内监国,但有些政务还是需要国主您做最后的决定啊!”
苏文懿细细地看着手中落叶那蜿蜒的脉络,有些不在意地说道:“传旨下去,朕近日身体欠佳,于国事方面已经有些力不从心,着令太子即刻继任苍月国国主之位!”
“国主!”老四大惊道,“太子尚未成年,国主如此决断是否太过草率?”
“朕觉得太子将这一年的朝政处理得井井有条,并没有落下大的错处,他现在已经完全能胜任国主之位了,朕这些年累了,以后只想在颍河行宫内做一个闲散的太上皇!”苏文懿淡淡地说道。
“国主······”老四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老二暗暗地阻止了。
苏文懿将手中的枯叶抛掉,转身边走边说道:“你们继续派人仔细寻找楚统领的下落,一有消息马上送往颍河行宫!”
“是!”老四等人连忙垂首领命道。
夜幕渐渐地降临,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将这个喧嚣的城市映照得宛如白昼,丰富的夜生活此时正式拉开了序幕。
楚逸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宛如一尊没有生气的雕像。她望着窗外暌违已久的熟悉场景,耳边听着各式机器交织在一起的声音,内心中却一片荒凉寂寥。
曾经的这里承载着她的一切,有家人、爱人、亲人和朋友,有希望、友情、亲情和爱情,可是一旦美好的愿望覆灭,那些残酷的事实摆在她眼前时,她竟为此付出了这么巨大的代价!
她自己遭遇婚姻危机,变成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父亲因为她的悲惨境遇,竟遭遇车祸而突然离世;母亲经受不住接连的打击,而病倒在医院里。这一切的一切是因为她遇人不淑吗?是的!她曾经以为自己能和秦子川一起携手走完这一生,共同筑造属于他们自己的小家,生一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爱情结晶,可这一切全部随着那残酷的一幕破灭成灰,这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呢?
她有时候真的弄不懂那些拥有幸福却亲手毁掉的男人的想法,是日子太过平淡想要寻求刺激?是嫌弃家里的糟糠之妻永远都没有外面的女人风姿妖娆?还是现代社会快节奏的生活下,曾经坚牢的爱情也敌不过各种各样的诱惑?
楚逸收回目光,看向手背上那根刺破她血管的针,黄色粗大的留置针刺穿了她那苍白的皮肤,将一滴滴液体输向她的血管,用以支撑她这具残破不堪的躯体。
失去的早已不可挽回,不管是精神、情感、还是身体,都已经被伤害得支离破碎,只是她这颗冰冷破碎的心,却最终被那个异世里的温情慢慢修复。十几年的朝夕相处,终于让她渐渐冲破心中的魔障,重新认识了何为真正纯洁的感情,何为真正不离不弃的爱情。
谢谢你,景钰!
你是我穿越两世,苦苦追寻的爱人。
我爱你······
四季如春的山谷中,夜色静谧而又迷人,和煦的暖风轻抚着坐在窗前假寐的绝色男子的黑色长发,好似最爱的人那温暖轻柔的纤细玉指,在抚慰着心上人那担忧沉痛的心······
男子轻轻蹙起了山峦般的眉峰,纤长浓密的睫羽一阵颤动,霍然睁开眼睛的刹那间,露出一双流光溢彩的琉璃色瞳眸,那眼底的华光竟好似天上穿透浓云遮蔽的琉璃色阳光,让人惊艳的同时竟有种直迫人心的华贵瑰丽。
他迎着桌上暖色的柔光,转首看向静静躺在床上沉睡的少女,轻轻地启唇呢喃道:“楚儿······是你吗?”
楚逸默然地看着床头那输液袋里的透明液体一滴滴缓慢滴落。半晌后,她咬牙将手上的针头拔掉,挣扎着起身来到楼下母亲的病房里。
母亲看到她的到来,急忙起身关切地问道:“一一,你怎么又下来了?莹莹说医生为你检查了身体,结果怎么样了?”
楚逸将手中为母亲买的粥放下,对她微微一笑道:“没事,我现在已经醒过来了,身体会慢慢恢复的!”
母亲闻言松了一口气,不放心地追问道:“是吗?”
楚逸将她的病床摇了起来,轻轻将她扶靠在床上,再将熬得浓稠的米粥舀了一勺送到她的唇边,说道:“是啊!你就放心好了。”
母亲看她一阵忙活,连忙说道:“我自己来,你的身体还没好呢!”
楚逸坚持地举着勺子,笑着说道:“妈妈,让我来吧!”
母亲看着她那苍白坚毅的脸庞,心中忽然一阵酸涩,眼泪止不住地落了下来。
楚逸见状,急忙放下手中的勺子,拿出纸巾擦去她脸上的泪水,紧紧地抱着她说道:“妈妈别哭,你一定要好好的,每一天都健健康康开开心心的,这样爸爸才会放心,我······才会放心啊!”
母亲回抱着女儿瘦削的身体,她们的眼泪渐渐地浸湿了彼此肩头的衣服。
隔壁病床上安静躺着的老太太,默然地看着相拥哭泣的母女两人,然后抬手悄然擦去了眼角冰冷的泪水······
阳光普照的上京城里,威武雄阔的皇宫御书房中,此时的气氛却是异常地沉闷。
景二,也就是李舒,垂首跪在御书房铺着豪华锦毯的地面上默然不语,他身边的不远处,王女轩辕云逸在地上不断地爬来爬去,还时不时地爬到他的身边来,歪着脑袋看着这个神色奇怪的人。
景二抬眼偷偷打量着眼前这个异常漂亮的小女孩,心想:一年不见,王女就已经长这么大了,看她爬得这么利索的劲头,将来长大后一定是一个利落干练沉稳大气的女帝,我们云昊国真是后继有人啊啊啊······
轩辕蓁坐在书桌后支着下巴颏儿出神,自从景二将消息禀告给她之后,她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神游太虚。
刚刚一岁的轩辕云逸好奇地看了景二半晌,眨巴着明亮的大眼睛,而后抬起肉嘟嘟的小手掌,一把抓向他头上束着的黑金色发带······